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327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章︰村中老人(二)

    「嘿,這老頭,脾氣倒還不小。」胖子預上前去理會,卻被查文斌一把攔住︰「我們沒敲門進來本就是不對,貿然拜訪又沒徵得他的同意更是不對,你出言不遜,則是不尊。三條相加,他訓我們晚輩又有何錯?倒是我們失了禮節在先,去跟人陪個不是。」

    胖子把脖子一扭道︰「跟他賠不是?」

    袁小白橫了他一眼道︰「快去,文斌哥說的沒有錯,再怎麼人家是長輩,八十幾歲做你爺爺綽綽有餘了。」

    兩個都針對胖子,胖子有些拉不下面子,還在 嘴道︰「我又沒說他,只是開隻貓的玩笑嘛……」

    沒想到這回袁小白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直接伸手過去拎著胖子的耳朵往上一扭,痛得胖子哇哇大叫腳尖都墊了起來。

    「去還是不去?」

    「行行,姑奶奶,您鬆手,我去,我去還不行。」

    看著胖子那一副投降的模樣,我也笑了起來︰「小白,啥時候學會的這一手啊?」

    袁小白有些俏皮的笑道︰「就他那個油嘴滑舌的人,不來點狠的怎麼行?」這人從一個環境挪到另外一個環境,時間久了,就會自然而言的適應。堂堂資本家的千金小姐落了難也就跟農村姑娘沒啥倆樣了,但她的本性不會變,只要適應了新的環境自然會卸下那個防備的面紗,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袁小白吧。

    胖子走到那屋子門口對著裡面低聲道︰「邱爺爺,我來跟您賠罪了,是我不對,您長輩就別記我們小輩的恨,是我不懂事。」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藍色長衫和布鞋的老人從裡面慢步走了出來,他的懷裡抱著剛才那隻黑貓,一隻手不停的撫摸著貓背上的毛髮。那老人走到胖子的跟前又大量了一番我們,想必是認出我和小白了,他對胖子說道︰「別和我賠罪,你跟它賠罪,要是它說原諒你了,我就沒意見。」

    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把自己變成了一幅天真燦爛的兒童樣,那表情連我看了都想吐,他對著那隻黑貓用極其嫵媚的音調說道︰「貓大姐,今天是我不對,給您賠禮道歉來了,您大貓有大量,原諒我這回行不?」說完,胖子一邊嘿嘿笑著伸出手去摸那貓,不料手還沒到,那貓齜著牙吃扭頭就是一下,幸虧胖子伸手快才沒被咬到。

    那老頭「哼!」得一聲,扭頭便要走,胖子見狀一咬牙從褲兜裡掏出個小方塊道︰「等等!」只見他把那小方塊外面的紙給慢慢剝掉,露出了一塊黑漆漆的東西,那貓竟然舔了一下舌頭直勾勾的對著胖子手裡的東西看著。

    胖子哆嗦著把手伸了過去,生怕自己被咬了,點頭哈腰的對那隻黑貓說道︰「孝敬您老人家的。」那隻黑貓倒也不客氣,一口叼住往嘴裡一吞咂吧咂吧兩下就沒了。

    那老頭摸了一下黑貓的背,那隻貓懶洋洋的便一頭鑽進他懷裡繼續睡覺了。那老頭這才願意正眼看著我們,然後對著我們說了一句︰「進來吧。」

    我跟在胖子後面小聲問道︰「剛才是啥東西?」

    「媽的,牛肉乾。你哪來的!昨晚老支書那網兜裡的,就這麼一塊,我……」胖子發現自己說了漏嘴。

    袁小白也聽到了,嚷嚷道︰「好你個石敢當,你竟然敢偷人民群眾的社會主義牛肉乾,我一定要去檢舉揭發你!」

    「哎,別,姑奶奶喲,我那是小農思想還沒被轉變過來,比不上您這大戶人家出身,再說我不也沒落著好嘛……」

    屋子裡很暗,沒有天窗,唯一靠前的一扇窗戶上還被糊上了一層厚厚的黃紙。一股霉味夾雜著酸臭味讓我的鼻子有些緊張,我看胖子和袁小白也都有那個意思,倒是查文斌很坦然的一臉輕鬆。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屋子,兩張長條大板凳,上面放了一塊門板,門板上鋪的稻草漏的到處都是,那床破爛的被絮已經發黑。床頭有一個爐子,上面架著個小鐵鍋,耳朵已經缺了一半,裡面還剩下點不知是麵糊糊還是玉米粉的食物,半凝固狀態。

    除此之外,床邊上還有個木盒子,那隻黑貓此刻就盤在盒子裡,有一隻幼崽不停的把腦袋往外探,或許是我們這些陌生人的到來讓它有些不安。

    老頭自顧自的坐在床上,這裡也沒個下坐的地兒,我們只好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

    「邱大爺。」查文斌拿出那個裝著罐頭的網兜往床邊輕輕一放,裡面還有兩瓶罐頭,然後他說道︰「我們是屯子裡的知青,來了有大半年了,對這兒也不算太熟,聽人說您是這屯子裡見過世面最多的人,今天就冒昧來拜訪一下。」

    那老頭掃了一眼我們提過去的東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查文斌,終於開口道︰「東西拿走,我吃不起這個,折壽。有事兒就問,能說的我就說,不能說的就別多問。」

    「那晚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前幾天我們抽了屯子裡兩口水塘,一口水塘裡啥都沒有,但有一塊金幣,還有一口裡面全是人骨頭。這樣的水塘屯子裡總計有十八口,今兒我跟朋友一塊兒上山瞧了一眼,這些水塘應該不是天然的,而是有人刻意為之,晚輩百思不得其解這其中的奧妙,想跟邱大爺您打聽打聽這些水塘的來歷。」

    這邊剛問完,那邊老頭的回答也同樣很乾脆︰「出去吧,我不知道。」

    胖子嘆了口氣道︰「哎,我就說了,問不出的。」

    查文斌往前邁了一步,語氣非常快速的說道︰「不,您知道,為什麼不說呢?您的女兒,她是投了哪口塘自盡的?」

    那老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語氣很不好的喝道︰「你再說一遍!」

    查文斌也不示弱,立刻回擊道︰「我想問,您的女兒是投了哪口水塘!」

    兩人此刻是面對著面的,氣氛很是緊張,我生怕那老頭會抄起棍子攆我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查文斌會這麼問。

    相持的時間大約有一分鐘,期間查文斌不曾後退半步,我真的挺佩服他,要換做我恐怕早就被邱大爺給瞪得跑走了,但是他,紋絲不動,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已經超越了他的年齡。

    終於,那老頭坐了下去,嘆氣道︰「哎,你是怎麼知道的。」

    「您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您有麻煩,我們可以幫您。」

    「怎麼幫?」

    「幫您把她的屍骸找回來,重新安葬。」

    「真的?」

    查文斌點點頭道︰「我們已經抽乾了兩口了,還會在乎多抽一口嘛,只是作為交換條件,您必須實話告訴我們這十八口塘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查文斌說完這話,那老頭一下子就哭了起來,那眼淚跟止不住似得,嘩啦啦的流,還得袁小白趕緊掏出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誰也沒想到一個看似凶巴巴的老頭竟然會被一個問題鬧成這樣。這世間,沒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痛苦的了,只是那個年月我們尚小,以至於查文斌後來親自體會了才明白個中的滋味。

    那老頭一拍床沿嘆息道︰「哎,都是我給害的啊!」

    查文斌也坐在床上,對邱大爺說道︰「別急,您慢慢說。」

    「其實,我也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西安的。年輕的時候正趕上兵荒馬亂的時節,父母走的早,七八歲就做了孤兒,到處流浪,為了活命,偷啊搶啊樣樣都來。十歲那年偷一戶地主家的廚房裡的饃饃,被東家抓住了給剁掉了一個手指。」邱大爺緩緩擼起他的長衫衣袖,果然左手的無名指短了半截。他接著說道︰「後來我就開始流浪,一直往北走,都說北邊有糧食,走到蒙古的時候實在餓得不行,被幾個過路的商人給救了,我就跟著他們。後來才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那幾個人為了找一處寶藏。」

    胖子一聽,立刻問道︰「啥寶藏?」

    「聽大當家的無意之中提起過這邊曾經有一個青丘國,當時的國王靠的就是燒殺搶掠,把週遭現在連同東北三省和高麗境內的部落給搶了個遍。但是不知道咋的,這個國家滅了,但是留下了一大筆寶藏,那些人手裡有一張圖,羊皮紙的,上面畫著線啊條啊,然後就一路找到了這兒。」

    「寶藏找到了?」胖子很是關心寶藏。

    邱大爺搖搖頭,然後把目光往門外一投,咬著牙齒說道︰「他們找到的不是寶藏,而是個魔鬼!」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一章︰野人屯的往事(一)

    清末國民初年,天下戰亂不斷,各路諸侯分割,中華大地早已是滿目蒼夷。亂世當道,自然也就有人亂著來,帶著邱大爺的這波人來頭不小,領頭的是個四川人,姓錢,名舞䌫驉@夊湃順疲和斂κ螅  弦步興 笠 br />
    此人生得一副病怏怏的體魄,整日咳嗽,面部慘白,弱不禁風,每日只肯走二十里地就要歇息。每每清早咳嗽痰中必有血絲,據說是早年前中了屍毒,餘毒未消,落下的病根。

    錢鼠爺有一門獨門秘術,那便是打洞。他雖看似柔弱,但深十米的土,只需一個晚上便能見底,一人見方。此洞在別人看來恰好容身進入,但實際卻是能進不能出,頗有點像過去套黃皮子的卡口袋。若是常人進去想再出來雙臂位置必被卡死,上下不能動彈,活活憋死,唯有他一人能夠進出,因為此人還有一身縮骨功,能大能小,狗洞都能鑽得進。

    當然,四川錢家那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有名號,巴蜀之地,自古富庶,錢家與青城一脈交好,又會些不知人的法術,門生眾多,在當地是一股極強的勢力。

    這邱大爺那年不過是個十歲有餘的流浪兒,為了生計他也有一身好功夫,那便是偷!

    偷來偷去,那一日在一小鎮上見到個商隊,四五皮高大大馬,騎馬的人那衣著一看就是有錢的人,綢緞料子,黑面布鞋一塵不染。邱大爺窩那幾日徘徊在一客棧門外尋找別人吃剩的飯菜充饑,這鎮子頗有些偏僻,很少有這般的大隊人馬經過,他便有了想下手的心思。

    夜半時分,蹲在樓下守了大半宿的邱大爺估摸著房間裡的燈火已滅了一個時辰,心裡尋思著那些人該是入睡了。二層屋子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手腳並用,哼哧一口氣就爬了上去。

    那會兒的窗戶都是往外開的木窗,裡面有一個榫頭,關上榫頭窗戶只能從裡面打開。但那幾日天氣實在炎熱,來投宿的人並無關窗,反倒支開了半扇留了個空隙。

    邱大爺那會兒年幼,又輕又瘦,一個翻身便鑽了進去。他有三個本事︰一是走路不發出聲,二是能在油鍋裡用手夾起肥皂,三是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看清楚東西。憑藉這幾樣本事,那些年,一個孤兒才勉強能夠活命,也正是因為這些本事他被錢鼠爺收入了門下。

    才走了兩步,邱大爺就聽見屋子裡響起了一陣鈴鐺聲,待他低頭一看,地上原來有一根細線橫著,線上有鈴。曉得今晚是偷錯人了,轉身欲走,不料後背已經被人扣住,捏得他肩胛骨疼得都要裂開。

    聽到動靜,屋外又湧進來四五個大漢,手裡拿著十六響的盒子炮,不料扣住他的那人非但沒有打罵,反倒還讓店裡廚子給自己上了一桌飯菜。

    原來這屋子裡住的便是錢鼠爺,他之所以留下被當賊捉住的邱大爺只因為他說自己從來還沒被人如此近過身,要是個有本事的仇家怕是自己已經交代在這兒了。

    就這樣,邱大爺便跟了錢鼠爺,起先只是做個隨從,也不分配具體工作,每日跟著那些人後面到處遊走。這些人極少走官道,專挑山脊夜路的趕,像是在躲避什麼人。三年後,邱大爺已經成了小夥,他們那行人也來到了現在的野人屯。

    據邱大爺說,他剛來的時候這屯子裡有四五戶人家,有的鍋裡還冒著熱氣,但是放眼望去竟然找不到一個活人,起初他不曾懷疑。

    錢鼠爺的手裡有一張羊皮紙,半張桌子大小,像是一幅地圖。邱大爺沒有唸過書,不識字自然也就看不懂,他只知道錢鼠爺經常指著圖上標的一個紅點說︰「就是這兒!」,他記得,那些同樣的紅點在圖上還有四處。

    到了野人屯,那些人挑了一處住處,白天錢鼠爺就帶著人在村裡到處走,晚上則在院子裡手上拿著星盤不停的比對。邱大爺是負責給這群人做飯洗衣的,他發現其中有兩件褂子上有血跡,心裡明白這屯子裡的人怕是已經都糟了毒手。

    那個年月,誰都顧不了誰,能活下去就是王道,半個月後,錢鼠爺終於把目光鎖定在了那十八口水塘上。錢鼠爺這些人的手下里有一個人水性不錯,而他本人則是個旱鴨子,屯子裡當時有幾頭豬被他們一併宰了,取出那豬身上的尿泡。

    這豬尿泡跟氣球似得一吹就大很非常堅固,這人身上背著三個豬尿泡,又往在胸前抱了一塊大石頭就跳進了水塘裡。三個豬尿泡拿來換氣,可以讓這人在水中堅持十分鐘,幾次上下過後還真叫他從塘裡摸出一點東西,兩枚金幣。

    這下子可把那些人給樂壞了,尤其是錢鼠爺,於是大手一揮,那個會水的再次下潛,可是這一回他再也沒上來,當時邱大爺是跟我們這樣描述的︰

    「那個人手特別長,手掌有我兩個大,腳也很大,人很壯實,聽說是個廣西人。以前祖上是靠采珍珠為生的,到了水裡那人比魚還靈活,呼啦一下子就不見人影。我們當時都很興奮,錢鼠爺一會兒用衣服擦擦那金疙瘩,一會兒又放在嘴裡咬,給他樂的特地囑咐我晚上弄桌好酒菜。

    那個人下水前說底下很黑,看不見,全憑感覺,水也很深,他說自己上浮的時候覺得有東西在背後撓他,還把後背給我們看了。」

    說著,邱大爺把自己的衣服給撩了起起來,指著自己的後背衝我們比劃道︰「就是這兒,有四五道血痕子,感覺像是人撓的。那人其實是不肯再下去的,哪知錢鼠爺掏出手槍頂在他腦門上說不下去就打死他,那人沒得法子,只好又下去了。我們跟那水塘邊守著,二十幾分鐘後有一串紅色的血慢慢往上浮,到了水面散開了,連個泡泡都沒冒,那人就再也沒上來。」

    我聽的有些出奇,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沒得法子啊,那時候大山裡哪有抽水機,這麼深的潭子我們誰也下不去,有人用炸藥炸個缺口,那水潭子是全是石頭啊,一鎚子敲下去只能留個白點點。當天晚上,那個錢鼠爺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找了這麼些年不能白幹了,現在等於是守著個財寶卻只能看不能拿,他們提議明天繼續下水。

    當時我還是個半大孩子,送菜進去的時候聽到有人嘀咕我的名字,那天錢鼠爺破天荒的把我喊上了桌子,還給我夾菜。我也不傻,估摸著他們是打算第二天逼我下水,這些人殺人放火慣了,啥事做不出來,我只能應付,喝了幾口酒假裝醉倒了。

    我尋思著跟著這群人當時是沒法子得混口飯吃,現在打算要我的命了,我肯定不能久留。跟了錢鼠爺那麼多年,我知道他有個習慣,睡覺前都會在屋子里布置警報線。當天夜裡,我偷偷流進他的屋子,他們只知道我走路無聲,但是卻不知道我能在夜裡看清東西。我打算偷點盤纏連夜走人,不想兩枚金幣只拿到了一枚,連夜就躲進了山裡。

    進了山,我也是一路逃,要是被他們抓住肯定是死路一條,不想逃的路上遇到了個姑娘。她說是屯子裡的人,看到全村的人都被殺了,槍打的。她肩膀中了一槍,自己是逃出來的,窩在這山上已經好幾天了。

    我見她可憐,也實話相告她的親人應該是被錢鼠爺所殺,那姑娘也是個有血性的人,我打算帶她一起走她卻不肯,說是一定要報仇。」

    胖子聽到這兒也跟著插嘴道︰「那個錢鼠爺就是個畜生,你有沒有幫那姑娘?」

    邱大爺點頭道︰「幫了,當時其實我是不想的,逃命要緊,但是那姑娘告訴我,我一個人是出不了這片山的,當年的青丘國主在這片山上還有一支陰靈軍隊守護,只要有人動了屯子裡的東西決計不可能活著走出去。」

    查文斌問道︰「你告訴她你拿了金幣了?」

    「是啊,沒瞞她,我說我拿了當路費,她說只要沾過那些寶藏的人都不會活著走出去。」

    胖子笑道︰「這你也信,唬你的吧,讓個丫頭片子給蒙了。」

    邱大爺看著胖子笑也不惱火,對我們說道︰「當時我跟你的想法一樣,什麼鬼啊神啊我從來不信,但是那姑娘卻又讓我不得不信。」

    「那她是怎麼說服你的?」

    「她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二章︰野人屯的往事(二)

    那個姑娘帶著邱大爺又下了山,她左拐右拐的邱大爺竟然跟她下了山又回到了屯子裡,這可把邱大爺給急壞了,他知道要是被錢鼠爺發現自己肯定是沒命了,於是賴在屯子邊上便不肯進去。

    邱大爺一把拉住那姑娘的手臂道︰「不能去,裡邊的人會殺了我們。」

    不想那姑娘竟然衝他詭異的一笑,幾乎沒怎麼用力就離開了邱大爺的身邊,他在這裡特地描述了︰「她不是走的,我感覺她是飄過去的,哪有人走路會那麼快的,一下子就在好丈外了。」

    查文斌聽到這兒才終於開了第一次口道︰「你沒跟著去?」

    「沒有,我哪裡敢啊。」邱大爺繼續說道,那姑娘兒走到半道,他又不敢出聲,只好盯著看,因為他的眼楮有點特殊能夠在黑夜裡沒有光也能看得清。

    那個姑娘兒是朝著錢鼠爺的屋子去的,那屋子的門是從裡面用茶杯粗的木頭做榫頭卡住的,他壓根沒看到那女子推門,就像是門沒有關一般,她徑直「飄」了進去,穿牆而過!

    這是這麼多年來,邱大爺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背後涼意陣陣,那頭皮子一下接著一下的麻,他有點開始揣摩起那姑娘的話來了。

    不多久,他看到那女人從屋子裡出來了,又去了另外一間,那裡住著的是錢鼠爺的手下。這回再進屋前,那女人特地看了一眼邱大爺這兒,還衝他笑了一下,這一笑可把邱大爺給嚇壞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那女人再次穿牆而進,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男人,他就像夢遊一般搖搖晃晃的朝著屋外走,一直走到水潭邊,「噗通」一聲,當頭栽下。接著,第二個男人也同樣如此,錢鼠爺總計有五個手下,下午在潭裡死了一個,還剩四個。這四個人就跟說好似得,一個接著一個先後跳進了水潭裡。

    再過了沒多久,那個姑娘又返回來了,她來到邱大爺的身邊對他說道︰「你還算是個誠實的人,說了實話,也沒有和他們一起作惡。但是你動了貪念,拿了屬於這裡的東西,所以我要你永遠守住這個秘密。」說完這些,她就獨自轉身走了。

    邱大爺當時心裡也很害怕,這跟之前那位受傷的女子看起來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看著那位姑娘的背影,他問道︰「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了要帶你來看一樣東西的嘛。」

    邱大爺說到這兒的時候,身子開始有些顫抖了,他說道︰「那個女的,我看到她的頭整個扭過來了,但是身子卻是背對著我的!」接著他又用手對我比劃了一下︰「她的舌頭有這麼長!」

    我目測了一下,如果按照邱大爺的比劃,那是足足有半隻手臂的長度,那還是人嘛!

    「最後我聽到那個女人跟我說要我一輩子都呆在野人屯不準出去,而且一輩子不準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她會來找我的。」邱大爺看了一眼我們道︰「所以,孩子們,不是我不說,是我不能說。」

    「那怎麼又說了呢?」胖子問道。

    「我老了,時間不多了,這幾天胸口一直在痛,你們盯著那幾口水塘,我想早晚是要出事的。看著你們品性都不壞,還是說給你們聽,以後別去那幾口水塘了,離遠點。」

    查文斌打住了胖子想要繼續問的話,說道︰「邱大爺,我有個事兒還想問您,您女兒……跟這事有多少關係?」

    「說有自然是有,這就是對我的報應!我在這一直呆著沒走,那個錢鼠爺沒死,他跑了。我看到他從我面前跑的,嘴裡一直嚷著有鬼。錢鼠爺是有點門道的,他身上掛著的是青城山裡供著的『天師道』護身符,據說是天師張道陵親自開過光的,這世上不過也就一百零八件,他就有那麼一件,可能是那東西救了他一命吧。

    三一年,日本人打到東北了,逃難的人很多,都往林子裡鑽,野人屯也跑進來三戶人家。我在這屯子裡已經一個人呆了十幾年,有人來做鄰居自然是好事,分了兩間屋子給他們。

    兵荒馬亂的,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這屯子偏僻但也安全。,有戶人家有個姑娘半年後就許給我做了媳婦兒。又過了一年,我倆生了個閨女也確實很高興,那年頭物資都很緊缺。有一戶人家原本在外面干的是個銀匠,我尋思著給孩子弄把長命鎖,想著箱子底下還有塊金幣,就一狠心給取了出來。因為當時我是答應過那個人不出野人屯,但是並沒有說不可以動這金子。

    我那閨女帶著長命鎖倒也一直相安無事,我就更加沒放在心上。晚上玉米地經常有野獸來糟蹋糧食,一般都要人守夜,她七歲那年晚上,我和往常一樣去了玉米地,就在對面那塊小山坡,現在已經蓋房子了。

    那天月亮很圓,我在地裡都打了盹,突然一下子有股冷風吹了起來,一個激靈就醒了。然後我就看到我家門外有個女人,她在那對我看著笑,我認得她,就是當年受傷的那個女人。我跑都來不及,沒命似得往盡力跑,半道上,我看見我媳婦抱著我女兒,兩個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水潭。我喊,我叫,我拿石頭砸,還有不到十米的路,我親眼看見媳婦兒抱著女兒跳了下去……」說到這,邱大爺已經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我很不解,問道︰「為什麼,她們和那個女人應該沒有仇恨啊?」

    邱大爺又開始激動起來了,拍著自己打大腿道︰「她說過,只要摸過那些寶藏的,都不能出去,我怎麼就個忘記了呢!」

    原來,在事發前一週,邱大爺的媳婦帶著女兒曾經出去過一趟,她到這屯子裡已經有八、九年了,那外面自然也有很多親戚。那天他的老丈人帶著女兒和外孫女一起出去,是想看看離開老家那麼些年了有沒有啥變化。哪裡知道,日本人還在,東北已經成為了偽滿洲國,他們爺仨當天連夜又趕了回來。

    那個長命鎖一直戴在自己女兒身上,而他的媳婦自然是摸過那把鎖的,第二天晚上他的老丈人也跟著跳了水潭,一家人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是一個講究無神論的時代,我們幾個接受的又都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講究的是唯物論,雖然剛來的時候的確遇到了「殭屍」這樣的事件,但那畢竟還好解釋,如今這樁子事兒聽起來根本就像是無稽之談。

    回去的路上,胖子問查文斌道︰「查爺,這種門道咱哥幾個可只有您懂,天底下真有這樣的事兒?」

    查文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那你覺得他說的像假的嘛?」

    胖子搖搖頭,袁小白說道︰「我覺得是真的,關鍵是現在我們……」

    「對哦,那枚金幣!」我一下子也跟著想了起來︰「我們幾個可全都摸過了,還有老支書,這下可慘了,那個女鬼會不會來找我們。」

    查文斌叫停了我們幾個,對我們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晚上你們都給我抄起傢伙,還有小白,你不能一人留在家裡,我們得去邱大爺家,今晚可能要出事。還有,胖子,你一會兒去支書家裡把金幣要回來,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手。」

    「好,這事我去辦,要不要連他一起喊過去?」

    查文斌對胖子說道︰「不用,暫時怎麼的也輪不到他。」然後又對我說道︰「小憶,等會兒跟我一塊兒去找東西,我需要一個墨斗,一捆麻繩,還有紅、綠、黃、黑四種顏色的紙,紅絲線一根,銅錢七枚。」

    他繼續對著我們發號施令道︰「另外,小白你去村裡買一隻大公雞,越老的越好,還有叫張嬸用紅綠紙各剪兩套紙人衣裳,你說了她會懂得。胖子,你出來的時候順便把支書家裡的黑狗也給順來,蠟燭香紙什麼的村頭祠堂裡有,順手也撈一點。」

    我們各自領了任務,查文斌拿著砍柴刀回到了村子北面,那兒有一株老桃樹,每年只開花不結果,他 嚓幾刀就給砍了。這在那個年代可是極其危險的行為,雖然桃樹不結果,但是果樹屬於村裡的集體資產,事說大不小,真要有人鬧,我們一準吃不了兜著走!

    回到家裡查文斌就開始忙活起來,那些樹幹被削成了楔子,一根分枝只能削一根楔子。樹的主幹則被他細細打磨,一直到天要大黑的時候,胖子順著黑狗回來,我們才發現查文斌已經做了一把木劍,這是一把真正的桃木劍!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三章︰前奏

    自古典籍就有記載︰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壓伏邪氣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氣在鬼門,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劍以壓邪,此仙術也。

    桃木,又命降龍木,古書記載,后羿是被桃木棒擊殺,死後被封為宗布神,這種神經常在一顆桃樹下,牽著一隻老虎,每個鬼都要前去檢驗,宗布神一聞,如果是惡鬼的話,就會被虎吃掉,於是但凡惡鬼遇到桃木都會刻意繞道而行。試想,桃木棒連統領眾鬼的羿都能擊殺,用來治鬼就更不在話下了。

    查文斌削的這柄桃木劍雖然粗糙卻非常有講究,長約七寸,寬不過兩指,遠看著也就是農村孩子小時候騎馬打仗的玩具。劍身不開利刃,鈍頭,有形而無實,看似普通卻又有一根紅線從手柄繞到自己的中指之上。

    一般認為,十指連心,所謂道術也同樣是由精神念力催動,心正則意味著陽盛,陰陽相剋,邪不勝正,所以咬開中指含血於口又叫做純陽血,乃是施法之人的精血。能克邪,卻也可被邪反噬,就看正邪兩者之間究竟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了。

    是年查文斌不過十六七,按照現在的算法還尚未成年,我不知道他學道究竟有多深,只是那些東西被他擺放的井井有條。作為從小在農村生活的我平時也曾見過,畢竟我爺爺干的就是那一行,但是胖子和小白就完全不能理解,這些東西真的能管用嘛?

    那個老支書也是個怕死之人,胖子去了他家中連唬帶嚇的把邱老爹的事兒添油加醋的又扯了一遍,那老小子恨不得當場就剁了自己的手哪裡還敢拿金幣。畢竟當年邱老爹媳婦兒抱著女兒跳水潭的事兒是人人皆知的,只是他也不曉得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那條黑狗也沒要它的命,胖子給它大腿上劃了個口子放了點血,血被抹上了桃木劍,兩邊給刷得 亮 亮,活脫脫就是上了大漆,作為補償,袁小白煮了倆雞蛋喂了黑狗就算是給打發了。

    餘下的一些東西也都備齊,紅綠色的紙衣裳共計四件,不過也就半個臉盆大小。銅錢七枚用紅絲線穿成了一串,麻繩胖子背著,墨鬥我拿著,大公雞則用個籠子裝著,雞頭上套著黑色的頭套。

    那會兒嚴打的厲害,在野人屯自然就找不著諸如羅盤那樣的高級貨了,陳年舊米一把,硫磺火硝加黑炭一塊,河裡的水一瓶,田裡的泥巴一撮。

    就這幾樣東西我們都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收集起了,香燭紙錢都是胖子在祠堂裡偷的,傍晚的時候幾個大嬸扯著嗓子在村頭大樹下跳著腳罵︰「哪家的小癟犢子不學好啊,死人用的錢你也偷啊,偷回家拿著自己用也不怕先人晚上找你要啊;哎喲,這是怎麼得了啊,祖宗的香燭被人順走了啊,這是要刨人祖墳啊,不活了啊,是哪個王八羔子造的孽啊……」

    這傢伙可把我聽的給樂壞了,乘機損道︰「胖子,聽見沒,今晚有人管你要錢哈。」

    胖子這傢伙看見查文斌拿了桃木劍,自己也去削了個,不過我看那更像是跟柴火棍子,他拿在手裡比劃道︰「要錢沒有,桃木劍有一把,咱是茅山道士,上有三清護頂,下有五帝相扶,問你們拿幾個香火錢還嘰歪,惹爺不高興了明兒一把火給你點了!」

    「給我也弄一把啊。」

    「自個兒削去,那還有一堆木頭呢。」

    於是,我也跟著去削了個,對於從小玩騎馬打仗的我來說,表示做把木頭劍分分鐘搞定。

    邱大爺家依舊是漆黑一片,他本就不需要點燈,他的眼楮和貓一樣,這是一種天賦,一種極少人才會擁有的天賦︰夜眼。

    夜眼和陰陽眼不同,後者能見到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前者只是對光線更為敏感。灶頭上是兩個昨天剩下的蕃薯,看來邱大爺今晚已經沒心情吃飯了。查文斌摸出那枚金幣遞了過去給他道︰「您要相信我就拿著,她是個害人的玩意,被仇恨麻痺了的厲鬼,不除了,這輩子咱都不會走出去。」

    邱大爺接過那枚金幣用衣袖擦了擦,緩緩的點點頭道︰「是一樣的東西,沒錯,當年我偷的那個也是這樣式的。我是將死之人,老骨頭一把了,無所謂了,你們這些娃娃日子還長,要是老頭子一命能換你們平安,倒也值了。」

    查文斌吩咐道︰「小白你和小憶留在屋子裡頭陪他,我跟胖子在外面,只要我不喊你們就別出門,有啥事只要在屋裡就出不了亂子。」

    他和胖子轉身就要走,我心裡有點起了毛,擔心的問道︰「文斌,這世上真有鬼嘛?」

    查文斌轉身對我笑笑道︰「就算有鬼也沒啥可怕的,人死都死了還能有啥花頭,咱是拿了這兒的東西不假,但也沒說要佔了,非要來橫的不講理,那我就請祖師爺去跟她說道說道。」

    「 當」一聲,屋門被鎖,窗戶被關,黃色的符紙上畫著紅色的各式線條,那是硃砂,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查文斌畫符。

    和黃表紙略有不同,符紙的材質要好,長條形,不能用刀裁得用戒尺割。關於戒尺,老式的尺子是非常有講究的,長一尺二寸,厚八分,闊一寸二分,不差分毫。戒尺量長量寬皆由刻度決定,量出來是一便是一,是二就是二,不講情面,頗有點包公斷案,判官執法的意思。

    研墨一定得是硃砂,這硃砂是經由日月精華的礦脈中採集,因吸收天地之正氣,所以帶有極強的純陽磁場,握在手心裡是溫暖的質感。不信,您可以回家買一把試試,只是千萬別弄進了眼楮或嘴巴。

    硃砂不同於玉石、其他類礦石握在手裡是冰涼的感覺,由於硃砂是帶有極強陽氣的磁場,所以對於驅趕極陰類得東西非常有效,在咱們老祖宗千年歷史文化中一直沿用至今用硃砂來闢邪、畫符、和開光。不光是道家,一般仙佛用於開光、闢邪、鎮煞等等,都是非用硃砂不可。

    筆則就沒那麼多講究,普通毛筆就行,只是下筆的時候功夫就顯現了起來。

    查文斌從提筆沾墨到開始落筆完全是一氣呵成的,嘴裡會唸咒,咒語是個啥反正我是聽不懂。那是一種極其古怪的發音,音調甚至讓人感覺是女人在閉著眼楮從鼻孔裡哼出來的,悠長不斷,卻又變幻極快。既不是北方語言也不是南方蠻話,真當猶如天書一般,據說道士的咒你照著本子念是沒用的,因為本子上雖然記錄著咒語的漢語意思,但是發言卻完全不是按照普通話來的節奏,這就好比你拿著英文單詞用翻譯過來的中文跟老外說,他依舊是聽不懂。

    從第一筆開始,毛筆到最後收筆都是不提起來的,中間的筆畫變幻會隨著他口中的咒語一同變幻,或快或慢,或重或輕,萬千變化全在心中一念。這也就是同樣的一張符,為什麼他畫出來是管用的,我照著臨摹一萬遍也不會有半點用處。

    畫完之後,咬破中指往頂部一按就算是敲了章落了印,畢竟條件有限,就這幾道符畫完,查文斌已經是大汗連連,粗氣只喘,畢竟他還年少,道行太淺。

    屋外是個院子,石頭夾著籬笆,一人高,大門是坐北朝南偏七度,查文斌沒有羅盤,只能借助天生的星位算了個大概。他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圖,是個倒葫蘆模樣,前面寬,後面窄,又再寬,再窄。

    這倒葫蘆上被胖子撒細細按照線條撒了石灰,屋子的門上用的是墨斗彈的格網線條,橫豎各九條,窗戶上也一樣,大門前邊栓著老支書家的那條大黑狗,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啊嗚、啊嗚」得舔著被胖子劃拉開的口子,一股幽怨的眼神盯著胖子卻又不敢開口叫。這人怕狠的,狗就怕混的,但胖子絕對屬於愣的,只要它敢對他吠,那保管明天我們有肉吃。

    正忙活著呢,那隻舔著後腿不停偷瞄胖子的黑狗「嗖」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兩隻耳朵「嘩」得一轉,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腳步朝著一個方向死死的盯著……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四章︰以下犯上

    那隻黑狗不停的在原地哼哧著,鼻孔裡「呼哧、呼哧」發出警告的低吼,畜生是可以看見髒東西的,所以它對逼近的危險要遠比人敏感的多。

    查文斌對胖子使了個眼色,兩人開始往後退,按照他事先的佈置,兩人都已經準備妥當。鼻孔裡、耳朵裡都塞著用水打濕過的棉花,兩人深吸一口氣,相繼退到了屋子邊。

    其實這鬼魂一類的東西是沒有視力的,它們瞧人全憑聞到「人氣」,人和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會呼吸,在太平間遇到的那股冰冷陰森的感覺便是死氣,有成語就叫「死氣沉沉」。人活著就有陽氣,鬼魂只要看到陽氣就能看見人,同理,人如果能看見怨氣活著氣死也就能見到鬼。當然,大部分的人是看不見鬼的,除非它自己願意讓你看見。

    狗已經開始在叫了,扯著嗓子不停的吠,連著聲一邊叫一邊開始慢慢向後退,不多時就到了狗鏈子能拴住的最末端,叫聲也逐漸開始變弱。

    當那條狗的尾巴開始夾在兩腿之間並低下頭去「嗚嗚」的時候,查文斌自言自語道︰「來了!」

    胖子啥都沒看見,屋外的天介於暗與不暗,有光卻也不顯眼。慢慢的,一個女人的輪廓開始露了出來,她就像是從空氣裡走出一般,碎花布的褂子,深藍色的褲子,腳上還穿著一雙帶扣子的黑色布鞋,悄無聲息,慢慢向著這邊過來。

    胖子瞪大了眼楮一直盯著那院子門,他怎麼都沒看清楚那女人到底是從哪來的,只是他看清楚了一點,那個女人不是走的,而是「漂」著的。

    說「漂」又並不是凌空,她的腳尖是踮起來的,腳後跟微微離開地面,走起路來絲毫不費一點力氣。走了幾步,那女人停了下來朝著屋子的兩邊掃了一眼,胖子趕緊把腦袋往回一縮憋了口氣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半點聲響。這是胖子第一次見「鬼」,他仔細了研究了一下,心想道︰若她不是個「鬼」該有多好,那鬼妹長得還是挺標緻的嘛……

    屋子的門上有墨斗線,有符,那女人走到屋前的時候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很快她就往左邊移了一下,那裡也有一扇門。

    這扇門,不是「門」,它只是查文斌用石灰粉畫的,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一堵牆,但是對於那個女人來說,在她的眼裡,這就是門。這是她不知道,這扇門的背後是查文斌特地給她留下的陷阱。

    猶如邱大爺描述的那般,那女人徑直就鑽進了屋子,片刻之後,屋子裡傳來一聲細而利的尖叫。

    「啊!」得一聲如同晴空響起了炸雷,我和袁小白聽得真切,那聲音就在屋子裡,就在我們的耳邊,我趕緊往裡面挪動了一下,想避的遠一點,但是接著來我又聽到了一陣「吱嘎啦」的聲音,再接著便是「�紜鋇靡幌隆@胛也輝兜牡胤角獎諫瞎易乓幻婢底櫻 褪槍ツ侵幟就飛舷 兜氖嵬酚玫木底櫻 薔底由系牟Aб幌倫泳土芽 耍 緩蟊闥榱艘壞兀 庖彩俏以諼菽諤降淖詈蟺納簟br />
    那扇查文斌畫的門,走進去正好面對的就是那面鏡子,「鬼」是不能照鏡子的。鏡子在古時候又名「鑑」、「照子」,它能真實的反應一切,連「鬼」也不例外。想以想吧,一個女鬼,看似花容月貌,時間久了她便認為自己死後就是這般模樣了,但是突然有一天,一面鏡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照出的是怎樣一副淒慘的光景︰

    腐爛的屍體,蛆蟲和螞蟻在自己的身體上上下翻滾,爆裂的眼球,拉長的舌頭混合著屍液。脫落的頭髮和早已是千倉百孔的面容,這還是生前的那個自己嘛?

    但這就是真實的她,她卻又不得不去逃避真實,因為一旦你從心中接受了已經死去的事實,那麼支撐她陰魂不散的那口氣便就會消。「鬼」和魂魄最大的區別便是,她靠的便是那口怨氣遊走的陰陽兩界,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已經歸於陰間的,否則牛頭馬面等陰差就會適時的出現在她面前。

    所以,鏡子,自古便是闢邪的利器,查文斌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先給她來個下馬威。

    那女人果真上當,胖子立刻就看見一個女人模樣的影子從屋內倒飛了出來,接著一個實體模樣的女人再次出現。這一次她的表情就沒剛來時候那麼好了,顯得非常憤怒,當她再一次踏過地上的倒葫蘆之時,查文斌手裡的麻繩一拉,地上的葫蘆圖案立刻收縮了起來,瓶口也被紮緊。

    這時,他拿著桃木劍一聲大喝從屋後跳了出來,瞬間胖子就看到那院子的女人消失不見了。

    見查文斌出來,胖子也跟著出來了,拔掉鼻子裡塞的棉花團哈著氣道︰「咦,那小娘們呢。」

    查文斌努努嘴道︰「還在那兒呢。」

    胖子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抓著腦袋道︰「沒了啊,跟變戲法似得,哪還有鬼啊。」

    「就在那圈裡,別過去,幫我抓一把石灰來。」

    胖子屁顛顛的拿過來一袋石灰,按照查文斌的吩咐抓了兩把往那圈裡一撒,好傢伙,頓時地上開始憑空就出現了人的腳印,那腳印不斷的增多,只是不停的在圈裡打著轉,就像是有人在裡面被圍住了拚命找出路。

    這下可把胖子給看的目瞪口呆了,不可思議的說道︰「我滴個奶奶,查爺,您這還真是逮了鬼啊,今兒算是開眼了啊。」

    查文斌可沒工夫跟他瞎咧咧,這個葫蘆陣是他從馬肅風那學的,依葫蘆畫瓢第一次用,也不知道靈不靈,到底能困住對方多久,對胖子喝道︰「拿香燭,快點!」然後自個兒就一個雙腿盤著原地坐了下去,把那桃木劍橫在雙腿上,舉起左手,食指豎起,大拇指和餘下三個手指呈蓮花狀交錯在一起,這就是天正道大名鼎鼎的「玄天上帝指訣」

    此上帝非彼「上帝」,乃我道教門中玄武北極真武大帝是也!他為主持兵事的劍仙之主,地位僅次於劍仙之祖廣成劍仙,掐這個手訣必配合劍訣而用,只是查文斌入道尚還稍淺,若是他師傅馬肅風根本需要用桃木劍,只單單這個手訣便能帶著劍氣驅魔。

    單手掐訣,這邊胖子已經把香燭準備妥當,查文斌右手慎入懷裡掏出一枚符咒,畫的乃是「將軍符」,符上寫的是敕令白乙大將軍到此,請的是乃是玉華司的符。道法有雲︰「金蓮者乃神之祖,玉華者乃氣之宗」,所謂玉華便是天地間元氣正氣之源,能消怨氣、晦氣、穢氣、黴其等等罪惡一面。

    查文斌左手捏訣,往符紙上一點,那符便粘了上去。再往蠟燭上一繞,「轟」得一下,符紙便燒了起來,點了那符之後左手再在胸前一晃,最後突然發力猛得往腿上的桃木劍上一敲,那木劍受了彈力便網上一翹,右手剛好拿住劍柄,一氣呵成,沒個十年半載的練習決計做不到這樣的流暢。

    捏住木劍,左手拿符往前身上一抹,從尾向頭一推,符紙離手,這時便已經黏在了木劍之上。劍上本有黑狗血在,已經凝固,預熱後血便會融化,血有黏性,自然便和那符紙粘在了一起。這時,查文斌再起身,挑著燃燒著的劍身走到倒葫蘆的邊上,那葫蘆裡的腳印開始不停的向後倒退,顯然是對他手上的傢伙有所顧忌。

    查文斌舉劍,身子半蹲,腳下的步子也和平日不同,看似走了不到一步,但整個身體卻已經變幻了不下百次,不動又似動,動又似不動,這便是道門中的太極身形,走的乃是七星天罡步,每走一步,需從頭到腳調整方位以對神位,這一腳踏完,他大聲對那圈內喝道︰「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

    喊完這句,木劍一顫,自手臂開始發力,一股勁道自然綿延至手腕再到劍神,那張符紙夾雜著燃燒著的火球凌空飛向了前方。

    「噗」得一聲,飛出去一米有餘,像是在空中砸到了什麼,徑直得掉落在地。

    查文斌不去理會,翻身再從懷裡取出一符,彎腰再點再抹劍身,一個步跨到右邊,口中再念︰「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噗」得一聲,第二道火球又跟著飛了出去……

    這道符發完,查文斌已是身體前後開始搖晃了,口中隱約有一絲血跡,他胡亂用手一抹硬生生又給憋了回去,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他沒有大印!

    符不是隨便畫的,更不是能隨便用的!沒有道士印,你就畫符,畫符便是受,受就等於是封官。你沒有印,就等於官位都沒有,沒個官位就敢去調遣天神大將、天師祖師,必然會受到反噬,這不是在以下犯上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五章︰祭台?

    兩道符文過後,那地上頓時散落了出了一些黑色的絲狀東西,那不是符紙燒剩下的紙灰,更像是一條條的有些像頭髮燒焦後撒在白面上的感覺。

    這會兒,查文斌自個兒也撐不住了,得快胖子看到他向後搖了一下立刻扶住,不然已經就要倒地了。

    靠在胖子懷裡的查文斌很虛弱,喘著氣小聲的說道︰「快……放那隻雞出去。」

    胖子只覺得自己懷裡的這個少年渾身發燙,燙的他手板心都在冒汗,叫道︰「你咋個了?」

    查文斌從懷裡摸出一根火摺子塞到胖子懷裡說道︰「別管我,去放雞,再遲就全都沒命了!」

    一聽要出大事,胖子再也不敢怠慢,慌張張的衝到雞籠子邊上一腳踹翻,抓起那隻公雞一把掀開頭上的眼罩。把那公雞提在懷裡,立刻又吹著了查文斌給他的火摺子,那公雞戴著眼罩一整天有餘,把它也給搞的黑白顛倒,一瞧外面有亮以為是白天到了,扯著嗓子就開始打鳴。

    這傢伙一嗓子吼完,那地上圍起來的繩子一下子就燒著了,騰起一團火來,就跟小鞭炮那引線一樣」嗖」得全著了。胖子扭頭一看,那傢伙,那場面,好端端的院子裡果真出現了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的模樣若隱若現。不等胖子上去攆,那女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踉踉蹌蹌的衝到外面去了。

    推開屋門,胖子把查文斌給背到屋裡,我們哪裡知道外面發生了啥事。查文斌只是管小白要了幾瓣生大蒜丟在嘴裡嚼了幾口然後便一頭睡著了,嘴角邊還順著血絲。

    那晚他燒的非常厲害,我和胖子兩人輪流打冷水讓小白給他敷頭,燒的半夜的時候,這傢伙開始說胡話,偶爾手和腿還抽抽幾下,可把我們給嚇壞了。我問胖子咋回事,他也說不清,就說看見查文斌跟跳大神似得在門口又蹦又唱,沒一會兒他就看見個女人憑空出現又跑了出去。

    我們仨算是徹底信了查文斌,這世上到底真有那東西的存在,這下可好,我一泡尿一直憋到了天亮也沒敢出去撒。

    第二天早上六七點的光景,查文斌總算是醒了過來,滿嘴的大蒜味張口就問我們有沒有事,在確定了我們都還平安之後,他說道︰「昨兒個很危險,那東西很厲害,她決計不是什麼孤魂野鬼。邱大爺,您可跟我說實話,當年你是在哪踫到的她。」

    邱大爺一瞧這孩子都成這模樣了,心裡也覺得難受,但是他並沒有說謊,對著老天爺發了誓道︰「幾位小哥,你們也看見了,昨兒個要不是你們,估計老頭子也已經去了。我這把年紀走了不要緊,難不成還會拉你們幾個一塊兒?她害了我全家啊,哪能哄你們。」

    查文斌喝了口稀粥道︰「那行,等會兒太陽曬進院子的時候,您老帶我們去瞅瞅,就是第一次看到那女人的地方究竟在哪?」

    邱大爺想了一會兒道︰「別了,這事兒你們別管了。」

    胖子連連罷手道︰「大爺,不是我們想管,現在是我們不得不管了,那女人能放過我們?您當年摸了一下那金子全家都沒了,咱們幾個可不光是摸了還揍她了呢,您老覺著我們能有好日子過嗎?」

    邱大爺嘆了口氣道︰「行吧,在西山頭,自打那以後,我就沒去過了。」

    「西山?」我們三個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了這個地名,我就算是忘記了老家洪村也不會忘記這個地方,活了這些年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那隻狐狸,還有那頭被我和胖子僥倖打死的老虎。曾經我以為即使我在野人屯就這麼待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西山了,那地方真的會要人命。

    胖子這會兒也開始打退堂了︰「大爺,您開玩笑吧,那地兒,村裡人不都說了不能去嘛?」

    邱大爺嘆了口氣道︰「就在西山,那地方大致的位置我還記得,據說後來有個後生隔那也出過事,所以屯子裡這些年幾乎都不往那去,討口飯吃,靠山吃山的哪不行啊。」

    我一時拿不準注意了,看向床上躺著的查文斌道︰「文斌,這?」

    查文斌卻說道︰「那東西這回也傷的不輕,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緩不過神,我們得趁勝追擊。」

    「你這身體能行嗎?」

    查文斌撐著床榻坐了起來,我見他的臉色還很白,嘴唇上的皮就跟深秋楓葉上打了一層霜似得,就這樣他還對我笑了笑道︰「咱的命很硬,不礙事,一定得快,傢伙事都是現成的,吃了早飯咱就去。」

    胖子揮了拳頭給我們打氣道︰「行!聽查爺的,去就去,上次連老虎被我們弄死了,還怕個女鬼!」

    西山,一個讓野人屯人人自危的地名,我們這群外來的知青在半年之內第二次踏上了那座山。若不是接二連三的死亡,這裡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踏青的地方,山水秀美,看不出一絲危險,只有查文斌從始至終一個人的眉頭緊鎖。待我們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已經是晌午,邱大爺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使,自然這一路都是走走停停,誰也不曾想到他竟然把我們又帶回了那裡,那片曾經我睡著的石灘上。

    邱大爺喘著氣指著那兒說道︰「應該是這一帶,當時很黑,我順著水路走的。」

    我問道︰「沒記錯?」

    「錯不了,應該就是這兒,前面那有一塊垂下來的石頭,當時我就在那兒遇到的那個姑娘。」

    查文斌瞧了一眼邱大爺手指的方位,那不就是那晚我們仨躲雨的地方,然後就在那兒遇到了不想遇到的東西。

    「走,過去看看,那天天太黑,我們也不知道情況,胖子,我們走過的地方都用紅繩系一下,這地方容易走叉。」

    上一次,查文斌和胖子就是入了這片林子,一直等到天黑靠著星光的指引才走出來。這地方大白天的都見不著光,也不曉得多少年沒人來活動了,草都有半人多高。這一回袁小白也是跟著來的,女娃子在,我們格外小心。

    槍是蘭子家的土銃,胖子背著,我手上就一把柴刀,連上回的紅纓槍都沒拿,往裡邊繞了一圈不多久就到了上回我們躲雨的地方,再往前二十米那片草叢應該就是我打虎的那塊地兒了。

    不得不說,這白天比晚上還是要強上三分,好賴這回總算是看清了,一片如刀削過的懸崖向外面斜著約莫有幾十米高,這下面往裡凹,那一日我們正是在這裡。

    查文斌拍拍我的肩膀道︰「小憶,熟悉不?」

    我那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得答道︰「熟,能不熟嘛,死都不會忘!」

    查文斌用力拍拍那片懸崖道︰「我不是說那事,我是說這堵石頭!」

    我覺得他這話問的奇怪︰「石頭熟啥,我們又不是野人。」

    他抬頭看著懸崖上邊說道︰「不覺得,這些石頭跟屯子裡那些水潭裡的很像嘛?」

    被他這麼一提醒倒還真的是那麼回事,這塊懸崖要說是天然的那也太神奇了,那跟饅頭一刀切開似得,而且漆黑的石壁上到處都是一道道的斜痕。我仔細數了一下,九道痕跡平行,然後再是九道,如此重複,密密麻麻,只是這裡有苔蘚,好些痕跡都被蓋住了。

    袁小白用手指在那些痕跡上輕輕劃過,差不多剛好和她食指的寬度接近,她摸著那冰涼的石壁說道︰「人工開鑿的無疑,你們在水潭裡見到的也是這樣?」

    查文斌提出一個疑問道︰「什麼人會花這麼大的工程?如果讓野人屯的整勞力終年在這鑿石壁,得花多少年?」

    胖子嘀咕道︰「說不好,誰吃飽了沒事幹來幹這個,這麼一刀平的工程總不是削著好玩的吧。」

    查文斌扯了一把那石壁上垂下來的樹藤,用力拉了拉,那些樹藤互相交錯在一起很是堅固,拍了拍手中的泥土,他對我們說道︰「我得上去瞧瞧。」

    胖子蹬著眼楮看著查文斌,心想這小子不是燒糊塗了吧,以前沒覺得他這麼牛掰啊。

    「查爺,您別說笑了,這光溜溜的還是往外斜的坡,猴子那也爬不上去啊!」

    查文斌再次試了一下哪些樹藤,他說道︰「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這樣一個大於九十度的外斜坡上橫豎打了這麼多痕跡到底是干什麼的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現在好像有點路子了。」

    「啥,別賣關子!」

    「你說,這地方一下雨肯定得長苔蘚,又濕又滑。如你所說,這樣的石壁連猴子都爬不上去,何況是人呢?有什麼東西非得一定這麼設計,就和屯子裡的那些水塘一樣,咱們別忘了,這是在東北!」

    「東北咋了?」

    「東北過去有門東西叫做薩滿,要我看,這地方八成是個祭台!」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六章︰一塵不染的椅子

    和金字塔一樣,中國的古人們同樣創造出了太多讓人難以相信的建築,包括眼前這個被查文斌稱為「祭台」的巨大山體。我只能用一座「山」來形容這個他所說的祭台,如果這是真的,那恐怕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祭台了。

    這座祭台處於茂密的叢林深處,肉眼不可能辨認,加上苔蘚和樹藤的遮掩,若真是古人所留千百年來沒人發現倒也可以解釋。那些石頭上滿是倒掛著的樹藤,想必千百年前這頂上已經是蒼翠一片附著了厚厚一層泥土。

    「你真的要上去,我看要不算了?」我很擔心,這是一面大於九十度的斜面,一個典型的倒梯形,下面窄,上面寬。若是幾米高也就罷了,摔下來頂多傷下筋骨,可這足足有幾十米高,這些個樹藤誰曉得哪些年月已經乾枯了,哪些又是新生的。再這幾天都不太平,把小命送在這兒那可就攤上大事了。

    查文斌要是能聽進我的話,那他也就不是查文斌了。

    「得去,你們在這等,我試試。」

    胖子一手就抓了根籐條說道︰「查爺,我陪你!」

    「你們都別去,就擱這兒等,你體重大,更加危險。」

    石敢當不甘心的回到邊上嘀咕道︰「胖子果然到哪都不受待見!」

    查文斌上去的時候是手腳並用,不停的在那些籐條之間換來換去,每一次都需要花上一些時間來確定下一根籐條是否結實。別說他爬了,我們看著都覺得揪心,那石頭上面光溜溜的到處都是苔蘚。那年月腳上穿得都是解放鞋,那鞋底本來就滑,這下可謂是一腳一個趔趄。

    他這人之所以厲害就是一旦認準的事兒不會變,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一個小時後,就這樣一路打著滑的還真就讓他給摸上去了,在那頂上衝著我們揮了下手,接著因為角度的問題就看不見他了。

    查文斌登上頂之後發現這裡才叫是別有洞天。這上面面積得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雖然那崖頂也有植被,但是中間那座通向高處的台階卻也還很明顯,幾個人合圍粗細的柱子總共有七八根。

    這些柱子有些已經倒了摔成了幾截,有的還矗立在那兒,柱子的中間就是那個台階,約莫七八米高。查文斌數了一下,台階總共有四十九級,順著這些台階再往上看是一座類似烽火台的建築。這些東西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們是一個整體,也就是說有人拿這座山當做了雕刻用的原料,然後採用陰雕和陽雕的手法分別修建了這些建築。

    在那個年月,信息尚且還不發達,在查文斌的眼裡,這裡不過就是破敗了一些,荒涼了一些,還有則是陰氣重了一些。

    終日不見光,鬧鬼也正常。這種老林子裡荒廢的建築天生就應該和那東西聯繫在一起,查文斌微微閉起自己的眼楮,把呼吸調整到最平緩的節奏,慢慢的讓整個人放鬆下來試著去融入這個陌生的環境。

    人都有第六感,或強或弱,查文斌屬於天生強的那一類。不用占卜,他只需要去感受,關於他預知的本事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領教過。他仔細分辨著這裡的氣息,風向,還有空氣中莫名流動的那一股不安。

    突然,他左邊的眉頭一抖,眼角微微向上一翹。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好像有個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知道,現在,就在離著自己不遠的地方有一雙眼楮在盯著自己,那股氣息很強烈,似乎有一股魔力在指引著自己,這是和那個女人身上發出的鬼氣截然不同的。

    台階!他的心讓他的目光緊盯著那裡,但是腦子裡又有一個聲音反覆的在提醒道︰別去,查文斌你別去!

    人面對未知的領域有一種天生的好奇,這便是窺視欲,查文斌是人,他不是神,他不過才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那份理智在我們面前或許要顯得成熟的多,但是面對這樣的誘惑,他一樣會選擇推開那扇大門。

    走出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一步錯,步步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迎著台階緩緩走上去,時間在這一刻放佛停滯,下一刻則好像是發生了倒流。周圍的一切都在向後退,斷裂的柱子開始開始重新拼接,倒下的石頭也被重新整理會了原味。滿佈籐條和野草的祭台就像是昨天剛建造的一般在訴說著即將要進行的盛大典禮。

    幽幽的歌聲吟誦著的是那遙遠未知的年代,查文斌的餘光可以看見自己的四周出現了人,那些身著黑色長袍,赤著腳的人們雙手舉過頭頂。祭台上,有一個女子睡在長長的石凳上,一襲白衣,她的臉上遮擋著朦朧的面紗,妙曼的身姿在這歌聲中顯得玲瓏無比。

    那個女人緩緩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她伸出手朝著查文斌輕輕勾著手指,他的耳邊充斥著︰「來啊、來啊」,那聲音柔軟的讓人覺得連骨頭都要酥軟。

    這時我們在下面也很著急,尤其是我,我總覺得讓他一個人去是錯誤的,因為自從他上去之後已經足足有兩個小時沒出現過了。

    不知怎的,從早上出門我心裡就一直很不安,在這樣等待的時間裡,我一直在原地走來走去。

    「胖子,我不管了,我想我得上去!」

    「你?」胖子很驚訝的看著我道︰「小憶,你要真不放心,還是我來吧,你那身子板我怕爬到一半自己體力不支先摔了下來。」

    「你更加不行,文斌說的沒錯,這籐條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你的體重,還是我來,我小時候沒少爬樹。」我脫下鞋子,再把兩隻鞋的鞋帶系在一起,然後掛在自己脖子上,赤腳對我來說攀爬時或許會更好。

    袁小白見我堅持要去,只能說道︰「那你小心點。」

    我的攀爬技術其實是三個人裡最好的,這裡比我想像的要高很多,我根本不敢低頭看,只能一個勁的悶頭向上,也正是這樣,我只用到了不到二十分鐘便順利登頂。登頂後,我喊著查文斌的名字,雖然之前在面我們也一直在喊,但還是沒有半點回應。這裡的情況基本能一眼掃盡,查文斌不會飛,他一定就還在上面。

    那些台階同樣也吸引了我,讓我有一種不自覺想走上去的衝動,於是,我也走了上去。

    不過就是些破敗的遺蹟罷了,我上去溜躂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倒是在那台階的頂部有一張寬大的石椅,頗有點像古代皇帝坐的龍椅的意思。我打算坐下去歇一會兒,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撢撢灰,當我的手就要接觸到那椅子的時候我猛得驚了一下。

    不對勁!

    一眼掃過去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東北林子裡的落葉松針就跟地毯似的鋪了厚厚一層,這裡的石頭上到處都是爬山虎和苔蘚,茂密的雜草都能齊了膝蓋。

    唯獨這張椅子,它竟然一塵不染,就好像是剛才才被鑿出來放在這兒的!

    而且我的手之所以縮回來還有一個原因,這張「石椅」的靠背上雕刻著的既不是龍,也不是鳳,它雕刻的竟然是一頭狐狸!一隻長者巨大尾巴的狐狸,那尾巴就如同開了屏的孔雀一般均勻的散開,一縷一縷的。我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剛好有九縷,那狐狸的眼楮是紅色的,比指甲蓋略小,這不是瓖嵌上去的,而是天然的。

    放在別的地方,這或許不稀奇,但是這座「山」,這整座山從頭到尾全是黑的,不帶半點別的色彩。但是,這張椅子上那隻狐狸的模樣確是通體雪白,再加上那對眼楮,如果說這幅圖案僅僅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那未免也太過於精妙了。

    那張「椅子」是長條形的,長約兩米,寬半米左右,兩邊還都雕著扶手。我用手輕輕摸了一下,一絲冰涼的氣息從指間順勢傳來,再仔細一看我那手指上果真沒有留下半點灰塵。

    這種地方要是讓我再小個幾歲遇到我肯定會覺得挺好玩,但是現在,在我經歷過一些「特殊」的事情後,讓我腦子裡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逃!

    並且是逃的越快越好!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七章︰天降大禍

    我找不到他,我發誓,我尋找了那片山頂的每一處,這裡不大,能藏人的地方更是就那麼幾處。我相信查文斌不會跟我玩躲貓貓,我也喊了,喊叫聲連下面的胖子都聽的真切,唯獨他,我沒有收到半點訊息,他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裡,孤零零的原地拔起一座石頭山,倒梯形,上寬下窄。山高近百米,四周沒有路,兩邊全是光溜溜的石壁,我在頂上找,胖子和小白在下面找。

    一直到天黑,一直到了第二天,我就在那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嘶喊著,尋找著,一直到我嗓子吼破了,一直到我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是胖子爬了上來硬把我給拖了回去。

    沒有什麼比這個結果還讓我絕望了,他不見了,我找不出他不辭而別的理由。我們一起從遙遠的南方來到冰天雪地的北方老林子,我們是一個村,曾經還是同學,我們都是被劃入黑五類的後代,我們在那段艱苦的歲月更是患難與共的戰友兼兄弟!

    那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或許從春天開始就預示這是一年會發生很多大事。

    查文斌的消失讓村子裡一陣騷動,知青是歸當地的支書管的,少了一個人,還是封建迷信份子臭老九的後代,這是一件大事。有人說他是自己逃了,也有人說他是畏罪自殺了,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他無法和上面的組織交代。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們我們失魂落魄的回到村子,苗老爹得知了實情之後立刻報告。支書派了人出去送信,希望組織能夠去浙西北瞭解一下情況,當然我希望如他所想,查文斌最終的去向是自己跑回了老家。第二條是,立刻組織村裡的民兵、獵戶還有青壯年,全副武裝開進西山,有狗有槍,還有喇叭,我和胖子還有袁小白此時已經被重點照顧,被關在了屯子裡的公社倉庫有人守著,放在我們面前的分別是一張紙、一支筆,這叫寫材料,讓我們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我們的身份,這件事已經從失蹤案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3月8號,因為那天是婦女節,下午我被生產隊裡負責政治教育的副隊長單獨談話,他是從縣裡抽調下來的幹部,三十來歲,帶著一副金絲圓框眼楮。他手中的香菸已經是第八根了,但是我一個字都沒有寫。他要求我寫出查文斌是畏罪潛逃,並且讓我交代出他具體的逃跑方向以及計畫,我知道只要我寫了,查文斌這輩子就完了。

    四個小時後,這位副隊長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在這些時間裡他先後從國家戰略高度說到了民族存亡,彷彿說的查文斌就是戴笠在世,蔣總統的心腹。而我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當他把最後一根菸抽完並且把菸頭狠狠的砸在地上的時候,我看見他那三七分的頭髮都已經要炸開了。

    我看到他走出大門,然後對著那個民兵守衛吼道︰「把這個通敵嫌犯捆起來,明天直接送到縣裡去!」

    接著,我又聽到他喊道︰「老天爺,天吶!快跑!」

    我扭頭朝著門外望去,原本陰濛濛的天突然變成了紅色,遠處屋頂上的瓦片,堆曬著的小麥桿子,屋外的籬笆,還有一條狗和幾隻雞全都成了紅色。我的耳邊響起了劇烈的「轟隆隆」的聲音,就好像是有飛機略過我的頭頂,下一秒,我聽見了有史以來最響的爆炸聲,比我老家山裡炸石頭的炸藥包要響得多,那股子氣浪直接掀翻了屋頂,我聽見瓦片不斷落地的聲音。我面前的桌子、我坐著的凳子,還有整個大地在那一剎那都在搖晃。

    這就是地震?我的腦子裡是這樣想的。

    「小憶!快跑!好像出事了!」

    我抬頭看,是胖子和小白火急火燎的衝了過來,他們倆剛才被關在隔壁原來堆放小麥的庫裡面壁。

    等我剛走出大門,只見外面到處都是衝天的火光,屯子裡老人的哭喊聲,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畜生們紛紛衝出柵欄滿道亂竄,騾子和豬在奔跑的時候甚至互相撞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離我大約一百米遠的地方,剛才那個審問我的幹部背部朝上趴在地上。他的背上有一個海碗大的窟窿,那血早已染紅了四周的一片,而他的身上衣服還冒著火苗和青煙,身體依舊在微微抽搐著。

    亂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跟他一樣。我聽見有幾個老人連哭帶喊的叫道︰「快跑啊!這是小日本又打回來了,天上在往下扔炸彈呢!」

    「打仗了?」胖子對著那個手裡夾著一條羊的老頭喊道,老頭並沒有理會他,我看到他一溜煙的就往後山跑,那裡有個防空洞,當年為了防甦聯核大戰修的。

    我當時腦子裡一愣,難道真讓那個幹部說中了,他剛才分明是有像我說道︰「如果查文斌是個通敵的間諜,那他將給我們的祖國帶來多大的災難你知道嘛?」

    「快看!」袁小白對著我們叫道。

    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我看到天空中有了一顆非常巨大而明亮的火球拖著長長的尾巴向山崗後面飛去,緊接著是第二顆和第三顆……

    天空中如同禮花彈一般的到處亂飛著火球,有大的,有小的,有的離著近能聽到呼嘯的「嗖嗖」聲,尖銳而又刺耳。爆炸聲,撞擊聲,轟隆聲,我看到整個天都被燒成了紅色,我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我能做什麼?我只能楞在原地,傻傻的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袁小白扯著我的肩膀跳著腳喊道︰「隕石!是隕石啊!我的天啊,這是世界末日要來臨了嘛!」

    正說著,一顆火球又落了下來,離著我們不遠,我親眼看見那棟屋子如同可憐的破爛一般灰飛煙滅,那騰起的爆炸衝擊波刮過我的臉,是那樣的燙。

    胖子拉著我,他的力氣大,直到把我拖得倒在了地上,我才連滾帶爬的反應過來。跑吧,向著後山,我們三個加入了逃命的隊伍。

    防空洞裡到處都是哀嚎的人,被倒塌的房屋砸傷的,被火燙傷的,被震傷的,這裡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青壯年基本都去搜山了,若是全村人都在,那今天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查文斌的失蹤是救了很多人。

    袁小白在替那些人包紮,我和胖子靠在一起,我心裡想的是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傍晚,有人找了進來,是搜山的隊伍回來了,我們也都陸陸續續的回到村裡。一番簡單的清點,至少三分之二的房屋被毀,當場死亡的有八人,受傷的二十來個,全部都是老人和婦女,萬幸的是沒有孩子。

    村子的正中央有一處直徑超過五米的大坑,坑裡還在冒著濃煙,一股嗆人的燒焦味到處瀰漫。那個年月農村裡最值錢的也就是糧食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還有些眷顧,關押我們的倉庫還是完好的,糧食也都在,對於剛走過動盪歲月的山裡人,至少人活著那就比什麼都強。

    屋子被毀的人被集中安排到了倉庫,我們三個知青則去了苗家,他家還是尚好的。

    很遺憾的是,邱大爺沒了,當人們扒拉開他家屋子的時候,他的身邊還有那隻黑貓也一併跟著他走了。一個民兵試圖把他彎曲的身子拉開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貓叫,那是一隻餓的嗷嗷叫的小貓,只有巴掌大,當它從邱大爺懷裡掙脫的時候直直的撲向了自己的母親,它用自己的小腦袋拚命拱著那隻已經冰涼的母貓,終於它很艱難的找到了母親的乳頭,含著它吸吮著……

    面對這樣的場景,我哭了,袁小白也哭了,我好像還聽見了胖子的啜泣聲,很多的人都哭了。有的人在指著天罵,還有更多的人奔向了下一座倒塌的房屋……

    那隻小貓被袁小白輕輕抱起,她把那隻小貓輕輕的貼在自己的臉上,那隻貓則用舌頭舔舐著她的淚水。

    她輕輕的對那隻貓說道︰「不怕,小東西,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八章︰智鬥

    那隻貓,袁小白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阿米」,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總之在查文斌失蹤的那幾天,它成了我們最大的依靠。

    同時,村子也開始陸續出現了怪事,首先是那些原本深不見底的水潭水位開始迅速下降,每天都能往下沉十幾米;第二,每天晚上12點左右,西山頭上都隱約可見一閃一閃的紅光,清晰可辨的鑼鼓聲和吟唱聲;第三,但凡是家中有嬰兒的入夜後必定不睡,啼哭到天亮為止;第四,家中有狗的徹夜安靜反倒躲進窩裡不敢出門,但是卻經常能聽見半夜時分有人從村中路過。

    村裡年紀大的人說是有陰兵過境,那些聲音就是它們弄出來的,有人晚上尿急起夜親眼看見門外有一排穿著白色喪服的人路過,當場嚇得就尿了褲子。那幾天,大家都心照不宣,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夜夜關門,家家熄燈,早早就進了屋子,我們也一樣。

    袁小白是女生,她也搬到我們的房間,中間用塊簾子拉著。白天,我們三人就藉著苗蘭家的獵狗進山找人,一連五天,查文斌依舊沒有音訊。

    第五天傍晚,我們正準備入睡,外面響起了敲門聲。胖子喜出望外,以為是查文斌回來了,連衣裳都沒穿就跑去開門,屋外站著的卻是老支書。

    那是個老狐狸,沒有雞肉味絕對不出洞,他來的目的無非是那幾塊金子。

    原來水塘裡的水就要見底了,他怕村裡有人先發現了想讓我們幾個先下去,說到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覺著,這麼一場天降大禍都沒給自己咋的,那就證明自己命硬的很,還會在乎什麼女鬼索命說法?

    胖子很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不去,至少我們不去,你要去,找別人,我們明天還得進山,要休息了。再說,這幾天村裡不太平。」然後他故意的看了一眼窗外小聲道︰「鬧鬼……」

    那老東西果然也不是善茬,就在這兒耍起了無賴︰「嘿,鬧鬼我也管不著,這事是你們先提出來的,這會兒想要反悔,門都沒有!」

    聽他這麼說,我也反駁了一句道︰「那下潭子的事兒我們也管不著啊。」

    「你們管不著?行啊,你們把那天我送來的東西,那些罐頭,水果還有糕點都吐出來。只要你們吐出個原樣來,這事兒就跟你們沒關係。」那老東西抽了口煙瞄了一眼床上的袁小白道︰「幾個小兔崽子跑我那去騙吃騙喝,膽子倒不小,我告訴你們,老子當年在關外可是抗聯的,什麼風浪沒見過!如果真不去,那也行,兩條路你們自己選。」

    「第一條路,我兒子是打算娶媳婦的,你們這樣一來把我準備的聘禮都給騙了去,那他的婚事自然也就泡了湯。要麼,把這女娃給我做兒媳;要麼我跟上級打個報告,就說你們在這兒的表現浮誇,資產階級思想冥頑不靈,而且還有通敵的嫌疑,上面這幾天正在調查特派員死亡的事兒,據我所知,那天他可是在審問你們!」

    「你!」我一時氣的沒話來,真沒想到這老東西把主意都打到小白的身上來了。「你不要血口噴人,他明明和其它人一樣是被天災砸死的!」

    「誰能證明?依我看,就是在審訊過程中你們原形畢露,為了逃脫罪責乘機殺了他,這樣也好,明天我就派人把你們送到縣裡去。」那老東西說完就作勢要走,胖子一把拉住了他笑著臉說道︰「哎呀,老支書,您看您這是跟我們孩子見氣呢,多大個事兒啊,不就下去摸幾條魚麼,我們去,我們去!明兒一早,您就在家裡聽信,這潭子的大黃魚可是個頂個的美味啊,咱還是老規矩,一人一半,您放心。」

    「一半?哈哈」那老東西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惡狠狠的看著我們道︰「吃我們屯子的,住我們屯子的,都到這份上了還想跟我談價錢?我告訴你們,撈上來多少就給我送過來多少,少一條黃魚我立刻報告縣裡你們通敵殺人!」

    「成、成!」胖子握著那老東西的手,一臉堆笑的說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辦事,您放心,這事兒沒跑的,少一個字兒你拿我是問!」

    「哼,算你識相!」

    我看那老東西走遠了,把門一關,然後一把就推向胖子,把他給推到桌子上撞了個趔趄,我對他吼道︰「你他媽瘋了嘛,這你也答應?這是明白著要把我們往坑裡送,邱大爺可不是死了,你以為查文斌跟我們說到真是開玩笑嘛?」

    「你凶啥!」胖子也發作了,他指著窗外吼道︰「你有能耐對他吼去!」

    我把臉一轉,冷哼道︰「至少我不會對他像個奴才一樣,任人擺佈!」

    「好了,你們別吵了!」袁小白勸道︰「都什麼時候還窩裡鬥,胖子,這事咱不能答應。那人不是我們殺的,村裡那麼多人死了,難道都是我們幹的?咱清清白白還怕他污衊不成?」

    我跟著說道︰「就是!」

    「我說兩位,清白?」胖子冷笑了一聲︰「呵呵,這世道你去跟誰談清白?小憶,你爹真的是反革命?還有小白,你父親是個正經商人不照樣被打成了資本家!還有我父親,不就是出面保了被冤枉的老戰友嘛,他又算是犯了哪門子的罪?清白!你們真的很天真,他說你是黑你就是黑的,這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胖子這番話說的讓我和小白啞口無言,是啊,我們是怎麼才會來這野人屯的難道自己忘記了嘛?

    我還是心有不甘︰「那就聽他擺佈?」

    「我呸,做他的春秋大夢去!看我不整死他,小憶,明天你就跟我去,咱就下面磨洋工,把那老東西給騙下去再說。」

    「你想幹嘛?殺人滅口?」

    「殺人?那犯法的事兒咱犯不著,給點教訓還是有必要的。小白,你收拾一下行禮,明兒傍晚咱們約定在村口見,這鬼地方不能再呆了,咱得跑!」

    按照胖子的計畫,我先下去,然後胖子半小時之後去找支書,就說發現了大量財寶需要他也下去一起搬。就他那個德行肯定見錢眼開,待他下去之後,胖子和我就閃進那天發現那個洞裡,然後再把梯子切斷。

    第二天一早,按照約定我率先下去,就是那天被我抽乾的第二口水塘。半小時之後,胖子屁顛顛的跑去了支書家,對著他耳朵一陣嘀咕,老東西果然上當。

    狐狸始終是狡猾的,他站在那上面一直在徘徊就是不肯下去,按照約定我舉起手電往上面晃了三下。那老東西在確保下面有人之後對胖子說道︰「你先下去,我跟在後面!」

    「成,那叔您悠著點,這下面我們找到個寶庫,有尊金菩薩像我跟小憶兩人都搬不動啊!這回咱是真要發了!」

    那老東西聽到這兒嘴巴都要笑咧開了,一邊往下爬一邊說道︰︰「嘿嘿,小子哎,放心,叔不會虧待你們的!哎,你慢點,慢點!」

    胖子的速度自然是比他要快,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了老支書的視線裡,但是在這關頭他哪裡還顧得上,反正只有一根梯子在,胖子又比他先下去還能飛了?這是真正的叫一根繩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當我看見胖子出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一把捏住他的腳,這可把胖子嚇了一跳,手都差點沒抓緊直接掉了下去。

    「這兒呢,這兒呢,進來!」

    我一把拉著胖子的手往裡一拽,還好,他的身形勉強還能鑽進來,一進來就跟我嘀咕︰「我的小夏爺,您老別跟殭屍似得亂伸手,這黑咕隆咚的真要嚇死人的!」

    「他下來沒?」

    「噓!聽聲兒,估摸著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我就聽見那老東西的喘氣聲,他腦門上的礦燈就在我面前一掃而過,但是此時他的注意力全在腳下也沒發現我們。又過了四五分鐘,我就聽見下面有人喊︰「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人呢?」

    我探頭一看,下面那老東西正拿著礦燈四處照呢,這傢伙,這回你可算是栽了!

    我果斷抽出腰上的柴刀把洞口的繩梯「嚓嚓」砍斷,那繩子「啪」得一下往地上一跌,那老東西抬頭一看,我也把礦燈給打開了對準他臉上照著道︰「老雜碎,敢陷害我們,你就在這下面慢慢等死吧!」

    出乎我的意料,這老東西竟然沒有發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哎,跟爺玩,你們還????@諾悖 br />
    「行啊,您老繼續嘴硬,我們可就不奉陪了,拜拜!」說罷我伸手去抓外面的梯子卻一把抓了個空,我往上摸也摸著,不對勁啊,剛剛明明我記得就在這洞口割斷的啊,梯子呢?

    「你們真以為我看不出你們那點道道?實話告訴你們,我早就料到你們沒安啥好心,我兩個兒子在上頭已經把梯子拉上去了,我出不去,你們倆也別想!能耐啊你們,行啊,看老子出去怎麼收拾你們,連同那個小娘們,你們一個沒的走,統統給你們送縣裡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5
第三十九章︰寶藏

    年輕總是會為付出一些代價,但是人卻又總是在這些代價中逐漸成長,我也不會例外。

    但是讓那老東西沒想到的是,年輕人可以被欺負,那是對現實不得不低頭,但是永遠不會被嚇唬。

    「怎麼辦?」胖子問我,我看他的表情已經猜到了八分。

    我回頭看了一眼背後那黑漆漆的岩洞對胖子說道︰「那還用說,上去也沒啥好果子吃,與其被他們整死還不如試一試。」

    「你先走!」我看見胖子低著頭在地上撿起了兩塊石頭,心裡不禁開始暗暗為那個老東西祈禱起來。

    果然,在我轉身後不久就聽到下面傳來一陣慘叫︰「哎喲!救命啊!兩個小兔崽子要殺人啊!」

    不再理會,我與胖子兩人各有個盞礦燈,那個年代的東西質量是沒話說的。這玩意雖然背著有些沉,但是能管上七八個小時,照的遠,還挺亮堂。入口比我們想像的要寬很多,我記得上次查文斌說裡面有風出來肯定是通向哪的,有風意味著就有出口,有出口,我和胖子就能逃出去,袁小白還在外面等我們呢!

    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這入口時寬時窄,窄的地方我能通過但是胖子可就慘了。通常就是他拉著我的腳,我在前面爬,他在後面用力,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劃的稀爛,皮肉之類的這會兒都已經不曉得痛了。

    時間在人執著的時候會過的特別快,當我發現眼前開始出現第一縷光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已經找到了出路。

    可是,我錯了,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光只有太陽和月亮才會發光,原來還有一種東西叫做金光!

    我呆了,呆在那兒動也不敢動,原來說有金子是真的!胖子不停的在後面催我,昨晚上吃的是靠地瓜,這小子一路跟在我後面沒少吃屁,早就被燻得不行了。

    「小憶,你他娘的墨跡啥,不會是又在醞釀煙霧彈吧!」

    「胖子,咱發了!啥?」

    我努力的扭過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說咱要發了!金子,數不清的金子!」

    「媽呀,真有金子啊!」胖子的腦袋一下子就頂在我的屁股上,正巧一個臭屁被崩了出來……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當我鑽出那個洞口的時候我抬頭看,天是亮的,有一縷光投射進來照在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上面有些刺眼。數不清的黃金,各種各樣式的,有金幣、有鏈子、有頭飾、大的更有金磚,最讓我覺得眼紅的是竟然還有一根金杖,就插在那堆金子裡頭。

    胖子一股腦的衝了過去,左手一個金碗,右手抓著一把鏈子,金燦燦的把他的臉都照花了︰「哇哇哇,發了、發了!這回真是小狗掉進糞坑了,吃飽了!」

    我和胖子一樣的激動,金子!誰他娘的不愛啊!雖然我們小,但是錢這玩意沒人嫌扎手的,我一併衝了進去,抓到哪個就往兜裡塞,那叫一個恨啊,太多了,哪裡裝得下。

    胖子和索性把衣服褲子全脫了,袖口打個結就當袋子使,嘩啦啦的往裡灌,那叫一個享受啊。就在我倆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有這麼多金子也沒用啊,我倆上哪花去啊?

    「等等,胖子,你說咱倆咋出去,這要是都出不去,守著這麼多金子有啥用?」

    「笨啊你,原路返回啊,有了這些,那老東西還敢不放梯子,信不信我到時候隨便丟個金碗他都能給咱跪下來叫爺!」

    「有道理啊!哈哈,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一陣子忙活過後,能裝的我倆全裝了,脖子上掛著金鏈子,能套多少是多少,手上,腳上,甚至是腳趾頭上都戴滿了金子,啥叫土豪?這才叫土豪!

    我嘴裡叼著個金碗朝著胖子呼哧道︰「走!」

    好傢伙,這腳下的腿才邁出去一步就往地上一趴,太沉了!

    「不行、不行,多了!」我不得不從身上取了一些丟了回去嘆道︰「真可惜,他娘的帶不走啊!」

    胖子比較想得開︰「沒事,明兒咱接著下來取,這往後的日子咱就天天吃肉,頓頓喝酒!哎,要是查爺也在就好了,他要知道咱真找到了不知道會怎樣?」

    「我在,就勸你們放下手中的東西……」

    「誰?文斌?」我問道。

    「嘩啦啦……」東南角,突然響起了一陣子金子踫撞的聲音,一個人從金子堆裡坐了起來正對著我倆笑,那傢伙,不是查文斌是誰?

    胖子把嘴裡的碗一吐大叫道︰「我的個祖宗,我可是想死你了啊!」還沒走出兩步,腿上套著那些金子就成了絆腳石,胖子也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查文斌也走了過來一邊扶起胖子一邊說道︰「哎,都放下吧,這些東西帶不走的。」

    胖子把腳下的那些鐲子摘了一些下來道︰「太多了是帶不走,沒事,一會兒我丟掉一下。剛好你也在,來,跟我們一樣把衣服脫了,一人少裝點出去也夠一輩子了。」

    「我是讓你們全放下,這裡的寶藏不能拿。」

    胖子對他白了一眼道︰「你糊塗了吧,這金子擱在誰手裡不是金子,你不是被那老頭的屁話給懵了吧,什麼女鬼,不照樣讓你給打的屁股尿流的跑了,有你在,我放心!」

    查文斌說道︰「先放下吧,你們倆聽說我,這批東西誰都拿不走,邱大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胖子你現在低頭看看你自己的腳下有什麼不同。」

    胖子把腳抬起來看看不解道︰「咱這好胳膊好腿的沒缺哪個零部件,能蹦能跳,有勁的很!」

    查文斌笑著說道︰「你再仔細看看呢,我和你有什麼不同?」

    「你是你,我是我,那當然不同,我的腿比你粗!」

    查文斌指著我說道︰「小憶,你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下有沒有影子?」

    我低頭一看,左腳動動,右腳動動,噯,真是活見鬼了,還真沒!

    「我影子呢?是這兒光線不夠吧?」

    查文斌用手指著自己腳下道︰「那你看我有沒有!」

    我一看,他還真有!我以為是自己這兒光線不夠,走到他身邊之後我倆肩並肩,他的手在動,地上的影子也跟著動,而我呢?無論我怎麼蹦,地上就是沒有我的影子!

    胖子見狀也過來試了試,跟我一樣,他也沒有影子!

    「查爺,這是咋回事,我們的影子呢?」

    查文斌也不解釋,又對我們說道︰「你們放下手上的金子再試試!」

    我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果不其然,腳下的影子瞬間出現了。胖子見我有了他也開始丟金子,果然,當我倆都赤條條的站在查文斌跟前的時候,影子又就重新出現了。

    「這是咋回事啊查爺?」

    「我想這筆寶藏應該受過詛咒。」查文斌接著說道︰「我比你們早一天到這兒,起初的時候跟你們一樣興奮,但是很快我就發現了問題,這些東西活人拿不走,如果拿走了,那人就會變成活死人。」

    「啥叫活死人?」

    「活死人就是沒有魂的人,沒有魂也就剩下了一副軀殼。慢慢的,你會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你也不會感受到溫度的變化,甚至,你會連自己是誰都忘掉。你的思想會逐漸變空,你的心也會慢慢凝固,到了最後,人還活著,但是這四周的一切就都和你無關了。」

    胖子一想到連吃啥都沒味道了,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了︰「那活著還有啥意思?」

    「所以,這些東西你帶不走,即使帶走了,對你而言也沒有用,你買到的任何東西都享受不了。」

    「為什麼會這樣?」

    查文斌轉身過去對我們說道︰「看哪兒,看見了嘛,那個角落裡。」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西北角落裡有個東西隱約在一閃一閃的發出金色的光。我們走過去一看,是一座神龕,上面供著一尊金狐狸像,這狐狸大小有半米高,它的尾巴在後面完全舒展開就跟千手觀音似得。

    「這狐狸像,好面熟啊!胖子你也覺得面熟,我也覺得,好像就是那晚咱們看見過的那個,是不是啊?你看那眼神,嬌滴滴的帶著一股子狐媚,這要是個真的狐狸都能把人魂給勾去。」

    「小憶,這回你算說對了,它的確能勾人魂魄,我想這影子的事兒八成就跟它有關。」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