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英雄 作者:女俠獨孤雯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0 18: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4 4794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3

第30章 山雨欲來

    李峰本來打算把這件事情先與家人商量,但是六年時間以來在張家的朝朝暮暮還有師傅那些神技乃至神預言終究是讓他有些敬畏。再想到多年以前有人曾經中途退出也沒有受到嚴懲,他終於決定把自己的想法主動向師傅坦白。

    “師傅,如果我們舉事。朝廷來的人太多要轉戰他鄉,我們的家人可以隨著一起走麼?”私下裡的時候李峰找到張海獨自問道。

    張海對這件事早有預料和準備,也思索過多時:“住在一座房子裡的直親都可以帶。不論兄弟姐妹還是父母,也無論老人還是嬰兒,但非直親的話那就無能為力了。我們也照看不過來,好在如果我們舉義,那定是要十裡八鄉有關聯的人一同舉事的。除非十分不走運的話不會只有我們這些人。”

    古往今來農民起義舉事因為憂慮牽連親人大多是如流亡一般帶親人一同走,這並非完全是因為所謂的“孝道”,更多的情況下這還是組織者得已管理約束部眾的一種手段。張海雖然有把握通過這數年的言傳身教帶走自己關門弟子中的大部分人,但哪怕這些人裡有一兩個叛逃者所起的負面作用也會極大,更不用說那些沒有經過長期言傳身教的學塾子弟了。

    這樣做毫無疑問會拖累整支隊伍的行軍速度和靈活性,但對於哪怕包括自己這些關門弟子和學塾弟子乃至可能跟隨起義的鄉里鄉親頂多也不過幾千人而已,從對於作戰最重要的就地後勤乃至隱蔽性上來說這還算不上太大的負擔。兩千個成年人或者幾千百姓在不算太偏僻的地方流動作戰還是能夠保障在大多數情況下獲得足夠的行軍給養的。

    在張海把事情正式向眾人挑明後直接就有十餘個學塾的孩子及其家人找上門來按照張海規定的要求選擇全家退出,還有二十多個孩子的家人表示是否能夠跟隨張家暫無定論,要看看明年的具體情況。

    張海知道,只有這麼少比例的人選擇退出已經是建立在自家這些年來在附近對百姓頗有恩義威名乃至預言神技的基礎上了。畢竟明末農民起義的大潮還遠未拉開序幕,聯香教眾還未起事,自己這一次如果搞不好沒准就成了朝廷眼中的首惡了。

    河間府鹽山縣張家人決定舉義起事的消息終究還是紙裡包不住火,早就對此有所準備的河間知府黃體仁迅速把這間事情向保定巡撫都禦史胡思仲寫了親筆公文。

    雖然保定巡撫都禦史胡思仲是不久前才從任懷隆兵備道調過來的流官,但鹽山有人以天帝之使傳說煽動百姓,甚至圖謀不軌的事情也早就注意到了。原本他以為這股實力如聯香教一樣在當地根深蒂固盤根錯節,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可能釀成大禍。

    可當他親自派人到鹽山調訪查探之後卻直接在公文裡把河間知府黃體仁訓斥了一頓:“不過是幾十個莊丁的一尋常大戶。在當地百姓中不過是稍有些威望罷了,遠未如有些地方的民間教眾那樣組織嚴密,在周遍的鄉紳中還口碑極壞。怎麼你堂堂一個河間知府連這點兒事情都搞不定,還什麼要請大兵圍剿?”

    直到黃體仁親自帶著王元家的眾多證人親自拜會胡思仲的時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

    畢竟士林裡都知道胡思仲是朝廷中少有的還懂些實務也沒有太大架子的官員。

    “這張家果真有如此本事?”胡思仲嚴肅而認真的問。

    “確實是如此啊,當初我們聯絡了各縣對張家不滿的上千鄉勇都被對方輕易的完敗,這張家招事不能小看,非需朝廷調動大軍出兵討伐不可。要是能夠討平張家,我河間數縣鄉里定會予以重謝的。”

    王家做為河間府各地的代表雖然不好直接帶著金銀送禮,但下人從客棧上傳來的消息胡思仲還是事先瞭解一二的。顯然河間府不滿張家的不少人都為此花了不少血本,光是能夠分到自家頭上的定金就不下千兩。

    “這件事要朝廷調動大軍圍剿怕是不好辦,他們畢竟還沒有主動攻擊縣衙公所公開扯旗。我雖然是保定巡撫都禦史,可也沒有不加請示私自調動營兵正軍的道理。要是請示朝廷,這又要花費不少財力乃至時間。要知道現在朝廷上新皇與大臣為了錦衣衛指揮僉事人選的事情不和,正鬧的不可開交。這樣辦吧,我可以派三百家丁協同你們作戰,再從河間府附近的參將那裡抽調一些軍械乃至從河間衛當地調一千檢閱時用做充數的民夫。問題是你們能不能再湊的出一千可以打雜並一起參戰的精壯鄉勇?如果湊的出來的話,那同一個參將的奇兵營也不差多少了。”

    “沒有問題,滄州尚武之地,不滿張家的人可不再少數。鄙人早已聯絡多時了。”

    聽到胡思仲這樣說從河間府的黃體仁到鹽山王家來的人都感到鬆了一口氣。保定都禦史手下總兵副總兵們的家丁黃體仁有幸是見過的。至少在自己的眼裡那都是常加訓練的精銳之士,更重要的是有火炮助陣。張家那些新修起來沒多久的土圍乃至上次賴以得勝的主宅工事就沒有多少意義了。而且官府的參與還能讓不少人盾甲齊全不再像過去那樣畏懼張家那夥人的強弓利箭了。

    “下官這就下達要求著急張林楊秋霞等人的傳訊文書,要是他們不來。正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剿。”黃體仁等人愉快的告退了。

    儘管不認為張家那些人有多神,可胡思仲沒有輕敵的打算。把這件事情光明正大的趁著節前來往的機會向保定府下的各路總兵參將們講了個大概。

    “河間府那些人也太不像話了,這麼點兒小事兒還要如此勞師動重。”保定總兵向巡撫笑道。

    “不要輕敵,張家那夥人能讓尚武的河間當地如此頭疼說明不好惹。我們此次殺雞用牛刀權做練兵也可以。畢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輪到我們去遼東前線或者應對東虜的入寇了。何況這次距離不遠,好處費卻著實不少。”對於這些武人,胡思仲講話並不拐彎抹腳。

    保定總兵府做為重地也算有些人才,大概的出兵方案沒多久就草擬了出來。三百家丁全部是攜帶弓刀火銃齊全的騎兵,有利於督戰。另抽出一百多炮手三十門中號弗朗機炮用於攻堅也用於威懾,還有三十五輛及偏廂車用於抵擋弓箭,為了武裝那些鄉勇,還從倉庫裡挑出不少單兵用的藤牌,這些器具也都進行了幾次抽驗。

    至於做為兵力基幹的那些鄉勇和從衛所附近徵集來民夫的武器,就只能靠自備了。其實即便是保定府奇兵營那些募兵,也未必比滄州之地這些年來打算對張家報一箭之仇而準備的鄉勇們強出多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3

第31章 再遇夜襲

    自從數年前以來,春節前後的張家如一般小戶一樣非但沒有節日的喜慶,還要警惕可能趁節來臨的危險。

    可這一次張家卻高估了那些官府中人的生活方式及反應速度,江湖人物和底層百姓雖不太看重年關附近的節日,可官府的親兵家丁們卻不能免俗。直到初六的時候才有人從縣城送來消息,說是有事情想要請張家父子商議,商量張家能夠以武藝報效朝廷的事。

    “海兒這件事你怎麼看?”張林問。

    張海忽然想到了什麼,莫名的一笑稍縱即逝:“孩兒認為這件事背後定然隱藏著一件天大的陰謀。”

    “為何這樣說?”

    “我覺得我們張家還不夠資格得到這樣的主動邀請。類似的事情,一般是我們主動求人才對。再者說,雖然如今因為東虜之禍朝廷是用人之時,這東虜也終將是我們的對手。可如今的朝廷早已不值得託付我們的信任,也不值得我們去冒險賭博。”

    張林笑道:“為父在江湖上這麼多年如何不瞭解這些?這也是我的意見。既然已經決定起事,不去理他便是。”

    可官方居然在沒有人來攤牌、也沒有人下拘捕文書或者主動找事的情況下就直接出動大兵還是以突襲的方式來找張家的麻煩,卻是張海也沒有料到的。

    初八晚上入夜休息時,似乎不遠的地方一連串的炮聲忽然間響了起來。幾十發重達十一二兩的炮彈從一裡之外埋伏的樹叢旁在火藥的高溫高壓作用之下飛出了炮口,覆蓋了在入夜前早已瞄好的目標。

    這些後膛弗朗機炮雖說是從武庫中挑選的偏大一些型號,品質也算尚可。可在最大射程也只有五六裡的情況下初速最多同二戰82迫或12磅山地榴差不多,炮口能量卻只有12磅山地榴的十幾分之一,數支大號西方火槍的威力罷了。

    可張家的圍牆也沒有考慮過此類襲擊,數發炮彈的直接命中之下雖然沒有被洞穿卻被砸開了一個缺口。還有的十兩炮彈掠過牆頭和四牆角的城樓直砸在屋頂上頓時瓦片橫飛直穿進了屋頂房檐工事之內。

    在圍牆四角堡上值勤的幾個平日裡的工匠迅速在黑夜中拉響了警鈴,四下裡警戒的犬聲也叫了起來。

    自從六七年前遭到幾百人的夜襲之後勢單力薄的張家便做好了面對未知敵人的預案:那就是先從地道轉移。畢竟在夜間無法判斷來襲敵人的多寡強弱也不值得去冒風險。

    遠不止千人並用刀矛滕牌之類武裝起來鄉勇在連續的炮火之後突入張宅圍牆之內。而張宅的眾人此時才剛剛全部轉移到地下。

    “有沒有人受傷!?”張海在地道內迅速詢問道。

    “在外面職守的臧師傅被飛落的瓦片砸傷了頭,其他人都沒有問題。”有人最終答道。

    幸好張海的關門弟子連同學塾內打算跟著起事的弟子都已返回並住在張家,此時幾乎全都按照平日裡演練的那樣完成了危險情況下的轉移。多年的紀律教育乃至訓練之下顯得井然有序。

    當聽到那麼多炮聲的時候,張海就知道情況遠不同于當年,來襲的敵人可能遠不止幾百人,必須從地道以最快的速度迅速轉移。

    如果等到白天眾多的敵人動員起四鄉的人在更廣的範圍裡巡邏,那麼即便是兩裡長的地道要突出去這麼多人也是不保險的。

    針對弟子們多年的教育和訓練在關鍵時刻還是起到了效果。儘管大部分人尤其是學塾的孩子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但在狹窄的地道內還是井然有序的按照往日裡的單列隊形在指引下前進,並按照要求攜帶了必要的乾糧、水、每人至少六支拳銃及相關彈藥還有相應的盾甲裝具。平均每人的負重雖然不下二十公斤,但大部分孩子對於師傅還是信任的,對可能到來的戰鬥並不完全是恐懼還有舊時代久經訓練的年輕人那種樸實的興奮。

    不知在昏暗的地道裡向西南方向走了多遠,似乎終於走到了盡頭。前面卻什麼光亮也沒有。

    “不會是走錯了吧?”離張海最近的一名弟子問道。

    柳香笑著低聲安慰道:“這裡又沒有迷宮,我們張家怎麼會費盡幾年的工夫挖出一條錯路來?”

    原來自從張宅門前的出口暴露之後,張家這數年來又秘密的以少數幾個親信向西南方向挖了一條足有兩裡長的地道。這地道為避免暴露本是沒有挖通出口的,只有在從裡面打開支撐出口的粱子的時候,才會塌陷下一段距離使地道口才會大面積的暴露出來。

    張家訓練有素的一百四十余名弟子還有二十余名已經可以做為家丁的工匠乃至親人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也沒有暴露出太大的動靜就全副武裝的在黑夜裡轉移出來並完成了集結。

    而此時遠在家宅的方向,無數火把如翻星般在在遠處遊動著,似是有向四周擴散的跡象。很顯然,在發現張家的人已經從地道轉移之後來襲的對手們開始向外巡邏了。

    “如非萬分緊急暫不要使用拳銃!我去給這些人幾個教訓。”張海低聲道。

    “用我們幫忙不?”大哥張萬勇問道。

    “只有我能在安全的距離上襲擊他們,你們不必冒險。”

    張海說罷在盔甲外面罩好了防止反光的夜行斗篷,手持強弓身背特製的重型箭筒向前摸近了一段距離,隨後連續將三支重箭連同弓身一起撐在左手之中。

    黑夜裡難以估測距離也很難看清目標,但那些以為人多勢眾明目張膽向外搜索還沒有過於分散的敵群成了這夜間也很良好的靶子。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張海靠估測距離外加遠處火把指引下向敵群連續射出二十幾箭,雖然並不清楚殺傷了多少敵人,但遠處的敵人在強勁的迅疾重箭的威脅下終於放棄了冒著危險前來搜索的努力,向張宅的方向推了回去。

    張海的心沒有因為這些人似乎沒有體現出多強的傷亡承受力而感到一絲放鬆。他知道子時的那些炮聲已經證明了官府的直接介入。明天白天等待著弟子們的必將是一場多少有些危險的戰鬥。

    “海兒,不然我們撤吧!去他鄉求活反而更輕便些。”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張林勸道。

    “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必須要在天亮以後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這樣才能帶著弟子們的家人乃至更多的鄉親們一起走。”思索再三,張海還是最終下定了決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3

第32章 開兵見仗

    當保定府副總兵下的參將劉大勇率領三百家丁騎著馬趕到張家大院的時候,見到徵集來的鄉勇不少人擁擠在院子附近而不是把院子讓出來不由的惱火。

    “妖言惑眾的張家父子抓到了?”劉大勇問道。

    “稟參將,還沒有。張家之人格外狡猾,似早有準備一般從地道跑了。臨走不久還炸踏了地道入口,我們正在派人挖。慶倖的是這夥人似乎囂張之極,夜裡還在不停的襲擾。”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草料輜重準備好了沒有?”

    “也都在院子裡。”

    此時一個總兵府的親兵不耐煩的冷笑道:“所以你們就多半人擠在這不大的院子裡休息?要不要俺們衝鋒在前幫你去抓賊?”

    王元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趕緊命人告訴院子裡的各路英豪將張宅的原子讓給總兵府來的親兵衛隊,雖然不少人頗不服氣,可畏懼于保定總兵府的名頭也不得不讓地了。

    之後來到劉參將附近賠笑道:“賊人現在正在四下裡囂張,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看還是讓他們鬧一鬧的好。我們只派部分人在遠一些的地方蹲點布網,等到天亮的時候說不定能抓住什麼線索。”

    劉大勇思索片刻,見這寒冷的夜裡漆黑一片,裝做勉強似的說道:“這樣也好,你們先在這院子附近輪流休息保持職守便好。”心道不見仗也好,那樣分給這些總兵府的爺爺們的賞賜就能節省下不少來。反正捕盜捉賊的事情不歸自己管。

    “這大冬天的,半夜趕來還沒有捉到人也沒仗打。真他娘的掃興!”一個總兵府的家丁抱怨道。

    “算了算了,要找人消遣還不簡單,明天我們會會那些鄉勇們。”一陣笑聲中幾百名裝具齊全的家丁帶著馬走進了院子裡歇腳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天剛濛濛亮的時候,遠處忽然隱隱傳來的悶雷聲。不知從哪裡飛來的如冰雹一般的鉛彈帶著巨大的勁道從天而降。擠在主宅屋子裡的那些總兵府家丁還好,院子裡的馬匹到圍牆附近的不少人哎叫聲連連,不少人被這動量不輕的鈍擊傷害砸的骨斷筋折嘴角出血,即便是頂起藤牌也無濟於事。

    “敵襲!敵襲!快在外面集合列隊!”不少人喊道。

    不論是總兵府的家丁還是那些徵集來的鄉勇還算是有些操演也見過些陣仗的人,匆忙之下花了不少的時間總算是在距離張宅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列隊完畢。

    幸好似乎襲擊的人憂慮暴露目標那陣由鉛彈形成的“冰雹”並沒有持續像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奇兵營完成集結那麼久的時間。但就是這一陣猛烈的五六兩重的鉛彈之雨還是造成了四十多人死傷,這些死傷還非死就是重傷。

    僅僅是夜間的各種襲擾就造成了五十多人的傷亡是王元沒有想到的,心也不由的緊張起來。自己也早該想到這數年來張家積累的拳銃數量也早不是當年可比的了。

    天色完全亮起來的時候見到集結在張宅附近的人馬似乎在兩千上下的樣子,還有幾百名盔明甲亮四下裡遊動的騎兵,乃至排在圓陣週邊的幾十門火炮,見到這陣勢才使不少人安下心來。

    雖然見到昨夜裡那些被重鉛彈砸中的人死狀恐怖,但做為這臨時奇兵營中的骨幹不少人依然認為這張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他們敢冒頭那就是滅頂之災。

    埋伏在張宅西南兩裡之外的張海等人構築起來的臨時陣地還是在天亮後不久就被開始在四下裡遊動偵察的總兵府做為家丁的騎兵發現了。

    參將劉大勇覺得這夥人也就是趁夜騷擾一下,卻沒有想到到了白天他們這百十來來號人居然趕和這次集結起來的兩三千人的大隊人馬公開見仗。不過看到這些人似是多少有些準備似的,也沒有命令那些總兵府來的家丁們只靠自己的力量去進攻。除非以十擊一,戰場上也從來沒有家丁獨自進攻的規矩。

    “真他娘的狂妄之極!炮隊前進!”劉大勇下令道。

    相比那些地位不見得比劉參將低多少的總兵府家丁,炮隊的人還算是比較忠實聽令的,其中的不少人跟自己的關係也算比較近。

    上百名炮手推著到不算重的三十門七十斤弗朗機炮展開上百米的寬度,在縱深四五十米以戰鬥隊形展開的一千餘名武裝起來充做戰兵的鄉勇護衛下團團前進。幾百名騎兵則在側翼和後方不停的一邊遊走一邊維持著人群的紀律。

    至於其他一千余名河間衛附近徵集起來的衛所兵?劉大勇擔心這些人缺乏作戰的決心說不定出了意外還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士氣,暫時讓他們負責張宅附近的輜重守衛。

    最前面的炮手乃至車盾手大概前進到距離張海等人的陣地約莫四百米左右的距離的時候還沒有等待自己停下來準備開炮,就有從前面疾飛而來的利箭掛著風聲掠過頭頂,不知有沒有射中後隊的人。

    “對手居然有床弩?在哪裡”劉大勇問幾名眼力最好的炮手。此時望遠鏡才被發明出了十幾年而已,遠不是萬里之外非邊關地區一名參將能夠獲得的。

    “回稟參將:沒有發現前面有床弩,但那條不時有人探出頭的土壟旁似乎有人在依託壕溝開弓放箭,後好幾個弓手在筆劃,不清楚究竟是誰射出的箭。”

    眼力極好的人可以在三四百米的距離上看清人的頭部乃至一些裝備特徵,卻無力看清這麼遠的距離上開弓放箭的動作乃至飛來箭支的痕跡了。

    “比平時操練遠一些的距離你們有沒有把握?”

    “我們試試看吧!這麼多炮一起覆蓋沒有問題。”

    張海在身旁的眾人面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判斷對方的接近到拳銃400米左右最大拋射距離的時候只能靠勇敢的神箭來迫使對方停下來開炮。

    此時的張海使用三石的強弓已能將三兩左右的重箭最大拋射到五百步約七八百米之遠,憑長期以來的經驗判斷已經能將這樣的重箭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射出。但是在大約一半有餘的最大拋射射程上箭頭真正指向的高度已經比一般人的身高多出近二十倍上下,無法進行精確的直射了。

    即便如此,在敵方開炮前的時間裡以最快速度射出的十余支重箭也有四五支命中了敵群,強有力的重箭穿過敵人厚重的盾牌乃至車盾殺傷了對方四名炮手,有一箭透過兩張盾牌卻沒有命中人。但也有一箭從頭部的方向慣入連穿兩人。

    當看見遠處點點硝煙開始從敵人的炮口騰出的時候,張海迅速飛身向左飛身而出並臥倒。兩三秒內的樣子,在張海離開原來的“散兵坑”不過兩丈之遠的時候,幾十枚接連射出的一斤重鉛彈的轟擊之下騰起一片土花。

    雖然一些精通算學的弟子清楚師傅這樣看似冒險,其實兩秒的時間足以形成上百平方米的誤差和左右組合的逃逸區,幾十發炮彈中的單發炮彈覆蓋約幾平米的情況下傷亡的風險在能夠臥倒掩蔽的情況下不過百分之幾而已。

    即便如此,這種勇敢的行為也鼓舞了弟子和家眾,不再有人為對方的炮火威脅憂慮了。

    “測距完成了沒有!”張海大聲喊道。

    數年來的訓練和學習使得一百六十余名家眾和弟子幾乎人人掌握了利用掉線錘測量固定角度的本領還有數百米內依靠觀察遠處的人物與車輛進行測距的本領。雖然測距手段上的天然局限使的在四百米左右的距離上誤差也可能有數十米之遠,但對於這樣集結起來的古代目標來說卻也是足夠了。

    裝好彈藥的兩尺長一寸口徑左右的三斤拳銃發射的200克左右鉛彈當然無法和後世的輕迫炮或擲彈筒相提並論。但在接連不斷的三輪射擊之下打出去的近五百個發射筒射出去的五百枚鉛彈在敵群中也造成了二三十人的傷亡。

    精確的重箭乃至拳銃帶來的威脅並沒有完全壓制前排的炮手,因為在這個距離上拳銃的拋射精度只能針對大部隊整體進行射擊,還無能力做到精確壓制炮位。此時的劉大勇卻沒有耐心了:“全軍前進!”

    他不清楚對面這些人究竟準備了多少拳銃能夠持續多久這樣密度的射擊。要想剛才那樣一兩個人的確定戰果也沒有的情況己方幾十人的死傷,這仗就不用打了,以十擊一打個民間反賊還要這樣對射的話,傳出去也會被同僚笑話死!

    剛才那陣密集的拳銃鉛彈唬住了不少人,鄉勇們動身的時候顯得猶猶豫豫。可當督戰的家丁用帶著紅色染料的布球箭頭點中了幾十個人外加嚴厲的呵斥之下還是恢復了正常的進攻速度,越過炮位之間的間隙向前發起了進攻。

    近千支戰前裝好彈藥的拳銃射出了一半有餘的情況下,張海沒有再下達繼續動用剩下一半預備火力的命令,而是趕緊命令人眾人做填裝彈藥的準備。懸殊的兵力對比之下,如果不能在中近距離以猛烈的火力擊退敵人可能的進攻,那麼形勢將會是危險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3

第33章 初戰之威

    三石的強弓對於張海來說也並不輕鬆,但在二百米至四百米之間的距離上拳銃進行射擊會浪費近距火力,而其他的人更是無法在這個距離上進行有威脅的射擊。

    雖然威力巨大的強箭幾乎每一箭命中人牆都會在失去炮盾掩護之下的敵群中至少殺傷兩個人,哪怕是那些簡單的盔甲盾牌也無濟於事,可稀疏的火力並沒有阻擋手持長矛或是銃箭單刀的鄉勇們前進。

    “趕緊向前衝鋒!磨蹭什麼!”人群之中也有躲在後面的軍官嚴厲的呵斥著,可當重箭從沖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身旁掠過的時候那幾個最勇敢的人也只能停出腳步。

    畢竟隨著距離的臨近迎面而來的“強弩”越來越準確起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射出的二十余支箭有十五支準確的飛入了人群,在只有簡單防護的敵群中竟殺傷了三十一人。那些第二次被命中的人還好些,只不過是因為不輕的負傷喪失了前進的能力。被首中而貫穿的人鮮血沒有箭支的阻擋下更快的流了出來,很快便癱軟在地上。這些傷亡的人還大多發生在多數人可見的前面。這使得千餘人隊伍中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到切身的威脅了。

    正在這時,按照預定的作戰流程見到敵人展開了進攻後炮兵並沒有伴隨射擊的打算,上百具帶著支架的板條被甲大盾被立了起來。臥倒在簡易臥姿工事內的張家眾人也都做好了戰鬥準備。

    “怕什麼?張家那些人裡也只有張海一個神箭手而已!其他都是些普通孩子!我們這上千人走的越快傷亡就越小,還猶豫什麼?!”人群中的王元高聲督促道。

    進攻的鄉勇們對此也多少有所耳聞,雖然做不到像第五次反圍剿時期中央軍精銳或者瑞士步兵方陣那樣學會在戰場上跑步衝鋒,但向前的速度也加快了起來。

    因為距離已經逼近能看清究竟是誰在開弓放箭的距離,儘管大多數張海的關門弟子們在二百米左右的距離上實戰中面對人牆目標也沒有必中的把握,還是只能選擇開弓放箭了。

    “開!放!”做為張海挑選出來的首席弟子四十名精銳弓手指揮的劉洪濤下令道。

    雖然經過六年多時間的訓練,但此時大多數習箭弟子年紀只有十三歲左右,實戰中使用的不過是一石力的強弓。因為身材的緣故所選弓型也非十全十美,不過相當於優等的九鬥弓而已。

    而為了保障殺傷力又不能選擇太過輕的箭支,一兩六錢約60克左右的戰箭在這樣的能量之下二百米的箭道遠非如張海所射出的神箭那樣相對平直。箭的延長線幾乎要高過目標二十個左右的身位才行,超出了直射目測的範圍。

    可從整個上百米正面射來的箭群,畢竟有效的掩護了張海所在的真實位置,殺傷效果也超過原有的預期。

    原本張海以為怎麼說那些沖在最前面的人也應該配備二流鐵甲外加藤牌,而且是像《風爐與騎士》給出的介紹那樣可以防護上百焦爾的箭支的現代軟鋼水平的。可沒想到第一輪的四十餘箭就有一半命中目標,除重複命中被被盾牌中間部位乃至靠邊部位擋掉的一些箭支外竟然有十餘人在這有效射程外被弟子們的一石弓殺傷,雖然負傷的敵人並不是立即的覺察到。原來那些真正有著完善防護的敵人卻並非是沖在最前面的人。

    接連不斷的打擊之下雖然鄉勇們在周圍騎兵們三眼銃的威逼之下不斷保持著快步前進,可幾乎沒有人能夠認真的開弓放箭或運用火銃進行精確直射還擊了。

    敵人幾百個弓手射出的一千幾百支箭因為沒有進行有效的齊射,加上盾甲之上露頭放箭的張家持弓弟子們站位鬆散,即便有幾支箭蒙中了每人所在十平米散佈精度範圍內三四平方分米的頭手暴露位置,也被躲避掉了不少。只有一個弟子的金屬頭盔被箭擦了一下但連輕傷也沒有形成。

    而在大約一分鐘的時間內,張海連續射出的十八支重箭再次殺傷了三四十名敵人。近四十名弟子之外柳香和張林楊秋霞夫婦乃至那些家匠們也持強弓加入了戰團。六十餘人射出的四百余支箭殺傷了九十餘名敵人。

    雖說弓箭的殺傷威懾力遠不如槍炮,但累計在張家眾人精確的箭雨下卻也傷亡了一百七十餘人,加上最初一輪拳銃的拋射傷亡逼近兩成。

    規模卻不過千餘人的敵徒步戰兵群在督戰下也再承受不住這種幾乎是單方面傷亡的壓力,開始有潰敗和後退的跡象了。不少人開始背對前方,即便是那些內部的敵骨幹們也有些遏止不住。

    戰鬥進行之前還在夜裡的時候,張海等人就進行了大致粗略的估算,就是因為在料敵從寬的情況下也有著很大的把握才選擇與敵人正面開兵見仗。

    而現在看來對手的實力比自己那料敵從寬的預計要弱上許多。大隊人馬還沒有進入百米的距離、躲避在大盾掩護之下靠學塾的孩子們重新填裝好的千余支拳銃還沒有發揮作用的時候敵人的進攻似乎就要瓦解了。

    此時在兩旁負責督戰的那些保定府的親兵家丁們也早已沒有了戰前的不以為然,知道如果再不出手挽回形勢,不要說賞錢就是自己的飯碗都有可能不保。

    劉大勇第一次命人擂起了戰鼓,下達了繼續進攻的命令。幾百名總兵府的騎兵們此時接著那些鄉勇人群的掩護也逼近到大概一二百米的距離上發起來衝擊的作戰準備。

    “沖!”劉大勇親自出馬趕到了一線,他清楚碰上硬仗的情況下,如果他這個不比總兵府的家丁們地位高上多少的參將不做個表率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總兵府家丁隊的戰馬似乎在平日裡的訓練裡習慣了假冒的箭雨和模擬火銃的爆破聲,從側面向兩旁飛速展開並向張海等眾人拼湊起來的百余米長的單薄而缺少側後掩護的戰線發起了衝擊,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就有不少人馬繞過盾牌陣從側翼殺到了近前。

    在衝鋒的時候還不斷有人從馬上以三眼銃開火,雖然精度不佳威力也在鎧甲防護範圍內,但這火銃射出的彈丸畢竟不如弓箭那樣容易躲避。上百名敵精銳騎兵射出的幾百發鉛彈就至少有一發鉛彈打中了一名張家持弓弟子的頭盔,雖然有頭盔的保護不輕的動量也使那個孩子幾乎當場昏厥過去。

    “準備好了沒有?此時的張海也只好躲避在盾陣之下一面向側翼暴露出來的敵人放箭一邊向學塾的弟子們問道。”

    “準備好了甲組就開火!乙組繼續監視正面的敵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4章 初戰之威(二)

    第一次面對騎兵近距離的側後衝擊壓力,使得張家多半弟子及家眾在巨大的壓力與恐慌下雙手捂住臉部不敢與對方正面交鋒,在恐懼的控制之下幾乎喪失了正面戰鬥力一般。接下來敵騎兵迅速在近距離射出的數以百計的銃丸箭式又殺傷了數名家眾。板條甲的防護全面性畢竟不及全身板甲,三眼銃雖然只最多只能造成極輕的鈍傷,但個別箭矢還是在動量的作用之下劃進了盔甲的縫隙中。

    多半人的初戰反應並沒有影響到張海、張林、楊秋霞等為數不少的作戰骨幹。眾人利用早就裝好彈藥的拳銃接連不斷的近距離發射下很快就遏止住了打算近距騎射的敵人騎兵。幾十個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射出的上百支裝好彈藥的拳銃同樣殺傷了十多個敵人,在近戰的邊緣遏止了敵人首先抵達的騎兵。隨後越過盾牆兩邊圍攏過來的敵人也有了懼疑,不似最初的人那樣無所顧及了。

    在作戰骨幹們的帶動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連不斷的使用裝好彈藥的拳銃進行開火。見正面的敵步兵群似乎早已喪失了戰意,這種情況下也沒有配合進攻的打算不少乙組的人也開始將頭露出盾牌打擊那些迫近的敵騎兵。

    短短十數秒的時間內,幾百支裝好彈藥的拳銃被發射了出去,由於無需在臨陣的壓力之下填裝彈藥,發射機構雖然是落後的杠杆式火繩也使得成功的發射率極高。上百名家丁隊騎兵不是被打落馬下就是因為馬匹的負傷受驚而摔了下來。

    敵人難以想像的連成一片的猛烈火力打擊下,使得很短的時間內戰場的形式便急轉直下。就連平時裡還算顯得聽話的馬匹也不由的自主或不自主的掉頭潰逃開來。

    沒有了近戰衝擊的威脅也沒有了箭雨的壓制,張家眾人的拳銃命中率在有利的戰場形式下一下子提升了不少。皆下來的數百支拳銃火力不僅在十秒之內就殺傷了打算逃亡的大部分敵人騎兵,還殺傷了數十名打算回頭威脅的敵步兵群中少數剩餘的驍勇者。

    關鍵時刻的近千支早已裝好彈藥的拳銃如預料般一樣扭轉了戰局。在自信之下渡過了初戰恐慌的持弓弟子及張家眾人重新恢復了戰鬥的狀態,繼續以弓箭去攻擊那些早已喪失了戰鬥意志的敵人。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採取防守反擊對敵進行衝擊,既不會有多少風險也有很大概率取得殲滅性的全勝,但做為負責作戰指揮的張海卻不願意再冒哪怕是輕微的傷亡風險。在健全的殘敵徹底敗退之前他不願意練膽。

    勝勢之下向敵人背後的追射果然比初時面對敵人全盛時的進攻命中率和殺傷效率提高了不少。雖然張海射擊這種越來越散的敵人反而比防禦的時候戰績縮水了不少,最終只殺傷了四十多人,但張家家眾及持弓弟子們的殺傷效率卻提高了不少。

    六十余張強弓在敵人逃出百步左右有效射程的短短半分鐘時間裡射出的三百六七十支箭再次殺傷了一百五十餘名敵人。

    見到曠野的戰場上一千幾百名戰兵就這樣被輕易的擊敗,駐守在張宅的那些衛所輔兵們在威懾之下也不得不選擇了投降,見識了昨夜的彈雨不再有人以為這狹小的張家圍牆是可以做為防守的屏障。幾十門火炮乃至戰前準備做為賞賜攜帶的大量財物也被張家眾人在最後的追擊清場過程中繳獲了。

    冷兵器的古代戰場之上,哪怕是負了輕傷的人在敗勢之下得不到有效包紮的情況下跑不出多遠也會演化為不輕的傷勢甚至失血而亡。

    張家眾人一百六十余人中也只有張林和楊秋霞夫婦因為多年的江湖經歷有一點兒外傷的藥品也懂一點兒包紮技術。

    不到二百人兩個僅僅相當於後世見習衛生員水準的人,也在醫療資源上超過哪怕民國時期至建國初期絕大多數中國軍隊了。民國時期即便是正規化一些的國共軍隊也沒有太多比例合格的連衛生員,包紮技術往往都要靠團衛生員重做。

    在這個時代,一兩個真正懂點兒外傷的人完全可以做為上千人隊伍的全部醫療保障了。

    但是張海並沒有打算把這寶貴的醫療資源浪費在價值渺茫的人群身上。因此在戰前的時候張海就對手下的眾弟子們講過:如果敵人敗退,在戰兵之中儘量不留俘虜,盡可能的放箭將這些人徹底殺傷。

    這些參與進攻的人不是地位較高的敵家丁隊伍就是與張家長期有過節那些人的家眾,在這些人裡能掏到金子的可能性很小。只有沒有負傷並且裝死的人中可以留俘虜,年紀在二十五歲以下並且身上有懲罰性舊傷的人才可以留下考察考察。

    打掃戰場的時候張家眾人才發現天亮時分竟然有不少圍觀的群眾目睹了這場其實持續時間並不算長的戰鬥,大多數並非沒有見過死人的百姓並不對這些大白天戰場上的屍體感到驚訝。

    “鄉親們!這些官兵及賊眾表面上是沖著我張家而來,但又何嘗不是為那些惡人們張目!想讓大家再回到過去那種任人欺淩的苦日子裡去?除了我們帶走的這些俘虜其餘的凡是能割取這些傷者首級的人都可以在我們這裡換取更多的財物做為獎勵。帶甲的軍官五兩銀子,尋常的兵士二兩銀子!。”

    敢於前來在戰場附近圍觀看這種熱鬧的人不少是年輕人和半大小子,可沒有家裡的長輩那樣持重保守。在張家的威信乃至利益的誘惑下不少人沖了上來與張家眾人一起給予這些沒有多少希望能夠存活下來的人以最後的瞭解。

    由於鄉里的不少人都沾親帶故,這樣一做又使不鄉里的不少群眾被半綁在了張家的戰車上。

    戰鬥中其實包括張海在內不少的人都挨了鉛子箭矢,忙碌完打掃戰場的事情興奮而緊張的神經真正過去之後不少人才感覺到傷痛。

    不過因為盔甲的防護,這些傷大多是些連血都不見的淤青而已。算的上減員性負傷的不是頭部中彈就是手部中箭,還有各別被箭矢乃至偶爾沖到近距的敵騎投出來的標槍穿入板條甲之間的縫隙的。

    在學塾的那些孩子中終究有臧會松和田見金兩個人因為傷逝過重而犧牲,一個人因為手部負傷而傷殘。習弓的弟子中只有李輝一個人因為頭部中了鉛彈腦震盪而最終犧牲,其餘的傷這大多得到了有效的包紮。

    算下來林林總總算是減員性傷亡的人一共只有十餘人,這些人除了一個傷亡於敵臨近的步兵外大多是敵人突擊的騎兵造成的,但總算被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而與此對應的,參戰的三百余名保定總兵府的親兵家丁在猛烈的拳銃火力打擊乃至箭矢的追射之下只有百餘人最終逃了出去,戰死和負傷被殺多達二百餘人。

    其餘來襲的上千名敵鄉勇步兵戰死和最終負傷被殺則多達四百餘人,另有被俘近百人。加上駐守張宅最終選擇投降的千余衛所輔兵。

    除了獲得不少可以武裝起更多人的弓箭刀槍藤牌之類的武器外,最重要的是獲得了不少的火炮彈藥乃至馬匹。

    兩千多人拼湊起來的敵軍在初戰之中即便不能說是被完整的殲滅,也算是遭遇到殲滅性打擊了。

    擁有十數倍兵力的來襲敵軍,在還沒有與張家眾人展開全面近戰肉搏就在箭銃火力之下而遭遇到徹底的失敗,除了給予敵人巨大的震動之外,也給予了鹽山縣張宅附近不少鄉親們巨大的震驚和鼓舞。

    起初不少人雖然對天帝之使的傳說半信半疑、也欽佩張家的為人和武藝。可對於面對官兵大隊人馬的圍剿就連不少張家弟子也心有疑慮。

    而這場戰鬥,則徹底的打消了不少人心中最後的顧慮。不到兩天的時間,方圓十數裡內的幾個鄉數百名早就慕名的青壯便被徵集起來展開了應急性的訓練準備應對更為艱難的選擇。

    正月初十準備第一次集訓前的夜晚,忙碌了許久的張海偶爾有閒暇的時光在看望父母之後在主宅前休息。

    “海子哥,你在想什麼?”柳香終於有時間再次問道。

    張海似乎沒有注意到如今的柳香早已不是當年的孩子,而是正當妙齡的少女,依然如過去那樣坦誠的回答道:“我在想為什麼在戰場上犧牲的孩子都是那些平日裡表現比較老實而本分的人,李輝是如此,藏會松也是如此。將這些跟隨我這麼多年的弟子們帶上沙場上考驗真的是正確的麼?”

    “以後你不要再像前年那樣親自帶著孩子們直面敵人冒險了,尤其是最一開始不久的時候獨自一人與那麼多的炮車對抗。你不知道我還有父母是多麼的擔心。”柳香真心實意的勸道。

    “可我又能怎樣呢?至少未來一段時間內我不得不如此。即便這些報名來的鄉親們經過了基本的訓練,我和弟子們依然是我家戰力的主要核心。不過請你放心,從今以後我會儘量注意的,這次見敵必戰實是不得已而為之。”張海安慰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5章 起兵決策

    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因為或脅迫、或慕名或恐懼聚集在張家附近鄉眾已經多達八百餘戶近五千餘人。

    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看似聲勢不小,但第一天的訓練就讓負責此事的劉洪濤等張海的眾弟子們直皺眉頭。

    在弟子們負責訓練鄉眾的時候張海也沒有閑著,同有些社會經驗的父母一起整理起事之後的規章法度乃至軍紀條款甚至包括內務條理之類。還要負責趕制旗號以備更大規模作戰的情況下運用,雖然這些早就有所準備,但是要準備出許多份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見到傍晚的時候弟子們一個個愁眉不展,張海問道:“是訓練的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

    “即便只是青壯少年,光是讓這些人站好能點數的隊形就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好不容易才讓這些明白‘心是左胸是右’‘前北後南左西右東’”

    “雖然經歷了上一次作戰不少人對我們欽佩有加,可似乎看到我們這些年紀不大的孩子指揮他們依然似是有人欠他們八貫錢似的不自在。師傅,按規矩我們對這種人能直接紀律相待麼”白天負責訓練的弟子們紛紛抱怨道。

    大弟子劉洪濤直截了當的說道:“這些人人數雖眾,可我看這些人的戰鬥力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具備的。下一次作戰的時候這些人也只能做為戰勤來運用了。比如協助裝彈藥或修工事什麼的,幸好即便如此好好整備的話也不是沒有價值。”

    “如果十天之內爆發戰鬥的話,我看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在戰場的威懾之下怕是連這些也做不好!”

    張海一時間沒有回答孩子們的問題,微弱的燈光之下他沉默了許久。

    由於前世今生長期以來的思維慣性,原本的打算是先花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整訓隊伍。在敵人下一次大規模的圍剿前能夠再給敵人一次教訓,可實際的情況看來卻很不樂觀。

    自己的優勢是擁有強有力的作戰核心,已經不懼怕敵人尋常的擁有上千戰兵的中小股部隊。而敵人若要集結更大規模的兵力在這人煙密集的直隸之地也不難查探到。這同當年土地革命戰爭起家時或小股遊擊時的情況有本質不同。

    而如果在毫無依託的這張宅附近的平川曠野等著敵人準備好的下一次大規模圍剿,無異於以己之短應敵之長。下一次要是再被敵人夜襲,還能帶著這麼多人從地道逃跑麼?

    “我們主動出擊,打鹽山縣和郛堤城看一看!”張海最終下定決心道。在起事的危機情況下已經根本沒有多少練兵的時間。要獲得合格的兵源只有在積極主動的流動、進攻中大浪淘沙了。

    雖然這些年來的訓練乃至前不久那一仗讓孩子們的自信提升了不少,但聽到要攻城不少人還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必要的時候我們當然要有攻堅克難的勇氣,但這一仗主要目的是看一看這些人跟隨我們的決心。在實踐和實戰中篩選出值得我們下本錢去投資和教育的人。”張海繼續說道。

    張家的主宅已經成為臨時的老營,利用那些投降過來的衛所輔兵新建起來的不少窩棚裡已經住滿了人。

    按照規矩,所有參與起事的人都要將眷屬集中在老營駐紮以便管理。

    張林與楊秋霞夫婦乃至張家其餘二十多名家匠負責這八百多戶幾千人的管理一時也顯得忙碌不堪。

    “父親,我覺得我們應該離開這裡了。”張海開門見山的向父母說道。

    張林不是一個迂腐的人,也想到了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可我們能去哪裡呢?”

    “先去打鹽山縣城及郛堤城,我們不能給周邊的敵人以喘息及準備之機。如果大隊人馬明天淩晨要出發,老營能不能一起動身?”

    張林雖然感到了不小的壓力,但依然肯定的回答道:“明天起程沒有問題。只是帶著這些眷屬若是要強行或連夜趕路的話肯定是不行了。”

    “能夠準備出最起碼的自衛器具,並在黃昏之前按時抵達即可。”

    天啟二年正月十一,初戰後不過三天。鹽山附近的平川曠野之上浩浩蕩蕩六千人如逃荒的難民一般的隊伍在數十名張家家眾及弟子的管理約束之下頗有氣勢的向縣城行來。

    除了幾面寫著“新”字國號的旗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哪怕連統一的“紅巾”都湊不齊,更不要說統一的服裝。可經歷了最初的勝利雖然不少人依然有著惶恐不安的心思,可對於拿下鹽山縣城,卻並沒有多少憂慮。尤其是初戰中繳獲的那些炮車鎧甲馬匹和大炮,稍稍顯現了這群人同尋常流民的那一丁點兒區別。

    幾乎是在張家附近聚集起的眾人剛剛動身的時候,鹽山的劉縣令就有騎著快馬的親信如飛一般的趕回了縣城。

    鹽山的劉縣令從張家出人意料的勝利那一天起,衙門乃至家裡就圍繞著要不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爭論不休。

    “保定總兵府的家丁們都沒回去多少,這張家的勢力遠非我們以前預料的那樣啊。現在不走難道還等著他們動身打上門來麼?”劉縣令的操守並不比鄆城知縣余子翼強上多少,可沒有殉城的覺悟。

    然而縣裡擁有眾多房產宅地的本地中下層官紳卻沒有外來的縣令那樣可以隨時輕易的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決心,並不希望因為劉縣令的擅自脫逃而影響人心。甚至有不少人堵在了縣衙的門口。

    “這張家人又不是聯香教那樣在直隸山東一帶根深蒂固的人物,只要我們縣城不失守,他拉不來多少能戰的人的。打敗保定府的那些人不過是憑藉了野戰防守之利而已。如今這冬末初春時節縣城方圓十數裡都沒有多少樹木,也不可能臨時打造攻城的器械。張家人再勇猛還能飛上城牆不成?這可不是王元家的那些一兩人高的土圍。”本地的師爺勸道。

    縣裡的訓導也不願意離開這擁有不少根基的縣城:“我們鹽山縣還不是孤立的縣城,八裡之外就是郛堤城,聽說最近從河間府臨時增派來不少人手,可以互為犄角相互支援。他們沒有本事在朝廷的大軍先鋒到來之前吃下我們兩座城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6章 攻城準備

    張家眾人帶領的幾千難民一般的隊伍來到鹽山縣城的時候發現縣城的緊閉。城頭上時不時有人探出頭向外觀望,一副嚴陣以待的摸樣。

    城牆雖然在縣城中也不算高,卻也根本不是兩人相互協助再借用一杆鋤頭就能攀登上去的,而在城外不要說成片的樹木,就是連碎石也根本沒有多少。或許這就是鹽山縣城看起來打算頑抗的緣故吧。

    雖然相比那些擁有護城河或者壕溝或者依託地勢而建的戰略重鎮這縣城還算是基本上無限可疑。可攻城準備上的缺乏卻使得在大多數人看起來這平日裡並非沒有見過的縣城城牆也如同天塹一般。

    而懾于張家的威名,守城的眾人看起來似乎根本沒有出城而戰的打算。

    “堆土攻城的辦法真的有用麼?在石塊箭矢下那要冒多大傷亡?”攻打縣城的作戰方案事先商討過,雖然從土方量的計算上看並不算太花時間。但不論是大弟子劉洪濤還是張林夫婦都覺得有些沒譜。

    “堆土攻城是中策,我們繳獲了這麼多炮,先看一看。”張海說罷下令將這五六千人中的兩千餘包括俘虜的衛所輔兵轉化而來的青壯分為四隊部署於縣城四門外大概二百步外的地方,而幾千人左右的老營佈置在城東門大約四百米左右的距離上。

    忽然縣城東門城頭之上微微的閃出點點白煙,緊接著老營方向一顆落下的炮彈掀起土花,雖然也沒有造成傷亡也引起那些主要是婦女孩子還有部分老人的人群中一頓混亂。

    張海沒有想到這小小的縣城居然也擁有用來防守的火炮,迅速命令上百名學塾弟子和近四十名習弓弟子以拳銃予以環擊。

    三斤重的一寸口徑拳銃雖然只能把二百克左右的鉛彈以神臂弩一般的初速射出去,可依靠動量克服空氣的能力卻比一般弓弩還要好上很多,更不用說同弓箭相比。

    城牆的高度早有人在平時略知一二,依託地物測距的精度也比往常高上了許多。加上從不同角度的抛物線來看,最大射程附近的角度拋射往往比其他角度準確,一百幾十枚鉛彈組成的彈雨瞬間就覆蓋了冒出白煙方向沙鍋內的城頭。

    雖然在有測距依託和多年訓練的基礎下也只有一半左右的鉛彈落在目標附近方圓三丈之內,可負責開炮的炮手乃至周邊的幾個人瞬間就有近三分之一在彈雨下被砸倒,這沒有想像到的從天而降的準確打擊給了對此幾乎沒有多少心理準備的守城官兵巨大的打擊。

    沒有負傷的炮手乃至負責掩護的士兵拋棄了火炮一哄而散,再也不敢在城頭上開炮了。就連其他城牆上的不少壯丁和士兵也不再敢於探頭。

    “前進!前進!他們不再敢開炮了,即便開炮也打不准!”

    張家手下的家匠乃至孩子們趕到四個方向上不斷的催促著眾人,不知花了多大的工夫才使這些青壯前進到距離城牆一百步左右的距離上。

    然而城牆上挑選出來的弓手射出的那一陣陣既不整齊也不密集似乎毫無威脅的箭支也一下子讓不少人向後畏縮不前甚至潰逃到城頭上敵人最大拋射範圍之外。

    張海這會總算明白歷史上那些一兩個人用箭就能射退四位數追兵的戰例是怎麼會事兒了,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年那些在張家人眼裡不堪一擊的土匪鄉勇們在鄉里卻能夠橫行。

    不過,在這麼多的人裡總算有一些沒有沾染上成年人的那種明哲保身之道習氣的勇敢少年借著發下來的騰盾勇敢的沒有保持後退。

    張海從中挑選出了幾名知道箭雨來臨的時候適時躲避並在合適的情況下才舉盾防護的少年:“你們幾個跟我來!”

    帶著這幾個少年張海退到大概距離城門二百步左右敵拋射的箭支所插最遠的位置上,在環繞城牆散步之時以三石強弓射接連向每一處城門射出六支重箭。

    “你們去城下盡可能近的距離上去看一看城門上插著幾支箭,尤其是三尺以上的位置上好不好?張海鄭重的問。

    那些初臨戰陣的勇敢少年還是感到了不小的壓力,猶豫了片刻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張海知道如果是對於自己手下的那些弟子特別是習弓弟子來說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有挑戰性的危險任務,但不打算冒不必要的風險。

    披上板條鎧甲手並拿起繳獲來的藤牌後,幾個勇敢的少年所感到的心理壓力剛才少了許多,勇敢的向各處城門逼近。

    在拳銃零星射擊的掩護下城上的敵人不再敢輕易的露頭放箭,直到那些孩子們逼近到三十步附近的距離上時才有人以石塊向外投擲接著城垛的掩護予以還擊。

    “稟聖使,西門兩支箭。”

    “北門一隻箭。”

    “東門三支箭都插在城門三尺高度以下的位置上。”

    “南門六支箭羽全都在。”

    “你們覺得,西門、北門、東門的箭矢都插在比較低的位置上麼?”張海繼續問道。

    那四名少年點了點頭。

    “很好,你們叫什麼名字?戶號是多少?”

    “我叫王巍,王十七戶。”

    “張小壘,張二十三戶。”

    “包南,包二戶。”

    “陳征,陳七戶。”

    “名字是新起的?是的,張家的小師傅們給我們重新起了名字。”張海鄭重的表揚道:“你們敢為人先的英勇表現的確不錯!這些盔甲和藤牌以後就歸你們了,只有勇敢的人才配得到最好的防護。”

    張海已經大致清楚了敵人城門的情況,以自己三石拉力的大號優等弓射出的強箭在這種級別城池的城門上還射不穿,就是敵人在門後已經有所準備。看來除了南門以外,守城的敵人還沒有來的及將其他幾個城門徹底賭死,那麼即便是這些繳獲來品質難測的輕炮也是有機會的。

    隨即,老營炮兵隊拉著三十多輛炮車迅速在鹽山縣城的北門擺開了陣勢,並在車盾的掩護下向前逐步推進。

    “一百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上,你們有把握把炮彈全部打在城門上麼?”

    “這城門看起來並不算小,比一人的面積可達多了,試射幾次應該沒有問題。”一名年過中年的炮手回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7章 破城之慮

    見到那麼多炮車被推到了北門之外,攻城的人進攻方向已經很明顯了。負責縣城防禦的訓導趕緊集中了全縣上百名能開四鬥弓以上的弓手到北門附近展開了防禦。一陣陣箭雨向臨時炮兵隊射來。

    再遜色的弓手把箭拋射到百步左右的距離上也不算困難,儘管有不少人舉著騰牌負責側翼掩護,炮車的正面也有防盾,但偶爾透過藤牌的箭矢還是讓推著車的炮手們膽戰心驚。在一百二十步左右的邊界上大部分炮手雖然還沒有出現傷亡卻不敢再往前了。

    此時張家做為核心骨幹的約一百六十人左右隊伍也大多集中到了北面縣城城牆邊角外弓箭拋射距離之外。一方面準備掩護一方面也防備著可能從東西兩門出城攻擊或逃竄的敵人。

    幾百米處的測距即便對於經過了不少時間的張家眾弟子來說也是難以精確的,但彈丸的橫向誤差卻可以靠比較大的動量來大致保證。從北面城牆兩側向內開火的拳銃拋射的鉛彈大部分都能落在敵人防守兵力的主要分佈區裡,沿敵人城牆長條型的而且盡可能的避免了城頭上的死角,甚至還能打到城牆內側。

    一百六十名射手左右輪番開火下每十幾秒種幾乎就有七八十枚鉛彈從兩側飛來,眨眼見的二三百枚鉛彈就殺傷了北門城頭上百餘名弓中中的至少十餘人,幾百焦爾的能量之下即便有人舉著門板和桌面做為臨時的盾牌還是會受到不輕的鈍傷,那些曾經從城垛內拋出來的箭支也變的稀稀落落了。

    “開炮!”張海的命令下早已瞄準好正門調整好角度的三十餘門繳獲來的輕炮幾乎在同一時間整齊的發出震耳欲聾炮聲,噴土出連成一片的白煙。

    除了少數炮彈雜在了城門邊上之外,二十多枚命中城門的鉛彈轟擊之下木制的縣城城門瞬間千創百孔一般漏出了不少空襲。

    連翻十數輪炮擊之下,鹽山北城的城門被完全粉碎了,就連最下面幾尺也露出了剛剛堆起來不久的磚石瓦塊。

    張海下達了向北門進攻的命令,可聚集在北門之外多達千人的青壯卻還是猶豫不決委靡不前。少數幾個人首先走出來的人看到這麼多人都沒有動也都退了回去。

    “開仗之前我已經給了大家選擇參戰還是不參戰的自由,大家也都默認了我張家起事之時曾經頒佈的命令與紀律。那麼大家這麼不給面子,我們也沒有什麼情面好講了!”張海隨即下令將火炮部署在人群的後方,似是準備開炮督戰的樣子,人群才開始逐漸挪動著向前推進。

    見到在拳銃輪番射擊的掩護之下已經沒有幾個守城的人妄圖憑藉北門之後臨時構築的街壘防守,不少人才開始放心大膽的向前。

    可當這些人剛剛挪進北城城門的時候掩護的拳銃剛剛停歇,更遠的街道兩旁一些守成的散並遊勇仍出的石塊乃至零星拋出的箭支就讓大部分還是遲疑不前起來。不論張海拿起一張過去曾經訓練時的四五鬥弓以訓練箭怎樣督戰也無稽於事。只得親自披掛上陣手持強弓身背槍劍沖到了門洞內人群的最前面,不斷冒著時不時從前面飛來的零星箭石向前推進。

    拋出的石塊和那些不強的弓箭只要不是密度太大並不難以躲避,少數十幾個守城敵人中的驍勇者再被接連殺傷了數人之後也開始向後退去。

    張海幾乎是只靠自己一個人憑藉著身上的鎧甲防護、能夠接連快射的強弓沖上了只剩零星敵人守備的北城門,那些跟隨而來的青壯這才反應過來並跟隨著佔領了北城並在張海的帶動下把守城的敵人沖城頭上趕了下去。

    對於只有這一裡方圓、三四百畝面積的北方小縣城而言:佔領了城牆的四周就可以用並沒有多強的弓箭覆蓋住城區內的大部分面積,剩下守城的幾百敵人再也剩下多少戰意只得投降了。

    縣裡的訓導和一名武舉在北城門作戰的時候被張海射殺,而劉縣令最終迫于無奈選擇了自殺,其他徵集來的幾百名守軍在付出了累計約莫幾十人的傷亡之後大部分投降了。

    其實從抵達城下到攻克鹽山縣並沒有花費多少工夫,從下午到傍晚不過不到一個時辰而已,不論怎樣說都可以算是“一鼓而下”了,而張海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攻城這麼順利,除了守軍戰意和水準都較弱,己方擁有多年訓練出來的精銳拳銃手、職業弓手乃至繳獲來的眾多火炮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這些跟隨自己而來的鄉親們表現實在令人失望,如果不算其中個別勇敢的少年似乎並不比那些俘虜轉換過來的衛所輔兵們強多少,連守成的那些魚腩也趕不上。如果敵人要是及時堵上了四門,說不定自己拿這個縣城還真要“連攻數日”了。

    佔領了鹽山之後張海命令除少數表現突出的少年與孩子負責在周遍警戒放哨外,主力駐紮在城牆四周守夜,天亮之後才可以入下城。

    “海兒你下定決心要這麼做麼?”張林有些顧慮的問,以這些日子以來對這些跟隨來的人的觀察,如果要實行軍法那一套,必然會有不少人離開甚至有可能產生一些亂子的。

    “要迷惑數日之後很可能趕來的大股敵軍,並在徵集必要的人才物資之後從容突圍,只拿下鹽山一個縣城是很不夠的。我們還在短期內拿下郛堤城甚至慶雲縣城。如果這些人都像今天這個樣子,那有可能執行哪怕最起碼的攻城作業任務麼?”

    多達幾千人擁擠在四裡的城牆上也顯的略有些擁擠,不過這樣多多稍稍可以依託城牆抵禦些冬末初春的寒風。然而張海的弟子們沒有給一些人留情面,端著燈籠仔細查看那些休息的人特別是做為參戰主力留守北門的那些青壯們,並帶走十幾個身上血跡卻似乎在負傷點名時沒有應聲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8章 軍法無情

    那十幾個似乎比張海大了一個輩份的三四十歲中年只有少數幾個是俘虜過來的軍戶。剩下的似乎是張宅附近的住戶,也是從外地隱居滄州的,平日裡日子過的還算尚可的那一類。還有幾個是鄉里典型痞子。

    能在兩千名青壯男性中墊底脫穎而出,年紀偏大、成分不好等一切不利於的要素似乎全齊了。

    這些人平日裡對張海為天帝之使一說本來就不十分感冒,自起事以來被這麼多孩子一般的人呼來喝去早就有些不自在。

    “行軍打仗了一整天,大晚上叫我們來幹什麼?”有人不耐煩的說道。

    “叫你們來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只是核對一下你們的姓名,並詢問一下你們家裡有沒有孩子在名單中。”說罷,張海把名單上的名字與呼號念了一遍。

    張海的話雖然不是很客氣,尤其似乎對這些中年似乎也毫無講輩分之意,但畢竟沒有什麼敵意,來的眾人或搖頭或不耐煩的回到:“這裡面沒有我們家孩子,玩事兒了沒有?”

    “第二件事是你們在白天的戰鬥中,在並不很大的戰場危險下也顯得委瑣不前,是十足的懦夫。違背了信義,所以被我以染了顏色箭射中。今天晚上我要給予你們懲罰,每人賞你們三軍棍以儆效尤!不然,很多人還以為我們是在逃難而不是在軍中打仗。”張海硬氣十足的回到。

    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雖然有些不服的樣子但並不敢出聲,倒是幾個痞子摸樣的人聞聽最多不過三軍棍,思索片刻笑著歪嘴道:“你動大爺我一個試試?信不信我先替你們張家老爺教育教育你這崽子?別以為你箭射的好就可以在大人們面前裝。”

    張海沉默片刻嚴肅的說:“鑒於你們幾個當面頂撞一軍之統帥,並且出言不遜。我覺得你們幾個加刑到十軍棍!來人!執行!”

    張海不是覺得自己沒有近戰肉搏中對付這幾個人的能力。畢竟自己的天賦過人,在八九歲的時候力量就遠超尋常成人了,而現在身材上對付這些人也不再吃虧反而占優。不過覺得這事情如果由自己親自出手同這些人打成一團影像不太好,不如宣人進來有譜。

    早就在城頭上臨時搭起來的帳篷外等候著的二三十個身披盔甲的弟子手持早就準備好的槍劍繩索闖了進來將這些人徹底的控制住並半綁了起來。

    “十軍棍就十軍棍!有什麼大不了的?”那幾個痞子似的人物不服道。

    那幾個準備好挨打的人沒有想到還有人將兩個平時用來擋箭的門板被加在了屁股兩側,只留約一棍寬左右的肉處。

    “忘了告訴你們了,由我親自來行刑!請放心十軍棍內等於死刑!”張海不再像剛才那樣冷笑,而是有些哀傷的看著這幾個人。

    木棍是從敵人那裡繳獲來的白臘杆,但在張海的手上如同長劍一般由上而下借著門板的瞄準與幫助迅猛的向下劈了下來。

    一聲清脆的暴響伴隨著哀嚎,近寸把粗的木棒在第一下的時候就已經被打折,而被打之人的屁股在第一下就被打的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第二下的時候棍痕仍然準確的印在原來的傷處,棍子再一次被打折,眾多的血管和神經在這一下被打斷,鮮血飛濺到四周三尺之內,被打的人疼痛的昏迷了過去。第三,四根棍子接連打下去被被打折的時候臀部的骨骼已經在模糊的血肉下被打的散了架,粉碎性骨折伴隨著大出血沒有過去多久之後被打之人就徹底失去了呼吸。

    在這苦難自幼就潛移默化磨練著許多人意志的舊時代,視死如歸和能夠面對傳統手段嚴刑拷打的人並非不可想像,可卻決非這些面對一丁點兒的風險也遲疑不前的貪生怕死墊底之輩。張海能夠寬容與理解那些懦弱的人,但卻不能夠原諒這些不尊重他人的殘渣,所以任憑剩餘的兩個曾經出言不遜的人怎樣哀求,張海依然接著用掉八根棍子在痛苦與殘酷之中結束了他們的性命。

    生命的危險之下其餘十餘人已經呆若木雞一般失去了應有的反應,如同刑場前的很多人準備赴死。

    張海不打算要其他人的性命,也沒有再繼續親自出手,而是讓其他兩個力量大些的弟弟子實打實傷疊傷的打上三軍棍。尋常健壯些體格的人在像新加坡那樣實施毫不留情面的肉刑的時候幾下也能對人形成不輕的傷害,但如果體質不是太弱還不至於五下以內殘廢或者死亡。

    被打死打傷的這十幾個典型不但自身受到了處罰,按照事前講明的約定連家屬也一併在沒收全部財務的情況下開除出隊伍。

    “告訴城牆上跟隨我們的各戶各人,下一次戰鬥如果有過半的人不聽命令畏縮不前。我們依舊將處決同戰死人數一樣多的落後者,並給同負傷的人員一樣多的落後者以血的教訓。如果有人打算退出,最好在天亮前主動到北門報導。我們會從聖庫裡歸還應有的盤纏。”事情過後張海迅速對負責傳令的弟子們講道。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於殘酷了?”柳香也知道了這件事,主動找到了張海。自幼以來相處的娃娃親如姐弟兄妹一般,並無尋常戀人那般顧忌與隔閡。所以柳香有所憂慮便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張海向來疾惡如仇,親手處決的那幾個人我不感到怎樣。倒是對被處以一般刑罰而打傷的那些人感到一些無奈。懦弱並不是一個人的罪過,在我們早就失去了尚武傳統講究中庸之道的北地,他們處世的態度也不是罪過,可是如果今天我不這樣做,這些人乃至許多人會連經歷下一次大浪淘沙的機會都沒有,天帝所託付的開天闢地之業又如何完成呢?”

    臨近黎明的時候有不少人最終還是選擇到北門處報名打算另尋出路。

    “我們實在不是打仗的料,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為了不拖累隊伍還是放我們走吧!”來的人態度倒還算誠懇,不似之前那種見到比自己輩分小的人就總有些不服與不屑了。

    早已準備好相應財物的張海與張林等人親自送這些人下了城牆,在臨別的時候張海還將不少刻了姓名的拆碎石片做為信物相贈:“你們離去的理由是可以理解的,以後你們算是參與新朝大業的失散人員,即便是如此我們也不會相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4

第39章 鹽山整備

    由於最終確認提出退夥的人沒有發現遭到清算或者被誘騙,再者許多人覺得一切繳獲歸聖庫外加男女分營的制度實在不爽快,截止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累計到老營報名選擇領盤纏退夥的人多達總數近三分之一。八百戶人家六千左右的人口最終只有五百戶人家外加倒戈過來的軍戶約四千餘人左右沒有萌生退意。

    但總的來看,相比攻城之前隊伍好歹更有組織團體的意味了,少了一絲旅遊團或難民營那樣的鬆散和自由,一些無關緊要的命令也大多能得到落實,絕大多數人對於管理核心也算有了敬畏之心。

    張海還是沒有決定放多數人下城牆入城。

    入城執行宣傳任務、徵兵任務的以臨時建起來做為作戰輔助主力的未成家的少年營為主。而打府庫繳獲各種軍需物資還有徵集民用物資的徵集民間各種所需要的工匠藝人的,則以張家弟子及部分在作戰中表現可靠的人為主。

    對城裡人的宣傳和控制果然比在農村容易不少,經過一天的忙碌沒有花費多少工夫就又徵集到不少人入夥。跟隨隊伍的總人口又重新恢復到八百戶左右的人家,六千餘人。

    除此以外加上張家附近初戰的繳獲,整個隊伍算上張家的家匠在內已經擁有了七十多名鐵匠、百余名木匠,還有不少懂得染印製衣手藝的人,整個隊伍自給自足的能力得到了近一步的加強。服裝雖然短時間內湊不起,至少對於幾千人的隊伍來說車馬、扁擔、木板等一些大股軍隊的必備裝具算是勉強湊齊,做為統一標識的旗鼓、同色頭巾之類也算完成。

    張海對長遠來看的社會構架宏遠的理想,但不打算在起事的時候就搞極左冒進,本來不想多殺人。不過為了彌補徵集民間物資帶來的損失的情況下不至於在經濟上太過虧本,不可避免的吃了城中曾經在攻城時選擇“頑抗”的大戶及其家屬。

    傍晚前輪休的人準備繼在城頭上守夜的時候,張海將張家眾弟子親信單獨進行了長時間的詢問。

    “你們真的發現沒有有違紀甚至犯罪的情況麼?”張海問道。

    “進城的其他少年都是跟著我們,縣城並不大,我們各組更多的時候也是集中起來集體行動,沒有人有不良的動議。”

    舊時代的底層農民往往是樸實的,不是在惡劣的組織下沾染了壞風氣、不是積年從事打家劫舍行當的一般人往往並沒有封建文人們描述的那樣如匪如寇。貧窮的人往往正義、富有的人往往不仁並非社會主義階級觀的簡單說教,而是傳統農業社會下的一個客觀現象。更不要說為了避免出現城鎮中影響戰鬥力的違紀在人員選派行動方案上的精心準備。

    可張海忽然發現自己的這些弟子大多似是有所心事似的,於是臨時召開了內部會議。

    “你們覺得對城中那些大戶的處理方式不對?有些過了?”張海試著問道。

    “戰場上委縮不前的人應該處罰,嚴重違紀的人應該處決。因為這關係到隊伍的前途和利益。可今天我們處決這些人以後我們再攻城的時候遭到嚴重抵抗怎麼辦?”習弓弟子李峰問道。

    張海似陷入了沉思,他忽然想到當年李自成攻洛陽之後三戰開封之事。當年開封官兵選擇拼死頑抗是否也有城中的大戶們更捨得下本錢的緣故呢?但從更廣的角度仔細思索卻釋然了。當年開封城內的人力和物力並不比城外的圍攻的農民軍要差多少,特別是後者還要面臨“打援”的壓力而時間有限。為什麼開封城內的人幾乎沒有多少主動的戰略決戰呢?因為戰五渣不論在什麼情勢下都改變不了戰五渣的本質。缺乏信仰缺乏有效的紀律及組織特別是缺乏人品的情況下,所謂的“拼死頑抗”其實也並非如想像中的那樣可怕。

    更何況決定天下格局的根本不在於城防戰而在於野戰。自己起事之後要連打幾個城的根本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最基本原始資源的積累,這以後恐怕就要過著不是轉戰各地就是在山野間隱居練兵的生活。根本無需顧慮敵人在守城時是否選擇頑抗,李自成最終的失利也同是否能夠輕易拿下開封沒有決定性關係。

    “如果我們不鼓動甚至可以說是脅迫城內的百姓參與公審處決那些個守城時的骨幹,不僅僅是我們要做筆虧本買賣,喪失可以用於積累的財物。可能從新來到到原有的,我們隊伍中的許多人都會心存幻想而沒有將事業進行到底的決心。我決定這樣做,就是抱定了要讓人們看到:我們是什麼性質的隊伍!我們是窮人的朋友,真心實意要把劫富濟貧當做終生事業的義軍。”張海向弟子們告戒道。

    在下一步戰略方向的商討中,張海還是請了有些見識的父母參與討論。

    “我們被迫起事至今已經過去三天有餘了,朝廷的官軍會不會跟快到達?”楊秋霞有些憂慮的問。

    張海對此也有些顧慮,雖然說以這時代正常的通信反應乃至行軍速度,得到通報並進行組織動員再行軍超過一府距離的一二百公里至少需要七到十天的時間。

    也就是說隊伍還有數天的時間攻略周邊縣城,可他不想做孟達第二,凡事總有例外並料敵從寬的。

    “我也有此顧慮,鹽山縣內的對手對我們早就有所瞭解和防備。現在囤積在郛堤城內的敵人兵力多達近千人,大部分還不是臨時徵集來的狀丁。這樣的軍城準備也非鹽山縣可比,並且打下來也不會有多少收穫,在效費比上是前途未知的。我的看法依然是南下慶雲縣看看情況,如果北直隸的敵人援兵趕來,攻城又不利我們可以向山東境內退去。”張海最終決定道。

    “我們全師而動放棄鹽山麼?”負責日常管理事物的大弟子劉鴻濤忽然問。

    “擴編後的少年營乃至青壯隊共計兩千餘人全部帶走,工匠也跟著我們。其他人留在鹽山至少可以迷惑敵人”張海回答。

    人們在心裡清楚,這樣一來鹽山就只有幾千老弱婦孺負責守衛了。

    雖說老幼婦孺並非不能守城,至少面對郛堤城內的那些人堅持一日沒有問題,但總似乎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可這又何嘗不是不得不冒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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