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小駙馬 作者:墨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1 16:56: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0 18440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1

第150章 生擒妙才(一)

    黑臉大漢低頭不語,老衛插話道:“二公子派人探到消息,說並州這段時間因為戰亂,各郡倉庫錢糧基本見底,大軍供給多從冀州運來。這批物資數量極多,若是搶走或是燒毀,對齊侯影響極大,即便不會撤軍,也會因物資不足大受影響。”

    黑臉漢子抬起頭來,對為首者道:“都伯,朝廷物資奇缺,要是咱們實力足夠,將這麼多的物資搶奪過來,也是大功一件。”

    都伯搖頭道:“敵軍要路關隘皆設卡,我軍只能分批間小路而行,兵馬再多會被敵軍發現。二公子雖然鼎力支持,然而大軍啟行需要太多糧草,衛家之力不足以支援太長時間。”

    老衛歎道:“二公子還須瞞著大公子,許多糧草皆是借生意名義支出,連續數批糧草運出,家中一些長老已經開始嘀咕,所幸四老爺與二公子同心,說話搪塞過去。”

    都伯道:“走吧,敵軍大致兵力已經探明,我等火速通知夏侯將軍。”

    數人在水潭旁邊,嘰嘰咕咕商議不休,張經窩在樹叢後面聽得暗自心驚。從他們話語中可以判斷,有一支勢力不俗的敵軍,已經盯上張遼護送的物資。從數人交談話語中可以聽出,有名門大族參與,給敵軍提供糧草,並派族人擔任嚮導。難怪張遼這次運送糧食兵餉,路上總會碰巧遇到一些令人煩惱的狀況,行軍速度大受影響,原來不是巧合,而是敵軍有意設局。

    張經待數人鑽入樹林,緩緩從樹叢裡鑽出,從官道旁側隱蔽處尋回馬匹,上馬急馳回營。

    張遼聽完張經報告,猜測結連外敵的應是河東衛家,敵軍將領姓夏侯者,不外乎長安夏侯淳、夏侯淵兄弟。名門大族傳承數百年,族人在各地開枝散葉,勢力很大,有許多族人佃戶作為眼線,形成一個消息網,若是拔除連通外敵的大家,進入境內的敵軍就成了無頭蒼蠅。

    面臨尚未現身的敵軍,不知兵力裝備如何,也不知敵軍何時發動,若非張經脫離隊伍恰好聽到這個消息,張遼至今還會蒙在鼓裡,若是敵軍選擇險地埋伏,決斷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大禍。

    為了避免產生恐慌心理,張遼沒有將消息放出去,只是私下與部將商議此事。張遼將此事前後過程述說一遍,部將皇甫健道:“將軍,前方若有伏兵,我等還需謹慎行事,這批物資除了糧草,還有許多火器,若是應對不慎,影響並州戰局不說,主公計畫會受很大影響。”

    張遼搖頭道:“天塌不下來,行動謹慎沒有錯,敵軍深入我境數量不會很多,此事並非不可收拾,敵襲之前我們探到消息,即是天佑我等,起碼我們佔有先機,因勢利導,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皇甫健道:“將軍有何應對妙計?”

    張遼笑道:“目前而言應對之策有二,一是兵馬駐於原地,確保絕對完全;二是繼續前行,若是應對得當,不僅可以解除敵軍威脅,還會將其一網打盡。”

    皇甫健道:“衛氏底蘊深厚,衛覬又在丞相府為官,深悉我軍底細,此時正是我明敵暗,絕對不容一絲大意。”

    張遼微笑道:“皇甫校尉此言甚是,但是依我來看,主公識人之明,天下無人能比。衛家在後搞鬼之人應與衛覬大人無關,我等詳細向主公稟告,明後兩日路途無險峻之所,可以正常行軍,大後天便停駐不前,專候主公示下而行。”

    戰事進展順利,一切均按原定計劃實施,姜述正與郭嘉研究如何逼降馬騰父子,劉曄忽然進帳,道:“張遼傳來消息,衛家與長安暗中連通,欲劫奪運送物資,張遼請示如何行止。”

    衛氏原系西周分派,實康叔之後,康叔封衛以國衛氏,派衍河東,子孫散居各地,以河東一支為最。初興于漢名將衛青,被立為皇后的衛子夫,衛氏家族從那一刻起平步青雲。

    衛仲道出身名門大族,又是蔡邑親傳弟子,與姜述少年時便熟識。衛仲道當初與董重次子董許發生爭執,幸虧姜述、劉辯挺身而出,這才沒吃太大的虧。衛仲道身體很弱,連驚帶嚇,臥床不起,被送回河東安邑府上養病。

    後來蔡邑下獄,蔡夫人因為衛仲道是蔡邑弟子,寫信讓衛仲道設法營救蔡邑。衛仲道不重師道,反而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強索蔡琰婚約,乃至派遣家丁隔絕蔡府消息,行為極其惡劣。所幸姜述出手相助,將蔡琰母女接到自家府上,又營救蔡邑出獄。

    蔡邑出獄以後,聽說此間過程,十分惱火,公示將衛仲道遂出師門。衛家因此清名受損,衛仲道更是臉面盡失,其兄衛覬特意赴臨淄,代表衛家向蔡邑賠禮道歉。

    衛覬傳承家學,學有成就,以才學箸稱,尤其以文章而名揚於世。好古文、鳥篆、隸草,無所不善。至臨淄後,又向姜述請教書法經義諸事,停駐時間長達半年。姜述因為衛覬名留青史,為三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書法家,也是曹魏政權頗有見識的政治人物,對衛覬另眼相見,相談時十分契合。

    姜述統兵恢復洛陽,徵召衛覬為丞相府決曹。衛覬重視法令,向姜述建言:“九章刑律是古時所留,量刑標準、概念很細緻,不容易把握。因此主管一方的官員,都應明曉法律。刑法,乃國家最重要最寶貴的一項制度,但卻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執掌刑法的官員,乃是掌握老百姓生死衰榮的重要人物,但他們被授予的官職卻很低下。國家政治的弊端,未必不是由此產生。請丞相下令設置刑律博士,讓有關官員接受刑律培訓。”

    衛覬此言深合姜述之意,姜述對他更是重用。法正出任幽州刺史以後,姜述讓衛覬接替法正之職,衛覬上任以後,恪守職責,丞相府上下皆稱道之。

    姜述尋思半晌,問郭嘉道:“奉孝以為衛家結連長安目的何在?伯儒知情否?”

    郭嘉道:“蔡邑將衛仲道掃地出門,又因文姬與主公婚約,衛仲道定會生怨。伯儒久居洛陽,與河東聯繫並不緊密,想必不知家中情形。主公可以手書一信,言明此事,伯儒為誠實君子,是否參與此事,一試便知。”

    姜述手書一信,信上言:“長安派遣兵馬進入我境,欲行不軌,數家名門大族與其相連,文遠手下斥侯探得資訊,說貴家或與此事有關,伯儒從速回家探視,以免受此事牽連。”

    衛覬回信:“屬下自入相府,不曾歸家,今聞此事,不勝汗顏。今即歸家探視,倘若衛家確實參與,相關人眾絕對不會法外容情。”姜述接到回信,知道衛覬必不知曉此事,擔心衛覬出現意外,密令史阿、尹籍分派人員暗中護衛。

    再說衛覬自幼喪母,繼母敬氏生子為衛仲道,衛覬在衛家雖是嫡長子身份,卻不受繼母待見。衛覬心胸寬闊,並不與繼母弟弟計較,反而處處包容。不料敬氏與衛仲道不以衛覬退讓生愧,反以為衛覬軟弱,衛父病亡以後,上下勾連,逐漸掌控衛家產業。

    衛覬前番前往青州,行戰國重耳遠生內亡之策,從青州歸家不久又至洛陽,正是懶得與繼母次弟爭競。此時見到姜述來信,不由怒火心生,心道此事若是落實,必是衛仲道從中慫恿,渾然不以衛家合族性命為念。

    衛覬雖是君子心誠,然其出身大族,明曉大族規則,回到安邑以後,沒有直接歸家,去尋二叔衛疆。衛疆原為朝廷經學博士,因党禍致仕,雖然賦閑在家,但在士黨甚有聲望。衛疆回到安邑已久,長房故事瞭解得一清兩楚,見衛覬找上門來,欲尋衛仲道不是,初時以為衛覬欲借家主身份,奪回衛家產業,待衛覬談完此事過程,方知產業事小,合族性命危在旦夕。

    衛疆久曆仕途,對敬氏衛仲道母子薄待衛覬早有成見,今見衛仲道引禍上門,焉能隨其欲所欲為?當即召集合族長老聚議,讓衛覬說明其間過程。此事關乎大家性命,長老聞知情況,也以為衛覬回來奪取家族掌控權力,心中皆是不信。衛疆秘密抓捕數位衛仲道心腹問出口供,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都恨衛仲道不知深淺,無端捲入兩朝政治爭鬥,渾不以合族安危之重,皆十分惱火。

    敬氏把控衛家產業已久,長老聚議自然瞞不過去,知曉衛疆召集長老會議,便知此事背後絕非簡單,秘令親信統領家丁將會議地點團團包圍。所幸史阿、尹籍皆派人尾隨衛覬,見衛覬危險,派遣兵馬圍了衛家,進門搭救眾人。

    敬氏親信正與衛疆爭競,忽見朝廷兵馬趕來,不敢公開對抗,暗自使人通知敬氏。敬氏正與衛仲道商議,聞知消息還以為衛覬依仗朝廷勢力回家奪權,強自按住怒火,來與官兵理論。等到尹籍出面,喝出衛家近日結連外敵,敬氏方才恍然大悟,對衛仲道行事也是不滿。衛仲道畢竟是敬氏親子,敬氏為保全衛仲道性命,竭力為其辯解,尹籍怎會自降身份與女流辯解?當下令人將衛仲道、敬氏兩人抓捕,又讓兵馬圍住衛家,按照線索開始抓捕相關涉案之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1

第151章 生擒妙才(二)

    張遼聞知衛家涉案人員全部被捕,同時瞭解到敵軍許多資訊,心中已有定計,召集諸將,道:“既然敵軍視我境內如無人之境,此番行蹤又為我所知,此為千載難逢之機,咱們將計就計,狠狠打擊其囂張氣焰,否則豈有寧日?”

    部將皆起身道:“聽從將軍吩咐。”

    張遼道:“奔襲之敵是夏侯淵部下精兵,數量雖然不會很多,但皆是騎兵精銳。若是提前得知我軍動向,逃回境內也有可能,這樣一來豈不是拿他們毫無辦法麼?又如何起到震懾之功?鬼主意打到咱們頭上,豈能任他們逍遙自在,我要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動咱們一個歪腦筋,也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張蘭忽然問道:“傳言夏侯淵擅長行軍,部下精銳驍勇異常,若是探知衛家生變,是否即時打道回府?”

    張遼搖頭道:“處置衛家一事神速果斷,為了配合戰事,此事並未洩露出去。衛家為了贖罪,十分配合,又派人吩咐行軍嚮導配合行事。夏侯淵部行軍多賴衛家人引領,今衛家人為我軍所用,誘其入計不敢說有把握,但可以保證其軍不會輕易撤退。”

    張遼隨即頒下軍令,部下將校精神十足,拱手應諾,各自領命而行。

    入夜,十餘個黑影鬼鬼祟祟的趴在營地外邊的山坡上,往張遼營寨窺伺,但見押解官兵衣履不整,靠在篝火呼呼大睡,整座營寨巡邏哨都沒有安排。主將營帳居然隱隱透出劃拳猜令之聲,根本就是一幫烏合之眾。

    夏侯淵部下斥侯都伯吳老七示意一下,眾人大著膽子摸往營寨近處,借著篝火掩映,將車輛、軍士、民夫數量,以及押運物資大致觀察一遍,不敢久留,悄悄退了出來,摸黑從大道往西而去。

    夏侯淵聞知情報,頓時心頭大定,二千多車糧草物資,只有不足五千兵丁護送,而且士兵甲胄不全,應該不是戰兵主力,而是輔兵或是民兵。唯一可慮的是數百騎兵,應該是正規漢騎,不過兵力不多,根本不足為慮。

    次日清晨,樹葉上的露珠還未消盡,漢軍大隊人馬開拔出發繼續往前,車隊一如既往綿延數裡,在蜿蜒山道上緩緩前進。一眼望去隊伍跟昨日沒有什麼不同,不過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看出一些端倪。

    趕著牲口駕車的車夫輕鬆了許多,車輛似也輕快許多,而且整支隊伍雖然還是很長,但總感覺少了不少人。不過這在外人看來,變化微乎其微,並不會引起懷疑。

    兩側山梁不時會有鬼鬼祟祟的小黑點出現,張遼知道那是夏侯淵部下斥侯探聽情況。物資匱乏的長安兵馬,對於油布遮掩嚴實的二千輛大車垂涎三尺,但是對上自己這支近萬人的龐大隊伍,小股部隊根本不敢上前騷擾。

    如此行行走走,張遼部行軍速度十分緩慢,三天以後才走到地勢險峻的太行山支脈。四十餘裡山道皆在崇山峻嶺之間,出了山口就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帶,有官道通往並州上黨郡城。

    太陽西斜之時,張遼部僅僅行軍十五裡,就在一處山坳紮營。半夜時候,一陣馬蹄聲踏破寂靜,數百精騎飛馳而至,值夜官兵趕緊迎上盤查,看清原來是姜述親至。

    張遼已經接到通知,並未入睡,和衣躺在大帳內等待,聞聽值夜官兵來報,趕緊起身點亮燭火,出營迎接姜述入帳。

    姜述滿身征塵,精神抖擻進了營帳,左側兩位老者是大名鼎鼎的左慈、于吉,右側兩名將領是典韋和孫翊。

    張遼上前拜見姜述,又向入帳之人致禮,請姜途至帥案就座,道:“屬下一切按照指示行動,未發現有何異常。若非部下僥倖得到情報,此次或會吃個大虧,請主公治屬下失察之罪。”

    姜述面色鄭重,道:“夏侯淵以太原賊旗號,統兵潛入我後方近千里,而我情報部門一無所知,沿途官民均無察覺。我軍一向順風順水,將校自大自滿心態嚴重,這次情報部門疏失和沿途官民失察,對我軍敲響了警鐘。兵事國之大事,不可不察。並州新下,民心未附,官員初來乍到,也是此次事件的客觀原因。我已命令情報部門嚴懲此次瀆職人員,也下發公文要求各軍、各郡整頓風氣,以期避免類似事件發生。夏侯淵既然敢來,就讓他嘗嘗肉痛的滋味……”

    姜述說到這裡,淩厲的目光慢慢緩和下來,見張遼親兵拿來蒲團,示意眾人坐下,又讓張遼部下端上茶水飯食。典韋等人忙於趕路,一直沒吃晚飯,此時早已饑餓,飲食上來,頓時狼吞虎嚥一通大嚼。

    姜述與于吉、左慈三人坐在帥案旁邊,望著典韋這番形象,不由相顧莞爾。待眾人吃完,張遼道:“大家已經吃飽,可以談正事了。”

    姜述笑道:“不忙,大家再吃些茶。已經確定好夏侯淵部大致方位,諸軍已經包圍上來,夏侯淵此次不死也會剝層皮。”

    姜述親至張遼大營,是因夏侯淵乃史上名將,其部結連大族及山匪隱藏在暗處,若是佈置停妥,依據地勢埋伏,張遼部稍有不慎便可能吃一個大虧。姜述潛令程遠志部接管張遼押運物資,讓張遼部押運空車繼續前行以為誘餌,就是要全殲夏侯淵部。于吉、左慈、典韋等人隨同姜述前來,除了衛護姜述以外,還因夏侯淵乃著名勇將,戰力未必在張遼之下,作戰時有勇將相助,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姜述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疊起的紙張,在燭光下展開,上面圈圈點點密密麻麻的標著地名和符號,正是附近區域的一張詳細軍事地圖。姜述將地圖放在帥案上,讓諸人圍攏上前。眾人圍在案幾周邊,眼睛順著姜述的手指移動,聽姜述道:“這條官道共有四十餘裡山路,屬於上黨郡轄區,前面二十五六裡之外便是山口,再往前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前行十裡有一處險地,名叫一線崖。夏侯淵部是精銳騎兵,軍中將校不少出身董卓王牌騎兵飛熊兵,士兵招募善於騎射的羌人,兵力至少一萬,若在平原正面交戰,我軍即便是勝也是慘勝。前番讓文遠放任敵軍斥侯就近觀察,就是為了懈怠夏侯淵之心,誘其在一線崖設伏,將其騎兵變成步卒。”

    孫翊盯著地圖,眉頭緊鎖,道:“有大量糧草物資為誘餌,不怕夏侯淵不上鉤;若是按照主公設計,屬下以為可以緩緩啟行,等侯敵人全軍至這段山道埋伏,然後派兵堵截山口,兩軍包夾,在一線崖地點進行合圍。”

    姜述問道:“文遠以為如何?”

    張遼見姜述有考校之意,道:“若在一線崖設伏,有利有弊,利在利用此地縱深,敵軍即便潰逃也無處可逃,可以將其全殲。弊端在於我軍行軍遲緩,很可能被敵軍感覺不對,敵軍深入腹地,回撤路線盡是山路,必會更加小心在意。”

    姜述撫掌贊道:“文遠分析得透徹,與我意暗合。包圍地點就放在鷹嘴崖,這是鷹嘴崖地形詳圖,彎鉤如鷹嘴之處就是一線崖峽谷,谷中十分寬闊,兩頭窄中間寬,是處絕佳所在。”

    孫翊問道:“崖谷多大?”

    張遼見姜述示意他做答,道:“寬逾百丈,上千騎兵在裡邊也能縱橫來去,這是不利之處。”

    姜述眼睛一亮,道:“也不儘然,這也正是有利之處,否則敵軍怎會中計?怎麼甕中捉鼈?”

    張遼道:“谷中地方雖然寬闊,但不足以讓敵軍消除戒心,他們未必貿然進入一線崖設伏,棘手之處便在此。若是敵軍不肯進崖,則只能在山口開戰,那時敵軍若是戰敗,恐怕追之不及。”

    姜述哈哈笑道:“咱們這出請君入甕,夏侯妙才恐怕猜不透,若無意外,敵軍兵馬目前已經埋伏完畢。”

    一線崖在上党東南,是冀州通往並州官路的必經之地,左右大山橫亙,官道只能因勢利導,修築時從谷中穿行,減少開鑿山石的耗費。

    次日運輸隊伍繼續前行,午時抵達一線崖,大隊人馬開進崖下谷道,見谷底寬闊平坦,全是板結的細沙地面,想是多年雨水流經此地,砂礫沉澱板結所致,馬蹄踏在沙上只留下淺淺的痕跡,絲毫不陷半分。整個谷底像一個巨大的廣場,若非不時出現零星的樹木,山谷又呈鷹嘴形狀彎曲,幾乎可以一眼望盡前頭。

    姜述身份特殊,此次秘密前來,行事十分低調,與典韋等人皆換上普通兵丁服裝,若非情報官來回傳遞資訊,他儘量不開口打擾張遼。張遼也命左右封口,密令知情人不得洩露姜述到達的消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1

第152章 生擒妙才(三)

    這支隊伍從外表看來,基本沒有異狀,但是畢竟多出數百彪悍之極的親衛驍騎,指不定有人環伺在側,一旦被人認出姜述,意圖便會暴露,設計夏侯淵之事就不可能成功。姜述小心翼翼便在於此。

    一線崖北部山頂,一位短須將領正俯視谷底,此人三十上下年紀,臉色微黑,神情冷峻,雙目炯炯有神,這便是曹操倚其為左膀右臂的夏侯淵。押送糧草的隊伍此時盡收眼底,與斥侯報來的情報相差不大,夏侯淵下定決心,帶領親兵火速趕下山去。

    張遼統領大隊人馬進入一線崖之後,派出的斥候探馬快馬回來稟告,前方官道五裡處有煙塵塵囂之勢。姜述和張遼對視一眼,各自心驚,原來以為夏侯淵會在一線崖出口處設伏,沒想到他根本不占這個便宜,而是借助騎兵威力直接沖陣,將張遼部直接無視。

    袁紹起兵攻打高柳之時,曹操定計派夏侯淵統兵騷擾姜述後方。夏侯淵借曹操之力得居高位,一向不受西涼舊將重視,心中暗自弊了一口氣,意欲建立大功正名,整頓兵馬出征。未想到袁紹根本不堪一擊,夏侯淵剛進入並州,袁紹匈奴聯軍便被擊敗,關羽統兵攻伐並州,合共用了不到百日。

    夏侯淵聽聞袁紹處於劣勢,並未膽怯退兵,而是借並州混亂之時,沿途收服山匪以為助力,又有衛家派人為嚮導,打著太原賊的旗號,竟然深入敵人腹地近千里,統兵在並州、冀州邊境山林中屯紮。

    袁紹大敗以後,曹操原想命令夏侯淵退兵,聽說夏侯淵打著太原賊的旗號,心思這路兵馬擾亂姜述腹心之地,說不定會產生奇效,因此交代夏侯淵小心行事,以確保安全為要。

    夏侯淵行兵以來,先是收服沿路山匪,以匪巢儲糧解決軍用,大軍逐漸深入,又得衛家暗中接擠,糧草一直比較充裕,並未公開打劫大戶,行軍時分以小股部隊漸次出發,又打著太原賊族號,正值兵荒馬亂之時,誰會考慮到這些賊人是長安精銳騎兵?

    張遼親自出馬,率領斥候前去核實,根據他的經驗,塵土飛揚是大股騎兵疾奔跡象,下馬俯聽地面,地面也是震動不休,當下再無疑問。

    姜述悄聲下達命令,做了一番佈置,安排身手靈活的斥侯攀上崖頂眺望警戒,不僅為了警戒敵軍騎兵動向,也是為了震懾一線崖兩側的敵軍斥侯,費盡心機的佈置不能為敵軍所知,一旦走漏消息,便會前功盡棄。

    姜述最關心的還有關羽、程遠志兩路兵馬的位置,現在已經和敵軍遭遇,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另兩路兵馬就是東風,現在確定了敵軍具體位置,下一步計畫就要迅速展開。

    張遼同樣擔心其餘兵馬來得太快,打草驚蛇,問姜述道:“主公,程遠志部資訊通暢,應當沒有問題,但是前方出口定會被敵兵監視,信使不易來往。”

    姜述笑道:“跟敵軍周旋,焉能不做周詳準備,我有妙策,已經派人傳出資訊問詢,不久資訊便回。”

    張遼猛然省悟,道:“被戰事攪得腦子迷糊,忘了情報官的厲害。”

    姜述哈哈大笑,開始部署諸項任務,情報官匆匆來報,道:“程遠志部距離一線崖只有十五裡,今夜就可趕到。關羽部下騎兵距離出口只有十裡,今夜便可封堵住敵軍退路,明日午時騎兵就可殺至敵軍身後。”

    太陽西墜,一線崖西北方向長安勁騎開始出現,前鋒三千騎兵整裝列陣,隱藏在巨石之後,整齊的陣形顯示出強大的威勢,這是長安朝廷戰鬥力最強的主力部隊。領軍將領是曹仁之弟曹純,騎在馬上手握馬鞭盯著東南方向,臉上透著和年紀不相稱的成熟和冷厲。

    史上曹純為曹操手下勁旅虎豹騎的統領,在平定北方的戰役中屢立戰功,被加封為高陵亭侯。死後諡曰威侯。曹純擅戰,甚得人心,為人重綱紀,不失理智,好學問,敬愛學士,聞名天下。

    曹操任東郡太守,曹純便隨從左右,後來跟到長安,封為羽郎將。夏侯淵組建騎兵之時,從飛熊軍選取部分官兵為將校,曹操擔心其部將校與西涼舊將串連,又選派曹家、夏侯家部分心腹族人充為軍官,曹純因此拔為夏侯淵部將,統領中軍精銳騎兵三千。

    夏侯淵原本計畫要燒毀這批物資,但是近日河東衛家說錢糧艱難,提供的糧草大幅度減少,夏侯淵部下兵馬甚多,頓時感覺糧草緊缺,因此改變原先計畫,要搶奪這批物資以為己用。

    夏侯淵雖然急於立功,但並非魯莽冒進之人,自進入並州境內,便四處散佈斥候打探敵軍各部情況,打定主意一有異動立刻放棄,絕不拿部下性命冒險。等消息回報回來,各軍皆無異動,張遼部下又多是輔兵民兵,這讓夏侯淵信心大增。昨日抵達一線崖北部,尋找一處隱秘所在紮下營寨,聽斥候回報說漢軍押送物資的隊伍已經進入谷中,夏侯淵不由一陣激動,認為這塊肥肉馬上就要吃進肚子。夏侯淵卻不知道衛家派來的嚮導已經變質,引領斥侯打探回來的資訊,許多都是敵軍故意演戲給他們看的。

    紅日漸漸西落,被山梁遮住,谷底景色漸漸暗淡下來,戰馬仿佛嗅到什麼氣息,開始不安地躁動。曹純輕聲喝令:“安撫馬匹,敵軍將至,誰貿然洩露行蹤,我砍下他的腦袋。”

    騎兵們趕緊安撫戰馬,戰馬身經百戰,能感覺出即將到來的廝殺,它們的躁動源于主人的殺氣,此時主人的安撫讓它們很快恢復了平靜。

    “報,敵軍主力已經進入一線崖,在谷底擇地紮營。”斥侯悄悄來到曹純身邊回稟道。

    曹純點點頭,向側上方張望,見敵軍斥侯快要接近崖頂,悄然下令道:“命令各部注意隱藏行跡,敵軍斥侯快到山頂了。弓駑手注意,敵軍斥侯若是沿官道探路,要在山上斥侯看不見之處射殺。”

    夏侯淵主力隱藏在一片密林之中,距離曹純部只有三裡,夏侯淵望著漸漸落下的夕陽,下令道:“嚴禁生火造飯,服食乾糧,夜黑之時突進。”

    曹純此時趴在矮樹叢後,仔細觀察敵軍情況,敵軍數量不少,還有許多民夫,因此紮營速度很快。民夫紮完大營,三兩成群又在附近挖掘,曹純畢竟年少,經歷不多,不知用意。一位年長親兵指點道:“這是擔心有人襲營,正在挖掘陷馬洞。奇怪,為何不派斥侯向前探路?”

    曹純指指山頂上的斥侯,輕聲道:“張文遠以為山上可以登高望遠,卻不知我等早已藏在此處。”

    敵軍將裝載物資的大車圍在最中央,民夫居於內側,往外是民兵輔兵居處,戰兵在最週邊安營。曹純點點頭,道:“怪不得張文遠名聲遠揚,所紮營寨佈局合理,沒有一點懈怠之心,絕非無能之輩,但是治軍行軍法度,比妙才將軍差距不小。”

    夜色終於降臨,山頂上的斥侯開始下山,星星點點的火把可以判斷斥侯人數不少。小半個時辰以後,地上傳來輕微的顫抖,應是夏侯淵統領主力趁黑摸上前來。

    夏侯淵簡單詢問一下情況,分派部下覆土上前悄悄填埋陷馬孔,然後統領主力摘鈴裹蹄,悄悄掩將上前。距離敵軍營寨越來越近,夏侯淵內心越來越興奮,只需集中兵力將不足千余的戰兵滅掉,剩下的輔兵民兵便如兔子一般,只會抱頭鼠竄,然後被精銳的部下奪走生命。

    先鋒百余精兵距離只有百米時,夏侯淵緩緩拔出雪亮的彎刀,左手揮手下令,部下士兵紛紛亮出刀劍,就待主帥揮刀一指,便即殺上前去。

    突然之間,夏侯淵僵住了動作,敵軍營寨忽然射出數十支火箭,前方士兵的身影頓時顯露出來。弓駑聲繼而響起,慘呼聲頓時響起,借著暗弱的火光,夏侯淵看出短短一息時間,前鋒死傷無數,損失慘重。

    夏侯淵腦子一片空白,知道偷襲計畫已告失敗,當機立斷,大喝一聲:“殺!”一馬當先殺上前去,胯下黑花馬飛馳而上,部下緊隨其後蜂擁殺出,朝著敵軍營寨直沖過去。

    夏侯淵明白,趁其不備猛衝過去,破了敵軍營寨,敵將或將逃脫,但是物資卻跑不了,若是銜尾追殺的話,也能大殺敵軍一陣。雖然如此一來,會即刻暴露行跡,但是奪了敵軍物資,又大敗敵軍一場,若能全身而退,也不失為大功一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1

第153章 生擒妙才(四)

    夏侯淵下令道:“速戰速決,搶得物資立即出山。”

    正在夏侯淵信心百倍準備建功立業之時,數十支火箭突然射中前方一道人工挖掘的小溝,小溝以瀝青覆底,其內灌有火油,此時一經引燃,立即冒出大火,前鋒不少兵馬吃了大虧,馬匹天生懼火,一下被驚,不顧主人喝呼,掉頭往後就走。

    火油阻住去路,前軍有馬驚回走者,有停駐不前者,與全力衝鋒的主力頓時擠成一團,此時皆暴露在熊熊火光之下。漢營弓弩手開始發威,勁箭如雨,暴射而來,因為人馬密集,強駑威力頓時顯現出來,只一刻工夫,竟然奪去千餘精銳騎兵性命。

    火油沒有助燃之物,火勢很快就弱了下來,只聽一聲悠長的號角在山谷中回蕩,長安軍的進攻開始,兩千餘騎兵舞刀縱馬沖上營寨,在漢軍箭陣之下雖然損失慘重,但依然有不少騎兵接近營寨。

    夏侯淵勒馬觀戰,鼻尖不由沁出汗珠,一眨不眨地看著部下與敵軍展開生死拼搏。敵軍強悍的戰鬥力遠遠超過夏侯淵的想像,守禦層次分明,充分發揮營寨地利,盾兵在前,長槍手在後,弓駑兵在內,沖上前去的騎兵很快就被射落馬下,無主戰馬在戰場上亂跑亂竄。

    夏侯淵仔細觀察守軍,發現守軍數量很多,而且應是精銳戰兵,遠遠超過斥侯探得的數量。望著部下一批批栽下馬來,夏侯淵不由生出不妙的預感。敵軍戰兵若是超過三千,據寨而守,手段無窮,自己部下這萬余馬軍進攻會困難重重,從目前參戰兵力來看,敵營守軍戰兵至少得有二千餘眾。

    第一批騎兵撤了回來,兩千餘眾損折大半,只有五百餘騎兵得以生還。夏侯淵沒有急於繼續發動進攻,他在判斷攻營得失,以目前情況來看,即使能夠搶佔營寨,奪得敵軍物資,肯定損失慘重,不成編制的殘軍如何安全撤出敵境?

    姜述和典韋等人遠遠站在營內,觀看前方戰鬥,典韋見夏侯淵停止進攻,急的哇哇叫道:“主公,快下令反擊吧,這幫混蛋想要逃了。”

    姜述面色嚴峻,一動不動,望著前方鎮定自若的張遼,暗自佩服他的定力。張遼對姜述也有了全新的認識,明白此時騎兵出營野戰,損失定然不少,而且會促使夏侯淵下定決心撤退。關羽部下能否及時到位,是否已經堵住出口,都是一個未知數,現在拖住敵軍就是重中之重。

    夏侯淵猶豫之時,突見敵軍營寨火把驟增,曹純在側不禁臉色大變,道:“將軍,敵營戰鬥力很強,如今又增加不少兵馬,此番攻營怕是艱難,不若撤退吧。”

    夏侯淵定睛望著敵營越來越多的火把,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軍損失慘重,敵營定然也損折不輕,張文遠擔心我軍繼續攻打,讓輔兵上來虛張聲勢。哼,我倒要看看張文遠能否損耗得起!”說完,夏侯淵揮手下令,道:“千人為一隊,不間斷向敵營發起衝鋒。”

    張遼見敵軍猛烈攻上前來,伸手取出腰間長弓,彎弓搭箭朝天射去,尖銳的響箭拖著長長的尾音直上雲霄。正在敵騎疾馳之時,地上忽然彈起數十根長索,如同數十條毒蛇猛然跳起噬人一般。

    長索充分利用了營寨附近的大樹,一端固定在大樹樹幹幹上,另一端從另一顆大樹繞了一個彎,又轉到營寨中。每條線索皆有十余壯健民夫全力拉動,原本淺淺埋在土沙之下的長索緊緊繃起。

    “不好!有絆馬索。”有人驚叫一聲,繼而被摔落馬前,繼而響起第一聲慘呼。

    長索皆是粗大麻繩,十幾條長索形成一道道屏障,奔行迅速的馬腿被長索絆住,頓時滾翻一片。騎兵不斷摔落,慘呼聲逐漸大了起來。巨大的衝擊力帶動營內拉住絆馬索的壯丁收腳不住,往前飛跌,有人被摔得口鼻流血。但是長索畢竟已經建功,衝鋒陣型只要有三五匹戰馬倒下,最少也會有三五十匹跟著遭殃,更何況倒下的不止三五匹,而是幾十匹。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數十匹戰馬倒下,換來一地滾地葫蘆,一時間人仰馬翻,兩邊騎術精湛的騎兵趕緊勒馬回走。

    夏侯淵、曹純皆在隊伍最後,沒有受到連累,但是前方混亂的局面卻讓兩將膽戰心驚。身後突然又響起轟隆轟隆的巨聲,地面顫抖不已,兩將駭然往回望去,天黑雖然觀察不到詳情,但不祥的預感卻欲來欲濃。

    一位元疾馳而來的斥侯急報導:“報,入口被敵軍用大石和巨木封死。”

    夏侯淵大驚失色,內心一片冰涼,被隔斷後路,就是要將部下一萬精騎盡數困死在一線崖?看來敵軍胃口著實不小。危急關頭,夏侯淵反而冷靜下來,迅速預估目前形勢,若是迅速攻下敵營,搶下部分糧草,足可以繞路回去。

    又一名斥侯前來報告:“報,敵軍雖然用石木封路,但因路口很寬,尚有空間可以通行。”

    夏侯淵聞言精神大振,此時絕不能往回跑,只要一跑,敵軍必會傾巢追殺,崖口已經變窄,正常退卻時不會形成阻塞,若是潰逃的話,這裡就是瓶頸,或許這才是敵軍的真正目的。

    “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是可笑的。”夏侯淵自語一聲,忽然想起此話是姜述名言,自嘲地笑了笑,大聲下令:“前隊衝鋒不變,後隊肅清退路!”

    絆馬索換來的回報是巨大的,夏侯淵部數百騎兵失去戰鬥力,在絆馬索的阻撓之下,前面衝鋒隊伍跟後續衝鋒隊伍產生脫節,前鋒隊伍重新加速,速度逐漸提到極致。

    姜述站在一輛馬車上向外瞭望,借著雙方點亮的火把,將一切盡收眼底,下令道:“火牛陣!”

    號手隨即吹響號角,張遼在前方聽到,高聲下令道:“點火!”

    前寨牆處,壯丁在巨盾兵掩護下忙著拆卸寨木,重新安裝,很快形成類似牛欄的一條條通道,繼而輔兵驅趕百餘輛大車來到出口之處,將車內裝載的瓦罐摔碎,緊接著點起火頭。百余輛大車陸續冒出火苗,頓時化作沖天大火,顯然大車內有易燃之物,加上火油浸透,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馬牛被身後車上的大火炙烤受驚,士兵們又拿刀子狠狠戳了幾下牲口屁股,馬牛拖著火勢欲來欲大的大車迎著衝鋒而來的敵軍騎兵沖了過去。

    著了火的大車跟迎面而來的騎兵迎頭撞上,騎兵衝鋒正急,隊形十分緊密,根本無法避讓,眼睜睜的看著袍澤捲入火海之中,頓時一片哀嚎滿天,燒成火球的戰馬和士兵不斷摔倒在地上,陣陣慘叫令人毛骨悚然,瞬息之間,騎兵衝鋒之勢頓時息了下來,千餘前軍幾乎全軍覆沒。

    緊隨其後的另一支千人隊也受到波及,當先數排百餘名騎兵來不及停馬,緊跟著一頭撞進地獄之火,頓時皮焦肉爛,焦糊味立即充斥山谷。

    曹純嗓子都要啞了,疾呼道:“長槍立陣!長槍立陣!”

    騎兵們這才驚覺過來,別好彎刀,拿起橫置馬鞍上的長槍,依託軍陣之威,這才抵在滾滾而至的剩餘火車,拉著火車的牲口已是強弩之末,此刻終於轟然倒地,完成了它們的光榮使命。

    大火在谷中燃燒,焦臭中夾雜著屍體被燒熟的肉香,以及毛髮衣服被燒焦的黑煙,整個一線崖簡直成了人間地獄,令人慘不忍睹。

    夏侯淵部下兵將全都有些發懵,怎麼也沒想到這次戰鬥,從一開始已經慘烈如斯,就連久經戰陣的老卒也茫然發呆,他們所經歷的都是面對面的刀來劍往,一刀將敵人砍得腸子流滿一地也不會眨眼,但像這樣用大火將人燒成黑炭的場面,卻是聞所未聞,讓人十分震撼。

    夏侯淵去出口處探視,見出口可容四五匹戰馬同時進出,不由放下心來,剛剛回到戰場,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的瞳孔收縮,心頭猛然一緊。敵軍果然有備而來,種種跡象表明,張文遠確實足智多謀,從一開始的示弱,到現在種種反擊手段,應是一系列精心策劃的計謀,而自己從一開始便被誘入計中。

    如今之勢真是進退唯艱,損失了三千餘騎兵卻一無所獲,回去之後如何交代?更重要的是經歷此敗之後,自己的能力更是讓人置疑,日後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也會因此減弱。

    曹純滿臉油漬,身上衣甲不整,手腳起了不少火泡,飛馳到夏侯淵眼前,道。“將軍,退兵吧,看樣子敵軍早有防備,雖然損失數千騎兵,此時退兵還不算大敗。”

    夏侯淵冷笑一聲,道:“退兵?敵軍伎倆僅此而已,我軍損失三千餘眾,但是敵軍傷亡定不會少,對方戰兵總共多少人?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此時如何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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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生擒妙才(五)

    曹純道:“此間大火夜間百里可見,萬一敵軍援軍掩殺而至,該如何是好?”

    夏侯淵道:“正因如此,欲退不得,才要速戰速決!”

    “整隊!全體裝備弓箭,準備衝鋒。”曹純發出命令。羌人騎兵最喜歡使用短刀,長槍其實就是擺設,至於弓箭倒是拿手本領,在此不利形勢之下,只能以箭陣之威攻營才能減少傷亡。

    道路上燃燒的大車和屍體被清理開來,濃煙散去以後,對面的情形方才看清。方才拆卸得七零八碎的寨牆已被堵上幾十輛大車,上面盛滿沙土,幾十輛大車橫亙面前,成為一道堅固的沙土工事。

    大戰前十分寧靜,兩邊人馬對峙,沒有人說話,激烈的戰場頓時偃旗息鼓,兩百來步的空曠地帶顯得格外詭異。隨著一聲令下,巨大的呐喊聲猛然響起:“殺……”

    夏侯淵手持長槍,一馬當先沖上前來,部下齊聲怒吼,一齊操戈向前;六七千騎兵分成三個梯隊,擺成衝鋒陣型,像一股巨浪向對面營寨席捲而來。

    借著火光,張遼看到敵軍皆手持弓箭,冷靜下令:“立盾。”繼而高聲喝道:“聽我號令,賊勢兇猛,先避其鋒芒,賊兵欲以弓箭射擊,大家先躲在工事或巨盾之後,全軍聽我軍令再露頭。”

    兩百步距離瞬間便至,弓箭百步外即可射人,但夏侯淵硬是忍到近八十步才大聲下令放箭,一時間箭如飛蝗劃過半空,落入敵軍陣中,馬車巨盾頓時爆豆般連響,幾十輛大車瞬間插滿弓箭。

    八十碼的距離只夠射出三輪箭雨,實際上兩輪之後便無法再射,已經沖到三四十米距離,此時若不趕緊換掉弓箭換上長兵,轉眼便是接敵之時,難道用硬弓去敲死敵兵嗎?

    “放箭!”張遼大吼一聲,將手中硬弓搭著的箭支射出,別人射一隻箭,他射三隻箭,他的弓箭是特製硬弓,三隻箭如流星趕月,直接命中三人,一人眉心中箭,一人下巴中箭,一人額頭中箭。

    與此同時,漢軍弓駑齊發,朝迎面而來的敵兵近距離攢射。首當其衝三百余騎,連人帶馬都成了刺蝟,頓時翻滾於地,不時傳來悲慘的哀嚎。距離太近只能直線射擊,殺傷力最是驚人,由於距離太近,敵軍翻滾倒地之後,居然因為慣性太大,竟然連人帶馬直接撞擊工事,差點將工事撞出一個缺口。

    張遼喝道:“弓箭手後撤,立大槍。”

    話音剛落,大車工事縫隙中齊刷刷豎起千餘杆超長大槍,大槍皆由手臂粗兩丈多長的雲杉樹幹為杆,配上銳利的大槍頭,三四名士兵扶住一杆大槍斜向上指,尾部抵在挖好的硬坑內,齊刷刷對準飛奔而來的敵騎。

    沒有任何的迴旋餘地,只聽慘呼聲入耳,噴濺的鮮血如黑夜裡的精靈,瞬間將交接之處染成一片血色,有的騎兵機警,伸出短刀想要削斷槍桿,可惜這種槍桿太過堅韌,又搖搖晃晃無著力之處,所以短刀削上只是蕩開數寸,砍中樹幹也只進去半分,根本削不斷,下一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槍尖穿過自己胸膛或是戰馬的驅體。

    在強大的衝擊力之下,大槍戳中敵軍之後,弓成弧形向上躍起,有的連人帶馬將其彈上半空,再轟然落下,砸中緊跟而至的後續敵兵。數百餘杆大槍,杆杆不落空,千餘騎翻滾落馬,大槍本就是對付敵軍戰馬的利器,因為只有戰馬才會對工事造成毀滅性破壞。馬上騎兵要麼隨著戰馬倒下,被身後同伴踩踏為泥,要麼被高高拋起落入敵軍陣中,下場則是亂刀分屍。

    當然事實並不是十分完美,起碼有十餘騎騎兵由於長槍戳中的位置存有偏差,導致他們不是直上直下,而是連人帶馬打著旋兒在地上橫掃過來,壓死漢軍士兵不說,還毀了七八輛大車。

    防線一旦出現漏洞,騎兵潮水般的湧將上來,想堵也無法堵住。大批騎兵摔成滾地葫蘆的同時,也將工事接連摧毀,依仗工事抵禦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真刀真槍的肉搏。

    漢軍依仗的是地利,長安軍憑藉的是衝擊力,在這種情況下說不上誰的優勢更大。一組健卒排起軍陣沖上前去,皆為腰圓膀粗之輩,手持兩面開刃的神刀,排成演練精熟的軍陣,大刀落下,無論兵馬,無論有無覆甲,皆是一刀兩段。

    騎兵衝鋒之中揮刀砍人如砍瓜切菜,只可惜地形不利,亂七八糟的屍體加上橫七豎八的大車和各種物事,早讓敢於衝鋒的騎兵變成滾地葫蘆,地勢逼得騎兵衝鋒到此為止,好在立於馬上居高臨下,對上步卒還是大戰優勢。

    姜述在後面大喝道:“砍馬腿。”

    眾兵會意,不再跳著高與馬上士兵過招,刀刀砍向馬腿,馬兒不懂避讓,滿地戰馬哀鳴,一連倒下數百騎戰馬。十余名士兵光顧著下三路,將背心賣給了敵兵,砍下了馬腿,卻被敵軍傷了後背,但是帶來的回報十分豐厚,摔的七葷八素的敵兵很快被亂刀砍死,地上憑空又多了一堆人屍和斷腿馬,這讓後續而來的騎兵更是難以馳聘。

    戰局變得更加有利,後面騎兵上不來,前面的淪為活靶子,兩千餘人相繼被殲滅。與此同時,發現形勢不妙的夏侯淵下令暫緩進攻,他知道騎兵失去衝鋒之力,在狹窄之處與敵肉搏,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須得重新佈置衝鋒才成。

    張遼喝止住想要追擊的士兵,帶人退了回來,重新佈置防禦線。浴血廝殺的戰場很快空無一人,遍地堆積著小山般的屍體和哀鳴不已的斷腿戰馬,現場慘不忍睹。

    雙方迅速清點傷亡人數,片刻的正面激烈對抗,漢軍陣亡五百餘人,而長安騎兵損失更慘,二千餘騎兵在此次衝鋒中喪命。

    姜述臉色嚴肅,他對這一仗其實並不滿意,憑藉地利陣亡已近千人,雖然給了對方重創,但是明顯暴露出一個嚴重問題,低級軍官臨場指揮應變能力急需加強。

    一位校尉指揮部下清理開始陣地上的死屍和亂七八糟的雜物,姜述趕緊讓典韋上前制止,吩咐道:“這些不能動,這也是一道屏障,敵軍戰馬遇到障礙無法加速。”

    孫翊愕然道:“賊人還會來攻?我觀賊人有退卻之意,屬下原以為清除障礙便於追擊,程遠志部兵馬未至,須得拖住他們方可。”

    姜述微微搖頭,遠遠看著敵騎正在調整陣型,斬釘截鐵道:“對方絕不會退,妙才鐵了心要吃定咱們,崖口已經堵上雜物,現在退卻若被我軍追擊,定會吃虧不小。妙才非庸將,雖然損傷過半,但仍以為有足夠力量攻破營寨,暫時不會退兵。”

    張遼大聲下令道:“重新搭建工事,弓箭手近前,預備賊人再次衝鋒。”

    夏侯淵眼中的輔兵與民兵,其實都是正宗戰兵,此時換上衣甲兵器,輪換頂上前來。浴血大戰的首批士兵換到後面療傷休息,大車再次被推回擺正,橫亙成一道屏障,只是有些大車稍有破損。

    夏侯淵恨得咬牙切齒,看著遠處的敵軍再次構築好工事,他想一鼓作氣衝垮敵陣,但是眼看後續騎兵沖到廝殺之處寸步難行,成為對方絞殺的對象,他不得不選擇暫時後退。

    “將軍,怎麼辦?退還是打?”曹純滿臉血污,頭盔破碎,被人用刀劈了一個口子,坐騎也被砍了蹄子,搶了一匹無主戰馬,這才逃了回來。

    夏侯淵毅然道:“咱們退無可退,必須先拿下這幫賊子,我們還有多少人手能戰?”

    部將楊阜在側道:“剛才清點,不足四千七百騎,已經陣亡四千三百余騎,尚有近千傷患,已經不能再戰。”

    夏侯淵長歎口氣,道:“咱們本錢還足夠,敵軍怕是吃不消了,只是敵軍前沿全是屍體雜物,騎兵根本無法逾越,這是個極大難題。”

    曹純忽道:“咱們派人喊話,要求將死傷者屍體抬回清點,姜述講究仁義之道,其部下定會答應,這樣咱們毫不費力就能夠將陣前障礙清理乾淨。”

    夏侯淵點頭道:“子和深悉人心,對方應會答應,此計不露聲色,甚是精妙。”

    曹純得了誇獎,派人舉手騎馬靠近敵軍營寨,高聲喊話道:“對方將官聽著,你我雖是敵對,但是死去之人曝屍荒野,有違人道,我家首領提議,派出百人前來收屍,絕不攜帶兵器,都是母生父養血肉之軀,請不要拒絕人道之義。”

    張遼冷冷一笑,謂姜述道:“主公,賊子要將通道清理出來,進行下一次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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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生擒妙才(六)

    姜述微笑道:“妙才不傻,可咱們也不上當。你派人喊話,告訴他們我等遵循仁恕之禮,死者為敬,叫他們多派人清理,這樣速度快,免得戰死孤魂泉下不安。”

    眾將都不懂姜述意思,見姜述並不解釋,張遼示意身邊親衛前去喊話,只聽姜述又說道:“文遠,讓弓箭手準備。”

    張遼心中一驚,心道主公莫非要對收屍人趕盡殺絕,這事傳出去,豈非讓天下人恥笑?姜述笑道:“對敵人仁義,就是對自己殘酷,有滅掉敵軍的機會,怎會不加以利用?仁義之道不適用於戰爭。”

    典韋跟隨姜述時間最長,對主公行事風格了然於心,又非驚世駭俗之事,打仗何來如此多顧忌?

    曹純聽到敵軍回答不由大喜,敵軍大談什麼‘仁恕之道’什麼‘死者為敬’,這讓曹純肚子裡笑開了花。

    上前收屍的五百士兵被一輪箭雨奪去生命,氣得曹純等人差點當場吐血,心道張文遠真是無恥卑鄙,居然借著這個機會趁機發難。更蠢的是自己居然相信對方,送去五百人讓人當箭靶子,此事一旦傳開,將會成為終身之辱。

    夏侯淵、楊阜等將也怔在當地,經歷無數大小陣仗,什麼時候遇上這般無恥對手?以往打仗,進攻防守皆有跡可循,都是拉開架勢真刀真槍廝殺,使用計謀都少,此次作戰傷亡半數是遭受暗算,火溝、火車、絆馬索諸類陰損手段叢出不窮,又出了這等出爾反爾自毀前言的事情。

    未傷一人,擊殺敵軍五百士兵,姜述道:“一正一反之間,我軍成算又多一分,妙才算是背到家了。我也想正大光明硬打硬拼,來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但是自從妙才統兵深入我軍腹地,便註定這場仗不可能正大光明廝殺。”

    張遼正色道:“屬下受教。”

    姜述望著紅霞籠罩的東方,笑道:“跟君子行君子之事,跟小人行小人之事,妙才以陰損對我,我便以陰損還擊,此謂因果迴圈。”

    正在此時,情報官來報:“丞相,關羽將軍統兵已經到達預定位置,程遠志將軍已經統兵趕到,正從東門進營。”

    姜述笑道:“來的正是時候,天色漸亮,妙才看清楚形勢,想必應該退兵了。”

    話音未落,程遠志匆匆趕上前來,道:“主公,屬下來遲,請恕罪。”

    姜述道:“遠志連夜趕路,一路辛苦,來得正是時候,暫且休息一會,待會還要追殺敵軍。”

    隨著天色放亮,夏侯淵正在觀察敵軍情況,忽有斥侯來報:“報,前方發現大批兵馬押送輜重抵達敵營,旗號為偏將軍程。”

    夏侯淵心頭頓時沉了下來,一陣發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終於明白自己墜入對方計中,前方重兵阻攔,後路必定被斷,此時考慮的不是如何破寨,而是如何安然撤離。

    史上曹操手下諸將,能夠獨當一面者,宗親諸將只有夏侯淵、曹仁、夏侯淳等寥寥數人,夏侯淵文武雙全,聰慧博學,傲氣十足。如此窘狀,反激起損兵過半的夏侯淵的豪氣,但是思考半晌,果斷下令道:“曹純統領兩千部下斷後,其餘兵馬隨我撤退。”

    曹純為曹氏宗族勇將,頗有謀略,接到斷後重任,並未慌張,潛思一計,吩咐眾軍收攏無主戰馬。一夜時間夏侯淵部下損失部下過半,無主戰馬無數,很快收攏兩千餘匹。曹純下令道:“百匹戰馬橫排擺列,皆驅至敵軍營前,士兵用兵器擊傷馬臀,令戰馬衝擊敵軍防線。”

    二千餘匹戰馬被驅趕列成二十餘排,接受斷後重任以後,曹純要效仿火牛陣,以攻代守,拖延時間,掩護夏侯淵安全撤退。如今兵力不足,已不可能攻破敵陣,只能用戰馬的生命,做為衝鋒陷陣的利器。

    長安軍的舉動讓姜述意識到問題嚴重,對方明顯要用驚馬衝擊單薄的營寨,眼前密密麻麻排列的數千匹戰馬,衝鋒之勢足可摧毀眼前風雨飄搖的工事。

    姜述急速思考,考慮破解之道,姜述大聲發令:“準備易燃之物,澆上火油,陣前擺列一排。”

    漢軍尚未準備完善,第一批百匹戰馬被擊傷臀部,發出悲嘶之聲,撒蹄狂奔,直奔前方營寨而去。幾乎在眨眼功夫,瘋馬踏上陣前層層疊疊的屍體堆積之處,馬蹄踏下,血肉橫飛,幾十匹戰馬接連失蹄,滾翻陣前悲嘶連連。

    面對這種局面,漢軍弓駑兵一齊發作,陣後大槍手立起在槍陣,消耗大半戰馬以後,還有百余匹瘋馬成功衝撞在工事上,將工事衝擊得有些鬆動。

    姜述連續下令,營內漢軍瞬間調動起來,弓弩手紛紛上前,淩厲的箭雲從半空落下,不斷射殺奮勇上前的驚馬。仍舊有數十匹沖進軍陣,跌入槍陣之中。

    第三批戰馬又被驅趕上前,冒著強駑利箭疾馳,十餘匹戰馬從空隙踏入營寨,典韋引領親衛頂上前去,弓駑齊發,典韋短戟連飛,這才解了踐踏之厄。

    不間斷的戰馬連續衝鋒,漢兵根本無法完成軍令,陣前易燃物不能擺列。姜述下令將易燃物擺在工事之後,又讓民夫抓緊時間,擺列第二道防禦工事。

    合軍出動應付驚馬,比上前進攻的敵軍還難對付,終於在第五波驚馬過後,易燃物擺設完畢,第二道防禦工事也搭建完畢。姜述趁第六撥驚馬還未發動,下令全軍轉入第二道防禦線。

    曹純哈哈大笑,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五撥戰馬雖然沒有完全摧毀敵軍防線,但是已將敵軍逼到第二道防線。曹純望向後方,見夏侯淵統兵有序撤出北方道口,下令:“我率前軍五百兵馬殿后,其餘眾軍隨即撤退。”

    曹純部下開始後撤,正在曹純暗呼僥倖之時,前方突然大亂,原來第六撥馬匹臨近敵營之時,前方突然燃起大火,驚馬因為本能,不敢繼續上前,反而往後邊奔來。驚馬回奔,頓時沖散曹純部前軍,繼而百匹驚馬肆虐,又驚了上千匹戰馬,這下可苦了曹純部下。上千匹驚馬在谷內狂奔,卻不敢臨近火光沖天的漢軍營寨,徑直朝著長安兵踐踏過去。曹純武術嫺熟,躍上一匹驚馬,緊緊抱著驚馬馬首,隨其往斜裡奔去,部下卻沒如此好運,五百兵馬被踐踏得非死即傷。

    剛剛撤退的一千五百兵馬,此時正擠在出口處按序撤退,部分驚馬飛奔而來,頓時將場面攪得一塌糊塗。卻幸此時距離現場甚遠,只有部分馬匹上前,也是強弩之末,但一千五百騎兵仍是損折不眾。

    應該說曹純利用無主戰馬發起的一輪輪衝鋒,逼得漢軍點火自救,雖說打亂了曹純的計畫,也讓長安兵死傷不少,但是待大火熄滅,不僅夏侯淵部已經撤退,即便曹純部千餘兵馬也撤出谷外。

    姜述擔心夏侯淵狗急跳牆,關羽部下壓力太大,不待大火熄滅,便下令道:“張遼部下看護營寨,其餘眾軍全體出擊,追擊敵軍,不得懈怠。”

    眾將齊聲應諾,各自率領部下飛馳追殺,典韋統領親衛簇擁姜述、于吉、左慈緊隨其後。一路之上遇上不少掉隊的長安兵,此刻早已毫無鬥志,被眾將一路追趕,斬殺五百餘人,投降者不計其數。

    夏侯淵撤到山口,關羽部下早將出口嚴密封住,弓駑手佔據高處,刀斧手排成固守陣形。夏侯淵部下此時損兵折將,又見前方大軍阻路,早已喪了膽氣。不少心思靈活的兵丁,偷偷潛入山林,脫了衣甲,尋找小路逃命。

    夏侯淵一萬精兵,除了曹純部一千餘殘部,身邊不足三千兵馬,上前廝殺衝突一陣,又折了千余士兵。夏侯淵見前方道路閉塞,率軍往後撤退,正逢曹純引領殘兵追了上來,兩股兵馬合二為一,只剩三千餘兵馬。

    夏侯淵此時心氣沮喪,仰天長歎,道:“本想建功立業,未料到損兵折將,至此末路,有何面目回見丞相?”

    此時程遠志部領兵追殺過來,夏侯淵分兵擋住。曹純潛謂夏侯淵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軍除領軍將校,其餘皆是羌人,只要保全將校性命,召募羌人立可成軍。我在此領兵禦敵,將軍統領殘存的將校間小路先行,這些羌人生死各依天命吧。”

    夏侯淵搖頭道:“我無臉回見丞相,子和帶人走吧,我在此決一死戰。”

    曹純還要爭執,夏侯淵怒道:“子和率軍先行,此為軍令,回到長安再建新軍,為我復仇。”

    曹純為軍令所逼,無奈泣別夏侯淵,召集將校,間小路步行而逃。夏侯淵瞅著曹純一行去遠,率軍與程遠志部搏殺,此時他存著必死之心,奮不顧身,所向披靡,部下羌兵為其激勵,皆奮勇上前。程遠志部下兵力雖眾,短時間竟然攻不上去。

    又搏殺一陣,典韋引兵上前,見夏侯淵揚威疆場,不由大怒,上前截住廝殺。夏侯淵此時氣力將盡,全憑一股傲氣支撐,此時對上典韋這般勇將,如何能是對手?三合便被典韋生擒。主將被擒,將領皆逃,羌兵無首不飛,頓時潰不成軍,被漢軍分隔包圍,逐一殲滅,只有少數士兵投降保得性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1

第156章 逼降馬家(一)

    中秋將近,稍微有些涼意,儘管不到穿皮裘的時節,在北疆身著單衣卻有些涼了,馬騰此時卻感受不到一點涼意,焦躁不安,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長子馬超統領三萬精兵援救袁紹,失去聯絡已有七日,而今勝負未蔔,生死不明,馬騰此時悔恨不已。

    馬騰實力略遜于韓遂,部下共有六萬精兵,武威為大本營,佔據西海郡及北地兩郡,安定、廣魏、張掖等郡北部,地盤極大,人口卻遠遠不如佔據涼州南部的韓遂。前期袁紹使者前來,說起並州若失,涼州將與姜述勢力相接,正謂唇亡齒寒,下一步姜述要對付的目標就是馬騰。馬騰與部將商議,認定事實確實如此,若是並州盡失,與姜述便失去緩衝之地。而韓遂卻躲在馬騰身後,只有馬騰戰敗,韓遂才能受到姜述的直接威脅,因此並州之戰最受煎熬者是馬騰。因為這個原因,韓遂並未理會袁紹使者,馬騰卻不能不理,因此與袁紹暗中結盟。前番長安使者趕到,許以官職、糧草、兵甲,這不能不讓馬騰心動,派出長子馬超領兵三萬前去救援袁紹。

    三萬精兵失去聯繫,馬騰心急如焚之餘,恨不得即刻率部殺進並州。只可惜馬騰沒有這個實力,涼州北部人口稀少,糧草一直不足,此次進兵糧草全由長安支援。解決不了糧草問題,壓根兒無法發起大規模戰爭,而糧草又非一時半會就能搞定。馬騰縱使再急,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前方消息,只是數天時間過去,未曾有任何消息傳來,自不免心急火燎。若是馬超部出現意外,對於馬騰來說是沉重打擊,一旦前線慘敗消息傳到涼州,必然會帶來一系列嚴重後果,南方的長安,北部胡族部落,甚至盟友韓遂,都有可能落井下石,這是馬騰無法接受的結果。馬騰開始思考後續的應對之策,分析投降洛陽朝廷和長安朝廷的利弊,甚至考慮依附韓遂的結果。

    正在此時,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從事龐德滿頭大汗跑了過來,顧不上喘息,急道:“小將軍有消息了。”

    馬騰一聽此言,霍然站起身來,道:“現在何處?情形如何?”

    龐德道:“並州諸郡皆為齊侯所奪,崞縣已是孤城一座,小將軍與袁紹皆被困於崞縣。”

    馬騰迅速走到地圖旁邊,找出崞縣位置,道:“如何能被困在此處?南部雁門郡城已失,東邊是幽州地界,北邊便是鮮卑,今西部新興、西河通道已斷,已經陷於絕地。崞縣小小縣城,如何防守?糧草如何解決?”

    馬超部陷入絕境,馬騰卻無計可施,即使長安、韓遂答應發兵相助,趕到崞縣也為時亦晚。馬騰在室內走來走去,愁眉不展,沒有想出任何破解之道。

    “將軍,我等獻地投靠洛陽,能解小將軍之危。”龐德雖是武將,但其出身大族,通曉兵法,一眼看穿馬超部覆滅在即,找出了唯一破解之道。

    馬騰眼睛一亮,旋而神色黯然,長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門外忽有親兵來報,道:“將軍,門外有人求見。”

    馬騰道:“何人?”

    親兵將名刺交給馬騰,馬騰一看名刺,道:“是范弟來了,令明,隨我出去迎接。”

    再說馬超奉了父親將令,引領三萬精兵來助袁紹,進入並州之境之時,姜述部下並未截斷道路,一路行軍並無障礙,順利抵達崞縣。袁紹聞知馬超來援,帶領眾文武接進城內,彼此寒暄幾句,說起姜述部下兵眾將勇,委實抵擋不得。馬超不服,道:“今日歇息一日,明日出戰,見識一下齊侯部將的厲害。”

    早在馬超啟行之時,郭嘉就已定好策略,逐一安排實施。此日,馬超在營外挑戰,姜述引領大小將校,在營前擺好陣勢迎戰。看西涼精兵,人人勇健,個個英雄。見馬超縱騎持槍馳於陣前,獅盔獸帶,銀甲白袍,確實人才出眾。姜述道:“人說綿馬超,果然名不虛傳。”

    馬超見敵兵擺好陣式,軍列整齊,氣勢淩人,確屬天下精兵。只見兵陣開處,一員青年馳馬出陣,卻見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細膀寬,白袍銀鎧,腰懸長劍,駐馬陣前。五面大將緊隨其後衛護,從左往右,分別是公孫瓚、許褚、孫堅、典韋、呂布。馬超看著旗號,知道是齊侯姜述引著眾將出戰,五將皆是當世名將,馬超看完姜述,比對旗號一一細觀諸將,果然皆是軍中豪傑,人間英雄。

    姜述笑道:“可是孟起來到?”

    姜述名望達於天下,雖是對手,馬超也不敢怠慢,上前拱手為禮,道:“超見過齊侯。”

    姜述道:“馬家為名臣之後,素有忠義之名,為何受人挑唆,平白行此有損無益之舉?”

    馬超道:“父命難違,此來欲解兩家紛爭。”

    姜述笑道:“我代表大漢朝廷,本初只是亂臣賊子,豈可平等以待,孟起太看重袁家了。你既然奉父命前來,你兵力太少,混戰你定然戰不過我。聽說你武藝高強,遣將與你單挑,你若勝得我手中大將,就依你之言罷兵。”

    馬超心道呂布有萬夫莫擋之勇,想來鬥不過,道:“齊侯手下大將,溫侯可算一個?”

    姜述道:“你一人前來,我若選將與你相鬥,也不公平,我允你說出五人名字,除出五人之外,我再派將與你相爭。”

    馬超不由精神一振,他在涼州尚未遇到對手,只有韓遂女婿閻行武藝相當,還略遜他一籌,不信姜述手下有如此多勇將,沉思半晌,道:“溫侯武功蓋世,這算一個。”

    姜述點頭道:“接著說。”

    馬超又道:“黃漢升與溫侯武藝相當,也算一個。”

    姜述點頭道:“不錯,此兩人武藝確是諸將之首。”

    馬超心思皆言關羽武藝蓋世,道:“關雲長武功聞名,須算一個。”

    姜述點頭道:“孟起眼光不錯。”

    馬超又想起趙雲武藝高強,不容小視,道:“趙子龍亦算一個。”

    姜述道:“子龍統兵征討三韓,不在國內,不必計於其中。”

    馬超信心更是大增,又想起有人曾言,姜述部下有員猛將張飛張益德,武藝不在關羽之下,道:“張益德世之虎將,應該算一個。”

    姜述道:“五人已說其四,還有一人。”

    說到這裡,姜述已經有了勝算,馬超無論如何挑選,許褚、典韋必留一人,許褚與馬超武藝相若,典韋武藝要高於馬超,將其拖住縛住手腳,應是無所置疑。

    馬超遍思姜述諸將,孫堅、公孫瓚雖有勇將之名,應當不是自己對手,張遼、張合等將名聲雖高,但比張飛、關羽稍差一個層次。打量姜述身後諸將,猛然省起典韋聲名雖然不顯,然而跟隨姜述身側,武藝定然不低。想到這裡,道:“中領軍典韋,應當也算一個。”

    姜述道:“孟起見識果然不虛,六人確為諸將武功最高者。未知孟起欲今日相戰,還是明日相戰?”

    馬超道:“自是今日就戰,請齊侯派將。”

    姜述扭頭道:“仲康上場一戰,孟起武藝略遜于子龍,不可大意。”

    許褚奉命揮刀出馬,大呼:“我乃中護軍許仲康。”

    馬超也不答話,挺槍出戰。兩馬齊出,刀槍並舉。約戰百餘合,不分勝負。兩邊兵將觀之,都歎道:“真虎將也!”

    時間近午,兩軍皆鳴金收軍。兩將各回。兩方皆統兵回去,飽食歇馬,下午再行相戰。許褚不用頭盔,只裹包巾上馬,出陣與馬超廝殺。姜述擔心許褚有失,讓呂布至陣前觀陣;看許褚與馬超又鬥百餘合,兩個精神倍加。袁紹擔憂馬超有失,未及天晚,鳴金收軍。二將分開,各回本陣。

    兩人如此大戰三天,不分勝負。馬超欲戰欲不甘心,許褚本來好戰,得此旗鼓相當的對手,亦是戰意欲盛。午後大戰過後,約定明日再戰。

    關羽安頓好晉陽,奉令聚集兵馬四萬在新興屯紮,已經斷去袁紹、馬超退路。兩萬幽州兵又奉命調往崞縣,崞縣軍營兵力達到八萬。郭嘉與姜述商議,時機已經成熟,姜述飛鴿傳書命令諸人行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2

第157章 逼降馬家(二)

    前去馬騰府上勸降之人劉范乃劉焉之子,與馬騰為至交好友,昔日董卓輔政之時,劉范曾與馬騰合謀發動兵變,兩人共過患難,確是生死交情。劉范為劉焉長子,劉焉寵倖張魯之母,導致劉范生母憂鬱而死,劉范與其弟劉誕因此與劉焉不通往來。往昔馬騰兵變失敗,劉范時任左中郎將,劉誕任治書禦史,董卓曾懸賞抓捕劉范、劉誕。姜述記得這段歷史典故,馬騰屯郿時,讓史阿潛入洛陽,反情發作便將劉范兄弟密藏,又使人偷出兄弟兩人家小,後來尋機接到齊郡。後來洛陽立朝,使劉范為宗正丞,劉涎為禮官大夫。

    姜述初時救下兩人,本想用於日後平定益州之時。前期聞知馬超出兵,與郭嘉設計欲逼馬騰歸降,討論出使之人,忽然想起劉範,乃將劉範召至崞縣軍營,將諸般說詞吩咐明白。

    劉范得姜述活命之恩,自然無不依從,奉命前去北地求見馬騰。馬騰一見劉範名刺,將其迎入室內,道:“上次事敗,躲避董卓追殺,避入涼州,再未與弟相見。聽聞如今在朝為官,一向可好?”

    劉範正色道:“前因董卓亂朝害民,與兄憤而討之,後遭董卓通緝,與二弟兩家幸得齊侯相救,至青州方知其人之才,可中興漢室,造福萬民。我與兄生死之交,此次實為兄合族興旺大事而來。”

    馬騰道:“莫非齊侯欲讓為兄獻地以降。”

    劉範道:“不錯。數日前齊侯將弟招至崞縣大營,細說當今形勢。兄佔據半州之地,實無抵擋之力。董卓手握重兵,為齊侯一朝剿滅。袁紹擁並州十余萬精兵,爭鬥月餘隻剩孤城一座,麾下只剩二三千兵馬。兄之勢力比此兩人皆不如,如何與其相爭?”

    馬騰歎道:“當初聽信袁紹、曹操說客之言,派孟起領兵往援,如今陷於絕地,深自悔恨。孟起如今如何?”

    劉範道:“齊侯愛惜孟起之才,不忍傷之,設計讓其與中護軍許褚賭鬥,今完好無損,兵馬亦無損傷,只是齊侯言道,崞縣糧草將盡。”

    馬騰聽說馬超無恙,頓時面露喜色,道:“這便好。”繼而眉頭一皺,道:“崞縣糧盡,兵馬或是生亂,或是致於絕地而反撲,雙方必受損傷,齊侯有何安排?”

    劉範道:“只需兄書信一封,讓孟起率部歸降,齊侯已有定計。”

    馬騰道:“未知齊侯對馬家如何安排?”

    劉範道:“兄封侯,入朝為四方將軍,孟起、令明等隨他為將,又言鐵兒、休兒、岱兒皆有將才,成人後皆使跟隨左右。”

    馬騰長籲一口氣,道:“雖失自立基地,換來合族富貴平安,或非禍是福。”

    劉範又道:“投靠之事暫時保密,齊侯還有利用之處,兄依言行事即可。”

    馬騰聽劉範說完計畫,不由嘆服道:“如今為兄才明白,齊侯當世之英雄也,袁紹實則朝夕可滅,設此局全為取涼州爾。”

    馬騰立即書信一封,問劉範道:“使快馬送到何處?”

    劉範道:“不用兄操心,弟從人自會送去。”

    崞縣城內,縣長沮授愁眉不展,城中糧草將盡,袁紹一日催促數次,然城中大戶早已搜刮乾淨,城外前期又遭匪患,大戶藏糧幾乎全被搶光。沒有糧草,此城如何守得?待到無糧之時,不需齊侯來攻,涼州兵馬就會將縣城掀了。

    沮授現在十分後悔,去年好友田豐書信相召,當初若是辭官至京,怎會如此狼狽?沮授自謂才華橫溢,清高孤傲,治政皆優,然在縣長任上五年未得升遷。本來田豐相薦,必會謀得高官,怎奈當初袁紹依附洛陽,自思才幹出眾,何不憑藉能力升遷?袁紹後來依附長安,棄官南逃都成了奢望。沮授想過出城投降,可是合城百姓怎麼辦?袁紹橫徵暴斂,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若無沮授在內協調,袁紹早就強搶百姓口糧了。數年之功,方得崞縣大治,沒想到一朝打回原形。沮授正胡思亂想之時,僕人來報,道:“門外有人求見。”

    沮授問道:“何人?”

    僕人道:“此人說是馬超將軍部下。”

    沮授心道定是前來催糧,始終無法躲得過去,道:“讓他進來吧。”

    來人是馬超親兵,道:“縣長,我家將軍有請,有重要事情商議。”

    沮授推脫不得,隨同親兵來到馬超軍營,只見營中戒備森嚴,心道不虧為西涼精兵。來到帥帳,卻見馬超坐在下首,不由覺得怪異,打量上首之人,感覺十分眼熟,定睛細看,不由目瞪口呆,上前施了一禮,期期艾艾道:“不知齊侯大駕光臨,失禮之處請見諒。”

    姜述好好打量沮授一番,見沮授三十餘歲,氣度儒雅,一臉正氣,道:“向聞縣長幹練之才,曾讓田豐大人書信相召,未收到信嗎?”

    沮授面露愧色,道:“信已收到,彼時並州屬朝廷之地,想以政績升遷,因此不願前去,待袁本初歸附長安,欲行卻又不能。今又逢戰亂,本想出城投靠,又放心不下合城百姓,因此一直耽擱至今。”

    姜述:“縣長少有大志,又多權略,縣長一職太過委屈,如今丞相征事空缺,縣長以為如何?”

    沮授大喜,拜謝道:“多謝主公美意。”

    姜述道:“請坐,有事一同商議。”

    沮授坐下,問道:“戰亂之時,丞相如何輕臨險地?”

    姜述笑道:“本初隻餘二三千兵力,孟起三萬精兵相隨衛護,怎能稱為險地?聞袁紹部將鞠義被拘牢中,所為何事?”

    沮授道:“上次袁紹棄了鞠義與步卒,只讓顏良、文醜引騎兵護其西逃,被溫侯率兵擊退,又逃回城中。鞠義將軍後來知曉真相,當著他人之面質問袁紹,袁紹惱羞成怒,因此將其下獄。”

    姜述道:“取袁本初性命,如探囊取物,又想鞠義、文醜、顏良三將皆有勇力,如今天下紛亂之時,想收之為國家出力,可有妙策?”

    沮授沉思一會,道:“鞠義一向忠心,袁紹捉其下獄,已失軍心。鞠義剛直,倘若直接勸降,恐怕難有成效,但其愛兵如子,若以兵卒性命相協,或能降之。聽聞文醜、顏良保護袁紹西逃,因袁紹不惜兵丁性命,又譏諷兩將無能,兩將口中不言,內心已生不滿。文醜、顏良雖是袁氏家將出身,平昔最敬服鞠義,若讓鞠義出面說服,再設法使其與袁氏離心,或可為之。”

    姜述思忖一會,道:“先將鞠義救出再議。”

    沮授道:“此事甚易,鞠義關在縣獄,屬下設法放其出獄,著人送他過來。”

    姜述道:“就依你之言,我與孟起在此相候。”

    縣獄距離軍營不遠,很快沮授將鞠義押到,鞠義抬眼見姜述高坐室內,不由大驚失色,問沮授道:“城池已破?”

    姜述介面道:“鞠將軍且坐,虎牢關之雄在我眼中也如平地,何況如此小城?”

    鞠義默然,尋個蒲團坐下。姜述又道:“將軍武藝高強,精通兵法,又擅長練兵之術。今逢亂世,國家用人之際,可否為國家做事?”

    鞠義欲開口回絕,又想起袁紹德薄,猶疑半天,沒有說話。

    姜述笑道:“我知曉將軍忠義之士,然將軍知曉忠是什麼?將軍是條漢子,應該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何事有意義?對國家有利,對民族有利,對萬民有利,為了國家、民族、萬民之利不惜赴湯蹈火,此為忠誠于國家,忠誠于民族,忠誠于萬民。百年之後,會被後人稱為國家烈士、民族英雄、萬民福星。能做到這些,人生才算真正有意義。將軍就此犧牲,為誰犧牲?有意義嗎?人的生命或輕若鴻毛,或重若泰山,我希望將軍生命重若泰山,而非輕若鴻毛。很多時候,我思考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追求如山的金錢,有意義嗎?權勢?得意時權柄一時,若不想做事,便是碌碌無為;若想做事,便要產生利益糾紛,因此得罪大批的人。失意時權勢皆去,碌碌無為或可得以終老,做事之人因有對頭卻難以善終。美女?一個美女是美女,一萬個呢?美女多了也會成為負擔。人生苦短,美女的美好年華僅是十幾年二十幾年,其後一樣會變老變醜,死後一樣會化為骷髏。我思考過後得出一個結論,一個人若想活得有意義,就得尋找大道,大道是什麼?開萬世之太平,繼往聖之絕學,尋人間之大道。這是我一生的目標,為世人創造一個適合社會發展的環境,編制一套適合社會發展的制度,為後世留下有益的借鑒和心得,盡平生之力去追求,即使不成功,也會感到欣慰,因為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事業,只要開啟有益的開端,必有後人接著我的衣缽去追求,因此我死而無悔。我想人一生的使命,是在蓋棺論定之後,永遠活在百姓心中。為了尋求大道,很多時候,我感覺很累。我身為大家嫡子,姜家產業眾多,金錢無數,日進鬥金。我擁有賢妻姜妾,個個美貌如花。又掌朝廷大權,朝中文武多出我門。若非為了追求大道,盡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很多時候我很累,要顧忌社稷安危,要思考百姓生計,要保證官兵糧餉。我原本可以不必拼搏,可以守著寡母嬌妻,子女繞膝,過安逸快活的日子。如今母親在堂,不能侍奉盡孝;妻少子小,不能如常人般日日相處。這些可以犧牲,因為這是個人幸福。若是無所作為,碌碌無為,這種毫無意義的生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活一萬天與活一天有何區別?所以我犧牲個人利益,就是要做有意義的事,雖然很累但很充實,很快樂,因為我所有的一切,最終將是為了萬民謀利,是為了天下百姓幸福。我一人又能做多少事?只能集中志同道合的人,共同來做,才能更快達到目的。如今正處亂世,許多百姓還生活在苦難中,我之所以尋求天下文武才幹輔助,就是為了儘快結束戰亂,清除異族邊患,改革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提高農業產量,發展工業商業,最終讓大漢戰事不起,百姓豐衣足食,這就是我一生的目標,想請諸君與我一起攜手完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2

第158章 袁紹之死(一)

    姜述所言不太條理,說得很動情,很實在,這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目標很宏大,很不容易完成,這番話很感人,因為姜述所說的一切,著眼點不是自我,不是家族,甚至不是朝廷,而是天下百姓。

    沮授拜道:“主公之言,確為警世良言,令屬下茅塞頓開,授傾一生所有,助主公早日完成心願。”

    馬超為馬家嫡子,身世好,武藝高,自小性情高傲,聽了這席話,感覺很慚愧。他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為百姓做點什麼,怎麼去做,此時他才明白人生的意義,明白此生努力的方向。馬超低下高傲的頭,拜伏於地,道:“主公在上,請受孟起一拜,此生盡我所能,助主公完成大道。”

    鞠義淚流滿面,他能聽懂一些,這些大道理都對,最讓他感動的是姜述尊重他,對他講真心話,也許這就是袁紹與姜述最大的區別。鞠義道:“主公肺腑之言,令鞠義明悟,主公如此推心置腹,當以生命以報。”

    姜述抒情完畢,又轉入正事,謂鞠義道:“顏良、文醜皆負勇力,國家用人之時,能否讓其歸降?”

    鞠義道:“屬下與兩人皆有救命之恩。前期在獄中,兩人曾去牢中看望,想將我私放出來,我擔心袁紹處置兩人,勸兩人不要盲目行事。袁紹行事不得人心,兩人雖無背叛之心,但已心灰意冷。且容屬下前去勸說兩人。”

    姜述歎道:“兩人若能明白袁家近年所為,清楚袁家為百姓帶來多大禍害,或許兩人能夠大徹大悟。”

    崞縣城內,袁紹滿臉愁容,正在思考破解之道。上次出逃被呂布埋伏,若非呂布故意放他一馬,袁紹此時早成了地獄亡靈。但如今被困縣城,援軍皆被擊敗,唯有馬超部順利趕到。

    初聞馬超援軍趕到,袁紹不由喜出望外,如今援軍亦被困在城中,糧草成了致命軟肋。到了此時,袁紹才知曉姜述用心毒辣之處。馬超率部初到之時,合力突圍,儘管會損失一些兵馬,但是突圍應當可行。馬超受激與許褚賭鬥,越戰越是不服,突圍之舉一拖再拖。而形勢又是主弱客強之勢,馬超部下實力雄厚,又屬客軍,自然無法強逼。噩夢逐漸來臨,各郡失守消息依次傳來,周邊再無可援之軍,崞縣已是孤城一座。最可怕的是城中糧草已盡,若再無破解之策,西涼兵生亂,大難瞬間即至。

    袁紹焦慮不安,派人召審配、許攸、蘇由等前來,道:“徵集大戶錢糧,效果如何?”

    蘇由道:“縣長沮授在外相侯,主公可使進來稟明。”

    沮授奉召入內,道:“下官沮授參見大人。”

    袁紹道:“徵集錢糧如何?”

    沮授道:“月前黑山余賊孫輕曾率眾侵優本縣,本縣城外不少大戶被劫,因此近日籌糧甚少,非大戶不予,實無糧也。”

    袁紹大怒,立起身來,厲聲道:“一縣之境,如何能無糧?此為推託之詞。”

    沮授面無懼色,道:“近期蘇太守與我同去征糧,清楚事實真相。”

    蘇由為袁紹心腹,讓沮授親口稟報,便是不想袁紹遷怒于己,聞言道:“沮縣長所言為實,近日合縣大戶人家皆去過,軍士仔細搜過,確實無糧。”

    蘇由是袁紹心腹,說出此話袁紹不能不信,袁紹瞅著蘇由看了片刻,不由頹然坐下,擺了擺手,讓沮授出去。道:“馬孟起麾下士卒三萬,糧草將盡,今日前來索要數次,若是不能設法解決,其軍將不戰自潰。”

    審配道:“我等自兵敗至今,包括馬超援軍,怕是皆被姜述算計在內。崞縣就是其佈局中心,馬超援兵雖眾,或已無法逃出生天。”

    眾人無計可施,坐在房中一籌莫展,忽有親兵來報,道:“馬孟起將軍求見。”

    袁紹如今手下兵員不足兩千,對擁兵三萬的馬超自然不敢怠慢,帶領眾人將馬超接入客廳。袁紹道:“孟起此來何事?”

    馬超道:“軍中糧盡,特來相告。”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答話,袁紹無奈答道:“糧食奇缺,容我想想辦法。”

    馬超冷笑一聲,道:“周邊諸郡已失,縣記憶體糧已盡,袁刺史到了如此絕地,還要讓我馬家為你拼命,欺我馬超愚蠢否?”

    審配見馬超發作,急忙起身上前,道:“孟起勿急,只需堅持數日,定會有人來援。”

    馬超道:“並州諸郡皆已失守,周邊皆為敵境,誰能來援?如何來援?”

    馬超見袁紹默不作聲,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眾人目送馬超離去,若同木偶,一時間室中寂靜無聲,袁紹忽然站起,一掌猛擊在幾案上,道:“既無活路,只能拼死一戰了。”

    審配道:“主公息怒,再仔細琢磨,看看是否還有活路。”

    袁紹眉頭緊鎖,道:“姜述大軍已將崞縣團團封死,即使有人來援,如何深入?即便援軍到達,沒有糧草,如何支持?”

    審配道:“即使想戰亦不能戰,馬超方才幾乎翻臉,安能再為我等拼命?我軍只剩二千餘眾,即使人人拼命又有何用?不若今夜讓馬超等聚兵往涼州方向突圍,我等趁夜尋找空隙潛逃北方,從胡族之境設法出逃,輾轉去投公路。”

    袁紹沉思一會,道:“事已如此,只有此計可行。不過人馬太眾,不易逃脫,只讓少許親衛跟隨,餘人皆隨馬超突圍。”

    審配道:“如此我通知顏良、文醜兩將,讓其挑選些親衛隨同護衛。”

    袁紹沉思良久,搖搖頭道:“不然,顏良、文醜久隨我左右,倘若不在軍中,馬超必會生疑,待會我自去挑選護衛。”

    審配道:“喏。”遲疑一下,道:“不須通知兩將?”

    袁紹道:“人皆貪生怕死,若其知曉我等私逃,露出破綻,我等安能逃出生天?”

    審配又道:“鞠義現被關在牢中,是否帶其一起突圍?”

    袁紹歎了一口氣,道:“不必,上次我等私下突圍,其已生異心,突圍之事輕忽不得,讓他在此自生自滅吧。”

    審配又道:“沮授等人是否通知?”

    袁紹搖頭道:“不用。縣中官吏皆隨馬超突圍,吸引敵軍注意,我等成算才高。”

    袁紹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掌聲,只聽有人說道:“果真是心狠手辣,為了逃命,不顧遠道而來的盟友,不顧忠心耿耿的將領,不顧轄下官吏百姓,確是世上無雙的梟雄。”

    眾人聞言大驚,門聲響處,袁紹一瞧,不由目瞪口呆,來人正是生平大敵姜述。姜述身後,是許褚、馬超領兵護衛。

    袁紹抓起身邊長劍,站起身來,呼道:“顏良、文醜何在?”

    馬超冷笑一聲,道:“袁家人性命值錢,其餘將領官員百姓皆可無謂犧牲,方才在外面聽得本初高論,兩將皆掩面而去。想讓兩將賣命,只怕已經指望不上。”

    袁紹此時眾叛親離,身邊只餘審配、蘇由、許攸三人,知道已是在劫難逃,不由黯然失色,對審配等人道:“我已至絕境,眾叛親離,你等可以投降保全性命。”

    審配搖了搖頭,謂姜述道:“曾聞丞相與我家主公為故友,因何斬盡殺絕?”

    姜述道:“本初殺害何刺史時,非故友乎?”

    審配張口結舌,不能相答。

    姜述尋個蒲團坐下,道:“大漢之亂,諸人皆以為黃巾為禍最甚,實則大漢之亂的根本就是袁家。太子仁義賢德,又有大將軍何進輔助,若是順利即位,大漢必會迅速平穩。董承一系因謀反族誅,董後與劉協本已息了爭位念頭,袁家為了家族之利,暗中慫恿董後又生野望,誘她寫下讓董卓入京平亂的詔書;同時,又使本初慫恿何進召董卓平黃巾,欲借董卓入京交割軍令時發動兵變。董卓雖是武夫,但是十分聰明,豈能讓人利用?一封太后詔書不足使其鋌而走險,因此袁家承諾事成後讓董卓監國,令其生起非分之想。又暗中勾結趙忠等宦官,派出殺手潛入宮中,偽何後之詔傳何進入宮,而使殺手害了張讓、何進性命,又派心腹弑了靈帝性命。趙忠本是袁家同盟,派人打開宮門,已失去利用價值,本初兄親自操刀殺了趙忠,又以何進首級挑唆何進舊部生亂,攻入皇宮,從而導致京城形勢大亂。太子本可憑藉名望收拾局面,又是袁家刺客暗箭射傷太子,打開城門迎接董卓虎狼之軍入城,共同推舉劉協登基。能夠穩定朝局之人,皆死于袁家手中,從而導致朝廷分裂,皇室名望威信大跌,以致諸侯割據,混戰不休。諸位,我說袁家是大漢最大的禍害,對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1 19:02

第159章 袁紹之死(二)

    在場眾人大多都是首次聽到此等隱秘,不由大吃一驚,即便審配、許攸、蘇由也都吃驚地望向袁紹。袁紹哈哈大笑,道:“不錯,開繼之言確實不假,所言與真相基本一致,可惜我袁家費盡心機,先為董卓做了嫁衣,最後便宜了孟德和開繼。袁家心懷野望,攪起天下風雲,最終族人盡喪,也算是報應吧。”

    姜述長歎一口氣,道:“袁氏禍害天下,本初參與其中,已無可赦之理。況且此次犯了大忌,私交再好,亦無可赦之理。”

    袁紹異道:“犯何大忌?”

    姜述正色道:“結連外族,殺害漢民,是為漢奸,此為大忌。”

    袁紹心中不服,道:“我並州勢弱,無力自保,交結匈奴,共同與你對抗,此為大忌嗎?”

    姜述點了點頭,道:“你結交長安、涼州,皆非大忌,唯有結交異族,便與我不同戴天。”

    袁紹狂笑一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姜述肅然道:“本初,知曉袁家為何失敗嗎?只顧家族利益,而不顧天下蒼生,此為失敗之源。天下之事,唯民最重,不得民心者必敗。引外族入境,無論何種目的,異族皆會殺我漢民。我等漢民之間爭鬥,是為內戰;異族入境,是為侵略;你引異族入境,為引狼入室。數月前張純勾結外族,殺我漢民,我與孟德皆做檄文,暫時停息紛爭,一致對外,我統兵與異族交戰,孟德沒有在後掣肘,此深明民族大義。匈奴入境以後,劫奪百姓錢糧,殺害平民無數,並州南方數縣,皆為匈奴兵荼毒。漢民皆朝廷之子民,殺害漢民,就如殺害子女一般,若是心懷蒼生,豈能做出如此舉動?本初只顧自身權勢安危,可曾想過並州百姓苦難?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身受漢室重恩,而欲謀奪天下,是為不忠;引異族入境,不顧漢民死傷,此失民族大義,是為不義;視百姓為賤民,視其苦難而不見,視部下若奴隸,無視其生死,是為不仁;視盟友若無物,視盟約為白紙,是為不信。為家族私利,致社稷不穩,兵丁民眾死傷無數,此為不德。種種故事,安能得民心?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失民心者必敗無疑,此為天道。”

    此番話說完,審配、蘇由、許攸面有愧色,一起上前請縛。姜述讓親衛綁了,吩咐道:“將三人與文醜、顏良一起關押,送去南方諸縣,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匈奴人的傑作。”

    姜述又謂馬超道:“孟起,你回去整頓兵馬,準備明日行軍。”

    馬超躬身行禮,道:“喏。”

    姜述只留許褚衛護,讓余人出房,又讓人準備酒菜,與袁紹對案而坐,道:“本初,雖有舊誼,然大義不可違。今日與你同飲,是為往日情份。若有未了之事,且請交代。”

    袁紹閉目思忖一會,道:“開繼已得青冀幽並司隸,又得馬家投靠,天下已得一半,孟德、公路皆非對手,日後必將統一天下。長子譚、次子熙、三子尚皆隨公路在南陽,與你皆相識,日後望能手下留情。”

    姜述點頭道:“其若安心為民,此事可為。”

    袁紹據案手書,遞給姜述,道:“信上我已寫明,遺言諸子其後不得參與軍國之事,安份為民。”

    袁紹此時自知必死,心情反而安定下來,問:“開繼當真曾得神授?”

    姜述笑道:“知天下大勢,曉歷史走向。”

    袁紹道:“知袁家必敗?”

    姜述道:“對。若非發生種種變故,袁家本該亡于孟德手中。”

    袁紹道:“當初你與我、孟德為友,彼時便知我兩人前程?”

    姜述點頭道:“不錯。”

    袁紹又問:“公路何時能敗?”

    姜述略想一下,道:“不出三年必敗。”

    此時親衛端上酒菜,姜述陪袁紹喝了三杯酒,停下不飲,看袁紹吃飽喝足。此時親衛又端上一個託盤,上面擺著酒壺和酒杯,袁紹知是鴆酒,笑道:“酒足飯飽,尚有數事不明。”

    姜述揮手讓親衛下去,道:“請問。”

    袁紹道:“久後得統天下,開繼為帝還是為權臣?”

    姜述道:“皇帝。”

    袁紹哈哈大笑,道:“袁家前番百般算計,不過是為開繼做了嫁衣。”

    笑完,袁紹拿過鴆酒,咕咕喝下,道:“袁家汝南血案、平津渡大火是否開繼所為?”

    姜述笑而不答。

    袁紹哈哈大笑,道:“奪天下者皆心狠手辣之輩,果然不假。”

    話音剛落,袁紹大睜雙目而亡。姜述上前為其撫上眼皮,道:“實是袁家逼迫太甚,不得不為之。”

    養馬山,昆侖山的一道支脈,雖然不高,山勢甚是陡峭,綿綿山脈之間有一道寬達近百丈的豁口,從這裡往前隨山勢築了一座小城,此城便是南匈奴王庭所在。

    秦、漢以來,匈奴久為邊害。漢武帝外事四夷,東平兩越、朝鮮,西討貳師、大宛,開邛苲、夜郎之道。匈奴離漢境最近,胡騎經常南侵,武帝是以屢遣衛、霍等將,深入北伐,窮追單于,奪其饒衍之地。後來匈奴遷往極西北,此處水草不豐,人口繁延漸慢,逐漸衰弱。

    靈帝時,呼廚泉南單幹入朝,遂留洛陽,左、右賢王監國。洛陽生變,呼廚泉擔心禍至自身,連夜逃回匈奴王庭。後來受袁紹之請,讓右賢王守護王庭,自領兵去代郡助戰,使左賢王出兵上黨。呼廚泉代郡戰死,左賢王引兵爭奪單于之位,沿途見各縣防禦空虛,搶了數縣以為軍資,殺死漢民數千,並劫掠萬餘男女為奴。

    早年間,習慣遊牧四方的匈奴人並無依城而生的習慣,後來南匈奴歸附,漢廷將河套草場賜予,匈奴人得了這塊水草肥美的草原,休養生息,勢力漸大。

    呼廚泉年輕時甚有雄心,見此處一道天生屏障,將南北一馬平川的草原一分為二,是一處戰略要地。乃聘請漢人設計,建造這座城池,雖比不得漢人城池堅不可摧,卻也頗有可觀之處。長達裡許的要道中央是主城,兩旁建有軍塞四座,以石牆相連,將豁口阻斷。礙於經濟實力,城牆不算高大,就是一堵高不過丈許的石牆,往常王城駐軍萬餘,四處軍塞相加不過兩千左右。

    左賢王劉豹地盤距離並州不遠,消息甚是靈通,聞知漢軍前來討伐,與右賢王劉靖停戰結盟,兩家合兵一處,共同禦敵。受城池容量所限,王城駐軍兩萬餘眾,四處軍塞每處一千兵馬,值守崗哨比尋常多了數倍。縱使狂風大作的黑夜,匈奴兵將也無人敢於偷懶,只因左賢王、右賢王皆坐鎮王城。

    夜已深沉,劉豹卻無一絲睡意,在幾案前仔細端詳面前的地圖,一雙濃眉鎖成川字,憂心忡忡,隨侍在側的親衛將領鐵塔道:“大王,夜深了。”

    劉豹當初急於奪位,搶了漢人數座城池補充軍需,原想大漢紛亂之時,誰會與他計較?不料姜述卻是不依不饒,以為漢人百姓報仇為名,統領大軍殺了過來。劉豹並非無能之輩,因為駐地離漢境最近,年輕時學過漢人兵法,此時看著地圖,在推演戰局發展,聞聽鐵塔進言,不置可否答了一聲。

    望著劉豹憂鬱的臉色,黑塔剛要多勸幾句,尚未出口,霍然轉回身去,驚疑不定地望向城門樓外的夜空。黑沉沉的夜空下,火光驟然而起,先是一線微亮,緊接著便是沖天之勢,伴隨著一陣陣廝殺聲,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令人驚悸,滿城匈奴人全被驚動,許多人沖上城頭觀看,呼喝大喊吵嚷成一片。

    外頭動靜早已驚動劉豹,在火光剛起的瞬間,劉豹已經察覺,披衣出門,迅速趕到城樓上,遠眺左側軍塞,良久不發一言,直到看見城牆上兵卒亂成一團,這才皺起眉頭,冷冷說道:“下令,敢大聲喧嘩者,殺!敢亂竄亂跑者,殺!不守崗位者,殺!”

    軍塞出了這般事情,說明漢軍已經悄然殺至,不知來了前鋒部隊還是主力,劉豹正在猜疑之時,親兵已經分撥傳達軍令,一邊沿著城牆往兩邊走,一邊高聲喝呼軍令,不時用刀鞘教訓亂兵,城牆上很快平靜下來。

    此時劉靖聞訊趕來,遠遠看見劉豹在此,隔了好遠大呼道:“左賢王,出了什麼事?”。

    劉靖與劉豹劃城而防,以主道為界,左賢王防守王城東部及東邊兩個軍塞,右賢王防守西半部分。出事軍塞屬於劉豹防區,劉靖得到消息較晚,不知出了什麼事,臉色惶急地急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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