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68531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章︰火燒粽子

    撬開棺材板一瞧,這獵槍的威力可不是蓋的,連同那棺材板都要被打爛了,石胖子那槍恰好杵在了那具屍體的嘴巴,這傢伙給打的,整個腦袋瓜子已經看不出模樣了,完全稀爛的一團。

    查文斌說這是一具白毛皮屍,他說這類屍變的粽子裡頭皮屍算是好處理的,很多辦法都可以克制,等真正遇到了狠角我們今天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胖子腿上的傷口已經開始在發黑了,苗老爹用草藥給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這得到回去之後才能處理。這會兒他已經不敢在輕易和查文斌鬥嘴了,那個被打爛的腦袋上還可以找到幾顆牙齒,那牙齒一顆顆的完全和人不同,全是三角形的尖銳狀,要是他真被拖進去了來上一口,那胖子就算是有再多的肉也不夠啃的。

    我對這類東西也挺好奇,因為的祖父輩幹過道士,小時候爺爺也跟我講過,多半都是當做故事聽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自己也遇到了,我就問他︰「那什麼樣的粽子是最厲害的?」

    他掰著手指頭跟我說道︰「粽子一共有一十八種︰殭屍、血屍、蔭屍、肉屍、皮屍、玉屍、行尸、詐屍、汗屍、毛屍。還有走屍、醒屍、甲屍、石屍、斗屍、菜屍、綿屍和木屍。最凶狠的是要算殭屍和血屍,尤其是血屍最為厲害,怨氣最大的是蔭屍和斗屍,不怎麼要緊的是肉屍和醒屍。」

    我聽他一口氣報了這麼些名字就更加好奇了,問他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查文斌低著頭道︰「我師傅教的。」

    「你師傅?那你師傅一定很厲害啊,等我們回去你一定要帶我去見見。還有,這些你說的粽子你都見過嗎?」

    查文斌搖搖頭道︰「我也沒有,今兒是第一次,師傅平常叮囑不讓我說的。」說完,他又對石胖子說道︰「回去之後要拿糯米熬粥敷,還要去采些蛇藥以毒攻毒,處理不好要落下病根的。」

    石胖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想了一會兒伸出自己的手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不管怎樣,今天是你救了我,我這人有恩必報,以後有啥事我一定不含糊。」

    查文斌也很大度,兩個年輕人握了一下手,這一次,讓我們幾個人開始真正的認識和接納彼此,但是誰也不曾想到,今後,這幾個人的命運將會被緊緊的糾纏在了一起。

    剩下的兩口棺材都沒有破,棺材的額頭上各自貼著一道符,尤其是那口大棺材,離著我們也不過就四五米的路,查文斌跟石胖子說︰「你運氣還挺好,打翻的是這口小的,那口大頭裡頭的才是正主。」

    「啥叫正主?」石胖子開始有點後悔一下子把子彈打完了,這要再蹦一個出來可怎麼辦,尿剛才也尿完了,那不是等死嘛。

    「就是大粽子,這兩口小的我估摸這是陪葬棺,你看那大的跟這倆小的區別還不在棺木大小,你仔細看那口大棺材有什麼不同。」

    胖子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瞧不出,瞧不出。」

    「那口棺材上有線,墨斗彈得,這幾口棺材都給人處理過,他肯定曉得裡面要詐屍,但不知道為什麼會丟在這裡。」

    經過查文斌那麼一說,我看著還真是,那些線互相交叉成格子狀分佈,每個格子大小跟豆腐差不多,只是上面落的灰已經很厚了,不仔細瞧發現不了。

    我也跟了一句問道︰「那人死了咋還會變粽子呢?」

    「原因有很多,每種粽子的形成都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每個又都是集天地怨氣,取天地死氣和晦氣而生。不老,不死,不滅,被天地人三界摒棄在眾生六道之外,像這種皮屍多半是因為下葬的風水氣候,屍體不腐,皮膚變硬後跟鐵板似得,以前說殭屍刀槍不入的便是這種,它遇到活人的氣息就容易詐屍。

    對付這種皮屍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用火燒,比較難辦的是那種蔭屍,聽我師傅講蔭屍多半是人自己身前就準備死後養的,屍體下葬後不會腐爛,幾十上百年過去還是那樣。也有的是因為地理原因後天成的,那玩意聽他講邪門的很,特別是那種水泡屍。」

    「啥叫水泡屍?」

    「就是棺材裡有水的那種,蔭屍又分乾屍和濕屍,乾屍為恨性八煞,濕屍為惡性八煞,聽說有一種『蔭㜜@  潛蝗搜 葑諾模 芄簧杴 瓴桓  灰 徽慈似 嘆湍芷穡 舐藿鶼啥賈撇渙恕!br />
    石胖子聽著這些只覺得自己背後涼風一陣接著一陣,暗自想到自己剛才莫不是就在鬼門關前面轉了一圈,多虧這小哥想了個法子救了自己便又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那口大棺材。

    事兒來的就是那麼巧,他就是那麼一眼掃過卻好像看見了有什麼東西從那大棺材上滴了下來,仔細揉了眼楮一看,那棺材是微微側傾的,在它的頭部下方棺材地板上正有一顆小水珠在那慢慢凝結並在逐漸變大。

    石胖子趕緊拍了拍查文斌的大腿道︰「查爺,你剛才說的那種水泡屍只要不沾人氣就沒事是吧?」

    查文斌想了想道︰「應該是這樣,我也沒見過,都是聽師傅講的。」

    「那怎樣算是沾了人氣呢?」

    「棺材都是密封的麼,只有當棺材裡面的空氣和外面人身上的空氣接觸才算是沾了。」

    「嘀嗒」又是一滴掉落到了地上,胖子努力的用手撐著往後撤退道︰「那裡面的水都開始往外滲了,你說算不算密封啊?」

    「啊?那應該得算吧。」

    「別啊查爺,什麼叫得算啊,您就說到底算還是不算?」

    查文斌哪裡知道他要幹嘛,想都沒想就點頭道︰「算!」

    胖子的身子又一次開始抖了起來,然後衝著我們突然大喊道︰「還楞著幹嘛,趕緊的跑啊,那口最大的棺材漏啦!」

    這話音一落,我們再看,果然那口大棺材的下方有一灘水漬,面積都有一張碗的大小了。苗老爹也不敢再怠慢,起身背著胖子一個人又抬不動,我和查文斌還有小白幫忙,我們四個人合力連拖帶拽得好不容易是把胖子給弄上了地面。

    查文斌回頭看著那坍塌的地板說道︰「這兒不能呆了,苗大爺,我問您個事兒,這地兒歸誰管?」

    「沒人管的地兒,荒廢的,還不快走,有啥事回去再說。」

    「那行,那我一把火點了它,這東西一旦出來了肯定會去害人,咱野人屯是週遭離這兒距離最近有人住的地方。這玩意據說嗅覺比狗還靈,順風向周圍百里地帶血的它都能聞到,您要是沒意見,我就放火燒。」

    石胖子這會兒還不忘貧嘴,趴在苗老爹的背上揮著拳頭叫囂道︰「燒!查爺,您趕緊的,一定要讓它知道咱把革命的火焰已經燒到野人屯了,毛主席教導我們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毫不留情!尤其是要讓它知道下一次看見再看見胖子的時候最好夾著棺材板做人!」

    苗老爹看著胖子那雙已經開始烏黑的腿,嘆了口氣道︰「哎,你燒吧,只是不會把這林子也一併給毀了吧。」

    「那不至於,這兒剛好陷下去是個坑,四周又都是石頭,跟著炭窯差不多,那我可就燒了。」說罷查文斌把石胖子那條破褲子卷在了木頭上,用火摺子點了往下一丟,然後我們五個人扭頭就跑。

    拉著驢車幾個人拚命趕路,等我們一直走到山崗的時候再回頭看,山半腰那個廢棄寺廟的地方已然是一片火海,但是我們誰都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

    很多年後,我們都會想起那個夜晚,用驢車拉著石胖子,我和查文斌在後面推,苗老爹在前面拉,袁小白負責照亮。我以為那是我這一生走過最難走的一段路,其實屬於我們腳下真正的苦難之旅還遠沒有開始,這只是一段簡單的前奏而已。

    我們連夜的就往野人屯趕,到了屯子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石胖子那會兒已經開始發燒,整個人一路上都在說胡話,他腿上的那些被撕開的口子流著黑褐色的膿水,並且散發著一股難聞之極的惡臭味,而苗老爹一到屯子連茶都顧不上喝就開始發動大傢伙兒一起去找糯米和草藥……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一章︰新生活

    野人屯位於一座山谷裡,和東北大部分的平原不同,這裡屬於大興安嶺山脈,四周全是幾人合圍的落葉松。山谷裡有兩條溪流在此匯合,村莊就位於河谷的交叉口,據說原來這裡居住的多是鄂倫春人,新中國成立以後,很多伐木工也在此落戶,慢慢的就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眼下正是九月初,山裡還能見到一些綠色,苗老爹算是村裡不多見過世面的人,在這兒很有威望,他有個女兒叫苗蘭,比我小幾個月,見到她的時候那姑娘正在曬蘑菇,聽說我們就是外面來這兒學習的知青,又見胖子傷成那樣,立刻就在村裡嚷嚷開了。

    糯米,在南方很常見,但是這裡是北方,還是大山,在這兒要找糯米簡直是比登天還難。要不說石胖子福大命呢?這村兒裡還真就有戶人家有糯米,他們家有親戚是安徽懷遠縣的,去年的時候曾經稍過特產過來,其中就有一小袋子糯米。

    至於蛇藥,這裡是大山,這兒的人農閒的時候都會採草藥補貼家用,查文斌讓苗老爹準備的東西到中午就都湊齊了。

    這會兒的胖子嘴唇都是紫色的了,渾身不停的打著冷顫,從大腿根子往下的部位全都是黑色,他的腿本就胖,現在更是腫得和大象差不多了。

    那個年代風聲緊迫,苗老爹也不敢在村裡說實情,只說那孩子是被什麼毒蛇之類的咬傷的,真說了是殭屍,保不齊誰到外面去告一狀那是要倒大黴的。

    也沒有上炕,就在地上鋪了一層稻草,查文斌管苗老爹要了把尖刀就架在火堆上烤,等到刀子燒紅的時候就往石胖子被抓傷的地方一劃,我只聽見「�昀病幣簧 樗孀乓還善と獗簧戰溝奈兜潰 偈蹦嗆諮﹥透球舅頻猛淝髁順隼礎br />
    石胖子半眯著眼楮,估摸著也問道那股味了,就他已經傷成那德行了居然還跟身邊的袁小白喊道︰「誰在烤肉,我餓了,這是誰在烤肉啊,給我留點啊!」

    袁小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的肉!爛肉!」

    「啥?」胖子努力的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見著查文斌正拿著刀子在另外一條腿上劃,只見一陣青煙冒起,燒紅的刀子瞬間就被胖子的血給澆滅了。

    苗蘭也在一旁看著,那小姑娘一個勁的搓著自己的衣角,擔心的問道︰「他不會疼嘛?」

    查文斌繼續低著頭割胖子的肉︰「不會,不信你問他。」

    「真不痛?」我問道。

    胖子倒頭往下一趟說道︰「好像是不痛啊,這肉都糊了能問道香了,我咋沒感覺呢?」

    查文斌站起身來抓了把稻草擦了擦手道︰「被那個咬了據說人也會變成那樣,第一步就是肌肉麻痺,我給你鋸了你也不會有感覺。」

    胖子趕忙求饒道︰「別,查爺,您可別嚇唬我,革命兒女應該互相團結。哎,對了,你到底是干啥的啊,咋這個也會。」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照著書本上的東西依葫蘆畫瓢試試看,等血流乾了再把這些草藥敷上,然後小白你會做飯嗎,給他熬點糯米粥喝下去。」

    袁小白尷尬的看著查文斌,然後又看看胖子,十分堅定的搖搖頭道︰「不會……」

    倒是苗蘭一把抓過地上的米袋子笑道︰「小白姐是城裡人,不會也是正常的,做飯這種活兒交給我就行了。」

    「好,那我去給你生火。小憶哥會生火?嗨,我也是農村孩子,在家常幹的。嘻嘻,那你就來試試吧,小心燻著臉。」

    中午,我們吃完飯,查文斌又跟苗老爹打聽這裡有沒有水蛭,在得知山上的溪水溝邊有後下午,苗蘭又帶著我們去抓了七八條水蛭回來。在石胖子略帶驚恐的注視下,那些水蛭被一條條的擱在了他的傷口附近一直到它們吸飽了血,以前有人用這一招對付蛇毒,只是苗老爹也沒想到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懂得有這麼多,不免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

    胖子的傷一直養了一個多星期,期間一直住在苗老爹家,而我們在第二天就開始住到了到了屯上給我們準備的房子︰一座舊倉庫。

    知青需要下地去幹活,和村裡其它的勞力一起,在那個大集體的時代,生產隊的社員都需要參加勞動,也叫做「上工」。每天勞動結束後會有生產隊的會計來計算工分,基本上一個整勞力幹一天活兒就可以得十分,而我們這樣剛去的娃娃哪裡能和常年累月在地裡干的大人比,也就拿個六七工分,像小白就更慘了,她是城裡人根本沒見過鋤頭,就別提幹活了,起初的時候,她只能喝那些老弱病殘一樣拿一兩個工分。

    那會兒,在野人屯一個工分能價值四分錢,每天十個工分是四毛錢,生產隊裡還算照顧我們,見我們幹農活不行就給找點輕鬆的,袁小白就被安排去放牛和打豬草,這樣一天也能掙上五個工分。

    那時候有句流行的話叫做︰「工分、工分,社員的命根。」分配各種糧食、穿衣購物、油鹽醬醋都是從這工分裡算,像我們前期都是被分配在各家社員家裡搭伙吃飯的,還得掙工分還人家口糧錢。

    十幾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頂個的能吃,就拿石胖子來說,一頓他能吃上十個白面大饃饃,這樣的口糧需求他那點工分哪裡夠?沒辦法,我們儘可能的下了工之後去挖些野菜之類夾在粗糧裡頭做窩窩頭吃,好歹能勉強填飽了肚子。

    石胖子養了整整一週總算是沒什麼大礙,而我們仨已經開始勞動了。剛好去的時候趕上秋收的季節,甭提有多忙了,早上五點多就得起來,吃過早飯就和其它社員一起下地,午飯有人專門送到地裡來,吃完了一直幹到月亮爬上桿頭。

    全村就靠這點口糧過冬,東北的季節冷的快,一眨眼冷不丁就能飄場大雪,到了那時候就連野菜都挖不到了。我們要搶在下雪之前把地裡的二道壩子給豁好,準備到時候種下小麥,那一個月裡是我從少年時代過渡到青年最快的時光。一個月後,我皮膚黑了,手臂變粗了,手掌上的水泡破了又長,長了又破,漸漸的起了一層繭子,逐漸慢慢的能適應農村集體勞動的生活了。

    查文斌還有我和胖子是住在一間屋子的,一個大通鋪,袁小白住在隔壁,那裡也是我們的廚房,中間用一道簾子隔開,外面是吃飯的,裡面就是她住的。

    我們住的倉庫離苗老爹家不遠,那會兒一個月後就開始自己獨立更生了,糧食不夠吃是最大的問題。好在苗蘭經常會來接濟我們,他們家有兩桿獵槍,苗蘭的是一把土銃,說是她爸爸以前用過的,野人屯的先民們多是鄂倫春人,那個民族本就是以遊獵為生,這兒的人幾乎家家都有獵手。

    苗老爹時常會去打獵,這山裡 子、麂字還有野兔野雞啥的很多,有時候他就給我們也分上一點讓苗蘭送來。袁小白原本是不會做飯的,我們三個男孩子自然也是不會,但是在那樣的環境裡每個人成長的都很快,袁小白就是看著苗蘭做飯自己在後邊學,慢慢得自己也會簡單的燒幾個菜了。

    還有的時候,苗老爹遇到心情好的時候會提著一個酒壺過來,裡面裝的就是土燒。那個年代糧食是很寶貴的,哪裡捨得用糧食釀酒,但是勤勞的中國人民永遠都是有創造力的,玉米的秸稈、高粱的秸稈,還有富含澱粉的葛根,這些東西被收集起來釀成的酒就是土燒,和它的名字一樣很原始卻又很帶勁。

    我和查文斌是不喝酒的,但是石胖子愛,在苗老爹的眼裡,我們這些兒孫輩的人還是孩子,很少會給酒,胖子那人比較會纏,纏得老頭實在不行的時候就會給點。有好幾次,我也就見過苗蘭回去偷她爹的酒拿過來給胖子喝,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說服她的,在那個年代,少男少女的關係僅限於同志和戰友。

    時間過的飛快,十月下旬轉眼就到了,今年的初雪比去年來的稍微晚了一些,村裡的獵人們都已經開始在準備一年一度的冬獵了,這是全村人過冬的保障,挨家挨戶都很重視。野人屯的冬獵是苗老爹組織的,他的槍法好,又是軍人退伍,聽苗蘭說第一場雪後大型獵物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而他們的目標就是那些養了一整年肥膘的野豬和頭上帶角的大鹿,當然有時候運氣極好會獵到熊。

    冬獵和平時的打獵不同,獵人們需要進入到人跡罕至的深山,一般從出發到回來需要四五天的時間,在這期間獵手們是不會回來的,只有負責運輸獵物的勞力才會往回跑。

    本來這樣的行動是輪不到我們的,但是胖子一聽說是打獵就來了精神,軟磨硬泡的總算是給我們仨男孩子謀了個苦力的活兒,被允許可以跟在後面充當抬獵物的腳力,而袁小白則和苗蘭她們那些女孩子們一起負責收集菌類和松子,這些都是過冬的時候必須的食材……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二章︰胖子的計畫

    今年的運氣很好,訓練有素的獵狗們在第一天就包圍了一群野豬,那是位於距離野人屯三十里地遠的一處山坳裡,三頭大的帶了一群小的。獵狗很聰明,它們放棄追逐那些善於奔跑的大豬,專攻小豬,大豬護崽心切又調轉回頭恰好落入了獵人的包圍圈。

    獵人的等級是非常嚴格的,作為獵人領頭的苗大爺有權決定打哪頭豬,這裡的山民們嚴格遵守著先祖們的遺訓,懷了崽的母野獸不能打,只能打大的不打小的,一次不能趕盡殺絕要留種群。於是苗大爺挑了其中兩頭一公一母,那隻肚皮上豬奶子甩來甩去的則不在選擇範圍內,因為它需要哺乳。

    他們的先民認為山裡的野獸是自然的餽贈,只要夠吃就好,不能索求無度,要懂得適當取捨才能保證這裡的物種生生不息繼續繁衍。

    槍法好的槍手被選了出來,兩聲槍響過後兩頭豬應聲倒地,全都是命中心臟。打野豬有個技巧,不能打頭也不能打身子,野豬的頭骨相當堅硬,別說土銃就算是步槍也未必能打穿,它又常年在松樹上蹭癢癢,皮上凝結了厚厚一層松油脂,這就等同穿上了一層鎧甲。

    一旦傷了槍又沒死野豬就會撲人,那玩意的獠牙跟匕首似得往兩邊彎曲,要是被頂上一下不死也得斷幾根肋骨。野豬唯一的命門是在前肋,也就是左腿的下方腹部,這兒的皮肉是最柔軟的,子彈從這裡射入可以直接命中心臟,只有槍法極好又有經驗的老獵手才有把握一槍斃命。

    石胖子看他們打槍自然是心癢得不行,但是還沒等到他自告奮勇的上前線請纓,我們仨的任務就已經被安排了,拖著這幾兩頭豬回村裡交給屠夫處理。雖然不情願,但是這一趟還是有收穫的,有一頭小豬大概是被槍聲給嚇怕了,只站在原地哆嗦怎麼都不肯走,苗老爹說這樣的豬仔怕是在野外活不了,讓我們一併帶回去找個地方豢養起來,如果能養活,這頭豬就算是我們仨額外的福利。

    兩頭豬總共有將近四百斤,我們仨和另外兩個小年輕負責拉回村。原地削了根松樹做桿,用繩子把豬腳捆好,再用桿從中穿過去,一人一頭抬著。

    路上,我們聽另外兩個人說,這送回去的豬開了肚子,豬下水當天就會處理,抬豬的人可以有機會額外分上一副豬腸子,石胖子見有白撿的便宜也就不計較了,朝著我擠眉弄眼的很是高興,我知道,這些日子天天吃糠菜窩窩頭已經把他給憋壞了,剛好回去能打個牙祭。

    那天下午我們就在倉庫外面的空地上搭了個豬欄把那頭小的丟了進去,晚上又把苗蘭叫了過來,做野味袁小白實在是無從下手,順帶的還把苗老頭的土燒弄來半斤。

    胖子說今晚要來個不醉不歸,說這是為了慶祝我們順利熬過考察期,也沒人攔著他,反正就他一個人喝,不過是找個藉口罷了。

    那晚的菜很豐盛,苗蘭用豬下水和野菌菇煮了一大鍋,鍋裡又放了石胖子帶來的辣椒,在那個馬上就要入冬的季節裡,每個人都吃得滿頭大汗,是我們去屯子裡吃的最爽的一頓飯。

    這吃罷晚飯本來就是要休息了,但是石胖子機靈轉的快,他提議我們明兒可以自己去打獵。

    苗蘭聽了連連搖頭道︰「不行,你們都是插隊的知青,又是城裡人,野人屯的地形複雜,再說了,獵狗和槍都被帶走了,就是真有那個心也沒條件。」

    「妹子,胖爺可是在野戰軍軍區大院長大的,四歲就能看懂軍用地圖,五歲打槍就不帶脫靶子的,你別小看了我,我們也不去遠的地方就在外面轉轉。」

    「那也不行,就算你能懂地形,那也沒槍啊。」

    石胖子眼珠子滴溜的一轉道︰「你不是還有桿子槍嘛,明兒借來我試試,打到的東西分你一半!」

    「不行不行,我那槍太老了,還是我爹年輕的時候用的,打打山雞什麼的勉強可以,遇到像你們今天看到的這種大貨就白瞎了。再說,土銃不是獵槍,沒那麼好使。」

    「你小看了我,別說土銃,五六半知道不?」石胖子一說到這個就來勁了,把他從小在部門裡見到的那些傢伙全都䱇瑟了一遍,把那苗蘭整得一愣一愣的,但最終那妮子還是在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不行就是不行。

    胖子見死纏不行就改了智取,又說道︰「這樣,你看等過陣子我給我家裡去封信,讓他們給弄件軍用棉襖來,到時候給你一件咋樣?」

    那時候的農村物資的確匱乏,誰家一年能做一身新衣裳啊,全都是縫縫補補一年又一年,石胖子這話是說到苗蘭心坎裡去了,她就想要一件新棉襖過冬穿,自己那件棉花早就漏光了,穿在身上和單衣沒啥區別,這屯子裡頭冬天的風吹起來跟刀割似得誰都受不了。

    「啥棉襖?」

    胖子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道︰「軍用的,女款的那種,帶收腰的,特好看。」

    苗蘭那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真的?」

    石胖子拍著胸脯道︰「我跟毛主席保證絕對是真的!」

    「那行,那可說好了,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知道,誰也不能告訴我爹,不然我就慘了。」

    「嘿嘿。」石胖子見大計得逞開心的不行,站起來手舞足蹈的說道︰「小憶和文斌我們是兄弟,他們怎麼會說?小白那是親妹妹,就更不能說了。」

    袁小白瞪了石胖子一眼道︰「哎哎哎,胖子,說話注意點哈,誰是你妹妹!」跟我們呆了一陣子後,袁小白也開始適應了這種腔調說話,逐漸的已經和我們打成了一片。

    我也打趣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體型,我看外面豬圈裡的那個才是你兄弟,對吧文斌?」

    查文斌只是笑笑,他到這兒來這麼些日子話還是很少,我總是能看見他一個人在那發呆,但是干活的時候卻一股子勁頭,不比那些成年整勞力干的少,屯裡的人對他的印象都很好。

    「得了你們,我告訴你,我這也不是為大家謀福利嘛?苗子,我問你,這山裡的野獸啥玩意最值錢?」苗子是苗蘭的外號,這是胖子給她取的,他說叫蘭蘭顯得太曖昧,怕人誤會,索性就叫苗子。

    苗蘭笑著說道︰「老虎最值錢,你敢打?」

    「真值錢?」

    苗蘭往嘴裡 了口菜道︰「虎皮、虎骨還有虎鞭都有人高價收,外頭中藥合作社裡搶著要,就是沒人弄得到,聽說一頭老虎能換全家人的口糧兩年都吃不完。」她見胖子好像真有那想法又立刻打斷道︰「哎哎,別想哈,我那土銃去打老虎是不可能的,連個虎毛都擼不下來反倒把你自己小命給搭上。」

    「那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辦法對付它,不過這山裡真有老虎?」

    「有,咋沒有呢,這兒有東北虎,以前時常屯裡有牲畜被偷。」

    「在哪兒呢?」胖子問道。

    苗蘭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西山頭那邊,哎對了,你還是別想了,那地方平時我們屯裡所有人不會去的,你們也千萬別去,會出事的。」

    「啥事?」

    苗蘭問胖子道︰「我們屯叫啥?」

    「野人屯啊!」

    「是啊,那不就結了,野人屯,沒野人能叫這名字嘛?」苗蘭看了一眼窗外道︰「西山頭那邊據說有野人,專吃人的心肝肺,來去無影,等人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就被抓到吃掉了。」

    「瞎扯淡吧你就,還野人 ,你想要軍大衣不?」

    「想!」苗蘭又接著說道︰「如果你們要是想去西山頭打虎,那我寧可不要你那軍大衣了,那邊真的有野人,以前是出過事兒的。解放前,有一年大雪來的很早,才九月底,屯裡的大部分地方都被大雪給蓋了唯獨西山那邊有座山還沒積上雪,也確實是餓的沒法子了,人得找出路。當時就有人跟你一樣不信邪要去西山,結果人去了之後就沒回來,半個月後才在西山山腳找到他,肚子被破開了,裡面的心肝肺全都沒了!」苗子說到沒了這句話的時候,雙手往兩邊一攤,聲音又突然加大了一下,把我們幾個聽得聚精會神的傢伙給嚇了一大跳。

    胖子罷罷手道︰「好好好,不去那邊就是了,我答應你了。」

    晚飯後沒一會兒,苗蘭就把槍給送過了過來,還有幾角黑火藥和彈丸,再三囑咐了不準去太遠的地方,只準胖子在周邊找找有沒有山雞毛兔之類的小動物。

    石胖子滿口一百個答應了之後終於才把苗蘭給送走,他才把門一關上就對我和查文斌說道︰「哥幾個晚上早點歇著,咱明早就去西山打虎。」

    我說︰「不是說不去西山嘛?」

    胖子瞪了我一眼道︰「不去打條老虎你給她弄軍大衣啊?」

    「你家不是會給你寄的嘛?」

    「哎。」胖子嘆了口氣道︰「要在去年,一條大衣算個啥事啊。現在,嘿嘿,家裡人被關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還軍大衣呢,我就是寫信都不知道往哪送,不提了,人在外只能靠自己了,咱們幾個誰有冬衣?各位的行禮我可都瞅見了,你、文斌還有小白,我們四個都是單衣,咱是南方人,這裡是東北,過陣子零下幾十度了,尿個尿都能結冰的地方,你們打算怎麼辦?真以為我傻了是去找老虎玩啊,這不是沒法子,就我們那點工分平時連吃飯都緊張還添衣裳呢,就算我們仨男的抗過去,那小白怎麼辦?她可是女孩子,你們想過沒?」

    「那……」我覺得石胖子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是苗蘭也跟我們說了很清楚,她的話不像是假的,於是我把目光投向了查文斌。

    沒想到一向沉默的他只說了一個字︰「幹!」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三章︰樹下白影

    袁小白給我們三個烙了很多菜餅,這次進山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弄頭老虎。說實話,我們幾個誰也沒見過老虎是啥樣,只是在年畫上看到過,胖子說老虎沒啥了不起的。

    在石胖子的眼裡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只要有槍在手,他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當地人說的西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片,這座山位於大興安嶺山脈的西邊,從村子能勉強看到幾座山頂,那塊地在當地人眼中是禁地。誰也沒有考證過苗蘭說的那個故事是真是假,但那一天似乎在出發的時候就有點不平靜。

    一早起來,袁小白給我們幾個做了一頓大白菜麵糊糊,切白菜的時候她就把手給割了,血淋了一地,胖子起床尿尿的時候又在院子裡摔了一跤把哥鼻子都摔破了。但這些小事在我們的心裡沒有什麼,在那樣的年月,一點小傷根本不足掛齒,勞動的時候一天下來哪個不是脫下一層皮。

    槍只有一把,我們沒有獵狗,我從倉庫裡翻出一把紅纓槍,槍頭有點銹但是還能用,帶在身上總比空手要強。查文斌則是去屯裡的拖拉機倉庫找到了一捲鋼絲,那種很多細小鋼絲擰在一塊兒的拉絲,就是剎車線,我們不光得靠槍,還得想法子下套。還有鐵鍬,那種可以摺疊的工兵鏟,據說是當年小日本留下的,擱在村民手裡用了這麼多年依舊不帶半點卷口,那質量真得是沒話說。我們仨每人腰上還別著一把砍柴刀,進林子,這東西是必須的,用來開路也用來防身。

    從野人屯沿著小河往西邊走七、八里路就已經開始進入西山的地界,不過這兒偶爾還能看到一點前人開荒時留下的田基,燒得發黑的石頭顯示曾經這兒是有人活動過的。再往前走我們得穿過一片茂密的林子,也正是到了這林子跟前的時候路就沒了,其實那也不能叫路,充其量就是人能走。

    這條河的水流很急,水底又都是那種長滿了苔蘚的大石頭,水深變化莫測,胖子試了一下那水冰得人直打哆嗦,走水路是沒希望了。我們決定還是沿著河邊走,因為胖子的理論是︰老虎是動物,是動物它就得喝水,我們順著河走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啥。

    事實總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順著河走了不到兩公里就斷了頭,一座四五十米高的瀑布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瀑布下方是個水潭,碧綠的看不到深淺,面積有一個籃球場的大小。再往上我們是爬不上去了,陡峭的懸崖上掛滿了濕滑的苔蘚,要想饒到這個頂上看地形得翻過一座大山,這會兒已經是晌午的時候,我們決定在這裡先休息。

    入秋的季節,落葉松的松針已經開始泛黃,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我靠在地上凝望著遠處的瀑布有了一種想睡下的衝動,慢慢的眼楮不知不覺就合上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要黑了,我揉了揉眼楮,身邊空無一人。

    查文斌和石胖子不見了!

    起初,我以為他們只是去附近晃晃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但是一直到貓頭鷹的叫聲在林子裡響起,我還是孤身一人。期間,我喊過,也找過,最終還是回了原地,他們不知所蹤了。耳邊的水流依舊在嘩啦啦的響著,我的心亂極了,雖然從小膽子算大,但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呆著難免會覺得有點害怕,更加讓我覺得恐慌的是我沒有火源,留在我身邊的只有一桿紅纓槍和一把柴刀。

    這倆人沒有理由拋下我不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我能怎麼辦?除了等待,我沒有更好的選擇。林子裡的夜晚是不屬於人類的,各種我從未聽過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我覺得要崩潰了。

    來之前苗蘭就說這裡有野人,還有老虎和熊,胖子啊胖子,你不是口口聲聲強調大家是革命戰友嘛,怎麼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丟下我呢?

    黑夜裡,我覺得四週一直有一雙眼楮在盯著自己,越是去注意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會越真實,我不停的朝著四周扭著頭想去尋找,但那雙眼楮似乎反應就是會比我快一步,總是搶在我就要看到它的時候換了位置。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慢慢的,我有了一種想跑的衝動。

    「跑!」我腦海裡一下子蹦出這個詞,但是我能往哪裡跑?這四周黑的連我的腳都看不見還跑,但是那種壓抑的感覺卻不停的催促我做出選擇。

    有了,爬樹!我想起來據說熊是不會爬樹的,我的背後就是一棵大樹,這裡的樹都是幾十米高,筆直的落葉松在很高的地方才開始開衩。我解開自己的腰帶往樹幹上一套雙腳一蹬,然後再把腰帶往上挪一點,繼續用力蹬,慢慢的,我已經開始離開了地面,這種本事是我從小就學會的,浙西北多山核桃,那兒的人大多數都會這門技術,我也不例外。

    向上爬了十幾米開始遇到樹杈了,我試了一下很結實,有三根分杈,剛好可以坐在上面。為了防止掉下去我又特地用腰帶把自己的手捆在了樹上。

    坐在那兒的每一分鐘都是難熬的,我感覺自己還是被那雙眼楮給盯著,而且它就在下面等著我,我不斷的提醒著自己不能睡,我一定要等到天亮,那根紅纓槍被我死死的捏在手中,我幻想著如果真有野人,我會搶在它把我撕碎之前怎樣捅進它的心臟。

    大約到了夜裡十點多,我抱著樹幹迷迷糊糊的聽見林子裡穿著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這一下子我又清醒了過來,順著那聲音我看到有兩個火光從林子裡朝著這裡走來,還有個人說道︰「不知道小憶怎麼樣了,我也沒想到會追這麼遠。」

    「應該沒事吧,就他那二兩排骨就算被野人逮了估摸著還嫌戳牙,不過這也不怪我們啊,誰叫他睡的那麼死,我在就在他跟前放槍都沒反應。」

    我聽出來這是查文斌和胖子的聲音,這下可把算把我繃了半天的弦給鬆了下來,但是這倆人竟然這麼不仗義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決定要整整他們報個仇。

    我看到他們倆到了白天我睡覺的地方,胖子拿著火把轉了一圈道︰「咦,人呢?」

    查文斌好像有些擔心︰「該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不會吧,那小子不是挺鬼靈的嘛。」胖子這話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因為我聽到這句話的後半句他已經帶顫了。

    「小憶!」查文斌大喊道,「小憶你在哪兒,我們回來了,小憶,你聽到了沒有!」

    廢話,我能聽不到嘛?我就在你們頭頂上,但是我決定繼續保持沉默,誰叫你們賣了我這個隊友先。

    查文斌和石胖子喊了幾遍我都沒答應,胖子這會兒開始急了︰「看來真出事了,我們趕緊下山去找人,這林子裡我們不熟,地方又這麼大,天曉得他有沒有遇上虎狼之類的。」

    「那你出去找人,我繼續在這裡找。」我聽到查文斌這麼說的時候心裡頓時對他無限好感,這老鄉究竟還是靠譜的,關鍵時候還得是自己人吶,就在我準備應聲下樹的時候突然瞟見查文斌的身後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我很確定那是一道黑影,因為他那時是背對著和胖子說話,兩個人的火把可以四周照的很清晰,而胖子的目光也只是停留在了查文斌的身上。

    「你一個人行嘛?」胖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再次看到了那道黑影,它的速度極快,從他們兩人的側面又繞到了胖子的後面,這一次我看得比之前要更加清楚。

    藉著火把微弱的光亮,我看到照亮的地方,一雙巨大手臂的影子已經張開,並且那影子正緩緩朝著石胖子移動。

    不好,要出事!這會兒我哪裡還顧得上自己要捉弄他們,扯著嗓子用盡我最大的力氣對著下方喊道︰「小心!有東西在你們後面!」

    「小憶!」查文斌抬頭喊了一聲,接著他大概也已經看到了什麼,對著胖子大吼了一聲︰「蹲下!」

    石胖子雖然人長得很蠻,但是反應速度真不是蓋的,他什麼都不知道卻在第一時間內按照查文斌的口令去做了,我只看到一隻東西跟閃電一般越過了石胖子的頭皮,接著又擦著查文斌的身體而過。

    胖子只覺得自己的頭頂一陣風而過,他站起來端著槍就喊道︰「什麼鬼東西!」

    這時,我也順著樹滑了下來,也來不及跟他們解釋為什麼上樹,喘著大氣說道︰「好險,這地方我們不能呆了。」

    「你剛才在樹上?」查文斌問我。

    「還好我在樹上,踫巧看到了,不然胖子就懸了。」

    胖子心有餘悸的問道︰「是野人?」

    「不知道,我只看到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從你頭上飛過了過去,大概有這麼大。」我拿著手比劃著,的確,那東西大約和一隻小牛犢差不多大小,速度極快,以至於根本沒看清。

    查文斌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是白的,我也看見了,不過我看到的好像不是野人。」

    「是啥?」我問道。

    「好像是一隻狐狸,全身雪白的。」

    石胖子說道︰「你扯吧,哪裡有那麼大的狐狸,再說野獸一般都怕火,我倆手裡都有火把,一隻狐狸敢在背後襲擊人?讓我逮到我剝了它的皮!」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四章︰迷失的雨夜

    「先別說那些,你倆把我丟下幹啥去了?」

    「下午,就在這邊,你睡著了,我瞅見對面那林子裡若影若現的好像有個東西像是老虎,隔著也就二十多來米的路,一槍就撩過去。」

    「打中了?」

    「估摸著打中了。」胖子對著自己的屁股比劃了一下道︰「應該打中這兒了,我看見它一跳就沒影了,然後就和文斌一起追了過去,地上有血,我們就順著那血跡追。這也不怪我們,那槍恨不得就是在你頭頂上放的,你壓根沒醒。再說了,我們以為去去就回,哪知道這一鑽進去就在林子就出不來了,要不是這位查爺神通,指不定現在還在裡頭打轉呢。」

    「咋了?」我問道。

    查文斌跟我說道︰「我們應該是中了鬼打牆,怎麼走一會兒又到了原地,一直繞不出來,只能等到天黑按照星位走試試看,出來之後才曉得我們走偏了進去四五里地,還好你沒事。」

    「鬼打牆?真有這東西?」關於鬼打牆的事兒我聽爺爺說過,最出名的就是當年三國時諸葛亮用幾堆石頭就困住了陸遜的幾十萬大軍,我一直以為是個傳說,沒想到還真有。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林子裡的地形和參照物都差不多,本來就容易迷路。」我看到,查文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又朝那林子裡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嚴肅。

    「行了,都沒事就好,我們晚上怎麼辦?」胖子指了指身邊那棵樹道︰「跟他一樣睡上面?」

    查文斌突然冒出一句話來打斷了胖子的話︰「你說我們下午打的那個會不會剛才的那隻狐狸?」

    「不會吧,雖然它在林子裡頭,但我覺得應該是老虎才對,不然弄不出那麼大動靜啊,再說了,你就那麼確定剛才的是狐狸?」

    「你先看看地上。」查文斌用火把在地上繞了一圈,我們的腳下是光溜溜的一大片石頭,幾滴褐色的圓點有些突兀。

    「血?」胖子問道。

    查文斌蹲下身去用指甲扣了一點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道︰「是血,還沒凝固,就剛才掉的。」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們三個互相對視了一眼,每個人都是好胳膊好腿的連個皮都沒破,哪裡會有血。

    我問道︰「這麼說,這血還真有可能是剛才那東西的,你看清楚那是隻狐狸了?」

    查文斌搖搖頭道︰「我也沒看清,不過真的是很像狐狸,嘴巴很尖,牙齒也很長。」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土銃好讓火硝壓得結實點,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狐狸皮值錢不?」

    我說道︰「應該有人要,但是肯定沒老虎值錢。」

    「媽的,還來找我們報仇了,這要真是隻狐狸那該有多大?」

    查文斌說道︰「很大。」

    胖子看著我又丟出了一個問題︰「那要是很大的狐狸皮跟老虎皮哪個值錢?」

    在那個年代,我的腦海還停留在傻大黑粗的階段,於是便回答道︰「我哪知道,皮子越大肯定越值錢嘛!」

    胖子朝著地上那血跡啐了一口唾沫道︰「行,既然值錢,那就順便幹了它!下午肯定是挨了一槍,剛才那麼一蹦估計把口子又給裂開了才會出血。一天傷了兩次,順著血找,它跑不遠的。」

    查文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遠處已經幾片雲飄了過來,他皺了一下眉頭提醒道︰「看這天好像有要下雨的意思,是不是緩緩。」

    胖子拍著胸脯說道︰「你放心,跑不遠的,這回準逮著它。」

    查文斌看著我,因為下午我已經被拋棄過一次,這回無論如何是要跟著的了︰「去就去,反正來也來了,這會兒如果撤就白幹了。」

    最終我們決定要去找,三個人,三個火把,順著地上的斑斑血跡進了林子。其實我們都犯了一個常規的錯誤,這林子裡雜草太多,那點血跡白天或許還能瞧見,但是這大晚上的靠火把能看到什麼?

    畢竟還是太年輕,誰也不肯承認這是個錯誤的選擇,三個人悶著頭在林子裡轉悠著,查文斌時不時的抬頭替我們看看方位,他那個本事我真的挺佩服的。要我抬頭,滿天的星星都是一樣的亮,哪還分得清誰是誰。

    要說這人要走霉運是來的很快的,進了林子約莫半個小時左右一陣烏雲就過來了,我們在林子裡被樹擋著根本感覺不到風,但是那片雨雲來的太快了。等到查文斌發現天空一片漆黑的時候,我已經可以聽到樹頂傳來「滴滴答答」得聲音了。

    雨很大,我們的火把上都塗了一層厚厚的松脂,就是這樣還被澆滅了兩根,只剩下查文斌手中那個隨時會被熄滅的火種。

    找了一處岩壁的下凹處,我們三個人擠在一起,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很冷,那已經是深秋季節的東北,隨時隨地這雨都有可能轉成大雪,漸漸僵化的皮膚使得我們仨不停向中間的火把靠攏。

    確實如胖子所說,我們出門的時候帶的都是單衣,那個年代大家物資都緊缺,野人屯又是個偏僻疙瘩,肚子能保證餓不著,但是其它的就沒指望了。

    我覺得自己的嘴唇已經在上下打顫了︰「我們不會凍死吧?」

    胖子到底還是耐抗一點,嘿嘿對我笑道︰「等雨小了,我去弄點柴。」

    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雨點絲毫沒有小的跡象,而胖子想要的柴更是無從獲取,到處都是濕漉漉的。腳下那層厚厚的松枝踩上去都能冒出半鞋子的水,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是點的著的。更加讓我們陷入困境的是查文斌手上的那個火把現在只剩下個碳頭還在冒著黃豆大的火苗。

    胖子還是比較仗義的,我和查文斌那會兒的體格都還小被他一左一右的摟在懷裡勉強能稍微暖和一點點,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出門在外靠朋友這句話。

    當第一聲怪叫想起的時候我已經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胖子猛得把我從他懷裡推出來的時候我聽見了第二聲,那聲音很像是一個喉嚨發尖的老太太站在村口掐著自己脖子叫,那個雨夜裡甭提多滲人了。

    胖子不知是在壯膽還是怎樣,他站起來對著前面的林子大吼道︰「什麼鬼東西給爺站出來瞅瞅!」

    過了一會兒,我們很清晰的聽見對面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不是很清晰,但是嗓門卻很粗,依稀能分辨的是一個「爺」字。

    胖子大罵道︰「幹你奶奶個腿的,什麼人在對面裝神弄鬼的,我們是野人屯的知青,你到底是誰?」

    胖子話音剛落,那邊聲音就響起了,這回那是那個粗聲音,但是我們仨都聽的很真切,就兩個字︰「知青!」

    這時查文斌也站了起來,在我的印象裡苗老爹說過,方圓百里之內就野人屯一個村莊,而這個村莊裡就只有我們四個知青,因為這地兒實在太偏僻,今年上面才第一次給分配了我們這樣的「問題」少年到了這兒,沒聽說過還有別的知青。

    查文斌捅了胖子胳膊對他使了個眼色,胖子心有神會的對著林子喊道︰「那你過來一下!」

    不想對面那聲音竟然對著我們也喊道︰「那你過來一下!」

    「咦,他娘的還跟我們槓上了哈!」胖子對著我和查文斌說道︰「你倆在這等著,我過去瞅瞅到底是哪路人。」

    胖子要走,查文斌一把拉住他小聲道︰「別去,有問題。」

    「沒事,怕個鳥,他不是叫我過去一下嘛,那我就把他拎過來給你們瞧瞧,敢玩我們,簡直是廁所裡點燈,找屎!」

    胖子走的時候是拿著那桿土銃的,那聲音離我們不遠,也就十來米左右,只是天色太暗,又下著雨,還沒有亮光。我可以聽到胖子的腳步踩在地上濺起的泥水聲,大約半分鐘後,胖子的腳步聲我已經聽不到了,又過了五分鐘,我和查文斌的四週一片寂靜。

    我有點怕,只能裝作沒事一樣跟查文斌嘀咕道︰「這人怎麼回事呢,說好的去去就回。」

    查文斌和我靠在一起,我聽見他輕輕的貼在我耳朵上說了一句話︰「小憶,你別說話,胖子可能出事了。」

    我心裡一驚就大聲對他喊道︰「那還等什麼,趕緊的想辦法啊!」

    查文斌立刻用手捂著我嘴巴道︰「噓,別出聲……」

    他話音剛落,我就聽見對面那林子裡,還是那個位置有人說道︰「那你過來一下!」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那是胖子的聲音!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五章︰獵虎

    我沒顧著查文斌,那種隊友消失又再次出現的感覺好擠了,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對著林子那頭喊道︰「石胖子!在哪呢?」

    林子裡頭石胖子的聲音說道︰「過來一下!」

    「嘿,是他,叫我們過去呢!」我高興的搖著查文斌的肩膀,不料他卻一把把我拉了下來對我喝道︰「你給我閉嘴!」

    我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查文斌會這樣說我,雖然我們還是小時候曾經見過,但是最近這陣子的相處他給我的感覺依舊還是個不多話的人,更加不會大聲的對著一個人吼。但是剛才雖然他的吼聲是躲在喉嚨裡的,我還是能聽得出他的語氣裡已經帶著憤怒了。

    「你瘋了嘛?」我也對他喝道︰「胖子就在對面叫我們過去,你還愣著幹嘛!」

    查文斌也急了,站起來對我吼道︰「那不是胖子!」

    就在我們開始爭論的時候,林子裡石胖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過來一下!」

    我聽著真切,那是胖子,但是查文斌卻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但是那個聲音不停的再對我們這邊喊著「過來一下」。我也急了,一腳朝著他的小腹部踹了過去,查文斌吃了痛往下一蹲,我趁機朝著那片林子奔了過去。

    「胖子、胖子!」我一邊喊一邊拍打著兩邊齊人高的灌木,那雨點大的都能眯住眼楮,周圍漆黑的一片,荊條刮在臉上跟刀子似得。我手上有桿紅纓槍,胡亂的橫在胸前往前推著兩邊的灌木很是費力。

    走了沒兩步,我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一雙手給扣住了,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喊就被那隻手一把摀住往地上一按,我使勁掙扎,那人力氣大的驚人一下子就騎在我背上。

    「噓……」

    是胖子!

    我很想問問他為什麼這樣,但是卻被死死的壓住了,喘氣都開始困難了,想動也沒力氣動,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別出聲,有古怪!」胖子從我身上翻了下來爬在草叢裡。

    我只覺得自己的腰被壓的都要斷了,很是不滿的問道︰「你搞什麼鬼?喊我過來就為這事?」

    胖子趕緊又捂著我的嘴貼在我耳朵跟前說道︰「那不是我喊的,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在學我的聲兒,還有我告訴你,小聲點,我們被包圍了!」

    「被啥包圍了?」

    「老虎,他娘的,三四頭老虎就在外邊,我剛一進來就看到了,全在外頭,我就一桿破槍哪裡敢動,尋思著能不能爬出去,沒想到你到進來了。」

    我一聽也傻眼了,三四頭老虎,別說我們幾個孩子,就算是一群公牛在這兒也是死啊。「那他媽還愣著幹嘛,跑啊,你這人真心不仗義,知道有老虎你咋不說呢?」

    胖子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道︰「都這樣了,我哪裡還敢出聲,我尋思著那聲音那麼假你們能上當?這是存心要把我們仨全弄進包圍圈啊,外面還有一個沒進來的吧?」

    我這時總算明白是自己錯了,開始漸漸為外面的那個人擔心起來,一下子安靜了,真的能聽到周圍的草叢裡能傳來一股低沉的呼吸聲,那種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喘氣都帶著咆哮。

    「胖子,老虎身上有騷味嘛?」我問道,不知道怎麼的,這雨雖然下的大,但是若影若無之間,我總聞到了一股子騷味。

    胖子爬在地上把頭壓的很低道︰「不知道,以前沒見過。」

    我看到胖子把槍筒一段一段的悄悄在往上提,「你在幹嘛?」

    「等會兒我喊一二三,你先跑,比起三個都交代在這兒強。」這傢伙,他根本沒有和我商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後我就聽到他朝著林子裡大吼了一聲︰「幹你娘的!」

    「吼」得一聲虎叫,我聽得真切,腿肚子都打起顫來,接著我就聽到胖子大聲開始數數︰「一!二!三!跑!」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出現在我面前的一幕讓我終身難忘,一隻花斑猛虎凌空躍起,張著血盆大口朝著我倆撲來。不知道是出於本能還是嚇懵了,我沒有轉身,反倒是拿著手中的紅纓槍往前一舉。

    巨大的衝擊力讓覺得手中的紅纓槍結結實實被撞彎,強大的力量迅速從掌心劃過,摩擦的高溫使得我覺得一陣刺痛,槍托被倒推回來直挺挺砸在了胸口上。

    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間,胖子的火藥槍也響了,一團巨大的東西從天而降,幾百斤的老虎把我們兩人全部砸翻在地。帶著腥氣的虎血混著著雨水和泥土染紅了大地,我的槍頭刺穿了它的喉嚨,胖子的槍是塞進了它的嘴巴裡才放的。

    死了,沒有半點動彈,我倆被那頭老虎死死的壓住,仍憑雨水拍打著臉頰。那一刻,我認為我們會死,它剩下的同伴應該輕易就能把我們撕成碎片。

    氣場,究竟可以強大到何種地步,這或許是沒法表達的,當你獨自面對兩頭兇猛的老虎時還能站著就不是凡人了。

    後來我問過他,你當時不怕嘛?

    他說不怕,沒什麼可怕的,老虎再凶會比那些逼死我父母的人更凶嘛?我不明白,他的父母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一年他九歲。

    一個瘦弱的少年手拿柴刀,他的左臂下垂緊貼身體,血順著他的左臂在手背上「滴答、滴答」,他的左肩有一大塊紅色已經濕透了衣服。兩隻老虎不停在原地扒著地上的土,已經有一個大坑了,早在我進林子的時候,他就已經繞到了後面。三隻老虎,他替我們當下來其中的兩隻。

    相持,一分一秒的過去,少年開始動了,他拿著柴刀往前邁了一步,兩頭猛虎發著低吼的警告聲,放佛下一秒它們就會撲上去把它撕碎。

    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舉起手中的柴刀像一個木偶一般往前走著,一隻體型跟小牛犢差不多大小的白色狐狸蹲在兩頭猛虎之間,它的尾巴如同孔雀一般散開,說不出的高貴與嫵媚,真的就跟神仙畫裡似得,白的一塵不染。

    它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個少年,突然那隻狐狸發出一聲如同女人般的尖叫,兩隻猛虎朝著查文斌伸出脖子狂吼了一聲,我和胖子一聽以為要完了,奮力用力的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掙紮著站了起來。

    等我們站起來的看到的是兩隻老虎已經扭頭走向叢林,現場一隻白色的狐狸朝著查文斌輕輕的叩下了的頭顱,抬頭又對著他看了一眼。接著它慢慢的消失在了雨夜的叢林,在那隻狐狸轉身的片刻,我看到它的後腿有一塊紅色的血跡。

    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腿上的傷八成就是他下午的時候打的,大成那還是狐狸嘛?「老天,真是狐狸,這是怎麼回事?」

    我扯著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查文斌道︰「走,趕快下山,這個地方不能呆了。」

    查文斌沒有回我,還對著那隻狐狸消失的方向一直看著,那雨水在他的臉上一道接著一道的滑落,過了很久,他開口道︰「我曾經好像在哪裡見過它。」

    「見過誰?」我問道

    他轉身扶著自己的肩膀嘆了口氣道︰「那隻狐狸。」那時候我無法揣摩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但是的確,他給我的印象已經超越了我們的那個年齡,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

    三個人根本無法搬動那隻老虎,它太重了,三個人依偎在一塊兒,誰也不願意說話,靜靜的就在石崖下過了一夜。天亮了,回到村裡,幾個孩子獵了頭虎的事情立刻炸開了,一大群人跟在後面上了山,那是一頭成年的東北虎,大的足以吃掉我們三個都不嫌飽。

    關於獵虎的細節,我們誰都沒有和村裡的人提起,上面有人下來調查過,我們說是出於自衛,的確,還會想到三個孩子去把頭老虎當獵物?胖子如願與償的換了好幾件大衣,包括苗老爹和苗蘭的,餘下的錢又買了黃牛皮靴子和狗皮帽子,至少那個冬天,我們挺過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六章︰不見底的魚塘

    1976年春,我和胖子、袁小白還有查文斌依舊在野人屯。就和我們處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屯子一樣,我們家裡的消息也是那樣的一所未知,典型黑五類份子的後代在那個歲月裡是艱難的,好在屯子裡的人對我們挺好,這裡的人就和這裡的大山一樣淳樸。

    過去的半年,我們都長個兒了,皮膚黝黑,手臂粗壯,我們儘可能的發揮著男人們該承擔的工作,除了袁小白之外,我們幾個可以用黑人來形容。

    開春的屯子是很忙碌的,忙著翻田地,修水渠;忙著修農具,忙著整理孵種子,一年之計在於春,每天我們都會幹到很晚。那陣子老是雨水天氣,我們得搶在時節之前把這一整年的收成都得種下去,全村老少都是帶著斗笠穿著雨衣在田地間勞作,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如此高強度的勞作,很快就有人倒下了,袁小白開始高燒不退,打擺子,半夜裡甚至是抽筋。

    野人屯太偏僻了,缺醫少藥,袁小白一度燒得人都開始講胡話,連夜的被驢車送往了山外。經過搶救,她那條小命算是保住了,醫生說她身體底子太差,建議我們回去後好好給她補一下。

    那個年月能有什麼補的?就連雞蛋都是集體財產,我們又是家庭成分有問題的孩子,隊上自然也不敢太過於偏袒,農忙的時節不可能因為一個外來知青就破例。好在生產隊長比較通情達理,讓袁小白在家中休息也算她三個工分,這已經頂了天的恩惠。

    以前都是她負責照顧我們三個男的起居飲食,現在照顧她的事兒自然就落在我們仨的頭上了。漫山遍野都是綠的也就是意味著什麼都還在孕育中,鄂倫春族是有規定的,這個季節是動物受孕的時候,禁止打獵;倉庫裡有的也都是去年的陳米,地裡的莊稼還剛種下去,我們吃的都是地窖裡藏了一個冬天還多的白菜,就這營養標準,袁小白的身體已經是一天比一天弱了,我們尋思著得想個辦法。

    當時我和查文斌主要是負責翻水,也就是抽水灌溉的工作,屯子裡有五台抽水機,用柴油帶動的,據說是當年日本人留下的,一直丟在倉庫裡。胖子在去年冬天鼓搗修理了過後竟然可以用了,於是今年我們仨主要任務就是打水和維護機器。

    野人屯的中間有一條河,平時吃的和生活用水都是在這裡,但是村子裡還有很多的「塘」,那些水塘據說解放前就有了,總計是一十八口,呈不規則的分佈在村子裡,有大有小。

    大的水塘有籃球場那麼大,小的則比洗澡桶大不了多少,這些水塘的中間多是田地,我們就從這些水塘裡把水往田裡抽。

    說來也巧,本來這些水塘我們一直不曾在意過,那日抽水胖子瞧見水塘裡竟然有魚,大得能有七八斤,小的不足拇指長,時常露出水面。這傢伙可把我們幾個給樂壞了,胖子跟地裡的人打聽,在確切這裡不是村集體的魚塘後我們連夜就砍了竹子又用引線針做了魚鉤,我們打算弄點魚湯給小白補補。

    釣魚對我來說算不得是什麼難事,地裡刨點蚯蚓再抓一把花生殼和油餅做窩,我尋思著這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但是出乎我們仨意料的是這裡的魚似乎對任何品種的魚餌都不感興趣,你能看到它們在水裡游,就是不咬鉤,一連三個晚上都是空軍,這可把我們給愁壞了。

    我們也不解啊,晚上便去找苗老爹,他是這裡的老人了,應該知道這魚的事兒。

    沒想到一聽我們提這事,苗老爹也覺得納悶,他說︰「自打我進這屯子開始就還從見過有誰從那幾口塘裡摸到過魚吃,魚的確是有,但就是弄不著。」

    我說︰「感情這裡的魚都是神仙不張嘴吃飯的?」

    苗老爹抽了口煙「你以為就你們打過那幾條魚的主意啊?我告訴你們,那兒的魚邪門著呢!」

    胖子掰了瓣蒜丟嘴裡嚼道︰「咋邪門?會咬人啊?」

    「59年,蘭子他娘剛懷她的時候,孕反大,吃啥吐啥,人得連四個月的肚子都看不出來。那會兒糧食比現在還緊張,我也尋思著弄點好的給她補補,就盯上了那塘裡的魚。釣是沒指望了,反正從來沒有人釣上過,我就到縣裡人武部找老戰友弄了十斤炸藥,一炮放下去,水花濺起了半邊天,你們猜怎麼著?」

    胖子兩手一攤︰「還能怎麼著,魚全讓你給弄死了唄,十斤炸藥炸這麼口小塘,老頭看不出,你夠下本的啊。」

    苗老爹對著胖子說道︰「起初我的想法跟你一樣,十斤炸藥的確有點重,我以為那還不是把一個塘的魚都給震沒了。哪裡知道,一炮響了過後,除了水花,連個魚鱗片片我都沒見著。第二天,我再去看,那些個魚兒又在水面吐著泡泡,啥事都沒有。」

    這種辦法,我也試過,我就是用鞭炮裡的火硝拆下來塞進青黴素的小瓶裡踹結實,然後插導火索,一個青黴素瓶就能炸翻一片,十斤炸藥那是什麼概念?

    「成精了吧,這都炸不死?」我插嘴道。

    苗老爹說道︰「所以,第二天我又管那戰友要了二十斤炸藥,這回我是看著水面有魚才丟的,一炮下去,還是連個毛都沒撈著。就這樣,那麼口小水塘,丟了三十斤炸藥,沒見著一條魚,你們就別去瞎折騰了。」

    回去的路上,胖子問查文斌道︰「查爺,老頭說的話你信不信?」

    查文斌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胖子不解︰「你這是啥意思?」

    「信又不信!苗老爹說他去炸過魚我信,但是他說一條都沒炸到我不信,那口塘不過四五米寬,沒道理。」

    胖子嘀咕了一句︰「炸藥是弄不到了,既然釣也釣不到,那索性我們去抓好了,費那勁幹嘛,咱不是有抽水機嘛?直接拿抽水機塘給抽乾了,蹦下去逮活的多好。」

    我一聽,這還真是個好主意,這麼口小水塘,能有多少水,幹活抓魚兩不誤,說干那就干唄。

    第二天一早,胖子找人去倉庫又抬來兩口抽水機,一聽說我們是要抽乾那口水塘村裡一下子就熱鬧了,就連地裡的工分都不要了。關於這些水塘的來歷他們也說不清,但是人人都知道這裡有魚,但就是抓不到。當天我們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包的嚴嚴實實,就連大隊書記都來湊熱鬧。

    胖子一聲令下,三台抽水機同時作業,嘩啦啦的塘水被往上抽。誰曉得,一個上午過去,水塘裡的水線竟然沒有淺下去半分!

    我們選的那口塘不是最大的一口,屬於中等大小的,位於村子的西南面。水塘離河約莫有四十米路,離它最近的那口水塘也有十來米,兩口塘之間是一塊田,我們抽出來的水是直接進了水渠的並沒有循環到塘裡。這些水塘看上去整天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當時就有人建議先測水深。

    我們找了一梭麻繩,在繩子上繫著個石頭丟進水裡,這一扔當場就在人群裡炸開了鍋。那卷麻繩足足有一百米,一直到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時候才感覺石頭下墜的力量消失,也就是說這口其貌不揚的小水塘竟然有將近七十米的深度!

    這個發現一下子就顛覆了全村人對這口塘的看法,同樣,感興趣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快,另外兩台抽水機也被抬了過來。五台抽水機同時開始作業,那抽出來的水量就跟下暴雨時河裡漲水一般,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在和那幾條魚做較量了,說白了,所有人都想知道這裡的水到底能不能抽乾!

    一個下午又過去了,水的深度下去了半米多,看熱鬧的人散了,我們仨還在繼續。晚上,我們輪班,白天繼續,一連抽了三天水,水塘絲毫沒有見底的意思反倒露出了一些古怪的東西。

    原本我以為這些水塘是以前人挖的小魚塘,沒想到當水線第一次下到兩米左右的時候,兩邊的泥土開始逐漸被黑色的石頭替代。那些石頭一碼光的黑色,平整光滑,上面打著跟農村裡常見的石磨類似的斜紋。石頭是一整體的,隨處都可以見到人工打磨的痕跡,隨著我們抽水日程的增多,這些人工跡象也開始越來越多,更加讓我們沒想到的是,看似不過幾米寬的水塘竟然是逐漸向下擴張變寬的,我們抽水的進度也開始越來越慢了。

    五台抽水機日夜不停的工作,,用了整整十八天,這口水塘終於見底了。它是一個口窄肚大底部又變窄的花瓶狀的,一整體全部都是黑色的石頭。就像是原本一塊完整的石頭,有人在石頭的內部掏了這麼一個垂直向下的坑,而這個坑的深度竟然有接近七十米!

    一時間,整個野人屯開始沸騰了,有人說我們幾個孩子是挖了野人屯的泉眼,還有人說這裡指不定以前是日本人做實驗的秘密場所,也有人說這裡會不會是廢棄的石礦坑。總之,這是一個爆炸的大新聞,不光我們,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一眼見不到底卻有著七十米深的大坑下面到底是什麼。

    而胖子的想法更簡單,他奶奶的,這回把水抽乾了,你們那些魚還往哪裡跑……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七章︰金的

    野人屯是封閉的,這裡的消息也是封閉的,自從我們三個抬了隻老虎下山後,再也沒有人小看我們了,何況苗老爹在這一言九鼎,我們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

    胖子精通機械,屯子裡有一台廢舊的發電機也給整明白了,一下子就讓村裡的亮了燈。查文斌滿腹詩文,偶爾還會給誰家孩子瞧個八字,頗有些小先生的意思。我呢,雖然像是個湊數的,但嘴皮子好使,見到年長得就叔啊、嬸啊叫個不停。總而言之,在野人屯,我們這波知青的評價和人際關係還是不錯的,於是胖子就挨家挨戶厚著臉皮開始借繩索,都到這會兒了,屯子裡的人也覺得稀奇,誰不想曉得那麼深的水潭下面到底是什麼?另外,胖子放話,這是一個藏寶洞,裡面的寶貝要是被找出來了歸集體所有,好傢伙,這話一出,大隊書記立刻就上高音喇叭開始動員了。

    挨家挨戶的能用的繩子幾乎都被蒐集來了,就差老爺們身上的褲腰帶沒被解下來,苗蘭帶著一群婦女負責編軟梯子。因為這塘實在太深,以至於十幾米以下的地形完全黑咕隆咚一片,大隊書記破例把公社裡僅有的幾盞礦頭燈都給我們收集來了,為了防止意外,胖子還問苗老爹借了桿獵槍,忙著這些的時候已又是正午時分。

    那天天氣不算頂好的,天陰沉沉的,不光我們,還有屯子裡其它幾個小年輕也想跟著一塊兒下去,胖子一通連唬帶嚇的給打發了。整個塘邊都是人,幾台抽水機還在工作著,時不時的有水能抽上來,但已經不飽滿,一則深度實在太大,二則估計也見底了。我們就像是遠征的戰士,胖子揮著手和塘邊的鄉親們告別著,我和查文斌依次也跟著下去。

    沒有安全繩,也沒有任何保護措施,說實話,幹這活就為了撈幾條魚,這足以說明當年的我們是有多單純。我的背上是一個魚簍子,查文斌背上則是抄網,向下爬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見了底,抬頭一瞧,我們的頭頂只有碗口大一片亮光,這會兒終於體會到啥叫井底之蛙了。

    和我想像的根本不一樣,下面的淤泥只有淺淺的一小層,還蓋不了鞋面,水只剩下到腳腕的位置。抽水機的水管還搭在水底,時不時的咕嚕嚕冒著泡,我們開著礦燈四處打探著,這地下的世界沒比我們想像的差到哪裡去,不過也就是二十幾個平方,一眼就能掃到邊。

    胖子一下地就嚷嚷著叫查文斌把抄網給他,打著礦燈四處在腳底下找著,一圈尋下來胖子徹底失望了。

    面對這麼點大的空間,我們三的眼神都沒問題,別說那幾條經常在水面冒泡的七八斤的大魚了,就連個小魚苗都沒見著,合著我們費了這麼大的勁就是爬下來坐井觀天的嘛?

    胖子拿著抄網在水裡一通亂舞,除了薄薄的一層淤泥啥都沒有,那小子耷拉著個腦袋嘀咕道︰「真他娘的遭邪門了啊,這魚呢,哪去了啊!」

    我指著角落裡還在不斷往外湧水的幾個口子道︰「進洞了唄,還用想?」

    胖子蹲到那幾個豁口處用手比劃了一下道︰「你們說這水是從哪裡來啊?會不會是通往外面的河的,我們把這裡的水抽乾了,那些魚順著這些道又鑽河裡去了?」

    看來這幾天我們是白幹了,對胖子說道︰「也有這個可能,不然怎麼解釋那些魚去哪兒了。」

    查文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們說會不會那十八口水塘都是連在一塊兒的?」

    胖子一愣,接著立刻說道︰「那誰知道,如果真是連在一塊兒的,我們一口一口全給抽了,那魚總沒地方跑吧?」

    「我總覺得這裡是人工開的,你們看這些石頭上的紋路都有深有淺,怎麼看都不像是水流形成的,還有這裡的格局看上去挺像是一個房間。」

    經過查文斌這麼一提醒我注意到還真有那麼幾分相似,東邊有兩塊切割整齊的石頭跟凳子有點像,中間那塊長條形的石頭則像是一張床。但是除了這些之外,其餘的東西一概沒有,按理說,真是人工開鑿的工程,這麼大的規模應該會留下一點圖文資料的,但是我們把這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一個遍也沒見著。

    我們三個是空手而歸的,看熱鬧的人瞅著胖子渾身泥漿的模樣便打趣道︰「石將軍,您這是下魚塘裡插秧了嘛?」

    那胖子嘴貧的功夫誰能比得上?「哪能插秧啊,我可告訴你們勒,這下面真有寶貝,但是那寶貝長了腳會走路,到處跑,就溜到隔壁那口塘裡去了。」

    有人好奇的問︰「啥寶貝?」

    胖子故弄玄虛的把那人偷偷拉到耳邊嘴巴動了幾下,眼楮又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後使勁拍拍他的肩膀大聲說道︰「兄弟,這事兒你可以要保密,太多人知道就不好了。」

    然後我們仨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現場,只剩下剛才那哥們獨自一人被一群老鄉包圍起來打探消息了。

    要說留在現場那小子也真能掰扯,實際上胖子啥也沒和他說,不想一個下午過去後滿村子都在穿這下面有條長著金角的龍,說是背上還托著個聚寶盆。那小子煞有介事的是說胖子往盆子丟了一分錢結果取出來的時候變成了兩分,只可惜被它給溜了。他說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搞得最後我去跟胖子求證,沒想到那小子給我來了一句︰「我啥也沒跟他說,就只是嘴皮子動了兩下免得被圍,你要知道,村裡頭的柴油可不是白來的,這要是我們弄不出點東西給書記交代怕是下半年的工分都白掙了。」

    我白了他一眼︰「這還不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我們可指望那點工分活了。」

    胖子很無辜的看著袁小白道︰「小白,你可說句公道話,哥幾個可是為了你,我也就尋思著到時候你吃魚我弄點湯喝喝……」

    袁小白「噗嗤」一聲被胖子給逗樂了,笑著說道︰「那你怎麼圓謊,這下可都傳開了,你會變戲法嗎,一分變兩分?」

    胖子兩手一攤︰「無產階級革命到底,兩袖清風不帶鋼蹦!」

    我見他們都一副士氣低沉的樣子便提議道︰「要不,我們再抽一口塘試試?」

    胖子白了我一眼道︰「你當柴油不要錢啊,就這些天用的那支書都要肉痛到姥姥家了,這地方不比外面,那點油是每年給的農業生產補貼,一直沒捨得用,盡給我們幾個糟蹋了。你要有本事,你去跟他開口,我倒是不介意再抽一口塘的。」

    查文斌站起身來對胖子說道︰「我去開口,你來負責抽。」

    「查爺?您?」胖子搖了搖頭道︰「我是知道查爺您不是個凡人,連那狐狸精見了你都得磕頭的主,但是咱村支書可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您還是算了吧。」

    胖子說的不無道理,的確,查文斌在我們這一波人裡面的確已經有了一種「頭」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默認的,是大家心裡逐漸對他的認可。但是在野人屯那些老鄉的眼中,查文斌只是一個沉默不語的外來知青,要說和他們溝通,他還沒我好使,就更加別提小白和胖子了。

    「你放心,我一準讓他點頭,只是我把醜話先說到前頭,到時候這水下面找著什麼東西,咱誰都不準有私心得讓著大家一起。」

    胖子嘻嘻笑道︰「不就幾條魚嘛,我頂多也就吃個尾巴,魚頭和魚肉都給小白,你倆喝湯……」

    查文斌輕輕走到門邊往外面瞧了幾眼,確定沒人之後又把門窗都給關上了,然後對我們說到︰「都過來,給你們看一樣東西,小白你把煤油燈給點上。」

    見他搞的神秘兮兮的樣子,我們便圍了過去,四個人爬在桌子上,查文斌從兜裡掏出個東西往桌子一丟,「啪」得一聲,我們幾個頓時就傻眼了。

    一個圓形的黃色金屬,比過去的那種銀元稍大一點,在煤油燈的光亮下,它的表面撲扇著一層閃閃的金光。

    「哪來的?」胖子小聲問道。

    「水塘下面,就這一塊,我怕你倆上來聲張就沒敢說。」

    「金的?」我問道。

    袁小白拿起那東西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放進嘴裡輕輕咬了一下,拿出來一看,一塊淡淡的牙印,她裝作鎮定的說道︰「金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八章︰真黑!

    這是一枚金幣,年代規格我們都不得而知,但是金子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好東西。胖子把看著那枚金幣道︰「能換一頭牛不?」

    袁小白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我們這些土老帽頂多曉得金子值錢,但是值多少錢誰心裡也沒個底,她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50克左右,比那頭老虎值錢多了,三頭牛問題不大。」

    「乖乖,三頭。」胖子一下子就對著查文斌豎起了大拇指道︰「查爺,這事兒您出馬絕對能擺平。」

    胖子的自信不無道理,那個年代國家動盪,國際關係也很複雜,我國缺乏外匯和貴金屬。作為硬通貨的黃金當時在市場上是非常吃香的,一枚金幣的意義也許不大,但是這枚金幣背後的意義就難說了,誰敢保證其它的水塘下面就沒有金幣了?

    當晚,查文斌和胖子就去了支書家,不肖十分鐘,村支書就跟著他倆回來了,滿臉的笑容,手裡提著的滿滿一網袋子罐頭和水果。

    「哎呀,你們幾個娃到我們屯子也有半年了,你們剛一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是文化人,思想覺悟高,積極相應領袖的號稱到我們這兒來學習。抓生產,干建設,你們永遠都是沖在隊伍的最前頭,真是幾個好娃娃,回頭我一定跟組織上好好匯報匯報,要給你們爭個模範。」說罷,他把那袋子東西往桌上一丟,摸了根菸點上,還不忘破天荒的問我們要不要。

    胖子很不客氣的拿了一根點上,對著支書拿來的東西大量了一下,我看見他的喉嚨有一個吞嚥的動作,但臉上還是擺著譜的說道︰「老支書啊,您是真不知道啊,我們這苦啊,那個生產隊長說我們撈魚不是替公家撈的,這幾天的工分要扣,您看這事?」

    支書把那香菸頭子往桌上一按,惡狠狠的說道︰「那個劉大毛是昏了頭的,你們每天都在抽水灌溉水渠他咋眼瞎了呢,日夜不停的在那干,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同志呢。回頭我去教育他,你們放心,工分肯定不會扣。」

    胖子眯著眼吸了口煙道︰「那我們晚上還抽水 ?」

    支書大手一揮道︰「你們加班加點為社會主義糧食大豐收做貢獻,當然應該加工分,這樣吧,每人每天多加一個整工分。」

    胖子不急不慢的繼續擺譜道︰「那還有小白呢,她這半年來身體一直不大好,隊上一天只能給她算三、四個工分。您也知道,我們年輕正在長身體呢,那點工分哪夠換糧食的,這我們吃不飽,活就不好幹是吧。」

    「好辦好辦,是吧,這個袁小白同志到我們屯子來了之後表現是眾人所知的,她是為了公社生產才傷了自己身體,這是什麼?這是多麼偉大和高尚的無私奉獻精神啊,甭說了,我都知道,小白的工分明兒我去簽字,全部補齊咯。」那支書看著胖子還板著個臉,一咬牙道︰「最近你們都辛苦了,村上決定放你們四個半個月大假,工分照算!」

    這會兒胖子已經抽完煙了,看著嘴唇皮都在顫抖的老支書,他準備開始放最後的大招了,對著老支書伸出五根手指道︰「到手的東西各拿一半!」

    老支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手一攤︰「這個,我做不了主,這是集體的東西,如果你們拿了那就是挖社會主義黃金了。」

    要說流氓,那是有天賦的,胖子絕對就是天生的流氓,比一般流氓還要流氓的流氓,這一刻他惡棍的本質暴露無遺。胖子拿過查文斌手上的那枚金幣放在嘴裡咬了一下道︰「那也行啊,這個好辦,明兒我拿大廣播到村裡廣播一圈就說塘裡有金子,我保證這黃金統統都是社會主義大集體的,您一個子兒也別想見到,全部上交國家!」

    那老支書也不含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正色喝道︰「你們這幾個孩子幹嘛呢,這是國家的東西啊,我們誰都不能動!」

    胖子走到支書的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肩膀,這個舉動把我也給弄懵了,只見胖子伸進支書的襯衣兜裡掏了一根菸出來道︰「你要是沒點私心,你會這麼晚拿著東西來?你怎麼不著急公社委員會,這麼大個事兒不得發個電報給上級?就你那個拉個屎都舍不得用草紙的德行,會這麼好心讓我們吃罐頭?拉倒吧……」說罷,胖子把那枚金幣往老支書的上衣兜裡一塞輕輕拍了兩下道︰「干革命工作是得兩袖清風,但是干革不得娶老婆,不得造房子?一大家子也要活下去啊,我看您那兩個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好給張羅張羅了。毛主席老人家出書還有稿費呢,老支書,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是定金,餘下的完事結賬。」

    「這……」那老支書的態度明顯就變了,一下子剛才那股正義的氣勢轉眼就沒了,只是小聲的問道︰「這恐怕不太好吧,屯子裡眼楮多著呢。」

    胖子繼續給他下藥道︰「這個好辦,到時候真要有人看見了,咱分成三份,你一份,我們一份,剩下的拿去充公。你名也得了,利也得了,天底下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那老支書果然是個狐狸,胖子話說到這份上也算是聽明白了,掏出火柴劃了一下給胖子煙點上,拍了拍他肩膀道︰「剛才你說啥來著,我可什麼都沒聽到,哎呀,我說文斌啊,你這個同志最近表現不錯嘛,組織上可以考慮考慮給你們入個黨嘛!」

    查文斌見他那副嘴臉,心裡充滿了鄙視,回了一句︰「黑五類也收嘛?」

    胖子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行了,別跟在這兒裝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柴油給我準備夠!」

    送走了老支書,我們幾個等不及的開了罐頭,那年月,這些玩意過年也別想吃上一口。那些水果罐頭就是擱在城裡也不是尋常老百姓能消費的起的,那遇到我們這樣的土狼還會有的剩?

    一通風捲雲殘過後,一個個的躺在床上打著飽嗝,摸著肚子舒服的不得了。這樣的好日子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就連一向斯文的袁小白都吃的很放肆,跟我們「咯咯咯」笑著鬧個不停,我是真心佩服胖子,這傢伙心夠狠,手夠黑,腦子還賊靈。

    我拿著碗裡的罐頭糖水對著胖子說道︰「石將軍,今晚這頓算是你請我們的,來,幹一個!」

    不料胖子連連擺手道︰「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查爺,咱們都是撿了他的便宜,都應該敬他一碗才對。」

    查文斌今天也吃了不少,打了個飽嗝回道︰「我可沒讓你這麼跟他分。」

    胖子丟了顆花生米進嘴裡嚼道︰「那咋個分?」

    「見者有份,咱們四個加他一個,每人一份,他最多也就拿個兩成!」

    胖子對著查文斌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你丫真黑!」

    那一晚,是我們第一次做發財夢,雖然查文斌從身份上講拜過三清,讀過《道德經》,已經是個小道士,但是從年齡上講,他不過也才十幾歲。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現實,讓我們不得不考慮的更多,因為沒有人打算在這兒呆一輩子。

    抽水的計畫按照約定繼續,我們在旁邊一口塘裡又加了幾台抽水機,這是後來老支書派人走了兩天山路到別的公社裡借來的,打的當然是農業生產的旗號。對外口徑一致是給稻田上水,其實那田裡的水早就漫得沒地兒去了,苗蘭和小白負責給我們做飯,我們仨整天就紮在那口塘邊。

    老支書則藉口西邊荒山需要開墾出來種玉米,把村裡大部分勞動力都給調走了,這樣一來,就剩下我們幾個留在現場。大馬力的抽水機在五天之後抽完了這口相對小的水塘,和之前差不多,同樣的深度,同樣的造型,清一色的黑色石壁光溜溜的連個壁虎都抓不住。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決定晚上下去,反正這下面還是黑乎乎的一團,於是備好裝備後,三個準備淘金的年輕人順著軟梯子摸了下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二十九章︰村中老人(一)

    事實和你原本想好的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沒有滿地的金子,也沒有滿地的魚,初次見到這樣的畫面,是超越了我們的心裡承受能力的。

    白骨,數不清的白骨,一踩便斷,密密麻麻的骨頭和動物的屍骸混合在了一起。人對於死亡有著天生的恐懼,白骨就是死亡的等號,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走吧。」我扯著查文斌的衣角不停的說道︰「走吧、我們走吧。」

    胖子在地上撿了個不知是大腿骨還是小腿骨在那些骨頭堆裡不停的翻來翻去,嘀咕著︰「咋就沒金子呢,沒道理啊。」

    查文斌只是舉著頭燈不停在四處照射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胖子好像也找到了個東西,是一團被銹水包裹著的鐵疙瘩。

    「媽的,千辛萬苦的下來竟然是個破鋤頭,連個柴油錢都沒撈到。查爺,您那金子真是打水潭子底下撿的,沒忽悠我們吧?」

    「鋤頭?」查文斌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讓我們都聽不明白的話︰「嗯,那就對了。」

    「對了?」胖子不樂意了︰「合著讓我們下來就找個鋤頭?」

    查文斌拍著胖子的肩膀道︰「上去吧,這裡趕明兒得重新處理一下。」

    「啥意思?」

    查文斌也不解釋,只是說道︰「先回去吧,這個塘對我們沒什麼用。小憶,走吧,胖子樂意呆這兒,就讓他繼續呆著。」

    我一聽這話立刻就抓了繩子往上爬了,鬼才樂意呆這裡呢,我是來找金子的,可不是看死人骨頭的。哪裡還用查文斌崔,這往上爬的速度可比往下快多了,手腳並用,惹的那梯子晃來晃去,好幾次都不穩差點摔倒。

    胖子一個勁的在下面吼道︰「慢點,穩點,媽的,老子都要被你晃下去了!」

    我才懶得理他呢,那軟繩梯子本來就不好穩,胖子試了幾次都沒法抓,這小子也是存心想捉弄我,他索性就不爬了,站在下面兩手抓著繩子往左邊猛的一拉。這傢伙給我晃的跟鞦韆似得往邊上一閃差點沒摔下來,胖子可沒就此罷手,估計是有點玩上癮頭了,他扯著繩子又往右邊一跑,我一下又被給拽到那邊去了。

    「胖子,我日你仙人板板!」我只能在上面這麼大聲的罵著,除此之外無能為力,跟個螞蚱似得緊緊抓著兩邊的繩子,儘可能保證自己不松手。但我越是罵,胖子在下面搖的越是開心,就在最後一次他搖晃的幅度最大的時候,我的眼楮好像看見了牆上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

    「停下!停下!」我喊著,胖子還在繼續,我也急了︰「你再搖老子就跳了!」

    還是查文斌比較好,我聽見他對胖子說道︰「好了好了,別玩了,等下真玩出事了。」

    胖子大概是存心的,還跟那貧嘴︰「沒事,這才多點高啊,就算他掉下來我也接得住。」

    我是真服了那胖子,趁著他還沒搖,我一手往那洞上一搭,身子一閃就鑽了進去,我心想著在這呆會兒總比你真給我干下來要強。

    胖子跟查文斌說完話才抬頭一看,繩子上哪還有我的影子,空蕩蕩的啥也不剩了,這下他真慌了,滿地去找。

    「咦,小憶呢?」

    我把頭燈朝下面晃了晃道︰「嘿,我在這兒呢。」

    查文斌抬頭問我︰「怎麼跑那去了?」

    「有個洞。」我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道︰「很深,見不到底!」

    查文斌瞄了一眼那高度對胖子說道︰「快胖子別鬧了,你穩住這個角度,我上去瞅瞅。」

    胖子有點不樂意︰「那我怎麼辦啊?」

    「你在下面等我們,不然等會兒梯子一放手又移過去了,我倆不是沒地兒下來了。」

    這個洞很寬,可以勉強容納兩個半蹲著的人,洞的四壁有著明顯人工開鑿的痕跡,我感覺到後背有點涼颼颼的,似乎有股風在往外冒。

    我們壯著膽子往裡走了幾步,洞是盤旋著逐漸往上走的,查文斌伸出舌頭輕輕的探了一下道︰「有屍氣,很重。」

    「啥?」

    查文斌拉著我就往外跑,一邊走邊說︰「我們快走,這裡不乾淨。」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但是小時候那樁子事兒我還記得,他清楚的預言了我爺爺的死。他跟我們有些不同,說話的方式,看人的眼神,總是那麼的摸不透。

    回到地面,胖子把今天的事兒跟袁小白也說了一通,小白聽了也嚇了一跳,那麼多骨頭,少說也有上百人,這擱在年代都是大事件啊,我們猶豫著要不要明天和村裡匯報。最終,查文斌決定先不說,他的理由是,在他看來,那是一個殉葬坑。

    「今天我們運氣很差選到的是一個殉葬坑,那些骨頭都是用來殉葬的人,只要找到真正的陪葬坑,下面的金子肯定不是問題。」

    「啥意思?」

    查文斌接著說道︰「第一天我就懷疑這根本不是什麼水塘,那些石頭原本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跡,要挖水塘不肯可能有這麼大工程。我總覺得,這十八口水塘是連在一起的,至於是什麼目的,眼下我還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天我們去的地方是個陪葬坑。」

    女孩子的心總是要軟一點的,袁小白皺著眉頭問道︰「陪葬?」

    胖子點頭道︰「我仔細看過那些骨頭,基本都是頸椎的位置斷裂,而且斷口很平,符合斬首的邏輯,文斌猜的應該不差。」

    查文斌繼續說道︰「小憶今天你發現的那個地方很危險,明兒你和小白去村裡轉一圈,找些從小到大就住在這裡的人打聽打聽,這裡以前有沒有什麼說法。」然後他又跟胖子說道︰「石將軍明兒跟我去爬山。」

    「爬山?」

    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他這人說不解釋肯定就沒下文,一切只能等到明天再說了。

    第二天中午我們踫頭,胖子一進來就氣喘吁吁的說道︰「有重大發現!小憶,我真服了查爺了,他這都能想到,你們猜我們看到啥了?」

    「我們也有一點消息,你先說。「

    「真是不識廬山真面,只緣身在此山中啊,查爺跟我爬到對面那座山的山頂,我倆往下一瞅,整個村子一掃眼底,那些個水塘連在一起竟然是一副人臉的圖案!」胖子喝了一口小白遞過去的水,抹了一下嘴道︰「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們抽的第一口水塘恰好是一隻眼楮,前幾天那個則是鼻樑的上面一點,我都看的快要呆了,咋有這麼巧的事兒啊。」

    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轉而我問我道︰「不是巧,是人為故意的。小憶,你們呢,什麼發現?」

    「咱屯子年紀最大的那個是村東頭的邱大爺,今年八十七了,我和小白去的時候起先根本不被搭理,聽說這屯子裡他誰都不愛打交道,跟個孤寡差不多。後來,我們準備走了,小白在院子裡問我打算什麼時候再抽第三口水塘,沒想到那大爺一下子就從屋子裡拄著枴杖衝了出來對我們大喝道︰你們去抽水塘了?」

    袁小白接過我的話說道︰「當時可把我給嚇壞了,邱大爺那眼楮直直的瞪著我,跟要殺人似得,我趕緊解釋說為了搞灌溉就地抽水,沒想到那大爺就問我們說有沒有在水裡發現什麼,你說怪不怪?」

    胖子問道︰「你跟他說了找到金子了?」

    「沒有,我就說啥也沒有,連魚都沒看到,然後他就很不耐煩的樣子把我們給轟出來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在意我們找到了什麼東西,跟村子裡的人打聽過,這裡大部分人都是陸陸續續來的伐木工定居的家屬,唯獨那個邱大爺聽說世代都是住在野人屯的。這是苗大爺說的,但他也說,那老頭性格古怪的很,平時不跟屯子裡的人來往。聽說他以前有個女兒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死了,就剩他一人,屯子裡也挺照顧他,不讓他下地,工分照領。」

    查文斌想了會兒後說道︰「先吃飯吧,吃完了帶我去見見那位大爺。」

    邱大爺家是兩件平房,他的確和屯子裡其它人不一樣,他的家並不在屯子裡頭,反倒是在外圍。院子是用籬笆夾的,門口有兩棵雪松,我和胖子試了一下,剛好兩人合抱,就跟門神似得一左一右。

    推開院子門,空地裡有一隻肚子很大的黑貓,那隻黑貓衝著我們掃了一眼,然後箭一般的掉頭跑回了屋子。

    胖子打趣道︰「看一個人好不好處,你就看他家養的畜生咋樣就行,這麼賊的老貓一定得是個賊精的人養出來的,這麼不好客,也忒不招人待見了。」

    胖子話音剛落我就聽到屋子裡有個老人的聲音罵道︰「哪來的一群潑皮無賴在我家來撒野,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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