[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016
Babcorn 發表於 2018-3-6 23:08
第一章 長安來了個蘇長安

    蘇長安站在院門前。他已經來到了長安。

    兩年前莫聽雨從這裡出發,兩年後蘇長安來到這裡。

    他們一個是身負傳奇人族天才,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鄉下小子。

    但長安城裡的探子們卻一如兩年前一般活躍起來。

    蘇長安到了長安城。

    這個消息被傳到了長安城的某些人手裡。

    兩年前的莫聽雨是地靈境,然後他靠著這樣的境界斬了妖族成名已久的聖女梧桐。這是一個困擾某些人很久的問題。

    莫聽雨究竟依仗的是什麼?

    人?刀法?或是那把刀?

    某些人覺得或許可以從這個叫做蘇長安的男孩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長安城裡的豺狼們雙眼開始泛起幽光,而身處暴風中心的男孩此時卻渾然不知。

    蘇長安皺著眉頭看著這所院門。

    這院子看著很大,比起古家的王爺府也不遑多讓,但卻太過破舊。

    門上的灰塵遮住了這府門本來的顏色,上面坑坑窪窪,像是曾經鑲嵌過些什麼東西,後來又被人撬走了一般。

    這就是長門第一學院?

    蘇長安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佈滿灰塵的牌匾上的字跡。

    古羨君去了古家在長安城置辦的宅院,劉大宏帶著他僅有的夥計準備回長門養老,蘇沫古寧等人也去到了自己的學院報導。蘇長安在這兒舉目無親,他能想到的去處自然便是這天嵐學院。

    長安城中的學院多如繁星,他在來的路上也曾見過不少學院。雖說不上金碧輝煌,但大都也是些宏偉大氣的院落。而此時正值各地來學生來學院報導的日子,門前來往的人群可謂絡繹不絕。

    反觀這所謂的長安第一學院,院門破敗,像是許久未有人打理不說,門前也是冷清得很,蘇長安愣神這半刻鐘時間,竟然未見有一人經過。

    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覺得這地方不似一個朝氣蓬勃的學院,反而更像一座孤塚。

    但來都來了,終歸還是要看上一看的。蘇長安如此想到。他走上院門前的階梯,抬起手撕開門環纏著的蛛網,輕輕的扣了三下門。

    鐺鐺鐺。

    三道沉悶的聲音響起,像是在湖面上蕩起漣漪,在這空曠的大街上久久迴蕩。

    院門內沒有傳來任何回應,蘇長安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一身雞皮疙瘩凸起。

    「你是蘇長安?」一道清澈的聲音在蘇長安身後響起。

    蘇長安轉過頭,他看見三五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少年,簇擁著一位少女。少女眉目秀美,著一身白色紗衣,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她看著蘇長安,顯然剛剛那道清澈的聲音便是她發出的。

    「是我。」蘇長安下意識的應道。女孩長得很好看,比蘇沫好看,與古羨君不相上下,他不由自主的都看了幾眼。隨後又用餘光打量了幾位少年,身上皆穿著綢羅錦緞,想來定是長安城裡的大戶之子。

    女孩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又說道:「你就是玉衡爺爺欽點入天嵐院的蘇長安?可你看上去很弱。」

    「嗯。我還沒有聚靈。」蘇長安說道。他並不覺得女孩說錯了什麼,他確實很弱。

    女孩周圍的少年們都發出一聲輕笑,對著蘇長安投來鄙夷的眼神。

    蘇長安皺了皺眉頭,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你太弱了,不配入天嵐學院。」女孩說道,她並不喜歡這些少年帶著挑釁與嘲弄的笑聲。但她同樣不認為蘇長安這樣的人有資格入天嵐學院。

    「為什麼?」蘇長安問道,他的語氣很認真,像是在真心請教些什麼。

    「為什麼?」不待少女回答,身旁一位身著錦緞的濃眉少年排開眾人,走上前來。「難道聽不懂人話嗎?你太弱了!所以不配!」說完,他還用餘光瞥了瞥身後的少女,似乎很想吸引到那位少女的注意。

    「正因為弱,才需要修行。不是嗎?」蘇長安很疑惑,他覺得自己的道理並沒有錯,所以他看向少年,想從少年的口中得到足以讓他信服的理由。

    「這...這...」或許是蘇長安的回答太過簡單直白,濃眉少年一時語塞,漲紅了雙臉,支支吾吾半天,竟說不出一句話。他回頭瞄了一眼那位少女,卻見她面無表情,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窘迫。感覺到自己被無視,濃眉少年更加無地自容。

    「修行可以去很多地方,長安城有數不清的學院。為什麼一定要來天嵐學院?」少女開口說道,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未有落在那濃眉少年身上一眼,而是直視著蘇長安。她試圖找出蘇長安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但眼前這個少年,瘦弱、境界低下、甚至聽他言語,還有幾分愚笨。她實在想不通,這個少年憑什麼可以得到玉衡大人的青睞。

    「我並不是特別想來長安的,可是我爸想讓我來長安,覺得可以出人頭地。而玉衡師叔祖又叫我過來,我在長安無處可去,便來了這裡。」蘇長安說得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家長裡短的小事。

    少女卻被這話氣得咬了咬牙,她的皇弟天資聰穎,父皇千方百計想要把他送入天嵐學院拜玉衡為師,可還是被玉衡拒絕。眼前這個少年倒好,說得到天嵐學院好像是件很委屈的事情。

    「長公主殿下,這個鄉巴佬混不講理,你我也不要再同他廢話,直接收拾他一頓吧。」這時一位身體肥胖的少年走了出來,獰笑著看著蘇長安,滿臉肥瘦一陣抖動。

    那位少女,也是這肥胖少年口中的長公主,她眉頭皺了皺,她並不是那種喜歡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但對於蘇長安能受到玉衡的青睞,心中確實不忿,所以便未有出言阻止。

    肥胖少年見長公主不說話,心中以為是得到的長公主的許可。他得意的朝著濃眉少年努了努嘴,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到蘇長安面前。

    「小子,你現在若是答應小爺不再想著癩蛤蟆吃天鵝肉,入這天嵐學院。小爺保證等下只廢你一條腿。否者,嘿嘿!」胖子臉上的肥肉抖動得更加厲害,像是煮沸的麵糊。

    蘇長安的眼神忽然明亮起來,他似乎想通了什麼東西。他仰著頭,神情專注的看著胖子。說道:「你們不想我進入天嵐學院。」

    眾人愣了愣,忽的爆發出陣陣笑聲,連那位長公主殿下也忍不住掩嘴輕笑兩聲。

    「原來是個傻子,現在才明白過來。」那胖子指著蘇長安,說道:「傻子,你給我聽好,我們不是想你入天嵐學院,而是不許你入天嵐學院!」

    「可是這是為什麼?」蘇長安撓了撓後腦勺,似乎很為難:「就算我不進入天嵐學院,你們也進不了啊。」

    蘇長安說得很懇切,像是在真心的為眾人感到惋惜。

    眾人的嬉笑聲消失了,他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像是被蘇長安戳中了痛點。胖子臉上的肥肉抖動得更厲害,他身上不知何時泛起陣陣黃光——那是靈氣的波動,也是聚靈境的標誌。

    「你找死!」胖子一聲怒吼,掄起右手握成的拳頭便朝著蘇長安砸來。

    蘇長安一愣,下意識將手放在背上的刀柄處,微微上提,那刀便被拔出一截。

    但很快他又皺了皺眉頭,將刀收回了刀鞘,雙腳向後一蹬,堪堪避開了那胖子凌冽的拳風。

    眾人驚呼,這胖子雖然算不得什麼厲害的角色,但好歹也是聚靈境。這一拳無論是力道還是速度,都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避開的。可蘇長安雖然有些狼狽,但確實是避開了這一拳。

    「反應挺快嘛!」胖子一擊不中,心知是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這讓他更加惱怒,他走向蘇長安,渾身靈力運轉,一股氣勢從他身上騰起。剛剛那一拳他只用了六分力,便是顧忌蘇長安的身份,畢竟是玉衡欽點的學生,若真是被他給打殘了,就算他貴為侯爵之子,也是擔待不起。但此時,蘇長安躲過了他的一拳,讓他在眾人與長公主面前丟了臉面,他心中一股熱血上頭,也顧不得許多,只想著著實實的揍上蘇長安一頓,出口惡氣。

    蘇長安感覺到這胖子身上氣勢的變化,臉色有些難看。他體內藏有神血,又有梧桐教他的法門,在來長安的路上他一日不輟的勤練,現在他的身體比起常人是要強出一些。但他畢竟還未聚靈,這胖子全力的一拳他定然是躲不過的。

    「不要打了,好嗎?」蘇長安問道,聲音很低,像是在請求。

    「哈哈哈!」眾人頓時又發出一陣嬉笑。

    「這小子是個慫包!」更有甚者大聲的說道。

    連那位長公主殿下也鄙夷的看了蘇長安一眼,心道,也不知道玉衡爺爺想的什麼,這樣的人都可以進入天嵐學院,卻便便不讓我的皇弟進。

    胖子是所有人中笑得最開心的,他覺得自己找回了剛剛丟失的顏面。但他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蘇長安。

    「現在求饒太晚了!」胖子說道,他的右手再次高高舉起,然後狠狠的砸向蘇長安。這次他用出了他的全部力量,聚靈境的力量不容小噓。若是尋常人被這一拳擊中,身子弱的可能便會橫死當場,身子好一點的也免不了臥床數月。

    蘇長安看著瞳孔中不斷放大的拳頭,終於嘆了一口氣。然後他拔出刀,刀鋒順勢斬向胖子握拳的右手。那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只是眨眼的功夫,蘇長安的刀便已至那胖子拳頭上方不足三寸處。

    好快的刀。長公主看得心驚,她從未想過一位還未聚靈的普通人竟然會有這般快的刀法。

    而那位胖子更是大急,眼看著這刀便要落下,斬斷他的右臂,但他去勢已成,想收回自己的拳頭已經來不及。

    蘇長安此時也微微猶豫,見那胖子神色慌張。終是心中一軟,將刀柄一轉,刀身也順勢一轉,變斬為拍。

    「哼!」胖子發出一身悶哼,捂著烏青的小臂退到一邊。他看向蘇長安的眼色有些複雜,帶著恐懼與感激。

    「我說過,我不想打。」蘇長安說道。他眼神清澈,不似作假。

    胖子微微一愣,這時才明白蘇長安剛剛的詢問並不是膽怯,而是不想傷他。想到這裡,他臉色一紅。

    「謝謝!」胖子紅著臉,拱手向蘇長安說道。

    「沒事,我不喜歡傷人。」蘇長安對著胖子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胖子感到無地自容,他又說道:「在下正德候之子,孫應龍。蘇兄今日大恩,在下銘記於心,將來有什麼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儘管說來。」

    「正德候?侯爵?」

    「蘇兄聽說過家父?」

    「不是,我想問一下,侯爵官大還是男爵官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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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惜風

    夏侯夙玉很不開心。

    她帶著幾個平日裡對自己阿諛奉承的貴族子弟,想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搶了自己皇弟名額的少年。但孫應龍這個蠢貨,不僅連一個聚靈都未成的少年都收拾不了,反而還和他稱兄道弟起來。

    「孫應龍!你給我回來。」夏侯夙玉嬌喝一聲。那正在和蘇長安有說有笑的孫應龍縮了縮脖子,對著蘇長安歉意的笑了笑,趕忙退到了夏侯夙玉身旁。

    「公主殿下,你看,他是玉衡大人欽點的學生,要是真有個什麼,咱們不好交差。要不咱們今天暫時放過他?」孫應龍笑呵呵的對著夏侯夙玉說道。蘇長安饒了他一次,他自然不願意見到蘇長安被打,所以趕忙幫著蘇長安給夏侯夙玉說著好話。

    「你倒是挺仗義啊?」那濃眉少年眉頭一挑說道。

    「連個沒聚靈的鄉下小子都收拾不了,你家老爸正德候的臉也算給你丟盡了。」又有一個瘦小的少年接過話茬,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們!」孫應龍臉一紅,卻又無法反駁。在京城的貴族子弟中他確實是境界修為最低的一個,為此受到過不少同齡人的嘲笑。

    「夙玉,讓我來幫你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吧。」那濃眉少年衝著夏侯夙玉一笑,帶著一股自信與篤定,他轉身走向蘇長安。

    孫應龍一驚,這濃眉少年是大魏武成候許南晨的兒子許定岳,是京城裡出了名的天才,小小年紀已至九星境。跟北地的古羨君、太尉之子穆歸雲這些天驕相比也只差一線。那蘇長安雖然渾身透著詭異,但決計不會是這徐定岳的對手。

    「你也要和我打?」蘇長安看著走來的徐定岳問道。

    「怎麼?你也想告訴我你不想傷我?」徐定岳的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意,他很有自信,他的天賦有目共睹,除了少數幾個妖孽,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他不能勝過的同齡人。

    「不是。」蘇長安搖了搖頭,「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已經是九星境,可我還沒有聚靈。我傷不了你。」

    是的,雖然梧桐教了他很多法門,他也牢牢記在心中。雖然來長安的路上舟車勞頓,但他依舊極力抽取每一分時間修煉,可他畢竟修行時日尚淺,很多東西都還未有來得及修煉。能戰勝孫應龍。一是這胖子雖然是聚靈境,卻好吃懶做,比一般的聚靈修士要弱上幾分,二是他體內含著莫聽雨的刀意星靈,加上一路上的刻苦修煉,所以刀法的造詣其實已不弱於大多數九星甚至繁晨境的修士。故能出奇制勝,打孫應龍一個措手不及。

    但此刻對手換成了九星境的許定岳,蘇長安便沒有了半分勝算。

    「那你想要求饒?」許定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可惜是沒用的,你讓夙玉不高興了,所以就得付出代價!」

    「夙玉?」蘇長安斜著眼睛瞄了一眼那位白衣少女。

    「你喜歡她?」蘇長安又問道。

    許定岳的臉色瞬間變得紅潤,剛剛那股將一切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自信消失殆盡。他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關你...關你何事!」

    就連在一旁許久未有出聲的夏侯夙玉也不由的臉色一紅,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平日裡有些小情愫都裝在心中。雖然她從未對許定岳有任何想法,但許定岳的心思她卻是大概知道。此時被人擺在檯面上說出來,難免覺得羞澀。

    這個渾球!我定要好好收拾他!夏侯夙玉在心中暗暗說道。

    「可惜她不喜歡你。」蘇長安又說道,他臉色平靜,看向許定岳的眼神中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惋惜。

    「你休得胡言亂語!」許定岳臉色已經紅得猶如猴屁股一般,他甚至不敢轉頭去看夏侯夙玉。此刻老羞成怒,身形一動,左手一擒,便帶著凌冽的掌風,向蘇長安拍來。

    好快!蘇長安一陣訝異,他只覺得眼前一花,許定岳的手掌便已到了他身前,他甚至來不及把刀提到胸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手掌離自己越來越近。

    這可是九星境的一掌,就算許定岳未有盡全力,但這一掌打下,也足夠蘇長安在床上臥病一年半載了。

    卻在這時,一道刀風轟然而來。

    許定岳心中赫然,那道刀風中夾雜著令他膽顫的力量,他趕忙腳尖點地,身子在空中一頓,然後猛然向後方退去。

    方才站定,刀風便貼著他的面門,呼嘯而過。他額頭上被吹起的發絲,擦著刀風,化為兩截。

    蘇長安與諸人轉頭看向刀風斬來的方向。

    卻見一個身影,那是一位男子,長發胡亂的披著,嘴角有些許鬍渣,穿著一件灰色布衣,看上去有些邋遢。但他的眼睛卻很明亮,像是天上的星辰。他提著一把刀,刀藏在鞘中,他緩緩走來,靴子在長安的石板路上,激起噠噠噠的聲響。

    「他是?」夏侯夙玉身旁的幾位少年議論紛紛,既好奇又有些畏懼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楚惜風。」夏侯夙玉盯著那位男子,緩緩道出了他的名字。

    「楚惜風!」諸位少年都發出陣陣驚呼,這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十多年前,人族出了一位絕世天驕,也就是蘇長安的師傅,天刀莫聽雨。他就像豔陽,照耀著人族青年一輩,所有的天才在他面前都晦暗失色。而年輕一輩中唯一能與之匹敵,或者說能在莫聽雨手上走過十招的便是眼前這個男子——楚惜風!

    十年前,莫聽雨為斬梧桐,封刀隱居。楚惜風數次挑戰莫聽雨被拒絕後,他遠赴西域,揚言他歸來之時,便是擊敗莫聽雨之時。

    兩年前,莫聽雨北地斬了妖族聖女,自己也死在來北地。但楚惜風卻了無音訊,眾人皆道他死在了西域,卻不想,此時,這個男人卻回來了。

    「你是蘇長安?」楚惜風走到了蘇長安身前,他問道。

    蘇長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他的一刀救了自己。但蘇長安卻隱隱在這男人身上聞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同時他也覺得奇怪,「你是蘇長安?」這句話今天他不止一次聽人提起,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出名,似乎很多人都知道自己。

    「嗯。是我。」蘇長安還是點頭應道。

    「莫聽雨是你的師傅?」楚惜風問道。

    「是。」

    「他人呢?」

    「死了。」蘇長安覺得奇怪,莫聽雨的死兩年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為什麼這個男人還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死了?」楚惜風愕然。

    「他怎麼可能死!怎麼可能死!」他的音調漸漸變大,從怒吼變成的咆哮。

    一股股罡風振起,捲起滿地的灰塵,蘇長安的衣角開始出現條條裂痕。蘇長安知道,那是男子的刀意,帶起的罡風。

    「可他確實死了,死在北地。」蘇長安覺得自己的師傅對於眼前這個男子來說,或許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想試著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當一個人真心為另一個人的死而感到難過時,無論你想做什麼或者說什麼來安慰這個人,在蘇長安看來都是沒有用。因為他是為他的死而難過,而死的人只要不能活過來,這個人就一定會為死去的那個人感到難過。

    「不可能!」楚惜風一聲怒吼,他的長發在罡風中高高揚起,露出太陽穴上的暴起的青筋,此刻的他顯得格外猙獰。

    他體內的刀意噴湧而出,狂亂的圍繞在他四周攪動。在場的諸人都被那些刀意逼得連連後退,甚至不得不運起體內靈力來抵禦他隨意放出的刀意。

    「楚前輩,莫前輩的死我們都很難過,還請你節哀順變。」夏侯夙玉不知何處抽出一把長劍,橫於胸前,抵擋著陣陣襲來的罡風與刀意。

    她敏銳的察覺到此刻的楚惜風有些不正常,她嘗試著勸解他,想讓他冷靜下來。

    「不可能,不可能!」但楚惜風對此聰耳不聞,嘴裡如同魔怔一般重複著這三個字。

    蘇長安的體內沒有靈力,但他身懷兩位星殞的傳承星靈,雖然他還不能完全控制它們。但此時兩顆星靈感受到宿主的危險,本能釋放出能量,保護宿主。

    只見一道道真火與刀意自蘇長安體內放出,圍繞著他,形成一道圓形的護罩,將蘇長安包裹在其中,任憑那些狂亂的刀意掠過,卻如同蚍蜉撼樹,不能動搖那護罩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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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輩後輩

    楚惜風的臉色終於出現了變化,他看著蘇長安,愣愣的說道:「你身上為何有他的氣息?」

    「他的氣息?」蘇長安重複道,他並不明白楚惜風究竟指的是什麼。

    「我剛覺到了!你身上有他的刀意!他根本沒死!」楚惜風的眼神中出現一絲狂熱,像是追逐火焰的飛蛾,終於在黑夜中看見了火光。

    「師傅他真的死了。」蘇長安解釋道,他忽然有些難過,卻也說不清因為眼前這個男子,還是因為已經死去的莫聽雨,「這刀意,是師傅給我的刀意星靈中留下的。」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

    「刀意星靈......」夏侯夙玉叨唸著,她的眸子裡光彩忽的開始閃動,看向蘇長安的眼神變得異樣。

    「刀意星靈?你胡說,莫聽雨又不是星殞,哪來的刀意星...」楚惜風的聲音忽然變得微不可聞,他眼神裡的瘋狂慢慢褪去,一股駭然的情緒猛地爬上他的眉梢。

    「你是說,他成了星殞!」他對著蘇長安問道,聲音中帶著遏制不住的顫抖。

    「是的。師傅已成星殞,魂歸星海。」蘇長安並不太懂楚惜風對自己師傅到底懷著怎樣一種感情,似乎帶著敵意,但他卻又感覺到楚惜風真心在為師傅的死感到難過。

    這個消息可謂石破天驚!關於莫聽雨怎麼殺死妖族聖女,人們做了無數的設想。但他們卻如何都未有想過莫聽雨可以成為星殞,兩年前,他才堪堪二十九歲,從古至今,從未聽說過有這般年輕星殞。即使在百年前,人族最璀璨的時代,星殞之數多達百位,也從未出現過這般的妖孽天驕。

    「星殞!你竟然修成了星殞!」楚惜風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能看見莫聽雨的英魂一般。「你不虧是人族百年來最負盛名的天才!徐讓、羅玉兒、侯如意、花非昨,你們知道嗎,他竟然修成了星殞!哈哈哈!」

    楚惜風癲狂的大笑,眼角不覺已有淚水滑落。

    與莫聽雨生於一個時代,既是幸運又是不幸。他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每一個同代修士肩上,無論你怎麼努力奔跑,當你抬起頭,所能看見依舊只是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現在他走了,留下一段不可思議的傳奇,讓那些曾經努力追趕他的人只能望洋興嘆。

    最後,楚惜風漸漸冷靜下來,那些遊走的刀意被收斂,天嵐學院外面的官道上,恢復了寧靜。

    但夏侯夙玉一行依舊很緊張,他們看著楚惜風,不知道下一秒,這個男人又會做出如何瘋狂的舉動。

    「你身上有他的傳承星靈?」良久之後,楚惜風終於說道。

    「嗯。是的。」蘇長安點頭。

    「和我打一場吧。」楚惜風很認真的說道,他的刀被拔出,刀身雪白,閃著駭人的光芒。

    「嗯?」蘇長安明顯的愣了愣,他看不出楚惜風的境界如何,但從他無意間放出的刀意中便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顯然超出九星境太多太多。

    「我還沒有聚靈。」蘇長安試著向他強調自己的境界,改變他的注意。

    「你是莫聽雨的徒弟,他欠我一場,你得還上。」楚惜風不為所動,自顧自的說道。

    「......」蘇長安無言以對,他覺得楚惜風說得很有道理,可他確實不是他的對手。「可我打不過你,算你贏了。」

    楚惜風皺了皺眉頭,說道:「莫聽雨的徒弟就這副德行?沒有打過,你怎麼知道打不過我。」

    蘇長安愕然,他從未想到還會遇到比自己還能講道理的人。一時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楚惜風。

    「這樣,我自封靈力,我們只比招式。」楚惜風見蘇長安半天未有說話,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以大欺小,便再次出聲說道。

    比招式?蘇長安暗暗苦笑,他會的招式都是來的路上與劉大宏學的粗淺東西,無非是掃、劈、撥、削、掠、奈、斬、突這樣基本的東西。莫聽雨唯一教過他的一招,他也只學刀皮毛,兩年來也是依靠著莫聽雨在刀上留下力量勉強使出來過一次。

    「我...」蘇長安正要開口拒絕,腦中卻想起一道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

    「答應他!」那聲音如是說道。

    蘇長安很是驚訝,他轉著頭向四周看去,除了楚惜風與夏侯夙玉一群人,卻再也未見到其他身影。

    「別看了,我不在這裡。」那聲音似乎有些不耐煩,「你只需在心中默念想說之話,我便可以聽見。」

    「你是玉衡師叔祖?」蘇長安在心中問道,他能想到有這般神奇能力,卻又與自己認識人,也就只有這位成名已久的玉衡大人了。

    「小子還不算太笨。」那聲音說道。

    「可是,我還沒有聚靈。」蘇長安皺著眉頭,心中默念道。

    「叫你答應你便答應,老夫還能害你不成?」那聲音中的不滿愈來愈濃重。

    「那...那好吧。」蘇長安無奈,他雖與玉衡素未謀面,但因為玉衡是莫聽雨的師叔,所以蘇長安對於玉衡有股莫名的親近與信任。

    「等一下,我與你說一段話,你將之複述於楚家小子。」那聲音再次說道。

    楚惜風已經等了許久也未等到蘇長安的回應,他將刀提起,指向蘇長安:「小子,你到底應還是不應!」

    這時蘇長安忽然抬起頭,他衝著楚惜風笑了笑,帶著一股無與倫比的自信。他朗聲說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楚惜風皺了皺眉頭,問道。

    「你是和我師父齊名的刀客,是我的前輩。雖然願意自封修為與我比試,但畢竟修行時日比我多出太久。這若是贏了我,那自然是應該。可若是後輩我僥倖勝了前輩,有該當如何?」蘇長安不急不緩,將玉衡的話重複一遍。

    「你要如何?」楚惜風有些不高興,他自然知道自己就算贏了蘇長安也是勝之不武,但莫聽雨已成他心中的魔障,若是不與其傳人蘇長安一戰,恐怕對他日後修行會有不少阻礙。

    「很簡單,小子我若是僥倖贏了前輩,我希望前輩入我天嵐院,做我刀道教習。」

    楚惜風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雖是武痴,但卻並不是完全不諳世事。此時大魏表面國泰民安,看似風平浪靜。但大魏兩位正真的國柱,玉衡與聖皇都是日薄西山,繁華的長安城下暗流湧動。入了天嵐院,便是選了玉衡一脈,其中利害關係豈是一語可以道盡的。但他不覺得自己會真的敗於蘇長安,所以他微微猶豫,便說道:「好,我答應你!」

    夏侯夙玉很吃驚,今天在這天嵐學院面前,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莫聽雨竟然成為了星殞,蘇長安體內蘊含莫聽雨的傳承星靈,消失數年的楚惜風突然回到長安城。這些都不是小事,甚至每一件都值得聖皇親自過問。但與這些比起來,蘇長安敢於接下楚惜風的戰書,才是真正算得上駭人聽聞。

    楚惜風何人也?上一代的天驕,若不是莫聽雨這個妖孽橫空出世,他定然是如這一代的古羨君、穆歸雲一般的人物。十多年前遠赴西域時已是繁晨境,如今苦修十年歸來,境界該是何其高深?而蘇長安,雖說是天刀莫聽雨的徒弟,體內甚至有他的傳承星靈,但說到底只不過是一位未有聚靈鄉下小子。這樣的人,竟然敢與楚惜風一戰,若不是親眼所見,夏侯夙玉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

    夏侯夙玉有些失神,直到蘇長安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清醒過來。

    「能借你的劍一用嗎?」蘇長安這麼說道,眼眸清澈得如一池春水。

    「啊??哦。」夏侯夙玉的臉莫名的紅了起來,她下意識的遞出手中的劍。

    「謝謝。」蘇長安恭恭敬敬的接過劍,轉過頭,衝著楚惜風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了。」

    只見蘇長安把劍橫於胸前,身子微側,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併攏,輕靠在劍身的七寸處。

    楚惜風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蘇長安的架勢看似隨意,實則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是劍的擺位還是腳上的站姿都拿捏得毫分不差。這根本不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應該有的在劍道上的造詣,更像是一位侵淫劍道多年宗師。

    楚惜風隱隱感到一絲不妥,可一時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但他是一位刀客,想不通的問題,他向來的解決之道便是將之一刀斬斷。

    所以他動了,他雙腳蹬地,手上的刀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斬向蘇長安。

    這一刀勢大力沉,即使封印了靈力,他的肉身上的力量也是極其強悍的,就是一般的九星、甚至繁晨境的修士,他也可以憑著肉身上的力量以及凶悍的刀法將之擊敗。他相信這一刀下去,蘇長安定然會當場落敗。

    不僅是他,在場的諸人亦是這般認為。楚惜風這一刀的威力,即使在場修為最高的夏侯夙玉也自認接不下來。但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忍,雖然她不喜歡蘇長安,可一想到蘇長安很可能被這一刀上的力量振成碎沫,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蘇長安面對那呼嘯而至的刀,卻不閃不避。他握劍的右手一轉,反握住劍柄,向前一挑,迎上那夾著的雷霆之勢的一刀。

    楚惜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他這一刀勢大力沉,絕對不是一個還未聚靈的少年能接下的。他可以想刀很多方法來避開這一刀,但蘇長安卻用了最蠢的辦法。他知道,這一刀下去,蘇長安必然身死當場。他試著收了些許力道,他並不想殺死蘇長安,蘇長安畢竟是莫聽雨的徒弟。雖然楚惜風一直將莫聽雨視為自己修行路上的對手,但對手卻並不是敵人,甚至隱隱中他更覺得莫聽雨更像是他的朋友。

    鐺!

    一聲脆響。刀與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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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廉頗老矣

    楚惜風的刀並沒有像他想那樣,貫穿蘇長安的劍。蘇長安的劍,精準的落在刀的某個點上,這是一個很奇妙的點,這個點是他這一斬用力最薄弱的地方。但按理說即使是力道最小的一處,以蘇長安的狀態也是接不住的。但壞就壞在,他為了留住蘇長安的性命,在落刀的剎那收了三分力道。

    楚惜風的瞳孔猛然放大,他意識到蘇長安這一劍絕非巧合。蘇長安精準的找到了他的破綻,甚至還算到了他會在最後收去幾分力道。他感到震驚,這是何等天賦?即使在刀道上侵淫多年的他也自問做不到如此。他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失神。

    但高手過招,往往勝負便在一瞬。

    蘇長安曾經算不上高手,但現在他是了,至少在這一會他是。

    他抓住了楚惜風這一瞬的破綻,蕩劍一挑,拍開楚惜風的刀,然後右手一轉,正握著劍柄,劍鋒在離楚惜風不足半寸處停住。

    「你輸了。」蘇長安說道,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態度不卑不亢,眼神中既沒有竊喜亦沒有後怕。

    但場面卻死一般的寂靜下來。

    夏侯夙玉一行人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以他們的眼界自然看不出其中門道,他們只知道,蘇長安接下了楚惜風勢若風雷的一斬,然後只用一招便敗了楚惜風這個成名已久的刀道天才。

    這是一件讓人抓狂的事情。夏侯夙玉甚至還捏了捏自己可人的臉蛋,試圖證明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當然,結局定然未有如她所願。

    楚惜風看著蘇長安的劍,他的表情變得陰晴莫測。震驚、不甘、疑惑、憤怒,但到了最後他釋然一笑,「天嵐院玉衡大人果然不同凡響,楚某輸得心服口服!」

    蘇長安一愣,臉色變得有些緋紅,像是干了壞事被抓個現行的小孩,「你知道了?」

    剛剛的劍招自然不是蘇長安的本事,玉衡在那一會控制了蘇長安的身體,完成一連串看似簡單,實則深藏奧妙的劍招。

    「哈哈!莫聽雨找了個好徒弟啊!」楚惜風卻不答他,意味深長的對著蘇長安笑了笑。然後他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神情肅穆的對著天嵐學院破敗的院門叩首道:「楚某願賭服輸,今日起便是天嵐學院的刀道教習了!」

    吱啦!

    楚惜風話音剛落,只聽天嵐學院的院門發出一道沉重的聲響,然後緩緩打開。

    蘇長安這時終於看清了神秘的天嵐學院裡的景象。沒有想像中的富麗堂皇,恢弘大氣。裡面只是些平常不過的建築,稀疏又冷清。

    蘇長安有些疑惑,他踮起腳尖,又望瞭望,卻發現偌大的學院竟然一個人影也未有看到。

    「天嵐學院自從搖光大人魂歸星海之後就再也沒有招過學生,你是這十二年來唯一一位。」似乎看出了蘇長安的疑惑,孫應龍這個胖子湊了上來,向他解釋道。

    「哦?」蘇長安覺得奇怪,一個好好的長安第一學院為什麼不招學生?沒有學生,那還叫什麼學院?他正待說點什麼,院內卻傳出一個聲音,那聲音蒼老無比,卻又厚重有力。蘇長安聽得真切,這聲音便是剛剛在自己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唉。」那聲音發出一道輕嘆,方才緩緩道來:「此次是我玉衡算計與你,待你問道之時,天道閣有你之名。」

    此話一出,蘇長安不明所以,但夏侯夙玉諸人卻發出一聲驚嘆。

    倒是楚惜風一臉淡然,他再次叩首道:「謝過玉衡大人。」

    「嗯。」那道聲音又說道,「夙玉。」

    「啊?玉衡爺爺,夙玉在。」一旁還在發呆的夏侯夙玉猛地驚醒,趕忙走到院門前,恭恭敬敬的答道。

    「當年聖皇想送七皇子入我天嵐,只是當年天嵐已經閉院,自然無法招收七皇子。想來這事,是我玉衡理虧。」說到這裡,那聲音微微沉吟方才又說道:「如今七皇子已經師承觀星台星殞太白道人,但我天嵐院欠著你們夏侯氏一份人情,回去告訴你家父皇,若是願意,可讓你入我天嵐院。」

    夏侯夙玉臉上的神情從錯愕到驚喜,她眉梢上掩不住的笑意,趕忙拱手說道:「嗯恩,謝謝玉衡爺爺,我這就回去告訴我家父皇。」

    「嗯。去吧。」那聲音道。

    得到玉衡的首肯,夏侯夙玉又一陣道謝,然後帶著一群少年急衝沖的離開,想來是去找聖皇報告此等喜訊。

    離開時,孫應龍還不忘約蘇長安有空相聚,蘇長安覺得這個胖子頗為有趣,也就笑著應了下來。

    「楚某還有些俗事要處理,明日可來學院,望玉衡大人准許。」這時,楚惜風亦開口說道。

    「唔。你也去吧。」

    「楚某謝過玉衡大人。」楚惜風抱拳說完,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此時,原本熱鬧的天嵐學院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蘇長安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半晌之後。

    「傻站著幹嘛,還不進來!」那聲音又再次響起。

    「啊???哦。」蘇長安這才回過神,他心中有些忐忑,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師叔好像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就連公主都得對他恭恭敬敬。

    但即使如此,他的腳依然還是老實的踏入了學院的大門。一是他無處可去,二是他師娘曾告訴他,他體內的神血或許需要玉衡出手幫忙。

    「往前直走,我在玉衡閣。」玉衡的聲音響起。

    蘇長安應了一聲是,便朝著正前方走去。

    穿過一排蘇長安叫不出名字的草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七座樣式各異的閣樓,分別名為天璣、天權、天樞、天璇、搖光、玉衡、開陽。他們似乎毫無章法的坐落在天嵐學院內,但蘇長安卻隱隱覺得這七座閣樓的擺放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

    蘇長安認準那座玉衡閣,邁步走去。

    待他來到,那閣樓的門前,心中的忐忑更甚。這倒不是因為害怕,更像是即將見到岳父岳母時,會被對方不喜歡的擔憂。

    但他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閣樓的門,一道身影出現在蘇長安的面前。

    那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臉上的皺紋像溝壑一般縱橫,他佝僂著背,坐在那裡,帶著睡意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打量著蘇長安,像是在審視一樣事物。

    蘇長安也打量著他,他這時才發現,原來玉衡已經這麼老了,老得就好像隨時會死掉一樣。

    一老一少,便這樣對視著。

    良久之後。

    終於,兩人同時收回了目光。

    又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開口說道。

    「我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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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嵐宿命

    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最後蘇長安打破這種沉默、

    「為什麼?你生病了?」

    「沒有。」玉衡搖了搖頭,說道:「人老了,自然會死。」

    他的聲音很小,不似剛剛在院門外那般中氣十足。讓蘇長安恍惚間有種兩道聲音似乎不是同一人發出的感覺。

    「星殞也會老死?」蘇長安皺了皺眉頭,他一直以為星殞是不會死的,至少不會老死。

    「是人都會死。你的師父不也死了?」玉衡的嘴角拉出一道弧線,似乎是在笑。

    「師父他不一樣,他不是老死的,他是...」蘇長安忽然止住了聲音,他在猶豫是否要告訴玉衡真相。雖然這個老頭讓他覺得親切,但他們畢竟才認識不到一刻鐘。

    玉衡咧了咧嘴,這次蘇長安確定他確實在笑,只是他太老了,連笑都顯得不太好看。玉衡這麼說道:「他確實不是老死的,他是為了救梧桐那孩子而死的。」

    蘇長安的瞳孔猛然放大,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在玉衡平淡的敘述中被緩緩道來。他愣愣的看著玉衡,想從這個老者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可玉衡的臉卻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好似他剛剛所說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蘇長安開始緊張了,他的手心開始冒汗,他甚至暗暗計畫著怎樣才能迅速的逃出這所學院,但玉衡的後面所說的話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說來,梧桐那孩子我已有十多年未見,很是想念。」玉衡說道。

    玉衡說得很認真,蘇長安一時分不出真假。他有些遲疑的說道:「你不恨師娘嗎?」

    「我為什麼要恨她?」玉衡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的看向蘇長安。

    「她殺了你師弟。」蘇長安皺了皺眉頭,他覺得玉衡的態度很不對。搖光雖然是他的師祖,但他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而梧桐是他的師娘,對他很好。他自然不會為了一個沒見過的人,去討厭自己的師娘。但玉衡不一樣,他是師祖的師兄,師娘殺了她的師弟,他怎麼能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雖然這樣的想法看來似乎有些矯情,但蘇長安就是覺得不對。

    「她也殺了你師祖。」玉衡說道,他說得雲淡風輕,甚至帶著些許玩笑的味道。

    蘇長安心中的不滿更甚,他的聲音大了幾分,說道:「這不一樣。我並不認識師祖,而且師娘對我很好。可師祖是你師弟,你不應該這樣。」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你綁起來,以此威脅梧桐那孩子。把她引來,然後殺了她,為我師弟報仇才對?」

    「......」蘇長安一愣,半晌才用輕若無物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按道理應該...應該是這樣的...」

    玉衡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道:「梧桐那孩子古寧精怪,怎麼會教出你這樣一個呆子。」

    「......」蘇長安無言以對。

    「梧桐是搖光收的徒弟,梧桐雖然成為星殞百年之久,但論修為,她卻不及搖光。搖光定然知曉她的身份,但他依舊將梧桐收入門下。我想他對於此事早就有了準備,至於為何,我卻不得而知。」說到這裡玉衡頓了頓,又說道:「而且,搖光臨死前曾與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蘇長安問道,他意識到這句話,可能是玉衡這般態度的關鍵。

    「梧桐永為天嵐門徒。」玉衡這般說道。雖然還是一副懶洋洋的語氣,但蘇長安敏銳的發現,在說這一句話時,玉衡眼角的睡意忽的褪去,猛然散發出一股冷厲的光芒,像是睡醒的獅子。但很快,他又收起了這份氣勢,恢復了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可這是為什麼呢?畢竟是師娘,害了他。」蘇長安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我如何知道,我這當師兄的只需要按著他說的話做便好了。」玉衡打了個呵欠,眼中的睡意更濃了,就像隨時都會睡著一般,「陳年往事提來無用,不如你與我說說為什麼你也快要死了吧?」

    「......」蘇長安猶豫了一下,他覺得玉衡看起來似乎很困了,而神血的問題也不急在這一時,所以想了想方才說道:「可是我看你睏乏得緊,不若師叔祖先休息一會,我再...」

    蘇長安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玉衡搖頭打斷,「人年紀大了,可不能隨便睡覺,說不準什麼時候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此事說來話長。」蘇長安還是覺不太好,讓一個老人熬著睡意聽他講故事,他心裡終歸有些過意不去。

    「那你就長話短說吧。」玉衡不以為意的說道。

    長話短說?蘇長安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然後,他看向玉衡,說道:「我的體內有真神之血!」

    玉衡忽的變得沉默,他直勾勾的看著蘇長安,臉上的神采變得陰晴不定。

    蘇長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些什麼。

    終於,玉衡開口了,他的聲音變得有些苦澀,那聲音像是從喉嚨中被擠出的一般。「怎麼回事?」

    「是師傅刀上的。」

    「刀上?」

    蘇長安翻了個白眼,最後還是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玉衡。師娘讓他找玉衡尋求幫助,自然是信得過玉衡,所以蘇長安也沒有再隱瞞些什麼。

    玉衡聽完蘇長安的敘述,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對著蘇長安說道:「你過來,讓我看看。」

    蘇長安依言走上前,玉衡伸出手,摸向蘇長安的左臂。

    一股暖流自蘇長安的左臂處湧入他的體內,蘇長安知道玉衡正在探查他體內的情況。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玉衡收回了他的手。

    「你體內的神血似乎在幽雲嶺那一次消耗了不少力量,現在陷入了沉寂,而你又有聽雨與梧桐的傳承星靈護佑,所以短時間內應無大礙。」玉衡的眉頭皺在一起,臉上的溝壑被擠做一團。「但是,他遲早會再次甦醒過來。」

    「那師叔祖有沒有辦法...」蘇長安急切的問道。

    「沒有。」玉衡搖了搖頭,打斷了蘇長安接下來要問的問題。

    蘇長安眸子裡的色彩黯淡了下來,他低下頭,聲音有些沉悶的問道:「那我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或許一年,或許一月,又或許一天。」玉衡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沉悶。「一旦真神復甦,後果不堪設想。」說到這裡,他望向蘇長安,眼神中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所以師叔祖想要現在就殺了我,以絕後患嗎?」蘇長安似乎明白了玉衡的意思,他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死——對於蘇長安,或者說對於任何一個才十六歲的男孩來說都是一個太過沉重的字眼。

    玉衡再次搖頭,他嘆息道:「我已經太老了,老到許多認識的人都死掉了,所以再也不忍心看任何人死,我想告訴你的是,神血的事情知曉的人並不多,但終歸還是有一些人知道。而這些人中又有些人或想利用你,或想殺了你。所以,神血的事情若不是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告訴其他人。」

    蘇長安愣了愣,他有些疑惑。「可萬一真神真的在我體內復活了怎麼辦?」

    玉衡翻了個白眼,像他這麼大年紀的人翻白眼並不是太好看,甚至有些怪異。他說道:「那與我何干,那個時候我早就死了。我要做的就是,我活一日,便讓你活一日。我死了,你死不死,那就是你的事了。」

    玉衡的話並不太中聽,但蘇長安覺得很有道理。

    「對了,你想學劍嗎?」

    「嗯?」蘇長安有些跟不上玉衡跳躍性的聊天方式,他回味一會才反應過來,說道「師傅留給我了一把刀。」

    意思很明顯,他要學的是刀。

    「這並不矛盾,刀和劍可以一起學。」玉衡像是沒有聽懂蘇長安的話,繼續說道。

    「可我太笨,師傅教我的一招,兩年都未有學會。」蘇長安又說道。

    「無妨勤能補拙。」玉衡打了一個很誇張的哈欠,說道:「此事便這麼定了,你退下吧,老頭子要休息一會。」說著,甚至不給蘇長安任何反應的機會,他便閉上了眼,發出陣陣不算小的呼嚕聲。

    「......」蘇長安怎麼也想不到,這位成名百年之久的玉衡大人,竟然有這般無賴的一面。

    他只好小聲的說了聲告退,然後退出房間。

    但蘇長安不知道的是,當他退出房門的那一瞬間,玉衡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他眼角的睡意褪去,隨之湧現上來的是無奈與悲憤。

    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嘆息道:「天嵐一脈,終究逃不開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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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曾有少年惑,曾有長者解

    蘇長安在院內找了一間還算不錯的房間住下,雖然天嵐學院多年未有學生,但當年的陳設都還在,屋子也算乾淨,只需要稍稍收拾一下即可。

    這一覺蘇長安睡得並不安穩,畢竟神血還在體內,自己朝不保夕,蘇長安還做不到置生死於度外。他輾轉反覆到了很晚才沉沉睡去。

    「喂喂!起床了!」

    一道如黃鶯般的聲音在蘇長安的耳畔響起,他很不情願的睜開雙眼。上下眼皮似乎還有些依依不捨,他很艱難的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漂亮的臉蛋。蘇長安覺得有些眼熟。是沫沫?不對?蘇長安還是有些迷糊,他揉了揉眼睛,終於是看清了那張臉蛋的主人。竟然是昨日那個少女,大魏的長公主夏侯夙玉殿下。

    蘇長安本能的往床的裡側退了退推,「你...你怎麼在這裡?」蘇長安有些害羞,臉不自覺的變得紅潤。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夏侯夙玉覺得臉紅通通的蘇長安很是有趣,她又向前湊了湊。「你忘了,昨天玉衡爺爺同意讓我在天嵐院修行了嗎?」

    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上蘇長安的鼻尖,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他甚至沒有聽清楚夏侯夙玉究竟在說些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應道:「哦。是這樣啊。」

    「快點起床啦,楚惜風前輩讓我來叫你起床。」夏侯夙玉催促道。

    蘇長安一聽到楚惜風的名字,眼前頓時一亮,精神也好了許多。他一直想著學刀,但苦於沒有良師。他立馬坐起身子,正準備掀開被子下床,卻又停住。他轉過頭,有些扭捏的看著夏侯夙玉,支支吾吾的說道:「公主殿下,你能不...能不能先迴避一下。」

    「為什麼?」夏侯夙玉的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蘇長安。

    「這個...男女有別...」蘇長安有些不好意思,他很少有機會和自己的同齡的女孩獨處。難免有些緊張。

    夏侯夙玉這時也反應過來,她臉色一紅,丟下一句「那...那你快點。」後,飛一般的逃出蘇長安的房門。

    待到蘇長安整理好衣物走出房門,發現夏侯夙玉還在門口等候。

    她立在那裡,低著頭,揉捏著衣角,臉色紅潤,說不出的好看。

    蘇長安走上前去,說道:「讓公主久等了。」

    夏侯夙玉抬起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走啦,楚前輩可是等了很久了。」說完,也不待蘇長安回答,便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蘇長安趕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來到一處石板鋪築的空曠方台。楚惜風此刻,正雙手抱刀,立在上面。

    二人趕忙走上前去對著楚惜刀行禮。楚惜刀現在是天嵐學院的教習,二人自然需要給予他足夠的尊重。

    「唔。」楚惜刀點了點頭,算是回禮。他說道:「今日起我便是你們的教習,楚某既然答應了玉衡大人,自然會殫精竭力。若是修行上有什麼問題,二位都可以來詢問楚某。」說道這裡,楚惜風頓了頓,有些遲疑的看向夏侯夙玉。又說道:「只是楚某所學盡在這刀上,公主殿下修得劍道...」

    「楚前輩放心,玉衡爺爺已交於我一份劍訣,若是不懂,亦可以找他請教,不勞前輩費神。」夏侯夙玉笑著說道。

    「唔,這般楚某便放心了。」楚惜風又看向蘇長安,神情變得嚴肅。「玉衡前輩交代過了,從今日起,你上午隨我學刀,下午與公主殿下練劍。其他我不知道,但隨我學刀,可定要吃得苦。若你自覺無這份恆心,最好現在說出來,省得浪費你我時間。」

    「楚前輩放心,我一定努力的。」蘇長安趕忙應道,他盼這一天已不知盼了多少年,自然不會錯過。不過說完,他的臉色忽的變得有些古怪。他有些猶豫的說道:「只是...只是...」

    「嗯?只是什麼?但說無妨。」

    「只是...我還未有吃過早飯。能不能...」蘇長安小聲說道。

    「哼!」楚惜風一揮手,冷冰冰的說道:「一日之計在於晨,現在便開始修行。日後若想吃早飯,便早些起床。」

    蘇長安只有苦著臉應了一聲是,倒是惹得一旁的夏侯夙玉一陣輕笑。

    自此,蘇長安在長安的修行時光中終於開始了。

    他從未修行,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那般新鮮。楚惜風雖然嚴厲,但蘇長安因為受莫聽雨影響本身就愛刀,所以也不覺得有多辛苦。但他的資質並不算好,楚惜風當年又是響噹噹的天才,眼界難免有些高。對於蘇長安修行的進度並不太滿意,所以也就越加嚴厲。

    而在劍道,說是與夏侯夙玉一道練劍。其實就是夏侯夙玉教他練劍。夏侯夙玉是大魏的長公主,自小便有聖皇請的名師教導。而她本身又極有天賦,指導一下初出茅廬的蘇長安自然不在話下。但說來也奇怪,本來蘇長安對於劍道並沒有太多興趣,可他似乎在這方面很有天賦,許多東西一點就透,就連夏侯夙玉也對此連連稱奇。剛開始還需要夏侯夙玉時不時提點幾句,到了後來,兩人竟然可以鬥得旗鼓相當。

    這樣一晃便是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

    這一日,蘇長安結束了下午的劍法修行。

    玉衡、楚惜風、蘇長安、夏侯夙玉四人正圍著一張桌子吃著晚飯。夏侯夙玉也在天嵐院住了下來,房子就在蘇長安的隔壁。

    此刻,夏侯夙玉憤恨的夾起一些青菜送入嘴中,用力的咀嚼著,似乎想把什麼東西咬碎。她的雙眼卻好像要噴出火焰,直勾勾的盯著蘇長安。

    蘇長安被看得很不自在,他甚至連坐在那裡都感覺有些侷促不安。

    「夙玉,你今日不是與長安比試劍法嗎?結果如何?」玉衡眯著眼睛,笑呵呵的問道。

    「哼!」夏侯夙玉聞言,臉上的神色變得越發難看,她用力的將筷子的在碗中搗弄了幾下,低下頭不說話。

    「......」蘇長安見此情景,愈發尷尬,他苦惱的撓了撓頭,方才說道:「我僥倖勝過了師姐一招半式。」

    夏侯夙玉比蘇長安年長一歲,便逼著蘇長安稱他師姐。

    「長安在劍道上的天賦似乎比刀道強出很多。」一向沉默的楚惜風這時說道。

    「師叔祖,我這段時間修行劍道與刀道。卻發現刀道上難有寸進,但劍道上卻一日千里。我喜歡用刀,學得也比劍認真,可為何卻功倍事半。難道說我真沒有學刀的天賦?」蘇長安問這句話的時候,心情並不太好。他見過的真正的可以和那些小說中的大俠比肩的人,便只有莫聽雨。

    所以他一直把莫聽雨當做自己的目標,想成為和他一樣的刀客。但到了真正修煉的時候,卻發現事與願違。就像某種夢境被猛然擊碎了一般,他的心中難免失落得緊。

    玉衡對於他的失落卻置若罔聞,他半眯著眼睛說道:「修行之事,雖有天賦一說。但我這麼多年來,看過太多天才最後冥然眾人,又看過太多所謂的庸才最後成就非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眯著的眼睛帶著一股耐人尋味的笑意看向蘇長安,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修行劍道嗎?」

    「不知。」蘇長安搖了搖頭。

    「刀與劍,皆是器。使劍或者使刀便是御器。而尋常人學得刀法劍法,是以身御器。乃是下成。而楚惜風所教授的刀法,或者我授予夙玉,讓你與她一起學習的劍法都是以心御器,乃是上乘。」

    「楚惜風的刀法講究剛猛,大開大合,以進為退,以攻為守。走的是霸道。這不合你道。」

    蘇長安若有所悟,他歪著頭想了想問道:「那我的道是什麼?我修行劍法似乎得心應手,那是不是我的道,便是那劍法的道。」

    玉衡搖了搖頭,又說道:「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以某一個劍法為道,豈不是拘泥於形式,成不了大器。」

    「那我就是要修的是劍道?」蘇長安覺得豁然開朗,既然不能以劍法為道,那便以劍為道,劍中包含萬法,既不拘泥於劍法的形式,又契合他得心應手的劍。劍道,似乎是最適合他的修行之道。

    誰知道此言一出,玉衡再次搖了搖頭。

    「你所習的劍法名為《春風渡》,是我早年所創。你練起來得心應手,是因為,此劍法看似圓滑溫潤,實則外柔內剛。與你有幾分相似,但這是我道,似你,卻不是你。你的道你得自己去找,我幫不了你。」

    蘇長安聽得迷迷糊糊,道對於他來說還是太遙遠的東西,他想不明白,「那我還用繼續學刀嗎?我覺得自己好像不太適合,老是惹得楚前輩生氣。」蘇長安說得時候,下意識的朝楚惜風看了看,卻見楚惜風面色如常的吃著飯菜,才放下心來。

    「若讓你不學刀,你就可以不似現在這般苦惱了嗎?」

    蘇長安聞言,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喜歡刀。」

    「喜歡那便去學,學著學著,說不定你便找到自己的道了。」玉衡意味深長的說道。

    蘇長安並不太懂,但得到玉衡的許可,可以繼續學刀,對於蘇長安來說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

    「長安你已經聚靈了吧?」這時,玉衡又問道。

    「嗯。」蘇長安點頭,他數日前已經聚靈成功了。前後一共用了差不多一個半月的時間,這是一個很驚人速度。

    所謂聚靈便是吸納天地靈氣在體內化作星靈,這個過程一般來說很漫長,根據每個人修行的功法和對靈力的親和力不同,需要一年甚至數年的時間。

    蘇長安卻不需要這麼漫長的過程,因為他的體內有兩位星殞留下的傳承星靈。

    這和一般修行者練成的星靈不一樣,若把星靈比作一枚種子,那麼傳承星靈就是一枚只要有足夠的養分就注定可以長成參天大樹的種子。

    蘇長安擁有兩顆這樣的種子,聚靈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他只需要將體內的傳承星靈煉化成自己的東西,那他便是聚靈境了。而現在他雖是聚靈,體內卻擁有兩顆星靈,兩顆星靈又包含星殞的本源之力,單論靈力強度,就是九星境也鮮有能與之匹敵的。這又是他能依託這樣的修為戰勝夏侯夙玉的重要原因之一。

    「昨日,我收到了八荒院的請帖,他們要舉辦新一屆的將星會。我天嵐院十年未有新生,今次,怎樣也是推脫不了了。你明日與夙玉去上一趟吧。」玉衡說道。

    「八荒院?將星會?」蘇長安問道。

    「八荒院是長安排名第二學院,將星會是每屆長安各學院招入新學員後都會舉辦的大會。各學院派出最得意的新學員,在大會中比鬥,決出一個先後,然後評出一份榜單。」一旁的夏侯夙玉接話道。

    「這將星會本來是由咱們天嵐學院舉辦的,但是因為這些年未有再招新生,所以便把它交由了排名第二的八荒學院。」

    「恐怕來者不善。」一旁的楚惜風忽然說道:「我聽說這些年來,八荒院一直對長安第一學院的名頭虎視眈眈。想來是窺視天道閣的名額,這次邀請我們,恐怕是想在眾人面前落一落我們學院的威風。」

    「呵呵。虛名而已何須在意。」玉衡卻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只要我玉衡還活著,這天道閣,誰也搶不走。」他如是說道,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裡忽的射出一道駭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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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些曾令天下心折的人啊

    次日下午,蘇長安有些氣喘的收起了手上的劍,一旁的夏侯夙玉正氣呼呼的看著他。

    對於昨日比劍輸給蘇長安,夏侯夙玉很不服氣,她在長安怎麼也算得上一位劍道天才,修為也是九星境,甚至摸到了繁晨境的門檻,但卻敗給了蘇長安這個修行劍道才兩個月不到的聚靈境少年。她自然想著找回面子,所以今日下午又與蘇長安比了一場,但最後依然還是以她落敗收場。

    「師姐,是時候去那什麼將星會了。」蘇長安算了算時辰,覺得與昨日玉衡交代的時間差不多了。他心中還是有些期待,倒不是想去和誰整個高下,只是單純覺得好奇而已。

    「知道啦!」夏侯夙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回去換件衣服,你也去換一件!練了一下午劍,渾身髒兮兮的,去了,給人笑話。」

    「嗯。」蘇長安覺得夏侯夙玉說得很有道理,便應了下來。

    待到二人換好衣裳,便結伴朝著八荒院走去。

    蘇長安對於長安並不熟,或者說這近兩個月的時間他除了天嵐院根本未有去過任何地方。而夏侯夙玉貴為公主,平日裡出行要麼有隨行的僕從引路,要麼有車駕代步,所以對於諾大的長安竟然也不太熟悉。

    兩人七轉八拐,耽誤了好些功夫,才終於是來到這八荒院。

    「這就是八荒院?」蘇長安站在院門前,看著這四五人高的院門,忍不住感嘆道。

    夏侯夙玉覺得好笑,雖然蘇長安在劍道上的天賦異稟,但說到底還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向下小子。想到這裡,夏侯夙玉對於被蘇長安擊敗的陰霾竟然也少了幾分。

    「氣派吧?」夏侯夙玉笑問道,心裡卻暗暗想著,這就覺得驚訝,若是進了皇宮,那還不看得你眼花繚亂。光是想想那時蘇長安的模樣,夏侯夙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嗯。」蘇長安應道。他放眼朝院內看去,或許是因為舉辦將星會的緣故,院內來來往往的少男少女絡繹不絕。

    「真熱鬧啊。」蘇長安說道。

    夏侯夙玉正要打趣他幾句,這時一位侍衛模樣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他態度恭敬的問道:「兩位可是參加此次將星會的學生?」

    「是的。」夏侯夙玉點頭應道。

    「可有請帖?」中年男子又問道。

    「有。」夏侯夙玉掏出懷裡的請帖,遞給男子。

    那男子看了看請貼上天嵐學院的字樣,神色有些怪異的瞟了二人一眼,方才又說道:「將星會已經開始了,二位隨我入內吧。」說完便將請帖遞還給夏侯夙玉,轉過身,帶著二人便向院內走去。

    蘇長安二人隨著男子穿過院門前的長廊,又經過一處水榭假山,終於是來到一座大殿前。卻見許多與蘇長安年紀相仿的少年將大殿圍得水洩不通,他們正踮著腳不住的往裡觀望。

    「這些人是?」蘇長安向中年男子問道。

    「哦,這些都是各個學院來的學生。」中年男子回過頭笑著說道。

    「那他們為什麼不進去呢?」蘇長安覺得奇怪。

    「呵呵,這將星會能進去入座的要麼是排名靠前的學院,要麼便是將星榜上有名的學生。尋常的末流學院哪能入內?」男子說道。

    「這樣啊?」蘇長安皺了皺眉頭,有道是來者是客,既然邀請了人家,卻又不讓別人落座,他忽的覺得這將星會似乎也不如他想的那般有趣。

    「將星榜不是要先比鬥之後才評出來嗎?怎麼現在就有了?」蘇長安又問道。

    「能上將星榜的學生大都早有些名氣,八荒院會根據這些少年的事蹟排出一個初榜,而將星會上,那些對於自己排名不滿意的學生便可以在會上提出比鬥,從而改變自己的排名。這也將星會的一大看點。」中年男子不厭其煩的繼續解釋道。

    說話間,三人在一眾殿外學生豔羨的眼神中走入了殿內。

    蘇長安這時終於看清了這大殿內的情形,數百人圍著大殿正中的一片十米開外的空地盤膝而坐,身前都擺著案台,上面放著上好的酒水與佳餚。而空地中正有兩位少年在比鬥,一方單手持劍,一方雙手持槍。此時二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而周圍的少男少女不時發出陣陣叫好聲。將殿內的氣氛推向一波又一波**。

    而大殿正前方有一處高台,高台上也有一處案台,卻無人坐在上邊。案台後方放著一面大大的金色錦旗。說面密密麻麻的寫著近百個名字。

    「那就是將星榜的人榜。」夏侯夙玉在蘇長安耳畔小聲說道。

    她呼出的熱氣噴在蘇長安的耳根處,蘇長安的心中生出一份異樣。他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瞟夏侯夙玉,或許因為大殿內的溫度比室外要高出幾分,此時夏侯夙玉的臉紅撲撲,看起來煞是好看。蘇長安沒來由的有點緊張,下意識的朝旁邊移了移身子,和夏侯夙玉拉開些許距離,然後故作淡定的問道:「人榜?將星榜難道還有很多種?」

    「嗯。」夏侯夙玉似乎沒有發現蘇長安的異樣,她又朝著蘇長安靠了靠了,說道:「將星榜分為天地人三榜。人榜由天嵐學院評定,當然現在是由八荒院來評定。人榜上都是入學院一年以內的新生。而地榜由朝廷親自擬定,上榜的是修行滿一年卻又還未從學院結業的學員。最後的天榜是由觀星閣擬定,上榜的是已經從學院結業的學員。」

    說道這兒,夏侯夙玉想了想,又說道:「像楚惜風前輩就是天榜上排名靠前的天驕。」

    「這樣啊。」蘇長安點了點頭。「那天榜第一名是誰呢?」

    「曾經是你的師傅莫聽雨。」夏侯夙說道。

    「那現在呢?」蘇長安有些好奇。

    「現在天榜上第一的名額空著。」

    「空著?為什麼呢?」

    「天榜上靠前的幾人十多年前都離開了長安,至今未歸。他們不回來,這第一名便評不出來。」

    「都離開了長安?他們是誰?」

    夏侯夙玉白了蘇長安一眼,幽幽的念出了一段曾經讓整個大魏天下都為之心折的名字:「鬼見愁徐讓、細雨劍羅玉兒、白頭公子侯如意、紅衣客花非昨還有剛剛回到長安的,你的刀道教習,刀奴楚惜風。」

    蘇長安正要再問點什麼,卻聽大廳忽然響起一道陰測測的聲音。

    「喲,這不是咱們長安城人榜第一的蘇公子嗎?怎麼這麼晚才到,我等還以為蘇公子自持身份,不願與我等鄙陋之人同處呢?」

    大殿裡忽的安靜下來,就連正在比鬥的兩位少年都停了下來,轉過身朝蘇長安二人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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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繁晨三萬萬,星王只一人(上)

    蘇長安活了十六年,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同時被數百人注視。

    上一次是在長門鎮中,聖皇將他封為男爵的時候。

    這一次是在長安城裡,八荒院的大殿中,天才妖孽雲集的將星會上。

    他依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握拳又鬆開,不知道究竟應該放在何處。頭時而抬起,又時而底下,卻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究竟應該落在何處。

    同行的夏侯夙玉倒沒有因為眾人的目光有絲毫不適,她是大魏的公主,生來便是活在萬眾矚目中。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當她聽到那道陰測測的聲音後,便極目朝著殿內高台處的人榜看去。赫然發現第一名的位置,閃爍著一個泛光的名字——蘇長安!

    她想到看過的一個故事。

    長吏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不已,至於死。

    她也曾就此問過聖皇,這一段話究竟是何意思。而當時的聖皇說出了至今仍讓她記憶猶新的兩個字——捧殺!

    是的。捧殺!

    蘇長安到長安時聚靈未成,除了早前在天嵐院被她帶著的一撥人圍堵,被迫出手,也就堪堪能戰勝孫應龍這種出了名不學無術的傢伙。雖然後來,擊敗了楚惜刀,但事後想想便知道定是玉衡出手幫忙。這種事情,連她都能想明白,八荒院的人怎能不知。

    再者說,蘇長安這段時間在天嵐院雖然修為精進,甚至可以和她平分秋色,但他從未出過天嵐院門,外人怎會知道。而以他那日在天嵐院門前展現出來的水平,能進人榜便已是萬幸,如何當得起這人榜第一的威名?

    思來想去,夏侯夙玉便只覺得有一個可能,八荒院故意將名不見經傳蘇長安放在人榜第一的位置。以此激起那些心高氣傲的學生的怒氣,想在這將星會上,借學生的手,狠狠的讓天嵐院落一落面子。

    她不是沒想過現在便拉著蘇長安的手,逃開這處鴻門宴,但此刻眾人皆看著蘇長安,若是這般走了,定會落下畏戰的名聲,正中八荒院的下懷。所以,夏侯夙玉只有硬著頭皮跟在蘇長安身邊,以期見機行事。而且以蘇長安的修為,人榜上一般的學生想來也是能勉強應付,若真有如許定岳這般的天才妖孽出手,大不了她以自己大魏公主的身份相護,料對方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而蘇長安自然想不到這麼多,起初的被眾人注視的不適褪去後,他的目光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位陰測測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位老者,毛髮皆白,但腰身挺得筆直,臉上的輪廓如刀削一般,透著精光的眼睛下,那隻鷹鉤般凸起的鼻子格外醒目。

    「你認識我?」蘇長安終於問道,他並不記得他有見過這位老者,但老者顯然認得他,這讓他覺得很奇怪。

    「蘇公子是長安人榜第一天才,我怎能不識。」鷹鉤鼻老者回答道。他在「第一」這個詞上加上了重音,周圍那些學生聞言,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不忿的神情。他們早在第一眼便看出蘇長安的修為不過聚靈境,而能在這將星會上有一席之位的少年哪個不是各州郡千挑萬選出來的天才,而堪堪聚靈的蘇長安卻騎在他們頭上,這些心高氣傲的少年少女怎會滿意?

    蘇長安並不覺得鷹鉤鼻老者說得有道理,但他不想深究。他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他望著老者,很是認真的問道:「你這麼大年紀的新生,真是很少見。」

    蘇長安的語氣很真誠,真誠得挑不出半分毛病,就好像他是真心在佩服鷹鉤鼻老者的毅力一般。

    他也確實在真心佩服老者,但周圍的學生不這麼認為,鷹鉤鼻的老者更不這麼認為。

    所以一小段沉默之後,人群中發出一陣哄笑,但又很快止住。因為鷹鉤鼻老者的臉色忽的變得陰沉,以他在長安城中的凶命,這些學生再自認不凡,也不敢拂了這老頭的面子。

    就連夏侯夙玉的臉色也在蘇長安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變得極為精彩。她有時候,真的不太理解自己這位師弟。看上去不諳世事,但每每與人相爭,都能說出些驚人的話,可偏偏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又是那麼認真,讓人捉摸不透他心中到底是做如何想法。

    「呵呵。」這時,一段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那聲音在本來變得安靜的大殿裡忽的響起,眾人的視線不由都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卻見一位身著白紗的少女,正盈盈朝蘇長安走去。她身材婀羅高挑,唇紅欲滴,齒白如雪。眸子裡含著秋水,有著嫵媚的春色,烏黑的長發被紮成馬尾,向身後自然的垂落,又平添幾分英氣。

    當她出現的一剎那,大殿內的所有目光都被她所吸引。但她卻好似渾然不覺,依舊笑盈盈的看著蘇長安,漫步走來。

    蘇長安的神色變得古怪,而夏侯夙玉的臉色卻變得格外難看。

    終於她走到了蘇長安身前不足一米處,一股說不出來,卻又好聞極了的香氣鋪面而來。

    「蘇公子,好久不見。」女子如是說道。

    「也沒有很久不見吧。」蘇長安說道,他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敢對上女子的眼神。

    這女子赫然便是北地晉王,古家靖天候古羨君!

    「那這麼說來是小女子我一廂情願,單作相思咯。」古羨君的臉上浮現出陣陣哀怨的神色,看得人好不心疼。

    古羨君與蘇長安不同,她雖生在北地,但其的美豔與天賦早就在大魏家喻戶曉,不知有多少大魏的貴族子弟視她為夢中情人。近來古羨君來到長安的消息更是激起了那些愛慕者的狂熱,到她宅院前拜訪的貴族弟子不知幾何,但大多鎩羽而歸,少有些幸運兒有幸與她見上一面,在朋友面前便是極長面子的事情。

    此刻,蘇長安卻與古羨君一副舊識的模樣,眾人心中對於蘇長安的不滿便也就愈加濃重了。

    但蘇長安卻高興不起來,他十六歲了,按道理來說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他也有自己喜歡的女孩,亦喜歡和漂亮的姑娘待在一起。比如他的師姐夏侯夙玉便是極漂亮的姑娘。古羨君生得倒是很漂亮,比沫沫漂亮,甚至比師姐還要漂亮,但蘇長安卻一點都不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那日梧桐為了不暴露自己行蹤,亦為了不牽連蘇長安,抹去了眾人的記憶。蘇長安更是編出一個神秘人出手救了眾人的故事。眾人自然深信不疑,一是他們確實死裡逃生,成功脫險;二是覺得蘇長安也沒有欺騙他們的理由。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梧桐的失憶術出了差池,或是這古羨君與眾不同,她對於那夜的許多事情多有疑問,對著蘇長安一再追問,雖然都被蘇長安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自那之後她對蘇長安的態度卻變得有些曖昧不明,讓蘇長安隱隱覺得古羨君或多或少已察覺到了那夜的真相。所以在來的路上蘇長安一直以各種藉口躲著古羨君,不願與她多做接觸,怕的便是自己言多必失。但卻不想在這將星會上,竟然再次碰見了她。

    「古小侯爺,別來無恙。」這時一旁的夏侯夙玉忽的開口說道。

    「這不是夙玉公主嗎?聽說你入了天嵐學院,真是可喜可賀啊。」古羨君彷彿現在才看見夏侯夙玉一般,臉上露出訝異的模樣。但她雖然嘴上道著恭喜,可語氣中卻聽不出絲毫慶賀,反是帶著些許嘲弄的味道。

    夏侯夙玉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她不喜歡古羨君,或者說她很討厭古羨君。她們一個是大魏朝的公主,一位是北地晉王的千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她們便是整個大魏朝身份最為尊貴的兩位少女。

    因為身份相差無幾,又都生得國色天香,所以自然免不了被人擺在一起比較。夏侯夙玉雖然在修行上也算是天賦異稟,但終究比不上古羨君這等妖孽,早在兩年前便已是九星境,甚至坊間傳聞,近日她已經突破到了繁晨境,這對還在九星境摸爬滾打的夏侯夙玉不可謂不是一個打擊。

    而從小到大,夏侯夙玉便一直生活在古羨君的陰影之下。她被劍道師傅稱之為天才時,古羨君已經聚靈;她聚靈未多久時,古羨君已經是九星境;好不容易她突破到了九星境,又拜入天嵐院玉衡門下,可古羨君卻已經是繁晨境的高手。

    夏侯夙玉自認為並不是那種在乎虛名的人,可總是生活在某個人的陰影下,終究讓她沒辦法高興起來,更沒有辦法喜歡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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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繁晨三萬萬,星王只一人(下)

    夏侯夙玉也聽出了古羨君話中有話,她與古羨君之間的暗暗競爭也有些時日,雙方一旦見面自然是免不了這樣的冷嘲熱諷,而且她勝少輸多。她正要說些什麼,回敬古羨君幾句。卻在這時那道陰測測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虧是天嵐院十年來第一位學生,牙尖齒利。但願你身手也和你的嘴一般厲害。來吧,請!」卻見鷹鉤鼻老者面色鐵青,顯然是壓著怒氣,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後輩敢這樣與他說話了。此刻他伸出手,五指併攏,對著那大殿正前方的高台,說道。

    蘇長安皺了皺眉頭,他感覺到這鷹鉤鼻老頭言語中帶著惡意,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何事讓他如此針對自己。他對著鷹鉤鼻老者,問道:「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坐那裡?」

    「蘇公子說笑了,你是人榜榜首,你若不坐何人能坐?」老頭身旁一個模樣俊美的少年站起身子,衝著蘇長安說道。

    他衣冠華貴,眉目如星,看著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但蘇長安卻在他的眉宇間感到一股陰鬱的氣息,這讓蘇長安很不舒服。

    「不能坐。」一旁的夏侯夙玉連忙在蘇長安耳邊小聲提醒。將星會的規矩她是知道一點的,那個位置又被稱作星王台,只有將星榜人榜榜首才有資格坐上去。

    而坐上去容易,想要坐穩卻很難。

    有道是繁晨三萬萬,星王只一人。

    這是一個從前朝便流傳下來的規矩,人榜榜首隻要坐上星王台,將星榜人榜上的天才妖孽皆可以向他挑戰,而星王台上之人,必須連續接下九輪挑戰,才能坐穩這星王台,成為這一代將星會的星王。

    當然星王不僅是虛名,成為星王的人可以向將星會的召開者提出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只要力所能及,不涉及道義,皆可。這個規矩從很久很久之前便有了,在大魏朝之前,也在大漢之前,久到讓人無法追根溯源。

    蘇長安聽到了夏侯夙玉的解釋,他點了點頭,他並不想打架,來將星會一是玉衡師叔祖的命令,二是自己確實好奇這般新奇的東西。但來了之後,他又覺得無趣的很,一群人為了一個排名打得你死我活,蘇長安並不喜歡這樣的事情。

    所以他看向那位鷹鉤鼻老者,說道:「我要走了,這地方...」蘇長安頓了頓,他想說這地方無趣得很,這樣說可能會讓本就不太高興的老頭更加難過。蘇長安看過的書都告訴他,惹人不高興並不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雖然他並不喜歡這個老頭。但他還是在心中找了找他能記起的又足夠委婉的措辭。最後他說道:「這地方人太多了。」

    人多了,自然就會有不喜歡你的人,也會有你不喜歡的人。而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自然會很無趣。這是蘇長安的邏輯。

    他對自己這段話很滿意,即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又照顧了老頭的面子。

    但鷹鉤鼻老者卻很並不滿意,他覺得蘇長安是怕了,而怕,是他想要的結果之一,但並不是全部。他是八荒學院的院長之一,對於那座頂在他們頭上天嵐學院,早已不滿很久了。

    今天,對於他們是一個很好地機會,一個向世人證明他們並不比天嵐學院差的機會。所以,他並不打算這麼輕易的放過蘇長安。

    「原來天嵐院不過如此,莫聽雨當年被一個妖女迷得五迷三道,害死了自己的師傅,躲在搖光閣裡,十年不敢見人。收了一個徒弟,也膽小如鼠。我看你也學著你那廢物師父,躲在天嵐學院別再出來了吧。」鷹鉤鼻老者旁邊那位俊美少年,這時出口說道。

    此話一出,大殿裡頓時響起一陣刺耳的笑聲。

    在場的大都是些十五六的少男少女,十多年前,他們還大都不太記事。莫聽雨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名字,一個並不太光彩的故事。所以他們只是覺得那俊美少年說得有趣,而聽到有趣的事情,自然便得笑一笑。

    鷹鉤鼻的老者卻笑不出來,他皺了皺眉頭,莫聽雨,那是個曾讓整個天下為之心折的名字,他曾有幸與他共處一個時代,目睹他的風采。那個少年和那把刀,他至今也不敢忘懷。但莫聽雨終究死了,現在他需要那他的徒弟下手,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長安第一學院的寶座。他們是第一個出手的,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他壓下了心中湧出的些許愧疚。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蘇長安邁出的腳步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他低著頭沉默了一小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而大殿內的笑聲也隨著他的沉默漸漸落下,直至熄滅。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有些瘦弱的少年,將星會的大殿,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

    這段時間並不長,蘇長安收回了邁出的腳,他轉過頭,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掃過,最後停在那位俊美少年的身上。

    忽的,蘇長安的臉上綻出了一抹無比明媚的笑容,他笑得那麼懇切,像春風撫岸時,楊柳搖曳的枝條;又像枯木逢甘露時,枯樹上生出的新枝。

    俊美少年卻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惡寒,蘇長安笑得越是燦爛,他心裡的不安就愈加濃郁。

    「你不喜歡我做這個榜首?」蘇長安問道,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澈得宛如一池春水。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九月的秋雨,並不冷冽,卻掩不住身後的漫天風雪。

    俊美少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他叫杜虹長,是大魏神將之子,是八荒院這一屆的所招學員的院首。他心高氣傲,尋常天才都視之無物。但此刻,卻在蘇長安這個剛剛聚靈的鄉下小子的目光下變得害怕。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感到羞愧,但這種羞愧很快便被無邊的憤怒所淹沒。氣血湧上他的心頭,這讓他的面色變得潮紅,也讓他莫名生出的懼意漸漸消退。他望向蘇長安,眼白因為充血而變得有些赤紅。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擁有足夠的風度,但他咬字時的磨牙聲卻暴露出他此刻極其不穩定的情緒。

    「是你不配做這個榜首!」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中被擠出來一樣,竟然有些沙啞。

    「你們都不喜歡我做這個榜首嗎?」蘇長安再次環視眾人,大聲問道。這次他沒有得到答覆,但他從他們的眼神裡得到了答案。

    於是他邁出了他的腳步,在眾人的注視中,在夏侯夙玉與古羨君的驚呼聲中,走向大殿正前方的星王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6 23:09
第十章 我叫蘇長安,刀曰莫聽雨

    星王台並沒有什麼出奇的,至少蘇長安是這麼覺得。

    和台下一樣的案台,上面擺放著一樣吃食與酒水。要說有什麼不同,便是後面立著一面巨大的錦旗,或許有法術附著,上面閃現著密密麻麻近百個名字。

    蘇長安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那面錦旗。榜首赫然寫著他蘇長安的名字,緊跟著的是古羨君,後面便是一長串蘇長安根本不認識的名字。他又仔細找了找,夏侯夙玉排在二十七位。這時他便失了興趣,轉過頭,看著台下眾人。

    他的目光再次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然後他伸出手,拔出他負在背上的刀。刀長三尺多二寸,刀身雪白,透著寒光。

    「我叫蘇長安,刀曰莫聽雨。」蘇長安的聲音並不大,可他的話卻在落針可聞的大殿裡久久回向。

    最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個俊美少年身上,他問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杜虹長。」俊美少年挺了挺身子,說道。

    蘇長安歪著腦袋想了想,記起在人榜的第三位看見過這個名字。他再次說道:「我們打一場吧。」

    杜虹長一愣,他已經是九星巔峰,只需要臨門一腳便可以進入繁晨境,他是有想過在將星會上把這個蘇長安狠狠揍一頓,但他想不到,蘇長安會主動提出這個要求。他不認為,剛剛聚靈的蘇長安會是他這個九星境巔峰的對手。

    他正要應允,身旁卻竄出一個人影,那是一位身材壯碩的少年,手持一把闊刀,眉目凶煞。他甕聲甕氣的說道:「殺雞焉用宰牛刀,對付你怎勞杜公子出手。」

    蘇長安再不濟也是將星會的人榜第一,戰勝他怎樣也會落下一個擊敗人榜第一的名頭。而很多人今晚都盯著這個名頭。

    「你又是誰?」蘇長安皺了皺眉頭,問道。

    「小爺涼州萊雲城袁動坤。」那壯碩少年傲聲說道,手上的大刀隨意舞出一片刀花,挑釁的看這蘇長安。

    袁動坤?蘇長安不記得這個名字,想來是排在二十七名之後,所以他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說得很認真,認真的會讓人不自覺的相信他說得是一個實事。

    袁動坤的臉一陣鐵青,他是九星境,在涼州同輩中是數一數二高手。蘇長安這個才剛剛聚靈的鄉下小子,卻這般辱沒與他,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大喝一聲,九星境磅礴的靈力外放,大刀直指蘇長安,大聲喝道:「是不是對手,打過才知道。」

    蘇長安想了想,覺得袁動坤說得不無道理,他身子一躍,跳出高台,落在大殿的空地上,然後他將長刀歸鞘,衝著在人群中夏侯夙玉說道:「師姐借劍一用。」

    夏侯夙玉對於蘇長安的一系列舉動還未回過神來,心中暗暗埋怨自家師弟怎會這麼魯莽,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再做多想,手中將劍一提,便劍送入大殿內的空地中。

    蘇長安抬手接過劍,抽劍離鞘。夏侯夙玉的劍自然不是凡品,劍身通透,如玉琢而成。

    「你不用刀?」袁動坤問道。

    「不用。」蘇長安搖頭。和楚惜風學了已有兩月刀法,他在這方面資質愚笨,楚惜風的刀法又高深玄妙,所以至今他會的刀法也只有當年莫聽雨教給他的那一斬。而那一斬他想要留給杜虹長。

    「好!」袁動坤心中氣極,蘇長安是莫聽雨的徒弟,莫聽雨又以刀道著稱,所以在袁動坤看來,蘇長安的舉動無疑是在告訴他,他不配蘇長安出刀。

    念及此處,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腳跟蹬地,壯碩的身體竟絲毫不顯得笨重,只見一道流影,他便身至蘇長安面前。他一身輕喝,手上的大刀快如閃電般掠向蘇長安的頭顱。

    這是殺招!一般的比鬥,雙方很少會攻擊對方的面門要害。

    在場的諸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將星會上鬧出人命的事情雖然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蘇長安畢竟是天嵐學院的人,星殞玉衡的徒孫,若真有三長兩短,玉衡動了真怒,放眼整個大魏朝沒人承受得起。

    所以,鷹鉤鼻的老者已經暗暗運起靈力,準備救下蘇長安。天嵐學院的學生,在將星會上被一個排名五十開外的學生擊敗,這個結果對於八荒院來說已經足夠了。

    但蘇長安面對那勢若風雷的一斬,卻鎮定自若。他將手中的劍橫於身前。只聽一聲脆響,他的劍便不偏不倚的擋住了袁動坤的刀。

    袁動坤心中一驚,他對於自己出刀的速度向來自信,就是一般的九星境高手,在他這快刀下也鮮有能像蘇長安這般遊刃有餘的接下的。他雖然吃驚,卻也知道對戰之時,不容分心。故沉下心來,體內的靈力瘋狂運轉,既然速度上佔不了優勢,那便以他九星境雄渾的靈力,擊垮蘇長安這個才剛剛聚靈的鄉下小子。

    與此同時,蘇長安眉頭一皺,感覺到了劍身上傳來的巨大力量。

    這邊是九星境的力量?蘇長安暗暗想到。這幾日他與夏侯夙玉比試,雖然也有動用靈力,但更多的是在劍招上變化的比較。少有這樣靈力的直接對抗,所以他第一次真切的瞭解到,九星境的靈力究竟是何等霸道。

    那便試試自己的星靈究竟有幾分威力吧。蘇長安心頭一動,體內的刀意星靈開始運轉,一股磅礴的靈力從蘇長安的丹田湧出,穿過他的四肢百骸,衝出他的身體,直接迎上袁動坤的靈力。

    只聽一聲悶響在大殿裡炸開。

    在眾人的驚呼與袁動坤駭然的眼神中。

    袁動坤的刀被高高的擊飛,在空中盤旋數下以後,「哐」的一聲落在地上。

    袁動坤的握刀的手無力的垂下,鮮血順著指縫直往下淌。蘇長安體內靈力的霸道與強悍讓他心有餘悸,他感激的看了蘇長安一眼,他知道若不是蘇長安最後關頭收回了靈力,他的手可能就此廢掉。

    對於一個刀客,沒有了手,便什麼都沒有了。

    他強忍著手上傳來的劇痛,沖蘇長安拱了拱手,說道:「蘇公子深藏不露,袁某自不量力,獻醜了。」說完,他狼狽的轉身撿起地上的刀,穿入人群。幾位他同窗模樣的少年趕忙迎上,將他接走。

    大殿內此時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在場的少年都是有些眼界的人,自然看出了袁動坤是與蘇長安比拚靈力不敵方才敗下陣來,但他們如何也想不通聚靈境的蘇長安是如何取勝的。

    「他的星靈不是普通的星靈,那是莫聽雨留給他的刀意星靈。星殞傳承之物,尋常九星境自然不是對手。」鷹鉤鼻老者淡淡的說道,他瞥了身旁臉色變得難看的杜虹長一眼,又說道:「那個袁動坤體內星靈不過雙十之數,是九星境中的初境,你已修成七十八枚星靈,莫聽雨的刀意星靈再厲害,也決計不會是你對手。」

    修行境界中,修成九枚星靈便是九星境,但這卻不是九星境的極限,星靈不斷的聚練,直至九九八十一枚便是繁晨境。可這中間足足有七十二枚的星靈差距,所以,即使同是九星境,其實力也是有天差地別的。而杜虹長已修成七十八枚星靈,離繁晨境也只有臨門一腳。他的實力比起袁動坤,強了數倍有餘。

    經鷹鉤鼻老者提點,杜虹長心中稍定,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輕鬆起來。蘇長安再強,體內也只有一枚星靈,論修為,他杜虹長怎樣也沒有理由輸給蘇長安。

    但鷹鉤鼻的臉色卻有些陰沉,看蘇長安以聚靈的修為擊敗九星境的袁動坤,卻並不自傲,自始至終都是那般不卑不亢。反觀杜虹長,修為勝過蘇長安百倍,卻被蘇長安的氣勢所唬住。兩者對比,高下立判。

    他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天嵐學院能培養出這樣的學生,卻有其獨到之處啊。

    蘇長安目送袁動坤消失,他方才轉過身,正要向杜虹長邀戰。卻又有兩道身影躍出人群落在蘇長安身前。

    「你們也要和我打?」蘇長安問道,他有些不高興,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要和他打。

    兩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持劍,女的持鞭,

    「蘇兄技藝超群,我等看得心癢,怎能不討教一番。」那持劍男子笑呵呵的說道。

    「可我不想和你們打。」蘇長安說道。

    「蘇公子說笑了,上了星王台,就得打夠九場。不然這星王台豈不是土雞瓦狗都能坐?」持鞭女子譏諷道。

    蘇長安聽不出她話中有話,他只是算了算,問道:「也就是我還要再和七個人打過之後才能和他打?」

    「差不多吧。」女子將手中的長鞭一揮,在空中炸出一聲脆響。

    「那你們再出來五個人吧,一起上。我不想再等了。」蘇長安說道。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忽的躁動起來,一聲聲怒罵響起。大都是些說蘇長安狂妄自大言辭,但措辭極其惡毒,不堪入耳。

    而人群中也相繼躍出五道身影。他們或持刀或持劍或持槍,不一而足。

    為首的是一位男子,他走向前,衝著蘇長安拱手說道:「蘇公子技藝非凡,我等欽佩。可以一敵七雖是膽氣過人,但我等也覺知戰之不武。所以,若是蘇公子願意收回那句話,再當著這將星會數百同窗的面認個錯,我等可以退下。」

    那男子說得不急不緩,措辭嚴謹,句句在理,又不以勢逼人。倒是讓在場諸人紛紛點頭附和。

    「我為什麼要道歉?」蘇長安卻搖了搖頭,只見他長劍歸鞘,將之扔還給人群中的夏侯夙玉手中。然後他再次抽出背後的長刀,雙目直視場中七人,同時體內的刀意星靈與真火星靈開始運轉,一股不該屬於聚靈境的氣勢從他身上升起。

    蘇長安用他的行動告訴了在場諸人,此戰不可免!

    諸人感受到蘇長安身上傳來的靈力波動,終於是心生警覺。他們都是將星榜人榜上面排名極其靠前的學生,比起那個袁動坤只強不弱。本以為這一戰,就是蘇長安再強,料想也無取勝之機。但此時他們卻收起了這種想法。

    蘇長安散發出來的靈力並不沒有多磅礴,但卻氣息凝練,裡面附著著灼熱又霸道的氣勁。這種靈力,根本就不是尋常聚靈境甚至九星境乃至繁晨境修士所可以擁有的。

    這種來自星殞的餽贈根本不能以常理來衡量。更何況蘇長安體內有的還是兩位星殞的傳承星靈。

    「不要輕敵,亦不要留手。」男子沉聲喝道。

    諸人皆應聲稱是。

    隨後,像是事先有所默契一般,七人幾乎同時奔向蘇長安。手中的武器也都紛自飛舞,一時間刀光劍影,槍花鞭蛇呼嘯而至,直接封死了蘇長安的所有退路。

    似乎是受了袁動坤之事刺激,又或是有了男子出手前的提醒。諸人這次出手毫不留情,皆是自己最強悍的招式。放眼此屆長安新生或許也就只有已經是繁晨境的古羨君可以全身而退。而堪堪聚靈境的蘇長安,眾人是如何也想不到他能有何退敵之法。

    連夏侯夙玉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蘇長安的本事她自然是知道。能修行數月便將她擊敗,自然是天賦異稟,可畢竟修行時日尚淺,此刻又是面對長安此屆新生中幾乎是最強的一個修士組合。她也不認為蘇長安能有何勝算。所以她提劍便要上前幫助蘇長安,卻不想被一隻玉手牢牢拉住。

    「古羨君,你這是何意!」夏侯夙玉轉過頭,看清那玉手的主人後,忍不住厲聲問道。

    「這麼緊張你的小師弟?」古羨君對於夏侯夙玉一臉怒氣卻置若罔聞,她抿著嘴唇,笑了笑說道。「放心吧,你家小師弟可比你想像中要厲害得多,」

    夏侯夙玉心中疑惑,心裡暗道怎麼古羨君一副很瞭解自家師弟樣子。但又一想雖然她們二人會經常明爭暗鬥,但卻也從未有誰對誰使過手段,想來是不會騙自己。所以她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緊張的朝大殿內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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