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貧民學子
雖說傳統社會更有些家國同構的色彩,但在這北方臨近京師的魚目混雜之地,卻並不存在南方那種以血緣為紐帶方圓多少裡都是同一家族的豪門望族。這種家族紐帶即便有,在臨近王權之下也顯得很弱了。
不過,江湖上經歷過很多風險的張林還是對於如何在新得的這片地裡選擇可靠的人家心存疑慮。
“我親自去走幾趟吧,畢竟做為同齡人我可以更方便的同那些人家的孩子們打交道,瞭解到一些真實情況。”張海自告奮勇道。
迎著秋末初冬的寒風,張海似乎是第一次離開家獨自來到者附近幾裡之外的他鄉別處。除了一些荒涼野地裡點綴的土坯房看不到一絲在外閒逛的人影。
年景不好的情況下,已經沒有多少人有閒心在冬季裡做其他營生。早已瞭解到這種情況的張海當然選擇了早上過來看看有沒有出來坎柴燒火的人,可附近這不少的人家在早上只有零零散散寥寥幾人外出砍柴,其中只有一個似是比自己小幾歲的孩子摸樣的人。
張海見那孩子沒有走出多遠就坐在不遠處的田壟上呆呆的發愣,似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愁……
“這臨近冬天的時節,似乎只有你一個人從家裡出來坐在這裡?你的父親才應該是家裡的壯勞力吧?”張海問道。
這個孩子並不認識張海,但看到似乎比自己大幾歲也高大上許多的張海如此問也有些拘謹也有些悲傷,直說道:“父親夏天的時候不知怎的在外就病倒了,再也沒有起來。”
“你的爺爺應該也年紀不大吧?”張文知道此時結婚年齡普遍較早,通常這個年紀的爺爺輩歲數也未必到半百。
“爺爺先是身體發胖,瘦了下去;之後又是發胖、然後又瘦了下去,可很長時間沒有再好轉過來了。不知怎的,最近幾天他總是在早上吃飯的時候趕我出門,我懷疑最近幾天爺爺根本就沒有進食。”孩子回道。
“走,我隨你去看看。”張海說道。
簡陋的炕上躺著年如花甲一般的老人,聽孩子說這就是他的爺爺,實際年紀還果真不到百半。
“我是張家的少主張海,我來送的飯難道你也打算拒絕麼?”張海聲音洪亮的問。
似睡而醒的那位老者閉著眼低聲歎了口氣:“沒用了。即便是有山珍海味送過來,饑餓之症也早已入膏肓。不論吃下什麼都會原封的拉出來。現在想起來又是何苦?若是前不久尚有一些餘糧的時候絕食而亡除了頭兩三天外也不會再遭現在這樣的罪。”
張海忽然間想起了前世所記得的一些常識:浮腫的人如果再被餓瘦,往復兩次就再也難以消化食物並好轉起來了。
“不是剛剛秋收麼?怎麼會落到如此境地?”張海不知道自己這話在底層的成人看來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一般來說對於底層百姓交過租的冬天是最難熬的,許多人家都選擇囤積好足夠的柴米油鹽儘量避免出戶的在家貓冬。
老者哀求道:“我知道張家去年收留過一些孩子,今年還要再招收人麼?求你把我的孫兒收下吧。本人也姓張,同是多年前從外地來本鄉謀生的人,這孩子名叫張金。剩下的米也只夠孩子一個人獨自度過這個冬天的了。”說著,似乎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親眼見到這早就有所瞭解的悲劇發生的時候,張海還是在震驚中陷入了沉默。
不論張海的前世還是今生,都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貧困生活,也沒有真正經歷過什麼變故或磨難。從前世影視印象中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到今生尚顯優越的天資及生活環境,讓張海無形中形成了一種只有仔細的反省自身才能認識到的階級意識。
“自己何嘗不是同某些人一樣、視‘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的殘酷現實為一種天經地義呢?自己的理想和抱負,究竟有多少真正是為了全天下所有受欺壓和掠奪的人們,又有多少是僅僅為了自己的功成名就,甚至是庸俗的黃金屋與顏如玉?以前自我所暗自自戀的那些“胸有大志”可能還不如李自成的情操與動機更為高尚,不過是個條件更好的楊洪而已。
無限的愧疚似乎更加堅定了張海的決心:“老人家請年放心,今年我一定會收下這個孩子。盡我所能將其培養成才。就算他實在不是塊材料,只要不走上邪路我家也一定會安排好他的生活。”
原本打算走訪很多人家的張海再也沒有了出發前的信心,他需要再好好仔細考慮考慮自己首先應該給孩子們帶來的是什麼。
自去年以來,自己把太多的時間放在了同徒弟們一起習武上,今後還處於成長期的自己不能放下自身的鍛煉,更不能放鬆對自己去年那些徒弟們的嚴格要求。用於真正教課育人的時間並沒有多少。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重導許多失敗教育的覆轍,寧可犧牲一些務實的近現代文化技術課程也不能放鬆思想品德乃至政治方面的教育。儘管這種教育並不能確保他們中每一個人的未來。
“師傅如今要交給你們一個新的事情去辦。”回到張宅的時候張海對自己的那些還是孩子的徒弟們講道。
“還要修築王莊附近的堡壘麼?或者給那些曾經為難我們的其他人一些顏色看看?”有人問道。
“都不是。是去本縣但屬於外鄉的地方每人尋找三個貧雇農家但身體還算健康至少眼裡還算好些的男孩回來,就像你們這樣大或者略小些也可以。而且要說服那些孩子的家人同意來我們的學堂。”張海吩咐道。
“這怎麼可能?像我們家當年那種家境,沒有人幫助是根本讀不起書的。”還算是明白事理的一個大點兒的孩子問道。
“我張家會負責那些孩子們的飯錢,但也僅僅如此了。其他的看你們的能耐了。”張海最後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