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英雄 作者:女俠獨孤雯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0 18: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4 4794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0章 間瞄曲射

    初戰進行的時間並不長,沒有到中午的時候就結束了。

    圍攻慶雲的一萬幾千名敵人在城頭上的威懾下退到了二百步外,大概是尋常弓箭勉強可以威脅到的地方。

    圍困縣城的敵人營壘當然不是在方圓數裡長的距離上撒胡椒麵一樣分佈。主要集中在縣城的四角。在東南、東北、西南、西北二百部外以州府為單位形成了四個相距不到兩裡相互掩護的營壘。

    炮隊的一名的軍官被找上了城頭,張海詢問道:“現在我們繳獲的那些火炮的情況怎麼樣?”

    一名年紀近中年的負責常年操炮的人皺了皺眉頭:“我們的炮大多不是銅炮,銅炮在危險之前大多有鼓包的現象。慶雲之戰開火的次數不少,雖然現在還沒有炸膛的問題,按照以往的經驗,像以前的那種打法,再開火個五六十輪就很危險了。可是現在實心彈卻已經不多了,最多只能再打三十輪。”

    “如果用藥減少到兩成五左右,單炮壽命可否增加到四倍?”張海詢問道。這種小將軍炮一類的火炮威力它見識過,雖然本就不怎麼樣,而至少在兩百步大概三百米左右的距離上還在之射範圍內。憑張海前世今生從理論到實踐對於火器的瞭解,這炮的初速最多二百米每秒。兩秒初速大概就是或弓弩或尋常火炮最大有效直射範圍,火器即便炮類的有效射程也比兩秒初速要低。初速太高的火器沒辦法拋射,彈丸太輕也影響穩定性,就像一般槍彈很少曲射一樣。不過如果將炮的初速降低到50擲彈筒或強弩那個級別,就另論了。

    “用藥減少到兩成五的話,那壽命增加應該不止四倍。”中年炮隊軍官憑經驗說道。

    張海沒有遲疑,迅速就抽出幾名學塾弟子中經驗比較豐富的臨時進行試炮。並準備建立新火器的“射表”這個工作也只能由文化水準遠非那些傳統射手並論的張家弟子來完成。

    從慶雲縣城裡穿來的隆隆炮聲能夠傳到幾裡之外,城外的敵人最初著實驚慌不小。胡思仲與趙彥等人正安排相當部分部隊休息,準備夜間展開對慶雲的一次決定性猛攻。隆隆的炮聲將不少城東南角外營壘初的敵人驚醒了。當發現炮聲傳自城內,不少人在最初的驚慌後又欣慰起來:“這是賊人們內訌了吧?我們要不要趁機攻城?”有個別前來的參將問道。

    胡思仲下令派出幾名遊騎在城頭察探,毫無疑問遭到了城頭上張家持弓弟子精准的還擊後也百思不得其解,穩妥其見還是下令道:“這不像是城中有內亂,各部不要上了賊人的誘敵之計。”

    縣城邊長通常來說在一裡左右,但是從城內的東北角到西北角卻有近一裡半的距離,完全可以滿足大多數拋射弓弩火器的實測。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緊張忙碌,利用清理出來的空地及線尺等裝備。不僅火炮的大致射表被測了出來,張海勉強運用三石弓拋射三兩重箭的“射表”也被大致實測出來。

    劉洪濤忙碌完畢之後不由的直搖頭:“沒想到我們繳獲來的這些炮從炮到彈再到火藥按照我們張家的標準都完全不合格,同一門炮按照相同的角度發射都能有那麼大的誤差,還不如我們的臼銃發射六兩鉛彈在野戰實戰的精度高。”

    “能威脅到敵人集中分佈的營壘就好。炮隊對城外的試射攻擊準備好了麼?”對此張海並不以為意,實踐中幾百米距離上的曲射大部分的誤差其實來自於測距。相比野戰的情況下守城襲擾有更多的機會進行試射。

    近一個時辰幾百次試射之後,炮聲又一輪響起的時候該休息的敵人依然在營帳裡休息,似乎早已不以為意。

    這種繳獲過來水準並不高,遠遠遜色於拿戰時代山地榴彈炮的行營炮發射散彈的效果極差,而且並沒有多少標準化的霰彈彈藥,一次只好拿七八枚一兩上下的石子來替代了。雖然發射這種臨時石子誤差大到可怕,可對於二百步外動不動足球場般大小的敵營來說這算不上是個顯著的缺點。

    其中一門用做試射的火炮幾輪精心的準備之下,近三十門火炮第一輪“霰彈”打出去的二百多個石子落入敵營。低水準的火炮拋射出的彈丸威力也極弱,對於沒有盾甲防護的人也只能造成輕傷,甚至還不如投石索發射的小型石子。但對於缺乏有效準備的敵營也造成了至少十餘人傷亡。

    當敵營做出戰備和防禦反應的時候,張海重新操起了長弓重箭。十數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之後左臂隱隱的傷痛似乎好了許多,至少在試射的時候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二百步外的目標,在優等弓型頂級力量拉距的長弓重箭之下屬於能夠精確直瞄射擊的範圍。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便有二十余支重箭發射出去,給幾千人的敵營造成十人或死或殘的嚴重損傷。

    幾千很少操練的鄉勇在二十餘人的傷亡也很可能發生崩潰,幸好營外來回巡邏力量占明顯優勢的各府“精兵”發揮了足夠的督戰作用才沒有發生炸營。但要想像預先準備的那樣在白天於敵城下展開有效的準備怕是做不到了。

    臨時趕到慶雲城下的敵人雖然兵力眾多卻一時缺少攻堅器材乃至火炮之類,難以展開相應的還擊。

    趙彥也顯得有些無奈,值得與胡思仲商議講營壘向後撤出一些距離。可沒想到隨著在城外營壘重新紮好營之後,從慶雲城頭之上的火力以直接瞄準曲射的方式展開了一輪輪更為兇狠的射擊。

    在敵人難以威脅到的距離張海也好似當年的王瞬臣一般更無估計的向外放箭。

    經過整整一下午的較量,圍城的敵人在幾百支射來的重箭乃至城頭上火炮幾十輪開火的輪番試探性壓制下又付出百餘人的傷亡直退到了距離城頭近兩裡的距離上才算是徹底避免了火力威脅。而且經過輪番襲擾射擊在迫使敵人無法有效休息的情況下為守城的己方爭取到更多的休息時間,最大限度的減少了夜間敵人發動全面進攻的危險。

    “敵營距離城頭已有兩裡之遠,一萬余人連營多達十幾裡,我們選擇在夜間突圍應當問題不大。”

    炮隊及張海在城頭作戰的時候,張林楊秋霞等人做為為數不多的核心武力成員也沒有閑著。傍晚臨時碰頭會的時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樣一來,夜裡組織隊伍突圍並非沒有可能。

    張海沉默了許久,在大致構畫中:至少幾百個可以做為精幹核心力量的人手是需要一次硬仗來考驗篩選出的。然後再用大致兩年的時間於或太行或商洛等江北的山區建立一支裝具齊全,戰鬥力超越這時亞洲地區一般野戰部隊戰鬥力的隊伍。那時就可以橫行於北方,賺取更多的優秀兵源乃至工匠等人才資源。再進行兩年左右的種田練兵,將核心骨幹隊伍從一千人擴充到幾千人,有能力同敵幾萬正規戰兵交手,跨過起義戰爭的“山坳子”,從此不再流動作戰就有希望了。

    “我們不能總是回避那些硬仗,分散突圍的風險其實並不小,我認為最後在淩晨的時候以進攻的方式展開突圍。”思索了片刻張海最終說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1章 突圍部署

    正月十三的夜幕終於降臨下來,但即便是早已將生死看透勇氣相比前世倍增的張海也感覺到了無形中的壓力,明天淩晨就是決戰的時刻。

    怎麼打?能不能贏?決戰失敗了怎麼辦?決戰成功,張家核心力量帶著必要的人員突圍的話,下一步的方向在哪裡?為了安定更多人的心,入夜休息之前除了在城頭上留守的值班人員。張家核心力量的大部分都被召集過來,一方面研討作戰方案一方面安定軍心。

    “我們起事算起來至今不過五六天的時間而已,兵力兩千有餘看起來不算少,可我看這些人比城外那些武定府來的鄉勇也強不了多少。要是面對敵人騎兵的衝擊,他們的反應連不知所措的境地都達不到。除了少年營的不少人,大多數人會在接戰之前就四散奔逃。”經歷過第一次作戰的學塾弟子趙征說道。他不但經歷了張家起事後的第一次實戰,也親自負責青壯中隊的督導管理。

    張海知道趙征的說法其實是有有些富餘的,在沒有盔甲也沒有足夠多超長矛的情況下豈止是接戰時才會潰逃?那是拿戰時期歐洲所謂的“近代步兵”之水準。恐怕是戰前就有不少逃兵,敵人騎兵準備衝鋒的時候就會發生動搖。

    “我看敵人那些武定府臨時來的鄉勇也遠不及滄州那些多年來與我們有過節的仇家,從裝備到人都是如此,我們遠近至少兩輪以上的拳銃、再加上箭雨,數百傷亡之下不信那上萬湊數的人群不會後退。”張萬勇經過白天的觀戰,信心卻恢復了不少。

    “如果你負責敵人的臨時作戰部署,你會怎樣?”張海對大弟子劉洪濤問道。

    劉洪濤回憶了下上次起事之戰的情況:“武定府的這上萬鄉勇雖然人數多了許多,但如果不十分堪戰的話,敵人會以足夠的騎兵在後面壓陣。有潰逃者當場斬殺,甚至通過不停的追殺逼迫這些人以一定的速度向前,用這些人消耗我們的中遠程火力。當我們陷入近戰或者剛剛可以把敵人這些烏合之眾擊潰的情況下就陷入與敵人精銳的激戰中。”

    “既然如此,我們也可以用這種強硬的手段督戰。我們雖然只有兩千左右的隊伍,為城下鄉勇五分之一,但是這些人都是我們的鄉里鄉親。至少還是有一些人是因為師傅的神使威信跟隨而來的,應該遠非對手可比。”李峰回道。

    眾人忽然陷入沉默之中,這些人中很多人是跟隨自己起義的鄉親,遠不同敵人那裡主要由北直隸的精兵督戰武定府的情況。可如今要想取勝又有什麼辦法呢?

    “督戰、甚至在戰場上屠殺自己鄉親的事情即便在給他們以選擇的情況下確實也有些殘酷。但如果我們的事業進展不順,不說失敗,哪怕是晚一開闢新的時代又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亡?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在我們的大業面前清楚應該怎樣選擇。”張海堅定的下決心道。多年來的言傳身教,使得這些核心弟子能夠擺脫中國社會很多情懷式的思維方式,所以他相信執行戰場紀律的命令可以執行:“全部隊伍一共是二百多個小隊,每小隊十人上下。我們今晚休息之後重新整編為一百六十小隊,每一小隊都由我們張家乃至眾弟子們親自帶領督戰。小隊之間也可以相互督,我們要靠他們擊敗那上萬烏合之眾,然後由我們自己接受敵人真正的挑戰!”

    “俘獲的工匠乃至炮隊的那些人也要參戰麼?”這時候久久沉默不語的張林卻問道。

    張海思索了片刻道:“我們攻鹽山、克慶雲。根本目的實際上除了鍛煉和篩選隊伍,就是要獲得我們所需的這些可為之所用的工匠資源,特別是鐵匠。他們留在後面做最後的預備吧。”

    隨後的下城突圍及迎敵作戰步驟安排完畢之後,張海之留下了最為可靠的習弓弟子及張家家眾談了對今後前途路線的看法。

    多年來一張在張海的指導下做了不少修改完善的兩京十三省草圖被打了開來,足有一人方圓的樣子:“常言道:金角、銀邊、草肚皮,可我不同意個別人去南方的看法。最大的問題是十裡不同音,方言差別大到了我們難懂的地步。北方不少山區雖然也是如此,但那裡的百姓因為來往的需求多少還能說一些我們聽的懂的話。再次南方多雨水,不利於我們優勢的發揮,至少這種風險變大了許多。”其實更為關鍵的一點張海卻沒有說,在河網縱橫的南方其實十分不利於隊伍在危急情況下的流動作戰。想到後來的中央紅軍在湘江之戰後的嚴重減員,而位於江北的紅軍卻沒有在長征中面臨那麼多的危險。當年的劉六起義乃至以後的明末農民戰爭也大多選擇在北方流動作戰其實並非沒有原因。

    “還是回太行山去吧,那裡有不少我當年認識的人。”此時張林忽然說道。

    “太行是我們的第一個根據地。我們突圍之後在慶雲先過河南下進入山東境內,然後沿北直隸的邊境不遠的地帶急進。在早春冰河化解之前越過順德與大名的邊界進入太行南麓武安,如何?”對於父親當年的起家之敵張海當然並不陌生。

    相比商洛山或者大別山,太行南麓的迴旋空間並不大,而且離九邊及直隸並不遠。可以說從理論上來看並不是最佳的選擇。而且在山西與直隸的交通之地附近,常有土匪活動出沒,要在那裡紮住腳跟恐怕還得有不少麻煩,但張海卻不願意第一次就逃到太遠的地方。雖然因為一些原因自己被迫先于聞香教起義,可聞香教今年五月的那次起事會因為自己而推遲麼?顯然不會,甚至會提前不少。在這件事上恢復發展些實力的自己當有所作為。而商洛山或大別山,那是下一次乃至下下次出山大規模的屯兵開闢根據地的背選,不益在自己力量還不強大的時候就用掉並暴露掉。

    “武安那裡的朋友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按照我們這行的一般規律估計早已易主。不過這樣也好,省的牽絆和麻煩。”張林對此並沒有異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2章 破圍之戰

    經歷了白天一整天的作戰,還有城內彈矢的襲擾,夜裡慶雲城外的敵人除了派小股部隊試探性的進攻了幾陣之外沒有發動決定性的進攻。不知道是輪休正等待著明天白天的決戰還是有意放出的煙幕。

    盡可能離牆更遠一些的縣衙附近的街道上,張海針對全城的各中隊分為兩波分別展開了兩次訓話:“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確定,明天淩晨我們的突圍必然會面臨生死決戰。我們承受的傷亡風險乃至面對的壓力決不是之前的城防戰可以並論的。我絕不會欺騙大家,我不希望帶著眾多會臨陣脫逃的上戰場。如果有人打算離開的話,從大人到少年如果是一家人可以一同離開,除了聖庫裡的財富還會平分出每人至少一兩銀子及兩千文錢的所得財物。選擇離開的人可以留在城頭最後走,趁我們突圍戰鬥的時候離開。選擇留下來的人,在戰場上我們張家則會執行嚴厲的戰場軍紀,後退者斬!法必責眾!”

    張林曾經憂慮過這樣做會在戰前就動搖軍心減員太多,但最終通過兩次輪換的訓話,只有大約兩成的人最終選擇了退伍離開。其中大概三分之二是數天前剛剛被俘的河間府衛所中的那些中年,還有一百幾十人是本來就不太信奉張家人那一套的外鄉群眾,可以說早就有所離心離得的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大多數沒有經歷過戰場的人或者在優勢的條件下僅僅初受戰場鍛煉的人意識不到將要面臨的壓力意味著什麼。

    雖然攻克了兩個北方縣城,但張家至今沒有一塊鐘錶。計時主要是靠火繩線香乃至更夫的沙漏。寅時快要過去的時候,東方已經露出了微微的曙光。

    張家眾人迎著寒風帶領大部分打算突圍的隊伍秘密在城北城垛下集結,夜裡負責探路的少年營先鋒回來之後做了最後的安排。

    “我們的安排都記清沒有?”臨戰前張海做了最後一次的囑咐。之後所有的人都叼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木牌以防那些沒有多少紀律訓練的人在夜裡發出嘈雜的聲音。

    慶雲的城牆在縣城之中也算是比較矮的,還沒有兩層樓高,這給了有準備的情況下的下城極大的便利。先將成品未脫殼的十數石麻包糧草在預定的地點投下就可以將腳部到落點的落高控制在一層樓的高度以內,在地面並不硬的情況下最大限度的避免輕傷。

    以相距不到百米,隨時可以結成戰鬥隊形的兩路雙排縱隊為單位,整個隊伍的下城並集結在張家及核心弟子眾人的帶領下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完成了。就連二十多門不超過一百二十舊斤的火炮及相關剩餘的彈藥也被抬了下來。

    雖是在天沒有完全放亮的淩晨,可這樣的動靜卻不可能完全隱住城外的敵人。儘管昨天白天的交戰因為炮火的威脅,北直隸與武定府各營駐紮的地方選在了離城兩裡之遙的週邊,還是在夜間安排了不少負責觀察的哨探。在得到警訓之後城南冰封的河邊附近的敵人大營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並向北面的軍營集結。

    張海事先已經告訴了所有的人:在敵人眼皮底下溜掉根本不可能,或者要冒巨大的危險。所以必須在正面的決戰中擊敗臨時趕來的對手,之前的鮮血和風險才不至於白流。

    起初的時候,西北方向大營的敵人覺得出城向自己攻來的城內這夥賊人是自投羅網,並沒有怎樣的在意。可再短短兩分鐘之內,在年營的孩子協助裝彈的情況下,塾弟子們將九百多支拳銃輪番填裝了兩遍並發射了出去。加上之前的待發彈,共有兩千七百餘枚六兩鉛彈的拋射在了敵人的大營之內。對於靜目標更為精准的測距和殺傷率,再加上夜晚難以有效躲開飛來的彈群,瞬間遭到的幾百或死或殘的嚴重傷亡給予了西北處大營的敵人嚴重的恐慌。從武定府徵集而來的那些臨時鄉勇們幾乎是拋棄了所有輜重四散逃竄。駐紮在那裡的真定府正兵營的親兵們也顧不得許多紛紛上馬飛奔逃離險境。

    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在張海等人張家核心戰力親自帶領下早已展開了攻擊隊形的一千幾百人向恐慌中的敵營士兵展開了全力的圍攻。

    初戰對人是很重要的,一個能夠在面對面撕殺中輕易獲勝的男人很容易在潛意識裡掃除一部分對於競爭和戰鬥的天然恐懼。在這種有利的情況下,原本大多數人幾乎籠罩著全身的戰前恐懼消除了,有的只是緊張與興奮。只有個別青壯面對少數絕境中的敵人時才會面臨反抗,但這種情況很快會被人數並不多的張家核心弟子及少年營骨幹手中的弓箭解決。

    僅僅付出了幾十人的傷亡,西北除的敵營就被精心準備的進攻擊潰了。超過七百餘人傷殘或被斬殺,從周圍的敵營最先趕到的敵騎兵群不斷的追殺督戰之下才勉強收攏了上千名殘兵。

    初戰雖然獲得了勝利,但此時的戰局並沒有讓張海感到輕鬆。張家起兵之前因為趕工的需要六兩鉛彈的準備的並不多。雖然在前幾次戰鬥中不少彈丸在打掃戰場的時候被整理回收,但還是有很多彈丸來不及整形,所剩餘的彈藥,最多再展開一輪完整的作戰而已。

    此時太陽雖然還沒有從地平線下完全生起,但兩裡之內的敵人已經在朝霞的輝映之下隱約可見了。

    早有準備的敵人雖然沒有想到臨時的營壘會這麼輕易的被原本還在守城的敵人攻破,但北直隸各府的騎兵部隊還是做好了作戰準備很快便完成了集結向突圍的西北方向趕了過來。

    面對剛剛佔領了原有臨時營壘的張家眾人,北直隸的各府總兵們並不想親自在這種情況下親自冒險攻堅。

    “武定府的那些鄉勇都集結好了沒有?”保定府的總兵不耐煩的呵斥道。面對似有些不安的趙彥,胡思仲卻沒有給予太大的壓力:“不要太過憂慮,這一仗只要各府的精幹們督戰得利,戰功少不了武定府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3章 破圍之戰(二)

    城西北處被臨時攻佔的約幾千人的營壘並不算有多大。

    因為不像正規軍隊那樣有不少懂得土工的人及不少行營器材,週邊僅有縱馬就可以越過僅僅剛可容身的壕溝,方圓範圍不過六十步不到百米左右的樣子。

    但這條可以不借助任何器材一越而過的壕溝卻給了黎明昏暗時分的人群最大限度上的心理安慰。借助這條僅僅可以在低著身子的情況下的容身的壕溝,攜帶過來的盾牌按照各小隊張家核心骨幹的吩咐下很快就被支立起來。

    從遠處趕過來的那些沒有吃過虧的敵騎兵,在之前的攻城戰中也初步試出了守城一方的斤兩,並不覺得在野戰的情況下那是多大的挑戰,一次比一次更多的黑影在環繞中斜沖過來。

    有承受不住壓力的少營覆轍協助裝彈的骨幹承受不住敵人騎兵威脅的壓力提前扣下了拳銃的火繩板機,但很快就被喝止了。

    “服從命令!開火的任務交給隊長!離近了在打!”張海喊道。

    當從城四周趕過來的敵人騎兵發動上千騎的衝擊的時候,依靠三百名填裝手及一百名射手只能維持每分鐘六百發彈丸火力的拳銃,再也無法通過可持續的火力把敵人騎兵遏止住了,通過透支持續力的開火再打出了上千枚彈丸的時候才勉強殺傷百餘人。對付這類遊動目標時,初速只有七八十米每秒的大口徑拳銃的缺點充分暴露出來,即便在二百米的距離內粗略的利用簡單的齊射瞄準具開火也大概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殺傷率。

    環繞中的敵騎逼近到大概七十步已內的時候,借助週邊盾牌之下的張家持弓弟子們開始親臨一線開火了。

    騎兵的優勢是面對或投射威力大但射速慢的銃弩、或者射速快但投射威力不大的弓手時總可以發揮從機動到速度再到打擊承受力某一方面的優勢,成為遠比步兵難對付的目標。

    但是在面臨即有足夠的射速,又有足夠威力的弓弩打擊時,防護力過於薄弱的缺點就暴露出來。六十余名張家持弓弟子及家眾每分鐘六七百箭的弓箭火力大多都可以達到一百幾十焦爾之上的威力。雖然一些年少力弱的弟子沒辦法靠這個能量殺傷持有盾甲的重步兵,但給予馬匹足夠讓其減員的殺傷卻是足夠了。

    三千多趕來的騎兵的輪番進攻付出了二百多匹馬及一百幾十人的傷亡,可卻因為無法集中實戰火力卻沒有殺傷幾個依託盾牌防禦中的張家眾人。覺得這些人頭可能帶來的賞賜不值得拼命的各府精兵還是退了回去,決心大手筆的利用那些武定府的炮灰一下。

    天色完全亮起來的時候,規模多達九千以上的人群從南面被驅趕過來。很顯然,這個規模的兵力還無法針對張家眾人的火力圈形成完全包圍,只能選擇正面突破了。

    “畏縮不前者殺無赦!”

    “畏戰者殺!”

    “快點!磨蹭什麼!”

    對於武定府那些臨時被徵集來的人們來說,這並不僅僅是來自身後的呵斥,甚至是直接從後面不停傳來的火銃聲與慘叫聲!不少人已經開始後悔了,但在這戰場之上也已經別無選擇。

    見零星的放銃督戰無濟於事,北直隸各府趕來的那些親兵衛隊開始直接抽出腰刀在人群的背後大肆砍殺起來,雖然有少數不服的人想要反抗,但巨大的裝備訓練乃至組織上的差距讓這些不聽話的人轉瞬便覆滅了。向前惶恐的逃亡如同巨大的作用力推動的人群,使這些被臨時徵集來的人以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擁有的速度在戰場上向前滾動起來。

    戰前的部署上張海早就向學塾弟子們確定了幾種不同情況下的火力使用原則:很顯然,敵人是打算依靠這些武定府的人群來突破防線,然後跟在後面緊隨其後的殺進來。在投入了巨大督戰力量的情況下就不可能像上次一樣以騎兵主力從側後展開衝擊了。

    “各小隊弓手準備!各小隊拳銃按次序開火!”當遠處的敵人進入射界的時候張海再一次下令道。負責傳令的人迅速以旗號向六十步範圍內的各隊傳達了簡單的作戰信號。

    已經令不少敵人都膽寒的砰砰聲再次伴隨著點點向上冒出的白煙傳了過來。隨後不遠的天空中迅速出現飛蝗一般的黑點。

    零星交戰來說,這些弓弩速度的鉛彈並非難以躲避,可大規模的群體交火加上密集的人群這種可能性被大幅度的削弱了。

    由遠及近不到一裡大概幾分鐘的路程裡,督戰下遠比一般進攻隊形密集的人群在張家最後接連四輪三千多枚鉛彈的排射之下遭受了七八百人的傷亡。幾乎所有人的身邊都發現有人或死或殘的打擊的情況下大多數人的神經在平時根本難以承受的高壓之下瀕臨崩潰的邊緣,只是來自後面血腥督戰下的推動力還在推動著人群前進。

    進入到弓箭範圍內的時候,張家持弓弟子們猛烈的弓箭射擊將大部分的殺傷和恐懼都集中在了從正面從過來的敵營最前面,從前面傳擁擠過來的無形推力一下就遏止了數千隊伍的前進。

    儘管那些簡陋的盾牌在至少一百幾十焦爾的箭支面前形同虛設,但六十張弓再猛烈的殺傷威脅無法同一兩千下馬手持刀盾長兵的督戰家丁相提並論,人群在殘酷推動之下還是向前逼迫過來。

    敵人的大隊馬上快要逼近普通人投擲殺傷距離的情況下,為了避免隨後不可預料的風險,也為了讓隊伍中那些並非張家核心人員的青壯們發揮作用。張海當機立斷下令各小隊做為隊長的核心骨幹撤退到全隊的最後承擔督戰職責。

    雖然打算留下來戰鬥的一千數百名青壯經歷了必要的鍛煉,也算有著必要的組織,已不再算是尋常的烏合之眾,可面對人數占明顯優勢又似乎不要命一般逼過來的人群在張家核心人員後撤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開始有零星箭支從人群的後面拋射過來的時候,盾牌之後的大部分成軍不過數天的青壯們都不自覺的把頭埋了下去。僅僅把手中的矛頭伸出做為掩蔽的大盾之外如同等待行刑的囚犯一般等待著那決戰時刻的來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4章 破圍之戰(三)

    武定府那些趕來的鄉勇雖然水準還不如張家那些成軍數天剛剛編組成軍的武裝,但是人數優勢、進攻態勢帶來的氣勢乃至後方巨大的督戰壓力還是彌補了這些。

    敵群最前面那些不敢將頭露出小型盾牌,如同盲人摸象一般無節奏揮舞著兵器的人群還是很快就突破了第一次面臨大規模近距肉搏的張家眾青壯組成的防線。

    初戰似乎失利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張海認為如果因為這一戰而損失了太多隊伍中最有潛力的少年營核心,那麼即便擊退敵人也沒有達到起事以來這些戰鬥的根本目的,還是失敗。他沒有讓各小隊做為核心的人員去在最前面做為骨幹,而是在後面督戰。隊伍整體水準太差的情況下是很難像第一戰那樣通過少數人的英勇表現來鼓舞起士氣的。

    依託城西北大營臨時而形成的方圓六十步左右的圓陣,轉瞬間就被突破了壕溝的敵群擠壓成半圓,四面合圍過來似乎看不到尾隊的人群隨時有壓垮每米距離上不過四五個人組成的單薄防線的危險。

    此時的張海沒有在最一線,為了進行更有效的傳令控制大營設在圓陣中央略靠後約莫離前沿幾十米的位置上守衛著那些以簡陋的盾牌護住身軀的徵集來的匠人等非戰鬥人員。

    “是否準備開炮?”炮隊的頭目緊張的詢問道。

    “做好敵人逼近的進前開炮準備,五步之內再開炮!”張海說這話的同時從一輛從未動過的手推車上取下一張弓五鬥力大概65磅左右的弓,這弓從未用過,是起事不久之前才新製作出來的弓形。最大限度的類比了清弓的特徵使得它可以比普通弓箭高出六七成甚至更多比例的單位拉力蓄能,再加上張海的拉距略高於常人,這65磅弓足可以射出110焦爾威力的箭。

    箭也特別的加重了,實際上是類似於日本和弓的某些大箭,重達約150克。這種普通士兵威力的戰弓配上這樣的超重箭會極大限度的危害射程和初速,如果是正面野戰是並不合適的。但如果做為類似標槍一樣的戰法,在後方配合戰列步兵則另當別論了。很明顯這種配合肉搏步兵在一線作戰的間瞄射法是最大射程越近、箭支飛行時間越短越容易相對精確的射擊。

    對於張海來說這張用一兩成的力量就能輕易拉開的普通弓在負責傳令的大弟子劉洪濤的專門配合送箭的情況下發揮出極快的射速,如向後抽拉的彈力一般幾乎每一秒種就能把一支箭送上天空,同時三五支箭分佈在由近及遠的空中。

    高拋射法除了需要技藝還需要一定的文化底子,這雖然不是張家箭術的側重點,但對於張海這樣的高手而言還是在保證射速的情況下把距離誤差控制在二十分之一左右的範圍內。箭支除了極個別誤傷之外大部分落在了正在趁勢前進的敵群之中。

    武定府那些人數眾多的鄉勇在初戰時曾感覺到似乎將要把自己壓跨般的臨戰恐懼,幾乎是靠著督戰隊在後面傳來的多米諾效應被動的前進。如今卻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一般似乎感覺勝利在望了。

    敵陣後那些負責督戰的北直隸各府精兵們似乎也大鬆了一口氣,畢竟與頑敵親自決戰總是有風險的事情。

    可正在這時,接連不斷的重箭精確的落入戰線之外縱深五米內的人群最密集處,幾乎每一支箭都能帶來有效而精確的殺傷。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就有近三十名因為陷入近戰而缺乏向上舉盾防護的人在從空中而來的威脅下非死即殘。

    短時間內的殺傷雖然沒有遏止住規模多達數千敵人的前進,卻終究使臨戰的恐懼如瘟疫般又回到了敵人身上。不少將要被突破的地方的危機得已緩解。

    “保持戰線!不能再退了!後退者斬!”張家眾人及核心弟子也開始運用手中繳獲而來的長矛以拍擊的方式督戰起來,只有對於個別精神崩潰而潰逃或者爆發出對士氣危害十分嚴重的喊聲的時候才直接執行戰場紀律。

    雖然沒有像敵人那樣殘酷而血腥的督戰,但在張海射出的接連不斷的重箭配合下還是迅速的穩定了戰線,使整個圓陣始終保持著應對各個方向危機的兵力及能力。

    此並非軍人出身的胡思仲也看出了問題所在,負責作戰指揮的保定府總兵迅速以旗鼓下令北直隸各府戰兵按照預定的防案全力展開進攻。

    張家在前面支撐著的那些臨時武裝同敵人的鄉勇一樣是低水準的隊伍。實際上更像是兩個沒有打過架膽小而懦弱的人靠著對方沒有在進攻中硬拼的勇氣而維持著某種平衡。

    當北直隸一千幾百名戰兵從督戰的崗位上替換到一線親自披著鎧甲以長斧戈戟投入到對人群的不對稱打擊的時候,勉強維持下的圓陣的半個戰線瞬間便被衝垮了。

    張海迅速下令後面各小隊向前展開迎敵作戰,整個陣線由對各個方向有效防護的圓陣簡單的變為一線對敵的厚陣也無濟於事。這不僅僅是因為雙方投入到一線力量上的不對等,還在於張海在戰前並沒有真正的對那些弟子下達像敵人那樣血腥督戰的命令。如果那樣做,即便取勝也將給自己的隊伍建設帶來長遠的危害。

    不過一二百米總長的弧型陣線由潰退變成接近了潰散和潰退一般。大多數做為肉盾的二流中隊不是被砍殺就是在驚慌失措下四散奔逃。

    當核心人員逐漸撤入陣中央的老營之時,全體包括非戰鬥人員在內兩千餘人的隊伍只剩下張家及其核心弟子一百六十餘人、四五百還沒有徹底崩潰掉的少年營主力,乃至三百多工匠輜重勤務人員及炮隊成員。

    覺得沒有必要在分兵進行側後助攻的敵人投入進攻的兵力達到了兩千多下馬步戰的主力,僅有數百遊騎準備進行最後的追殺。

    “放!”在敵群馬上要將自己的隊伍淹沒的時候,張海果斷的下令道。

    炮聲並沒有響起,這些繳獲來的火炮其性能根本無法與後來拿戰時期的那些輕炮相提並論,如果用實彈進行開火。不論實心彈還是散彈面對全副武裝的敵人都不能確保殺傷哪怕三四個人,多次使用之下的炮膛也無法確保其能承受足夠的能量而不炸膛。張海在戰前只能在這些最後使用的火炮下裝滿了用於噴射和燃燒殺傷的硫磺及其他燃燒物。近三十門火炮沿著敵人進攻方向順風噴吐出遠達五六步,幾乎同射流型防身噴器差不多遠的灼熱的滾滾濃煙,還有近距離三五米之內的火舌。

    不算輕的後坐力之下這些炮身在噴射之下也不由的向左或向右歪斜,覆蓋了正面上百米縱深數米的區域,近二百多名準備以盾牌來抵擋那些威力並不算大霰彈的敵人瞬間被煙火吞沒籠罩了。

    有了一些作戰經驗的張海雖然在佈陣指揮方面同敵人三流總兵一樣沒什麼頭緒,但卻也知道在敵人遭受火器或最有威力的投射殺傷之後迅速進行近戰反衝擊的重要性。

    早已準備多時的喊殺聲響起,在敵群因為前面的人遭到煙火殺傷而惶恐不安、正規隊伍為之一頓的時候,四百多支被繳獲來做為近戰兵器的長矛被當做重標槍一般接連三波投了出去,殺傷和威懾了更遠距離上的一些人。

    用盡大部分兵器及火力的張家核心眾人身披板條鎧甲手持似乎還未曾用過槍劍轉入了向敵人的肉搏衝擊之中。

    從之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的少年營中隊的不少人也紛紛在帶動下身披之前的作戰中繳獲來的鎧甲加入了戰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5章 破圍之戰(四)

    趁著硝煙還沒有在敵群中散盡的時候,張海右手將兩米有餘的槍劍化為單手兵器,左手以鐵盾側掩住頭部,盡可能低著身子迅猛的向前攻入敵陣。從戰線較為關鍵的右翼展開衝殺,並在不停的轉身與移動中用盡全力掃蕩著煙霧下方那些暴露出來腿部。

    即便擁有五倍于尋常戰兵的力量,力量及身材上的優勢對絕大部分敵人如同成人對大齡女童一般仍然需要有所顧及。要想一次將幾名敵人的上身破開不僅難以做到而且會損害兵刃,混戰中掃蕩下方,對峙中攻擊敵人前臂或長兵杆就成為不二的選擇。

    當煙霧將要漸漸散去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名做為先鋒的敵兵在短時間內的七八次攻擊中被張海砍倒在地,引發了局部的混亂。

    由於擔心深陷敵陣不能自拔,張海並沒有繼續向前比整個橫隊攻入更深的距離。

    對於趕來的北直隸各府戰兵來說,雖然前隊的人淹沒在煙霧中,也意識到了這夥沒有隨著眾人潰散而去的殘敵可能要展開的反撲,卻沒有預料到居然有人敢以陷陣的方式進行突擊。

    “他們只是個別人比較勇猛而已!後退!注意前後掩護!”

    “各伍注意協同!”

    一線的軍官不停的督戰道。

    如果說軍官的比例乃至編制細密化程度是古代軍隊與近代軍隊最重要的形式差別,那麼有沒有相關的組織乃至基本的協同訓練就成為了一般古代正規軍同烏合之眾最重要的形式差別。兩千多人的北直隸各府戰兵並沒有如武定府的鄉勇一樣喪失了督戰稍遇挫折就潰退起來,而是迅速收斂隊伍準備迎戰。

    畢竟在這些北直隸各府戰兵剛才的交手印象裡,這夥人中的的大部分明明都是烏合之眾,那些殘餘下來的所謂“精銳”就算比剛才的人強一些又能強到哪裡去?對敵我強弱的判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士氣,欺軟怕硬乃至人之本性。

    面對長短兵器重新組合起來的長矛沖,一般情況下的近接陣戰都是相互試探很長時間再發動決定性的進攻。

    可敵人卻沒有想到,張海以及張家核心弟子同剛才那被擊潰的大部分人差別太大了,大到了天壤之別。以前往往以投射甚至間瞄曲射的方式往往讓人難以認清這一點而已。

    “殺!”僅僅是大弟子劉洪濤一聲簡單的命令,此時已做為先鋒的一二百名張家核心戰力在擁有簡單而基本的鎧甲防護下整齊的擺動著三尺刃長的槍劍由下向上撥擊,面對敵人勉強剛剛擺出的長兵之從似乎沒有多少緊張和恐懼一般展開了全線淩厲的劈入反攻。

    負責指揮的劉洪濤清楚:如果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陷入混戰,兵力弱勢帶來的側後很快就會面臨敵人騎兵與步兵的前後加擊。

    當張海再一次從右翼對敵群進行陷陣攻擊的時候,至少十余名結成鴛鴦陣的敵人迎了過來,似乎是專門趕過來救火的。

    張海在左手持大盾擋下來自上方猛砸下來的狼筅同時,能夠單臂運用的槍劍展開至少三米的攻擊半徑將左面襲來的狼筅斬斷,並將右面襲來的狼筅格擋開來。前面的兩個敵人迅速在單手盾牌的掩護下一個用刀猛刺張海上身,一個用刀橫掃張海的下盤。

    如果是比武,使用類似規格兵器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能夠同時避開至少四個人的攻擊,但在戰陣之上,單刀對於披甲目標的攻擊力還是太弱了。還不及強弩鳥槍在未穿甲的情況下形成的鈍擊要大。而張海回掃過來的槍劍卻能在數倍的力量之下迅速的將兩個人掃到在地。

    最前排的敵人膽寒威懾之時,張海展開如同長兵一樣攻擊範圍的槍劍再次將左右兩名狼筅接連掃倒。

    趁著敵群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張海迅速借助左手大盾的掩護迅速向前展開了進攻,在擋住前面來襲敵人兵器的同時右手的槍劍攻擊將其兵刃連同手臂起一砍斷。

    不少從左右而來的長矛甚至不知道從哪裡射來的冷箭還是無可避免的襲在了張海的身上,但不論是槍矛還是刀箭要想對全身披掛鎧甲的人形成威脅性的傷害卻並非容易,遠非如比武一樣點到就算勝利,在運動的情況下結實的全力落在對方身上更是難以做到。

    而對於擁有數倍力量的張海來說,即便是力道沒有盡在對方身上的槍身掃碰,也足以形成減員性的殺傷,刃部劈砍則可以輕易的斬斷一個人的上身或者兩個人的雙腿。再加上看破生死輪回之下遠優於對手的勇氣帶來的反應與技藝優勢,那些專門用來救火的精兵在接連不斷的交手中被斬殺近三十餘人,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崩潰了。

    張家弟子雖然沒有張海那樣驚人的力量與身材帶來的優勢,但這卻是一支多年自幼選訓而下形成的超脫這一時代、擁有堅定理想和信仰的隊伍。人們資質雖然普通,近戰肉搏也非大多數人的主訓項目,但多年堅持不懈的管訓還是使這些少年在年紀很輕的情況下就擁有不遜色于成人精兵的力量。可以無視那些落在鎧甲上的鈍傷打擊展開竟然有序的攻擊。

    面對面的短兵相接和肉搏血戰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張海及核心弟子相比對手的品質優勢終於在連續的交戰中壓倒了對手。

    北直隸在最前面投入的堪戰精銳傷亡並不平均,在付出二百多人損失的時候,真定府的那些總兵府家丁戰兵就因為消耗近半而開始有部隊轉身潰敗開來。局部的潰敗在並不減輕的猛烈攻擊之下終於演化為全線的潰敗。

    敵人留做預備隊的騎兵還是終究發揮了作用。在沒有騎兵優勢的情況下,對敵人的追殺終究是有所顧及的。在前進了四五十步、單方面的殺傷了三百多敵人之後整個隊伍在由橫隊恢復為鬆散圓陣的情況下還是適時的在號聲之下停止了快速衝鋒。但整個隊伍依然以維持快步前進,向南面敵人臨時的輜重之地及本隊前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6章 踏上征程

    慶雲縣西北各府戰兵針對張家眾人的進攻失敗了,而且是近戰肉搏中精銳嚴重受損、士氣受到重挫的失退。就連對兵事並不是十分熟悉的保定知府胡思仲也知道要殲滅這夥人事已不可為。

    “其實我們這一戰也算不得輸。只要他們給個面子,趕緊走並把那些裹脅之眾的首級留下,我看我們還是撤退領功吧,怎麼說也能交差了,而且會是大功。”年紀已經不算小的胡思仲歎道。

    趙彥卻是朝廷之上為數不多頗有覺悟的人:“這怎麼可以?我在出發的時候已經差人通知山東各府精兵。只要我們能將這夥頑固的殘敵拖住,用不了兩日就能將其會殲在慶雲城外。這些賊人顯然並非尋常的賊寇,如放虎歸山,日後必為大患啊!”

    胡思仲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二百步之外如同床弩發射般的重箭掛著淩厲的風聲從頭頂掠過鑽入人群之中,帶起至少接連兩聲慘叫。

    激戰之後的張家核心及少年營眾人不斷的前進中,張海借著盾牌的掩護射出接連不斷的淩厲箭支,跨越幾百米的距離直接就將敵人戰場後勤及馬匹所在之地籠罩在內。沒有了衝鋒進攻勇氣的敵人在十多分鐘的時間內又受到百餘人的傷亡,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壓力不由自主的撤退起來。

    胡思仲終於下定決心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趙彥沒有多少自己能夠調動的正規戰兵趕來,只得心有不甘的向南撤退了。只留下了幾十名尚算沒有徹底喪失士氣的騎兵在近兩裡之外的遠處象徵性的保持著偵察。

    激戰的狀態算是基本結束的情況,注意力的焦點迅速從敵情轉移到自身上來。即便是曾經英勇無畏的張家眾人也忽然感到了迅速襲來的傷痛與疲憊。

    這一戰雙方的損失都在千人以上,但明軍至少有八百名從北直隸各府趕來的正規戰兵不可恢復的損失了。張家眾人被斬殺和擊潰的大多是成軍不過幾天的人,但從少年營骨幹到眾弟子甚至包括柳香與楊秋霞在內幾乎大多數人的身上都留下了被箭矢或兵器碰狀而形成的隱隱傷痛。繳獲來的盔甲在面對大多數水準還並非精銳的敵人時,還是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若非如此這一戰即便不會全軍覆沒也會被徹底擊敗。

    “有人還在流血沒有?”一個女聲在人群中問道,向隊伍中問道。楊秋霞等人只能負責簡單的包紮,所能做的也僅僅如此了。應者並不算多,只有十幾個在激戰中被砍斷了手指或腳指的人。

    很多負傷的人因為在激烈的戰鬥中不可能得到及時的救治,失血過多而亡了。這一戰確實是張家自起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傷亡,習弓弟子中有三人在戰鬥中戰死,加上之前損失的,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裡就有超過一成的人或犧牲或殘廢。加上學塾的弟子則僅在這次戰鬥就多達七人戰死,少年營中則有六十多人戰死,嚴酷的考驗之中險些被擊潰,但終究還是堅持下來。

    “你說我們這些天來的激戰到底值不值?我們起事之後連克兩縣的思路對不對?直接去那些名山大川裡招兵買馬是不是更合理的思路?”休息的時候,張海向集結起來的習弓弟子們問道,三四十名入室習弓弟子並非是僅僅在訓練和作戰上較為出色。更重要的是在接受新的思維方式上幾乎徹底的擺脫了這個時代甚至可以說中國傳統文化的影子。凡事都可以從更理性的角度來計算得失,是在戰場的考驗中證明真正有著為理想而奮鬥之決心的人。

    “我們犧牲了十幾個人,但卻增加了三百多個優秀的苗子,這些人是在別處招集進來也難以考驗出的。更別說繳獲來的足可以武裝我們所有人鎧甲和馬匹,還有獲得的二百多工匠。”李峰思索片刻後回道。

    “獲得的這些人才和物力如果靠我們悶著頭去搞,至少還要再花上七年的時間。起事之後的這些考驗是我們大浪淘沙所必須的。這一仗之後我們已經是一直精幹的隊伍而非尋常意義上的流民了。”大弟子劉洪濤盤算許久後也回到。

    張海通過長期的管訓瞭解這些人,知道這不會是附和之詞。但終究更明確了原定的路線和方向暫時還沒有遇到什麼大問題。

    “類似這樣的惡戰,但願是我們這些做為今後棟樑的人最後一次遇到。”張海歎道。

    天亮時才開始的戰鬥在時候中午還沒有來臨的時候就結束了。包括少年營在內的張家眾五百余戰兵利用繳獲來的馬匹足足帶了兩周之久的必要給養,並利用大盾臨時拼成的擔架攜帶著傷患向南渡過慶雲縣南冰封的河流踏上了征程。

    “好象還有尾巴在跟著我們?”騎著個別繳獲過來的馬匹在週邊負責警戒的弟子發現沒有被徹底打敗的敵人似乎賊心不死的居然利用遊騎尾隨跟蹤而來。

    張海再一次決定由自己出戰。拳銃的彈藥大部分消耗之後也只有自己才能威懾住那些在一裡有餘的地方跟蹤偵察的斥侯哨探了。出戰前張海沒有再告訴家人以免帶來不必要的擔心。而經歷了這次戰鬥,弟子們對於張海的嘆服比往日裡更進了一步。從投射到肉搏,張海一個人在全力的戰鬥中殺傷敵戰兵近二百餘人,幾乎占了整個隊伍四五分之一的比例。在近戰中壓倒性的優勢更是起到了左右戰局的作用。並不為師傅執行這種任務而憂慮。

    尾隨在隊伍後面一兩裡的幾十名敵人遊騎在隊伍剛剛繞過一處小村落的時候遭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張海還有幾名習弓弟子骨幹的伏擊,短短的半分鐘射程內的時間就有十餘人跌下馬來。從此,只能逃到在難以確保發現目標的三四裡距離上象徵性的執行任務了,因為即便是人口稠密的平川騎在馬上的通視距離因為村落樹木等原因也很少超過三裡之遠。

    張海等留下的尾隊利用少數繳獲來的馬匹加速前進跟上隊伍之後終於將敵人的追兵徹底甩開,向著武定府的方向行去。

    “我們再去打武定府麼?”大弟子劉洪濤有些疑惑的問道。

    “當然不是,傳令全隊折轉向西甩開敵人可能加速跟來的第二批騎兵!”張海下定決心傳令道。

    隊伍終於踏上了向著太行山南麓的千里征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29

第57章 千里行軍

    為了隨時應付可能遇到的危險,五百多精幹的戰士分兩路排成六十步長左右的四列縱隊以隨時可以結成橫隊或圓陣的戰鬥行軍隊不做停留以急行軍的方式前進。輜重及非戰鬥人員在兩路之間的中央。

    帶了一些傷患和輜重的情況下,急行軍即便在平川之地也無法以小跑的方式展開,實際上就是沒有大小休息的長途連續健步行軍。

    天色漸漸黑下來的時候,隊伍在一處並不算大的小村落裡臨時取水並做安營休息的樣子。但隨即張海迅速命令全隊在夜色下加速前進,又行進了二十多裡才在一處遠離人煙的凹地展開野營休息。

    日趨百里必折上將軍,即便包括張海在內這些精幹們的體能在這個時代還算比較好的,少年們的精力也還算充沛,但還是感覺到疲憊不堪,幾乎是如病倒一樣大部分人一屁股做在寒冷的地上似乎再也難以起身一樣。

    “明天我們還要這樣行軍麼?如果此時哪怕隊伍遇到兵力並不佔優勢的敵人正規戰兵,就算不被殲滅恐怕也要遭重創。”大弟子劉洪濤也低喘著氣說道。

    “那如果是遇到幾百名臨時組織起來的鄉勇土匪什麼的呢?”張海問道。

    “不披甲的非正規部隊不算戰鬥力量,我們以那些繳獲來的垃圾火器外加師傅的神箭就可以嚇退敵人就是了。”劉洪濤這才有些回過味來。

    張海思索片刻肯定的說到:“現在我們還沒有遠離危險,盡可能的機動與隱蔽才能回避被敵人纏上的危險。只要那些當地牛鬼蛇神們奈何不了我們,危險就盡可能的會降到最低。”張海安慰眾人道。

    雖然野營之處選擇的是背風的地方,但陰冷的寒風吹過頭頂的時候還是勾起人們的陣陣寒意。幸好經過不少人輪流輪換的緊張忙碌了近半個時辰,多個行軍灶總算挖好了。儘量背光的坑中篝火點燃之後多多稍稍的驅散了一些寒冷。

    熱水伴乾糧本不算什麼美味,但對於一場激戰加上連續五六個時辰急行軍後的人們來說似乎透著莫名誘人的味道。

    “大家注意了!先吃飯,傷病員用水半個時辰後再飲水!”幾名負責傳令的弟子到各隊傳令道。

    張家眾人及弟子都知道這樣做的含義:為了盡可能的避免各種意外,戰鬥力最為虛弱的傷病員雖有不少優厚的特殊待遇,但也要承擔試探風險的責任。臨時的少年營的孩子們暫時還不明白這樣做的含義,但也也終究沒有多問。

    吃飯過後並沒有安排眾人立即休息,而是輪流以熱水泡腳以免因為初次的急行軍而影響今後的行動。同時關於戰後的總結及相關的思想動員張海並不打算僅僅在張家核心弟子眾人中進行,而是對以最為密集的方式聚攏在圍坐在方圓不過三丈範圍內的少年營三百多個孩子鼓勵道:“不要灰心喪氣。今天早上在戰場上的教訓就是你越害怕敵人,那就越容易傷亡。今後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了鎧甲,即便面臨近戰肉搏也不再會那麼容易傷亡了。”

    “可我們拉不開強弓,也沒有拳銃,實在是拿那些披甲的敵人沒有辦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打敗敵人,見到失散的爹娘”回憶起那場令人心有餘悸的戰鬥,終於有一個孩子悲傷的說道。

    張海聞言也沉默了許久,這些孩子與自己的父母離散固然是為敵人所害,但這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的安排?

    “有沒有人打算離開隊伍?你們應該也都清楚,我不會阻攔,而且會發給大家家裡原有的財物還有一些必要的盤纏。”張海鄭重的說到。

    惡戰之後,並非沒有人灰心喪氣感到恐懼,可終究沒有幾個人再有勇氣獨自離開去尋找自己的父母。

    張海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把自己的一張起事不久前才特製的弓拿了出來。就是那張用於曲射時最大限度模擬輕弓五鬥長弓。他在這三百多名弟子中找了一名身材相對看起來算是比較強壯的孩子問到:“你以前習過弓麼?有沒有把握射穿敵人的鎧甲?”

    “沒有,起事後這幾天才跟師傅的徒弟李大哥學會怎樣開弓放箭,射不准遠處的目標,也拉不開能破甲的強弓。”

    “你試試這把,就在近處抵著射也可以”張海指著旁邊掛在車上糧袋上的一件有幾處破損的繳獲來的富餘敵甲。

    那個看起來身材近似成人的孩子用盡全力,終於搭著箭把這五鬥弓勉強撐了開來,在兩步之外的距離上把箭放了出去,並在要求下接連射了五箭。

    孩子們在近處仔細觀察才大吃一驚,原來強大的能量使重箭的幾乎每一箭都穿透了鎧甲,不是在強大的力量下轉入甲片之間的縫隙就是直接把甲片洞穿。跟隨張海弟子的日子裡不少人都略有瞭解,即便在極近的距離,這也是八鬥以上的戰弓才能有的效果。

    “我們的弓箭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你們當中的出眾者在剛剛習弓的情況下就能用這優良弓型的弓箭在近距離射穿鎧甲,乃至透過單兵盾牌的最上或最下的部分殺傷敵人。我敢保證,只要你們用心訓練並且在戰場上不要慌亂,用不了幾個月的時間大部分人都可以在直射範圍內起到你們那些師兄們在戰場上起到的作用。當然,他們也不過還是些沒有成年的孩子,用這優等的弓型會變的比你們見到的更強。戰場將不是以一當十,而是以一敗十!甚至以一殲十!弓箭乃至你們見到的拳銃都並非是什麼奇巧難造的東西。我們有這麼多的工匠師傅們跟著我們,用不了一年的時間我們這數百人就都可以全副武裝起來,遇到像今天這種情況就再也不用擔心了。”

    張海繼續給大家算道:“我們數百個人明年將縱橫各地,繳獲足夠的工匠和及物資後再用一到兩年的時間就可以發展到幾千個合格的戰士。就能夠輕易的在更大規模的會戰中擊敗幾萬敵軍正規戰兵。朝廷百萬大軍,像這樣的堪戰之兵其實五個裡也未必有一個。我們一次戰鬥就是一對幾十的純損失比,那時候我的力量就並不關內的官軍遜色多少了。完全具備了爭雄天下的實力。”

    其實張海高估了這些連基本文化都沒有補習過的孩子們的數學能力。看似簡單的算數在大部分連蒙學都沒有經歷過的人中,是沒有幾個人能如張家那些核心弟子們一樣有清楚認識的。但在行軍戰鬥的間歇這樣鼓舞士氣的言語已不在被天然的認為是簡單的說教,起到的作用卻是巨大的,至少在明確的路線之下人們不再迷茫不安。

    臨近休息時間的時候,張海鬆懈下來的身軀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和隱痛,一陣陣眩暈之感湧了上來。對此張海卻並不以為意,因為在長時間的緊張、接連不斷的作戰與急行軍中很多人都有類似的現象。

    “附近負責警戒的人白天在行軍中休息好了沒有?”困倦與疲憊使得眼睛也難以掙開的時候張海最後叮囑道。

    “負責警戒的人都已安排好了,白天的時候行軍當值的人一直都是乘單架休息的,師傅難道你不知道麼?”劉洪濤覺得有些奇怪,轉眼查看的時候師傅似乎早已進入夢鄉,但又總有些古怪似的不似尋常的睡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30

第58章 千里行軍(二)

    似乎朦朧的睡夢之中,張海似乎感覺自己再次置身於嘈雜的戰場之上,自己身負重傷在冰冷而佈滿石頭的河灘上爬行,身上沒有鎧甲手中也沒有兵器。渾身的腫脹酸痛使想站立起來也十分困難,敵人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不停的嘲笑著自己。這是要被俘還是已經被敵人俘虜了?

    “就你一個逞匹夫之勇的人,也配做春秋大夢?”

    “你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沒了力量和身材,你什麼也不是!”

    邊說著邊用無數的石頭砸向自己,渾身的疼痛更加劇烈了,自己難道這是要被處以石刑麼?回想起自己自幼年準備起事以來的種種,自己走上這條道路並不完全是因為外界的挑釁與壓迫。對自己的弟子說自己是天帝之使,其實同那些聞香教眾又有什麼區別呢?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帝王將相那些追求,而那些真的是需要自己付出如此代價與風險的麼?

    這時,似乎一個聲音不斷的在遠處呼喚著自己,隨之射來一群群利箭驅散了敵人。原來是柳香帶著弟子們趕了過來。

    當張海醒來的時候時間已至巳時了,天色早已大亮。隊伍卻並沒有出發。

    “昨天我們又遇到襲擊了麼?”雖然感到體虛而疲憊,但張海還是盡自己最大的氣力說到。

    “你昨天腰部中箭負傷難道沒有察覺麼?鮮血把下身的褲子都染紅了。幸好只是箭頭壓入甲縫而沒有全部入肉,能夠自結笆而痊癒,整個左腿外側和右臂外側全是淤青!”身邊的父親張林有些責備訓斥道。多年以來張林一直遷就著自己的一切,可自己這個孩子在危機的情況下如此不知畏多次身陷敵陣也就罷了,後來截斷跟蹤的敵人遊騎那一仗完全不必親自出手的。

    “要知道你現在是全軍之主,以後可不能這麼任性了。”楊秋霞也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若是把自己視為特例,我們現在的這支隊伍就要損失不止兩成的戰力。不過請放心,今後這樣的危險我會儘量避免了。”張海只得安慰的說道。

    張海勉強站起身來向四周望去的時候才發現柳香的眼睛有些紅紅的,情緒似乎不大對勁。

    “我們的事業還在草創的時候,對於弟子乃至那些捨棄了家庭跟隨我們的人們,我總有不少顧及。我以嚴格的軍紀要求他們的時候,自己就不能為所欲為。難道你因會因為我的這點兒小傷或者因為我們不常見面而如此悲傷麼?在我的印象裡,你不是這樣的人。”張海有些疑惑,認真的向柳香問道。

    “我……我可能因為重病而沒有多少時間了。”柳香低聲的對張海說起的時候再也忍耐不住悲傷留下了眼淚。

    當張海把事情詢問清楚的時候,忽然神秘的笑了起來:“病情來的時候注意身體,不要過於勞累,過個三四十年,自然就會沒事。世上近一半的人天生有這種病的。”

    “一半的人?”柳香看著張海那種坦然的態度也有些奇怪。

    “你問問娘就知道了。”張海笑著回到,想到自己儘量不要在這老營裡待太久的時間,也為了避免弟子們驚慌還是親自趕到了人群聚集的正營下達了起營出發的命令。

    有著不少馬匹馱載輜重,又基本為精幹少年組成的隊伍果然不同於拉家帶口的流民式武裝了。休息和恢復了一整夜有餘的情況下大多數人的精力重新充沛起來,似乎再次可以展開不加休息的急行軍向前趕路。但是為了照顧週邊負責警戒探路的人,並應對隨時可能的危機張海還是決定以常行軍的方式展開前進。

    隊伍在昨天以急行軍從慶雲城外急行至德平縣至武定府之間的野外,又花了三天有餘的時間才在正月十七的中午趕到了北直隸與山東交界處的清河以縣與武城的交界之處。

    沿途似乎不在有各種騷擾和危險,一些少年營的人們似乎也放鬆下了。中午閒聊的時候有個孩子自豪的說道:“清河就是我們老家了。據說武松就是我們清河縣人,在清河縣打的老虎。”

    “武松不是在陽穀縣打的老虎麼?”有人質疑道。

    “你想啊,武松是從滄州回清河老家的時候路過景陽崗,全程都在北直隸境內,他怎麼可能繞道去山東陽穀縣境內那麼遠去打虎?”

    張海聞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問道:“你們是誰聽說武松是在清河縣境內打的老虎?”張海心道這明明是《金瓶梅》的胡編亂造,把清河縣都搬到山東境內去了,當然施耐安也是好讀書不求甚解。”

    “回師傅,我們那裡最近幾年的說書先生都是這麼說的。”孩子們並不知道有《金瓶梅》這回事兒,坦然的回道,忽然有問:“這清河縣境內我們能打到老虎麼?”

    張海笑道:“老虎也好狼也好,與我們人共同生活在一起這麼久至今也沒有滅絕,不可能有這麼蠢的,想必聽那武松打虎的評書你也知道這類動物是以偷襲為生的。烈馬是一個人徒手甚至持有兵器對付起來也很危險的,但敵人的騎兵就比那些披甲持盾的人好對付許多,如果是面對面交戰,強弓勁箭之下老虎總不會比馬匹更難對付。”

    說到這裡的時候不少人才想了件比較重要的事:慶雲以來連續四天多的行軍,所能攜行的食水都消耗了很多,是該就地取些補給的時候了,儘管在激戰結束不久的時候這樣做並非沒有危險。

    “現在我們還有多少幾天的給養?”張海向負責勤務的李峰問道。

    “還有十天左右的乾糧,水源我們都是就近在冰河中取的。”

    “總不能臨時抱佛腳,我們要試試著清河縣究竟有沒有老虎了。”張海下定決心道。

    隊伍的前隊剛剛渡過冰封的河流前隊剛剛上岸的時候,一聲做為信號的炮聲響了起來,上千名早已準備好的挑選出來的弓手從三面將箭射了下來,如同飛蝗一般的箭支從空中急馳而落。

    原來新上任的大名府知府盧象升早已判斷這樣一支強悍的隊伍在沒有遭到真正重創的情況下絕不會逃之夭夭而走的太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0 19:30

第59章 千里行軍(三)

    敵人為了不暴露自己,把佈置伏兵的地點選在了約莫一百五十步外的民居內,成功的避開了先頭週邊警戒的視線。在這個距離上雖然普通弓手只能用輕箭勉強覆蓋到目標,四五十分之一的拋射命中率之外還有殺傷力的問題,但依靠兵力優勢短時間內的三千多支箭還是造成了越過冰河的前隊包括張海在內的七八十人中箭。

    幸好利用上次大戰的帶來的繳獲,少年營等留下來的人大多也能夠攜帶盾甲等裝具,倉促之中傷亡的人只有十幾人。鎧甲覆蓋更完善的張海雖然沒有躲過從側後飛過來正中左腿的一箭,卻因為板條鎧甲與內趁的防護沒有負傷。

    若是之前,這樣突如起來的打擊必然給隊伍帶來多多稍稍的慌亂使敵人擁有更多的攻擊機會,但慶雲城外那場激戰的歷練與淘汰,已經使這支隊伍的承受力強了很多,很快就將負傷的人撤了回去。前隊又雙路雙隊結成半圓陣,低下身子並以盾牌掩護住可能遭到重創的部分身軀。

    趁此機會,四百騎兵從二百步外的距離上忽然湧現出來展開了針對張家眾人前隊的進攻。當張海及三十多名走在前面的習弓弟子做好戰鬥準備的時候,敵騎已經緩速前進到大概百步左右的距離上展開了衝鋒。

    張海雖然因為幾天前激烈戰鬥帶來的傷痛無法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還是在短短半分鐘的時間內以特製拉距的一石普通戰弓在一名弟子的送箭協助下射出了近二十支箭,由遠及近殺傷了十幾名直射距離內的目標。

    其餘三十余名尚在少年的弟子因為還無法完全達到合格的力量、所用弓型也並不是最優化的,要是在實戰中比賽對披甲持盾的步兵目標殺傷加在一起可能還不如張海一個人的效率高。但是衝擊中的騎兵雖有速度優勢,馬匹難以有效的防護卻是致命弱點,不到半分鐘時間內的近百支箭就將三十餘名敵騎射落馬下。

    要是在以前,四百名正規騎兵在進攻中怎麼也能承受超過一成的傷亡並沖入敵陣。可這些騎兵大多是兩天前才從慶雲城外趕回來的大名府戰兵,曾經嚴重的損失乃至這些“賊寇”恐怖的近戰能力讓很多人心有餘悸,見到過河的前隊似乎毫無慌亂已有所準備的時候傷亡還不到一成的時候就被擊退了。

    “步兵還要繼續進攻麼?”大名府總兵問這話的時候心中早已有些恐懼和厭倦。

    盧象升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士氣在四天前慶雲城下的那仗就喪失了,還沒有恢復過來。至於那些營兵?面對這樣的對手貿然發動進攻也是圖增傷亡而已。把你手下的那幾個最優秀的家丁借我一用,如果這夥人要撤退,我來親自跟著他們!”

    按照常理,決定轉進的流寇在不久的路上再遇到追兵,不論這夥追兵實力強弱都肯定會逃之夭夭。盧象升知道那些人雖精但人數不多,所以還是冒險賭了一把。

    不過盧象升還是小看了張海等人。張海回憶起遇襲的過程始終覺得有些詫異,再仔細回想的時候才突然記起了什麼:好象這個時候大名府知府是盧象升?怪不得這麼忠於職守。如果是其他情況那麼隊伍應該另選路線轉移,可如果是他?不在他的境內搞出點兒事讓他喝一壺怕是隊伍轉移到武安也並不安全。

    “傳令!全隊集結前進!目標清河縣縣城!”張海果斷的下令道。

    對此命令雖然各部都大致執行起來,不過還是有人疑惑不解。張萬勇親自趕來有些疑惑的問:“我們難道又要攻打縣城了麼?火炮的炮彈還有拳銃的鉛彈都消耗的差不多了,難道你又要親自登城冒險?父母一般不管隊伍上的事,可也絕不許你任性胡來。”

    “我們不是攻城,而是去抓一些打算逃進縣城的人。否則難道還貼條子威脅等人送錢來不成?我們可沒有那個時間。”

    儘管盧象升早有準備,沒有把大名軍鎮的營兵全部用於進攻而是周密的在周遍各莊及縣城做了佈防,清河縣邊境的失利還是隨著緊急的動員傳便了整個縣城。

    張家眾人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到清河縣縣城下的時候,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似乎很長一短時間。城頭的防禦準備雖然似乎很充分,離著很遠的距離就有不停的炮擊,以至於隊伍都無法在城頭方圓一裡以內的距離軋營。兵力充裕的敵人還派了不少精兵在城門列陣顯示出與河間府的那些守衛大相徑庭之處。

    可張海沒有打算攻城,而是派出部分外貌上還沒有脫胎換骨的少年營戰士以便裝在附近埋伏,綁來不少打算去縣城避難的人。很快便從中找出了幾個有價值的人物。

    “你叫什麼名字?”似乎帶有幾分毫不在意的殺氣,一名相貌兇狠的少年營戰士問道。

    “我叫……我叫方升”那個平日裡有些氣度的中年還是感到了畏懼,本想瞎編一個名字但經驗與直覺告訴他這樣做可能有巨大的風險。

    “此人就是清河縣境內排行老三的大戶,名叫方升。”一名起事以來曾經在鹽山縣募集來的“萬事通”忽然想了起來。

    “這名字真是俗不可耐。”劉洪濤歎道。這種名字一聽就是土老財,一般窮苦人家起名除了方便記憶的重八劉七之類就是什麼富、什麼貴,或者什麼玉安。富裕人家起名則多與升官有關,也就士林裡還像回事兒。

    “各位好漢,鄙人就住在這附近,多多少少也算小有聲望。不論是缺錢還是缺糧開口即可。即便是要人,不論壯丁還是女子,那也可以好說好商量。”方升謹慎而恭敬的回道。

    張海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錢我們不缺,絕不會白吃白拿。人我們也是寧缺務濫,除了就地補充些食水,就是想讓手下弟兄們去你那裡逛一逛,接受接受教化,學習學習您這聞名鄉里的鄉賢。您放心,如果我們得了天下,您的事蹟必會被我們在教育孩子們的書中天下傳誦。”

    方升聞言微微皺眉,還以為是村子裡的女眷們在這夥官府也擺不平的強人面前又要遭殃了,但也只得跟隨這夥人一起回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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