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80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7
第44章 金卡客戶
  “叮!叮!叮!”

  流浪巫師用自己尖銳的長指甲敲擊著高腳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鄭清注意到他的玻璃杯中裝的是透明液體,一些金色星芒仿佛小魚兒一般,在液體中緩緩遊弋,帶出一道道波紋。

  “諸位年輕的巫師,非常高興你們接受邀請,來聽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絮絮叨叨。”

  屋子裏響起一陣善意的微笑。

  鄭清也笑著,坐直了身子。

  “首先,讓我們舉杯,慶祝鄭清同學剛才勇敢而傑出的表現;敬一位冉冉升起的符籙大師。”流浪巫師舉起手中的勃艮第杯,起祝道:“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所有人都站起身,大聲祝福著。

  鄭清措手不及,被嚇了一跳。

  “這是……”他捧著自己的酒杯,語無倫次的看著眾人,感到有些惶恐。

  三位夥伴都表情肅然,一絲不苟的飲下杯中的酒液。

  “沒有什麼不可以!”流浪巫師打斷他的自辯,轉頭看向剛剛進屋的多臂族侍者,笑道:“九有的小夥子還是這麼靦腆。”

  侍者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黑漆金鈿托盤放在玻璃茶幾上,便躬身告退。

  鄭清乘機把耳朵湊到蕭笑旁邊。

  蕭笑嘴唇微動,簡單解釋道:“這是巫師們的祝詞,類似於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更加聰明……你懂的。”

  鄭清臉上有些發燙,他迅速把目光轉向茶幾上的那個黑漆金鈿托盤。

  托盤上蓋著一塊紅色綢布,顏色與鄭清的袍色幾乎一致。

  流浪巫師撤下綢布,盤子裏是一張金質卡片。

  “這是流浪吧的VIP金卡。用這張卡在我的店裏,任何消費都可以打五折。”流浪巫師頓了頓,強調道:“任何消費。”

  鄭清立刻理解了店主的意思。

  對於第一大學的學生而言,流浪吧不僅僅是一個酒吧,更是一個隱秘的灰色坊市。

  高年級抄錄的一些魔法實驗數據;沉默森林流出的許多禁止市場交易的草藥;甚至包括龍蛋、塞壬幼崽、生人鬼魂這些法律明令禁止的商品,在這裏也能找到合適的賣家。

  如果自己用五折的價格從店裏買下,再用七八折的價格賣出去,轉手就是兩三折的利潤!

  即使不參與非法交易,單純一些珍稀商品的買賣就足以讓自己小富一場。

  鄭清的思維立刻發散開。

  他敏銳的察覺到,如果操作得當,這張金卡將會是一隻下金蛋的鵝。

  這個想法將他嚇了一跳。

  他立刻果斷拒絕道:“不,先生,您的禮物過於貴重,我們不能接受。”

  這一次,辛胖子與張季信罕見的沒有打岔。

  看得出,他們也被流浪巫師大手筆的饋贈嚇住了。

  “你們對那位小靈巫的救助,讓大巫師議會的人沒有借口闖進我的店鋪。這是謝禮,無需推辭。”流浪巫師拍了拍自己的法書,這張金卡化作一道金光,‘嗖’的一下竄進男生的袍子裏。

  幾個人嚇的一動也不敢動。

  鄭清腦海裏更是翻滾了無數念頭。

  似乎他們在不經意間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實際上,與這張卡相比,我更在意你製作符籙的技巧。”似乎察覺到年輕巫師的不安,流浪巫師溫言解釋道:“看得出,

你受過嚴格的訓練,基本功非常紮實……這一點在年輕巫師中非常可貴。沒有成千上萬次的練習,是不會有這種庖丁解牛的熟練技巧。”
  鄭清回過神,自矜的笑了笑。

  對於這點稱讚,他受之無愧。

  “你在大廳裏的表現人所共睹。能在這個年紀擁有這份沉澱,你不應該妄自菲薄。”流浪巫師滿意的稱讚著:“非常了不起……這張卡你理所應得。”

  “謝謝。”雖然已經接受了許多誇獎,鄭清仍舊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這張卡的有效期隻有一個學期。”流浪巫師擺擺手,示意鄭清不要著急道謝:“如果你希望在下個學期繼續使用它,那麼這個學期需要拿到相應的積分貢獻。”

  蕭笑抬起眉毛,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積分?”鄭清咧咧嘴。

  身為九有學院的學生,他現在最怵聽到與分數有關的話題了。

  “不是學分。”流浪巫師啞然失笑,他敲了敲吧台前飄著的法書,為幾位年輕巫師斟滿酒,解釋道:“不論是在酒吧內的消費,還是通過酒吧完成的交易。每一枚玉幣,等同於一個積分。期末積分1000分及以上的客人,可以繼續享受金卡待遇。”

  鄭清倒抽一口氣,有些心悸的摸了摸懷裏的卡片。

  他不認為自己一個學期能消費一千枚玉幣。

  也許,自己與金卡的緣分隻有一個學期。

  “這個主意不錯。”蕭笑若有所思的摩挲著酒杯。

  辛胖子與張季信沒有說話,他倆嘴裏塞滿了零食,聞言隻是費力的點著頭。

  鄭清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

  “我記得你有許多練習後的符籙,盡可以挑選出來,悉數寄在流浪吧托賣。想來店家會給你個不錯的價錢。”蕭笑提醒道。

  “價格可以放心,按照市價上浮20%。”流浪巫師似乎早有準備,立刻接口道:“種類不限、數量不限,如果你著急用錢,可以由店裏先把你的貨吃下……當然,會收一點手續費……你的符籙效果都非常不錯,如果量大,價格還有商量的餘地。”

  鄭清恍然大悟,立刻點頭答應了。

  他喜滋滋的摸了摸懷裏的金卡,覺得眼前鋪開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

  “其實我對教授你符籙之道的老師更感興趣。”流浪巫師看了看鄭清,忽然問道:“不知有沒有榮幸認識一下?”

  蕭笑非常敏感的抬起頭。

  他對鄭清那位神秘先生也很感興趣。

  “這件事需要征得先生同意。”鄭清含糊著,婉拒道:“我不敢隨意使用先生的名號。”

  他總不能告訴流浪巫師,自己也隻知道先生姓吳。

  “沒關係,來日方長。”察覺到鄭清的敷衍之意,流浪巫師立刻換了一個話題:“剛剛店裏來了幾位不速之客,也許你們會感興趣。”

  他翻動著自己手中的法書,在空地上打出一道三維投影。

  阿瑟·內斯與他的兩位小夥伴出現在幾個年輕巫師的眼前。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7
第45章 內斯家族的傳統
  法書投射在地上的三維影像異常逼真。

  幾位阿爾法老生身長與真人仿佛,他們的表情與神態也栩栩如生。

  鄭清甚至能從阿瑟·內斯臉上清晰的看到一絲含蓄的鄙夷。

  這與他印象中金發男生的笑容一模一樣。

  虛偽,自大。

  雖然街頭的衝突才過去一個星期,但在鄭清的感覺中,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瑟·內斯的形象在他腦海中也有些模糊了。

  唯獨這個虛偽自大的印象非常深刻。

  準確講,鄭清對阿瑟?內斯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步行街那個翹著下巴、舉著酒杯的身影上。

  入校以來,每天都有無數新奇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邊。

  如果不是社團邀請函的緣故,鄭清估計已經忘掉這個被自己的符紙砸在泥土中的阿爾法老生了。

  “你們之前在步行街上的衝突非常有趣,如果我沒看錯,這個內斯家的孩子曾經被你的鎮壓符砸在泥地裏。”流浪法師笑了笑,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非常值得稱讚的行為。”

  鄭清訥訥著,臉色又漲紅了。

  他發現無論別人誇他幾次,他始終會有種尷尬的感覺。

  為了消除這種不自在的情緒,鄭清換了一個話題。

  “那個黑頭發、東方麵孔的男生是誰?”他指著投影中央的那個身影,小聲詢問蕭笑。

  蕭笑罕見的遲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清楚。

  這比眼前的投影更讓人驚詫。

  “你竟然有不知道的事情!”他小聲嚷嚷著,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身邊的西瓜頭男生。

  他覺得自己旁邊站著一個假蕭笑。

  “學校上萬名學生,難道我要給每個人都建一個檔案嗎?”矮個子男生憤憤不平的打開自己的黑殼筆記本,把紙頁翻的嘩啦啦作響。

  “但是……”鄭清歎口氣,也覺得有點強人所難。

  “但是你父親就這麼做了。”流浪巫師忽然插口,說道:“在我的印象裏,你的父親就詳細記錄了七屆第一大學學生的名冊。”

  “又是他。”蕭笑鬱悶的合上筆記本,抓起桌子上的青蜂兒一飲而盡。

  鄭清腦海裏盤旋了無數問題,但流浪巫師輕而易舉的將話題轉了回去:

  “那個男生叫司馬易,是阿爾法學院星象07-1班的學生。”

  “在整個大一學期,他的確不夠出彩。沒有進入阿卡納名單,不是公費生,學科成績也不夠優異,甚至社團活動都很少參加。”

  “應該說,這是一個非常低調的學生。”

  “隻有一些教授對他有很高的評價——這還是我特意關注才了解到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為他屬於流浪吧的金卡客戶——不是敗家型的客戶,而是與你一樣,屬於高價值的客戶——估計我也不認識。”

  說到這裏,流浪巫師頗為感慨的舉了舉手中的酒杯,似乎在與司馬易的投影對飲:

  “第一大學每一屆學生裏都會湧現出許多優秀巫師。但不是每一個優秀巫師都能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讓我有興趣去了解。”

  說著,他又向鄭清舉了舉杯子:

  “雷哲算一個、你算一個,司馬易也是其中一個。”

  鄭清忙不迭的舉起杯子,與流浪巫師遙遙對飲了一下。

  也許因為酒勁兒上湧的原因,他的腦子有些遲鈍。

  心底的許多問題湧到嘴邊卻沒辦法說出口。

  流浪巫師似乎也有些累了,閉口不再說話。

  屋子裏一時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原來是這個欺負人的鱉犢子!”張季信忽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他終於想起麵前投影的幾個人是誰。

  “他來幹嘛!”他怒氣衝衝的站起身,瞪著被酒熏紅的雙眼,打算去找阿瑟·內斯的晦氣。

  “他已經走了。”蕭笑將他拽回座位,又給他手中塞了一杯妖血酒:“他們隻是在人群裏轉了轉,打聽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就離開了……不過他們內部好像出現了一點矛盾。”

  “你也看到了?”鄭清驚訝的看著西瓜頭:“他們到底來做什麼!”

  “也許是來喝酒,也許是來閑逛。”流浪法師收掉投影,看著麵前的男生,目光顯得非常幽深:“也許隻是想與你們見一見麵。”

  鄭清安靜的抿了一口青蜂兒,他覺得流浪法師還有話要說。

  青碧的液體湧進他的嘴裏,刺激著舌尖與味蕾,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內斯家的人一貫睚眥必報,這個不怎麼討喜的性格在第一大學非常著名。”流浪法師開始從懷裏掏出一個個朱漆小木盒,不緊不慢的擺在桌子上:

  “我記得七十多年前,當時內斯家在這裏上學的小子被臨鍾湖的魚人搶了書包,整整四年,他每天早上給湖裏丟一坨大王烏賊的糞便。整整四年!風雨無阻。”

  “為什麼丟糞便?”辛胖子好奇的問道。

  “也許守湖的凡爾納大叔知道這個答案……我猜大王烏賊的糞便裏有一些魚人討厭的信息。”流浪巫師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管怎樣,這些糞便攪得臨鍾湖的魚人雞犬不寧。據說那幾年湖裏魚人的生育率下降非常厲害。”

  “大王烏賊的糞便屬於巫盟規定的三級限製自由交易品,內斯家的小子怎麼能拿到那麼多批條?”蕭笑撫摸著自己的筆記本,目光灼灼的看著流浪巫師。

  “他沒有批條。但是他在我的酒吧裏遇到幾位手裏有貨的小夥子。”流浪巫師揪了揪自己的尖帽子,將目光藏在了帽簷下:“我一向不會阻止客人們之間良性的互動。

  蕭笑發出一聲短促刺耳的笑聲。

  “這些是什麼?”鄭清覺得蕭笑有些失禮,連忙指著桌子上那些排成一排的小盒子,問道。

  “一些小玩意兒,有人覺得你會需要,所以委托我來提個意向。”流浪法師打了一個響指,桌子上那些朱漆小盒的蓋子齊刷刷彈起。

  “苗疆的疳蠱、癲蠱、金蠶蠱,海地的巫毒娃娃,馬來西亞的降頭符咒……這些是一些報複性的小魔法;還有黑驢蹄子、黃狗皮子、五色桃印、七彩葫蘆……這些是防身用的護身符。”流浪法師伸出枯瘦的手指,一件件指著,向鄭清介紹:“聽說你在學校有些麻煩,有些客人覺得你會需要它們,委托我向你推銷。”

  “當然,必須承認,我不是一個好的推銷員。”

  “我隻能向你保證這些小東西物超所值。”

  鄭清看著麵前這些小盒子裏的物什,後背一陣發麻。

  蠱蟲們藏在各自的蟲繭中,鄭清看不到它們猙獰的麵孔;但是巫毒娃娃詭異的笑臉與降頭符咒散發的陰毒氣息卻讓他坐立不安。

  許久,他才壓低聲音拒絕道:“我沒錢。”

  “不要錢。”流浪巫師笑著,看著他:“你是店裏的金卡客戶,有足夠的信用將桌子上這些小玩意兒拿走。”

  鄭清驚訝的抬起頭,看了流浪巫師一眼。

  流浪巫師的麵孔隱藏在寬大的尖帽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還是不要了。”鄭清拒絕道:“我不認為在學校會需要這些東西。”

  旁邊的小夥伴們都露出讚同的表情。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8
第46章 燈火蟲的用途
  一隻肥胖的燈火蟲從藤皮上拔出尖銳的口器。

  一縷鮮紅的液體從藤條的傷口中緩緩溢出,在遇到空氣後迅速凝結成膠。

  肥碩的燈火蟲打開背上的甲殼,伸出一雙薄如蟬翼的翅膀,用力震了震。

  感覺到身體輕盈的飄起來,它滿意的多哼哼了幾聲。

  腳下的這段龍血藤已經無法為它提供充足的藤汁,它需要開啟一段新的旅程。

  觸角在濕潤的空氣中探尋到一絲異樣的氣息,這縷氣息令它心馳神往。

  也許隻有自己這樣強大的燈火蟲才能感受到那絲令人垂涎的召喚。

  肥碩的燈火蟲震動著翅膀,從龍血藤上飄了起來。

  四周那些弱小的同伴們仍在如癡如醉的吮吸著藤條裏殘存的那些寡淡的液體,它們對於一位強有力的競爭者離開表現的非常愉快。

  這些蠢貨。

  這隻肥大的燈火蟲仿佛嘲笑般嗡嗡著,離開那幾乎呆了一輩子的藤條。

  “每個群體中都有一些特立獨行的存在。”

  “他們或者是瘋子,或者是天才;或者是先行者,或者是殉道人。有的也許會開創曆史,比如我們第一大學這位偉大的校長;有的則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比如《君子與淑女》的那位主編。”

  “不論怎樣,他們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就像這隻燈火蟲。”

  流浪巫師笑眯眯的舉起手中的玻璃瓶,一隻體格明顯較其他同伴大許多的燈火蟲正在蜜罐裏掙紮不已。

  但這個香甜的陷阱比它預想的更加粘稠。

  當它從蜜糖裏費力的抽出一支細腳,又會有三支細腳陷的更深;當它吮幹淨翅膀上的糖汁,又發現甲殼上糊滿厚厚的戰利品。

  “不同產地的燈火蟲都會有不同的特性。”

  “比如隴上燈火蟲在秋後褪下的角質甲殼是祛風鎮痛的良藥;亞馬遜燈火蟲泡水超過三年的幼體可以用來作為獵妖的誘餌……許多妖魔都無法分辨這些幼蟲與巫師大腦的味道有什麼區別;還有比利牛斯燈火蟲,用鹽水浸漬、沸油輕炸後,是一種不錯的風味小吃。”

  鄭清瞟見辛胖子的喉結輕微蠕動了一下。

  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這個胖子竟然還能看見喉結!

  流浪巫師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粘稠的液體從四麵八方翻滾湧動,將那隻還在掙紮的肥胖燈火蟲徹底淹沒。

  “我店裏這些蟲子來自薩福克郡。”

  “它們在炮製藥酒的時候,是上佳的中和劑。”

  “以龍血藤的汁液喂養,在綠尾蜜蜂的蜂王漿裏釀製三十六天,然後與何首烏、金筍、肉豆蔻、蟾酥一起泡進琥珀光中,密封、避光、擇陰地埋放一年以上,就可以得到這種色澤絢麗,韻味無窮的飲料了。”

  流浪巫師舉起手中那杯透明的液體,向幾位年輕巫師舉了舉:

  “這是私人飲料,我管它叫‘流金歲月’。”

  他的杯子裏,那些金黃色的星芒仍舊如活物一般遊弋著,帶出一道道厚重的波紋。

  鄭清看向流浪巫師手邊的蜜罐。

  罐子裏,那隻肥胖的燈火蟲正向蜜糖更深處沉去。

  仿佛陷入琥珀中的小蟲子,間或觸電般掙紮一下。

  它的腹部仍在噴灑著銀白色的餘暉,隔著橘黃色的糖汁,像一粒閃閃發光的鑽石。

  “你還打算做一位特立獨行的學生嗎?”流浪巫師好整以暇,語氣溫和的問道。

  “不。

”鄭清斷然拒絕著,看著流浪巫師嘴角綻放的笑意,他補充道:“我不打算像這隻蟲子一樣以為自己非常獨特,結果最終掉進一個蜜罐裏,將自己的一生都陷進去。”
  流浪巫師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

  他終於抬起頭,扶了扶寬大的帽簷,露出一雙漆黑的,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

  “非常明智。”

  “但也非常愚蠢。”

  “在我漫長的生命裏,如果說有點什麼收獲,那就是冷漠。如果你想活的慈悲一點,就要做好掉眼淚的準備。”

  “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是死了能坐在嘉布遣會修道院的地下墓穴裏,跟其他虔誠的木乃伊們安靜等待天國的降臨。長大了,沿著尼羅河走了很遠,那些埋在沙漠深處的木乃伊告訴我,即便是神祇也有隕落的時候。”

  “第一大學不是伊甸園。”

  “這裏是巫師的獵場。”

  包房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龍血藤上趴著的燈火蟲們敏銳的察覺到這點,於是它們縮著肚子,收斂了散落的光輝。

  屋子裏愈發昏暗一些。

  “我們的確不需要那些涉及黑巫術的東西。”蕭笑在一旁忽然開口。

  他蹲在玻璃茶幾前,仔細打量著那些朱漆小盒,抬起頭,看向鄭清:“你的確不需要那些黑巫術……那會平白拉低你的身份。但你應該不會介意在學校帶一些防護用品。”

  “在巫師界,護身符永遠也沒有多餘的時候。”張季信也在旁邊補充道。

  他的酒氣似乎已經散去了一些,眼睛看上去已經不再通紅。

  隻有臉膛一如既往,紅的耀眼。

  鄭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就選個護身符吧。”

  既然兩個朋友都這麼建議,那麼自己最好還是接受。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於巫師界的理解與三歲小童無異。

  這種時候,適當聽取別人的建議非常有好處。

  “我也要!”辛胖子努力咽下嘴中的零食,興致勃勃的舉起手。

  “非常明智。”流浪巫師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他滿意的點著頭,揮手收起那些陰損嚇人的黑巫術咒具。

  茶幾上隻留下一排散發著柔和色彩的護身用品。

  “這是膠州產的黑驢蹄子,來自於一頭八十歲善終的老驢。它貢獻的四隻驢蹄,有兩個被三叉劍買下,還有一個被青丘蘇家的人拿走了。”流浪巫師指著朱漆盒子裏那個灰撲撲、仿佛酒盅一樣的小東西,提醒道:“如果我是你,一定會選它……據我所知,弗裏德曼爵士的朋友中有一位名叫將君的大三學生,有旱魃血統,是一頭覺醒不久的僵屍。”

  鄭清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學校還有僵屍?”

  “準確講,是僵屍學生。既然能有吸血鬼、狼人,為什麼不能有僵屍?”張季信一把抓住那個黑驢蹄子,塞進隻懷裏,笑眯眯的拍著鄭清肩膀:“你說過要送我們禮物,那我就選這個了!”

  鄭清暈暈乎乎的點點頭,總覺得哪裏不對。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8
第47章 護身符
  “這是來自翡冷翠的苦像十字架,據說經過弗洛倫撒大主教親自祝福。雖然天主教的聲譽在學校裏有些欠佳,但不得不承認,他們對聖哲的話有著異乎尋常的理解。”

  流浪巫師托著朱漆小盒,遞到鄭清麵前,向他展示盒子裏那枚銀光閃閃的飾品:

  “聽說你已經從校工委領取了午夜巡邏的懲罰……老實講,對於新生而言,這個懲罰有些過於苛刻。”

  “校園裏雖然沒有太多邪惡的存在,但是校園深處偶爾也會有幾隻充滿怨氣的縛地靈。對於它們而言,苦像十字架充滿救贖的光輝比硫酸還可怕。”

  “翡冷翠是哪裏?”鄭清傻乎乎的問了另一個問題。

  “佛羅倫薩的另一種稱呼。”蕭笑從盒子裏拿走那枚十字架,湊到眼前打量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塞進口袋裏:“那我就要這個了!圖書館深處遊蕩的惡靈也許比校園裏更多一些。”

  鄭清聳聳肩,看向下一個盒子。

  “五彩桃符,百年雷擊老桃木所刻,長一寸三分,重七錢。上麵微刻著神荼、鬱壘的浮雕,未上漆,有包漿。用來祈福避禍、驅鬼鎮邪再好不過了。”

  “這也是店裏一位客戶寄賣的物品……從品相、包漿這些方麵可以判斷這枚桃符已經供奉超過五十年了,對許多巫師家庭而言都是不錯宅邸護符。我猜應該是那孩子從家裏偷偷拿出來的。”

  流浪巫師笑著,搖搖頭:“如果我家裏有這麼一枚桃符,我是決計不會拿出來賤賣的……脫離了原本家族的供奉,這枚桃符的效果大打折扣。”

  “太糟蹋了!”辛胖子心有戚戚的拿起桃符,揣進懷裏,憤憤不平的抱怨了兩句,然後轉頭看向鄭清,眨眨眼:“你常識少,不會照顧這枚桃符,還是我來幫你吧!”

  “我一直比較好奇神荼鬱壘為什麼總在打牌。”鄭清無所謂的點點頭,吐槽道:“從我在大明坊見到第一張門神的時候起,這兩個家夥就總在打牌……這個星期在教學樓見過好幾副不同款式的門神,無一例外都在打牌。”

  “因為他們隻有兩個人,加上鬱壘的那頭白虎也才三個,湊不夠一桌麻將。”蕭笑在兩人身後非常好心的解釋道:“再者說,刻畫幾張撲克比刻畫一副麻將簡單不少,魔法工匠都是一些討厭麻煩的家夥。”

  “但是,為什麼他們要打牌呢?”鄭清仍舊不解:“他們不是守護神嗎?”

  “你不是學生嗎?為什麼要來酒吧!”辛胖子一臉見鬼的模樣:“守護神也是……神,好吧!他們也需要偶爾休閑一下。要知道,整天看門可是個苦差事!”

  鄭清忍著笑意,把目光落在後麵的盒子上。

  “這個小盒子裏是什麼?為什麼沒有打開?”他詫異的指著一個朱漆小盒子裏的黑漆小匣子,詢問流浪巫師:“盒子裏封印東西了?”

  黑漆小匣子約莫一寸長短,兩指寬細,四麵看不到一絲縫隙,隻在盒頂開了一個米粒大的小孔。盒子四周繪滿了金色符文,鄭清看得出這些是封印符籙。

  “如你所見。”流浪巫師微笑著,手指輕撫過黑漆小匣,在盒頂那個米粒小孔處略略一頓:“這個匣子裏確實封印了一個小東西……隻不過,這個小東西對巫師而言是非常不錯的守衛。它是一隻飛蜈蚣。”

  “飛蜈蚣?”鄭清隱約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飛蜈蚣。魔法生物界,上古生物門,蟲綱,節肢多足目,有翅科,蜈蚣屬,

飛蜈蚣種。擅治妖邪,以妖魔腦髓為生。”蕭笑也湊上前,小心打量著那個黑漆小匣:
  “這種上古蟲蠆的遺種現在已經非常少見了,據說現在隻有紹興的百草園還有幾窩殘留,一直被紹興周家當做寶貝護著。隨意買賣這個小東西,會被周家起訴到巫盟高等法院。”

  “不愧是他的兒子,這種稀少的小玩意兒都能倒背如流。”流浪巫師撫掌而歎:“我也沒有更多解釋了。但是我可以確認,這個小東西確實是紹興周家的一位小少爺寄在店裏發賣的,有契約,是白戶,可以在市麵正常流通。”

  蕭笑黑著臉,抽身退後,不再吭氣。

  鄭清發現隻要對蕭笑提起他的父親,這個矮個子小男生情緒就會低沉下去。

  於是他飛快的挑起其他話題。

  “我怎麼覺得你家店裏這麼多別人家的寶貝。”鄭清看著流浪法師,嘿然:“這種隨便把東西抵押發賣的情況,總讓人想起賭場、當鋪之類不太好的地方。”

  “天下寶物有德者居之,想來他們也是德行不足吧。”流浪巫師油滑的回答著,順帶稍稍恭維了幾位年輕巫師一下:“如你們這些年輕有為的巫師,定然不會為了幾枚玉幣而糟蹋這些精美的藝術品。”

  “飛蜈蚣怎麼從匣子裏爬出來呢?”鄭清摸了摸黑漆小匣子,有些心動。

  “這就是魔法的神奇所在了。 ”流浪巫師話止於此,笑而不語。

  “那這個飛蜈蚣怎麼用?”鄭清換了一種問法:“遇到妖魔需要我打開匣子嗎?”

  “我可以為你演示一下。”流浪巫師拍拍手,多臂族侍者便提著一個兩尺高低的金屬籠子走了進來。

  籠子裏是一隻雙目猩紅的魔化老鼠。

  與一般老鼠相比,它的個體更大,肩頸處的肌肉更是誇張的突出來,加上外翻的獠牙,讓這種下水道裏的小生物看上去頗具威懾力。

  似乎感應到自己悲慘的命運,籠中小鼠瘋狂的掙紮起來,將鐵籠撞的砰砰作響,讓人有種它隨時會掙脫牢籠,肆意發狂的感覺。

  年輕巫師們緊張的站起身。

  鄭清甚至從灰布袋裏抽出幾張符紙,以防萬一。

  當鐵籠距離黑匣子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黑匣子忽然抖動一下,一道金光倏然射出,撞進鐵籠中。

  年輕巫師們嚇了一跳!

  流浪巫師卻紋絲不動,好整以暇的看著這幅場景,顯的胸有成竹。

  “吱吱!吱!”

  一聲短促尖銳的嘶吼之後,魔化小鼠撲倒在籠子裏,一動不動了。

  那道金光隨之斂回匣中。

  整個過程前後不足五秒,年輕巫師們甚至都沒有看清那道金光的身形。

  “天呐!”張季信手裏握著黑驢蹄子,一臉震驚:“這就是飛蜈蚣!我從來都以為這東西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兒!”

  “令人印象深刻。”蕭笑簡短的評價道。

  “的確物超所值。”辛胖子也點點頭。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8
第48章 飛蜈蚣
  也許因為籠子裏死去鼠妖血氣的衝撞,引起燈火蟲不安;

  也許因為匣子裏飛蜈蚣的獵食,對燈火蟲造成威脅;

  從龍血藤上灑下的光輝開始變的忽明忽暗,仿佛電壓不穩的燈光。

  這對正在觀察死亡鼠妖的辛胖子造成一些困擾。

  當然,這點光暗變化並不影響他判斷出鼠妖死亡的原因。

  “腦漿沒了。”他戴著鹿皮手套,一手捏著長柄小刀,一手抓著鑷子,翻動著鼠妖軟趴趴的頭皮,抬頭看了一眼幾位同伴。

  蕭笑默默頷首:“確實與傳言一樣。”

  鄭清努力湊到前麵,看到了小鼠空蕩蕩的腦殼。

  籠子裏的小鼠後腦已經被辛的手術刀剖開,可以清晰看到,鼠妖的腦髓被吸的幹幹淨淨。

  “就像你們所看見的一樣,飛蜈蚣會在妖魔靠近後迅速出擊,吸食妖魔的腦漿。”流浪巫師在旁邊解釋著:“帶著它,就等於穿了一件紫綬仙衣,足以讓你們規避校園裏絕大多數的風險。”

  “如果對麵是一頭大妖呢?”鄭清有點腦洞大開的問道。

  流浪巫師尚未回答,辛胖子已經一臉鄙夷的說道:“在這裏碰到大妖?除非大巫師會議的老頭子們都死光了!這裏是第一大學!巫師界力量的核心地帶!就算海妖王、巫妖王都沒辦法把爪子伸進來。”

  “伸進來也能給它剁了。”張季信點著頭,深表讚同。

  “如果黑獄出現意外,倒有可能讓大妖闖進來。”蕭笑冷不丁插口。

  辛與張季信同時倒抽一口氣,仿佛蕭笑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屋子裏溫度似乎一瞬間降低了許多。

  頭頂龍血藤上那些燈火蟲甚至短暫的收斂了光輝,讓屋子陷入黑暗。

  “絕對不可能!”辛胖子連連擺手。

  “胡言亂語!”張季信臉色紅的有些發紫了。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流浪巫師也開口,在一旁打著圓場。

  鄭清有點茫然。

  他對黑獄這個名字一無所知,所以不清楚幾個人為何反應如此強烈。

  但他知道另一個事實:

  “蕭笑雖然個子矮,但肯定已經不屬於兒童了……最少也是一個少年。”在黑暗中,他笑嘻嘻的說道。

  沒有人理會他的俏皮話。

  當屋子重新亮起燈光後,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蕭笑。

  但是西瓜頭男生將頭埋在筆記本中,假裝看不見。

  “如果遇到大妖,這頭小蟲子當然無能為力。”流浪巫師輕笑著,打破屋內有些沉默的氣氛:“但它的潛力非常驚人。”

  “就我所知,這類上古異蟲的能力,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變的更強……就像吸血鬼,越古老的吸血鬼越強大。”

  “據說紹興周氏有一頭飛蜈蚣的祖蟲,壽逾千載,強橫異常。一般妖魔在它的氣息下基本筋骨鬆軟,無力反抗。便是大妖都避讓不及。傳言那頭祖蟲被周氏供奉在祠堂中,守衛周氏根基。”

  “當然,一般的飛蜈蚣隻能治治不成氣候的野妖。想要將其調教的更出色,耗費也會非常驚人。”

  “它們怎麼發現獵物呢?”辛胖子正重新抓著鑷子與小刀,翻看鼠妖遺骸,聞言,好奇的追問:“它們長什麼樣子?”

  “飛蜈蚣沒有觸覺、嗅覺,它是通過氣息來判斷獵物;而且隻會襲擊氣息弱小的妖魔。就像這隻飛蜈蚣,隻能對付一般的流浪野妖。”

  “至於它的形態,

”流浪巫師搖搖頭:“很難描述……我隻能說它並不像你們想象的蟲蠆。第一大學高年級有一門名叫‘變態生命’的選修課,也許會涉及這些方麵。”
  “如果它吃飽了還會攻擊妖魔嗎?”蕭笑打開自己的筆記本,一邊飛快的速寫著,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看著幾位同伴專注的態度,鄭清有種怪異的感覺。

  包房似乎變成了教室,流浪巫師就是老師,大家正圍著老師認真學習。

  流浪巫師似乎也很喜歡這種氛圍,對他們的問題知無不答,答無不盡:

  “飛蜈蚣沒有吃飽的時候。”

  “對於這些小東西而言,黑匣子不僅是容身之所,更是它們的儲藏室。飛蜈蚣會將暫時吃不了的食物轉化做一種高能結晶體,以應對缺糧的日子。這種晶體被稱為‘烏靈膠’,是一種昂貴的原藥,在許多藥劑與試驗中都有應用。”

  “我覺得它的防禦範圍有點小。”鄭清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黑匣子。

  “這隻飛蜈蚣尚未經過祭煉,所以隻能感應十步以內的妖魔氣息。”流浪巫師笑眯眯的解釋著:“經過祭煉後的飛蜈蚣,可以保證飼主百米以內的安全。”

  “祭煉?怎麼祭煉?”鄭清腦海裏想起上元書肆裏那個粗暴的老頭子。

  “非常簡單。將指尖熱血順著匣子頂部這個米粒大小的氣孔滴進去,一日九次,血飼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與飛蜈蚣建立起初步的心靈感應。”

  流浪巫師托著朱漆小盒,在鄭清麵前演示:“如果能將這個小匣子做成掛墜, 日夜不離身,那麼溝通效果會更佳。平日裏喂養時也會省去許多功夫。”

  “我還需要喂養它?”鄭清忍不住問道:“有沒有風險?它會不會失控?比如萬一我身上沾了一些妖魔血液,他會不會撲上來,把我腦漿吸走?”

  “準確說,祭煉之後的飛蜈蚣,平日並不需要特意喂養。”流浪巫師強調著:“就像剛才那隻魔化小鼠,足夠它旬月消耗……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店裏隨時可以提供一打妖魔化的小生物。”

  “至於失控的風險,據我所知,沒有相關報道。”流浪巫師最後謹慎的總結道。

  “也就是說,這是一種需要我用血祭煉、貼身放置、形態不明、嗜好腦漿的上古蟲子。”鄭清腦海裏浮現出許多恐怖畫麵,忍不住搖搖頭,後背有些發涼,對麵前的小黑匣子敬謝不敏:“我覺得自己還是換個溫和點的護身符比較好。”

  “別介!這個小東西看上去挺好,不要錯過了。”辛胖子拉著嗓子勸了一句。

  “的確是個稀罕東西。”張季信摸出自己的黑驢蹄子,戀戀不舍的摸了幾下,塞進鄭清懷裏:“這個給你,我要飛蜈蚣!”

  說著,一把抓住飛蜈蚣的小匣子就塞進自己口袋裏。

  “你幾歲了……”鄭清握著幹癟的黑驢蹄,非常無語的看著紅臉膛男生:“看著挺穩重,怎麼做事情像個小孩子。”

  “他看著穩重?”辛胖子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那我是不是節食標兵!”

  於是,兩個壯碩的男生又開始怒目而視。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9
第49章 金卡客戶的優惠價
  不知不覺,鄭清等人在樓上已經呆了很長時間。

  辛胖子與張季信在酒桌前對拚了十多輪仍舊不分勝負。

  透過屋子斜上方狹小的天窗,可以看到外麵漫天的繁星隱約眨起了眼睛。

  燈火蟲們慢慢適應了年輕巫師不時折騰出的小動靜,從龍血藤上灑下的光輝恢複原本的穩定與明亮。

  流浪巫師倚靠在小吧台後,不緊不慢的啜著‘流金歲月’,看著幾個年輕人麵紅耳赤的爭論選擇什麼護身符,笑而不語。

  隻不過,在張季信拿走飛蜈蚣後,他們沒有再選定新的護身符。

  每個人都已經有了一道護身符,而且與店主也進行了充分的交流。

  是時候離開了。

  鄭清站起身,踟躕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夥伴們。

  也許讓他們提出離開會顯得比較委婉。

  他思量著,隱蔽的使了個眼色。

  或許因為酒精的刺激,剛剛有點小齟齬的辛胖子與張季信正興致勃勃的比秀肌肉,互相吹噓各自的豐功偉績。

  這兩個蠢貨可以無視了。

  鄭清歎著氣,轉頭看了蕭笑一眼。

  隻不過西瓜頭錯會了他的意思。

  “那塊‘泰山石敢當’也不錯。”蕭笑指著茶幾邊角一個稍微大一些的朱漆小盒,對鄭清說:“也許迪倫會喜歡把它擺在自己的棺材前麵。”

  那是一塊灰撲撲的甕形石刻。

  石刻頂部盤著一條打盹的負屭,底部趴著一隻縮頭烏龜。甕體中央,用蝌蚪文陰刻著‘石敢當’三個字,左右陽刻著‘泰山’兩個字。

  鄭清想到送給自己八卦袖口的吸血狼人舍友,打消了立即離開的想法,讚同的點點頭。

  “這塊‘泰山石敢當’是用泰山頂峰的靈石雕琢而成。高三寸三分,重三兩三錢。符文流暢,刀工細膩,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把它放置在宿舍裏或者書桌上,可鎮一切不詳、擋萬般魍魎、無數邪魅。”

  流浪巫師將匣子遞到鄭清麵前,一副戀戀不舍的表情:“你們的眼光的確不錯。如果不是它太小,對我沒什麼大用,這件小東西我更願意放在自己的書桌上。”

  鄭清無視了店主的這些話。

  在他看來,不論流浪巫師用了多麼天花亂墜、依依不舍的描述,都掩蓋不了他在售賣這件護身符的本質。

  “如果不舍得,完全可以不拿出來。”蕭笑在一旁尖銳的指出這點。

  流浪巫師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低下頭,專心致誌的給自己斟酒。

  “要不要再給別人拿點禮物?”將鎮邪石收在灰布袋後,鄭清猶豫著,看了蕭笑一眼。

  “你想給誰?”蕭笑的回答永遠切中要害。

  鄭清腦海裏立刻浮現了一個紅發高挑的身影。

  他飛快的搖搖頭,想讓這個不靠譜的想法迅速消失,他清清嗓子,問其他人:“你們還有其他想要的嗎?”

  蕭笑搖頭,表示不需要了。

  辛胖子與張季信則傻乎乎的抬起頭,努力思索鄭清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需要,以後還可以繼續光顧這處小店。流浪吧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流浪巫師忽然抬起頭,笑眯眯說道:“我認為對於你們而言,這五件小東西已經足夠應付校園裏的風險了。”

  “多謝您的慷慨饋贈!”鄭清適時表現出一臉的感激涕零。

  “就是,就是。如果在坊市裏,買這些東西要花不少錢的!”蕭笑也附和道。

  “饋贈?”店主的聲音顯得很驚訝:“不!你是金卡客戶,隻會得到資源或支付方麵的優惠……巫師世界崇尚等價交換……如果我把這些東西贈給你,你會心安理得的接受嗎?”

  的確,背負流浪巫師莫名的饋贈,並不是一種愉快的體驗。

  “那我怎麼支付貨款呢?”鄭清深深的歎口氣。

  他剛才也隻是試探一下,看能不能免費拿走這些護身符。

  “金卡客戶可以免息掛賬。而且本店支持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流浪巫師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張黑色算盤,劈裏啪啦打的異常起勁:

  “八十載善終黑驢老蹄一隻,金卡客戶折後價:玉幣二十枚;”

  “翡冷翠苦像十字架一支,金卡客戶折後價:玉幣五枚;”

  “百年雷擊木五彩桃符一塊,金卡客戶折後價:玉幣七枚;”

  “飛蜈蚣及黑穴一組,金卡客戶折後價:玉幣十三枚;”

  “泰山石敢當靈刻一尊,金卡客戶折後價:玉幣六枚。”

  “總計五十一枚玉幣,金卡客戶量大從優,抹去零頭,承惠五十枚玉幣,請您過目!”

  鄭清聽完,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他扶著張季信的胳膊站起身,失聲喊道:“這麼貴!”

  由不得他不失色。

  要知道,公費生的全額獎學金也才十枚玉幣。

  而他懷裏那隻幹癟的驢蹄子,竟然要十三枚玉幣!

  搶劫也不會來的更快了。

  “金卡客戶支持掛賬一年,你隻需要在年內還清這筆貨款就可以了。”流浪巫師強調道:“這種掛賬是無息的!如果一般客戶,掛賬期最多隻有三個月,而且店裏會收一粒金豆周息。”

  “你完全可以去放高利貸。”鄭清忍不住吐槽。

  “本店兼營資金融通業務,如果有需要請多多惠顧。”流浪巫師笑容可掬的點著頭。

  “惠不起啊。”鄭清長歎一聲:“你剛才提到可以以物易物?”

  “對。藥劑、咒語、陣式、古籍、裝備等等,任何事物都可以抵賬。如果有你不認識的靈物或者古物,本店還提供物美價廉的鑒定業務。當然,金卡客戶可以免鑒定費。”看得出,流浪巫師對於自己的業務非常熟悉。

  “符籙怎麼算。”鄭清索性直截了當的問道。

  “按照當前市價,你隻需要提供五百張標準製式的符籙就可以了。符籙種類沒有要求、封靈方式沒有要求,但是這些符籙的有效期至少需要三個月以上。”流浪巫師似乎對這個回答期待已久,鄭清剛問完,他就迫不及待的報出相應的答案。

  甚至都沒有撥兩下麵前那個黑色的小算盤!

  “瘋了嗎!”鄭清幾乎喊起來:“五百張!三個月以上的標準符籙!!”

  “你幹嘛不去搶劫!!”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0:49
第50章 巫師是如何砍價的
  在巫師界,符籙一直屬於諸多巫師居家旅行必備之物。

  一個巫師可以不擅長語調詭異的魔咒;可以不會調配工序複雜的藥劑;但他一定能夠使用符籙。

  隻需要很少的魔力與簡單的儀式——有時甚至連儀式都可以無需準備——任何一個可以搓出櫻桃大小火球的巫師,都能通過符籙釋放出讓天地為之震撼的力量。

  也因此,作為巫師界秩序維護者的巫師聯盟,對於市場上流通的符籙進行了嚴格管控。

  從符籙的品相、到其不同的威力、再到流通中符籙的數量,巫盟都作出了詳盡的要求,為此還專門頒布了《巫師聯盟符籙管理辦法》。

  理論上,市場中禁止流通有效期三個月以上、具有一般殺傷力的符籙,且單一客戶購買五十張以上符籙要報備三叉劍記錄。

  但實際操作中,這項辦法並沒有被嚴格執行。

  因為巫師界的律師們對於‘具有一般殺傷力’的判定標準一直爭論不休。

  當然,《巫師聯盟符籙管理辦法》的出台也為市場流通的符籙製定了一個基本標準。

  比如,巫師們將有效期三個月的符籙稱為‘標準符籙’,以區別三個月以上的‘精品符籙’與三個月以下的‘劣質符籙’。

  再比如,巫師們講五十張符籙稱為‘一手’,意思是一個手五個指頭,代表五十張符籙,一次交易隻能以此為限;老派巫師交易後會握手,以確認成交;每次隻能交易五十張,每次交易後巫師都需要重新發起交易,故此以‘一手’作為一次符籙完整交易的代稱。

  即便是標準符籙,在不同地區的價格也有一定差別。

  貝塔鎮位於布吉島第一大學外圍,這裏擁有巫師界最大規模的製符師,因此當地的符籙市場為整個巫師界符籙市場提供了基準價格。

  換一種說法,可以理解為:這裏的標準符籙在巫師界的價格最低。

  所以,對於流浪巫師給出的彙兌比率,鄭清有理由震驚。

  按照貝塔鎮的行價,一張有效期達三個月的標準符籙,按最簡單的靜心符,基準價格都在一粒金豆子以上。

  對巫師而言,符籙疊加使用效果更佳,因此同批次符籙成單位銷售價格更高。

  比如一張靜心符市價一粒金豆子;一手靜心符,即五十張靜心符,市價就會飆升至六十粒金豆子。

  而流浪巫師報出的五百張符籙,市價最少600粒金豆子,換成玉幣足足六十枚!

  如果裏麵再夾幾張稍微複雜點的符籙,或者這批符籙通過拍賣行出售,價值隻會更高!

  “您這是搶劫,先生!”鄭清嚷嚷著,激動的揮著手,臉上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尊重與慎重。

  “這個價格經過嚴格評估。”流浪巫師非常冷靜的分析道:“按照你以往練習的強度,手頭應該積攢有大量符籙……可以推測,你積攢的符籙有一些已經失效、有一些接近失效期、還有帶瑕疵的符籙,要另算蟲耗、修紙、包裝等等。五十枚玉幣已經屬於良心價了。”

  鄭清目瞪狗呆,竟無言以對。

  他的灰布袋裏的確有許多積攢的符籙,但這些存貨他打算賣出去賺點生活費。

  在麵試官托馬斯提醒之後,鄭清便梳理過一遍自己的小金庫。

  根據他最近一段時間所了解到的市場行情,這批存貨中,屬於‘劣質品’的符籙有近千張;屬於‘標準’等級的符籙有近四百張;甚至還有三四十張屬於‘精品’的符籙。

  “非標準符籙您要嗎?”眼瞅著流浪巫師寸步不讓,鄭清便打算換個思路。

  也許因為‘劣質品’的名字不好聽,鄭清特意用了一個非常中性的問法。

  “精品符籙在市場上一貫受到廣泛歡迎。”流浪巫師非常油滑的回答道。

  “我是指沒有達到標準的符籙。”鄭清漲紅臉,悶聲悶氣的糾正道。

  “哦,劣質品啊。”流浪巫師幹巴巴的回道:“按照行價,一枚銅子換一張劣質符,量大的話賣家還要給優惠。”

  “也就是說,一千張劣質符才一枚玉幣!”鄭清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比搶劫還惡劣。”

  “誰也不能保證劣質符籙的質量。”流浪巫師也很無奈:“連三個月的有效期都無法達到的符籙,在構圖或者封靈方麵肯定有缺陷……這種符籙在使用中很考驗巫師的運氣。而大多數巫師並不喜歡靠運氣施展法術。”

  “但您這個店並沒有購銷符籙的資質。”一直站在一旁的蕭笑忽然開口:“眾所周知, 符籙貿易屬於巫盟專營業務。”

  流浪巫師顯然被問了一個措手不及。

  也許很久都沒有人問過他有關資質或者合法方麵的問題了。

  “這屬於個人對個人的一種銷售方式,簡稱‘P2P’。”流浪巫師含糊的解釋道:“就是兩個巫師之間直接交易,我的店隻是一個居中撮合的場所……就是這樣。”

  “您也沒有給我們開發票,而且這些東西的來源……你懂的。”蕭笑顯然發現他的切入點很有效,於是他抱著自己的筆記本,義正言辭的看著流浪巫師:“所以價格方麵需要你再考慮一下。”

  “五百張標準符籙,會壓款、有失效風險、而且這已經是金卡客戶五折後的價格了……沒有商量的餘地。”流浪巫師很快穩住陣腳,非常果斷的拒絕道。

  “我們屬於準未成年人!應該有適當優惠。”

  “你們都是大學生了!”流浪巫師忍不住吐槽:“要成熟點。”

  鄭清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砍價,相當無力。

  “要不你請我們一杯飲料吧。”察覺到降價無望,鄭清最終提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正在爭執中的兩人同時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可以!”流浪巫師神色一輕,很顯然鬆了一口氣:“我去拿酒!”

  說完,竟沒有召喚店裏的侍應生,徑直離開了包房。

  看得出,他對能夠用幾瓶酒堵住這些年輕巫師的嘴感到非常滿意。

  鄭清也舒了口氣。

  在流浪巫師離開包房後,他轉頭看向幾位同伴。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4
第51章 醉鬼與契約
  也許因為主人的離去。

  龍血藤上掛著的燈火蟲們顯得輕鬆了許多。

  它們腹部灑下的光輝也開始有了輕微的變化。

  或明、或暗,輕重不一。

  有的蟲子甚至突破了銀白的色彩,有了其他顏色。

  鄭清就看見一隻趴在青蜂兒酒瓶口,啜著殘餘酒液的燈火蟲,腹部灑出的光輝變成了顫顫巍巍的淡綠色。

  如果在平時,他會非常感興趣的湊過去,順便拉著蕭笑讓他解釋一番。

  但現在,他有更糟心的事情要處理。

  “雖然我並不介意給你們買點小禮物,但是現在這堆東西的價格的確超出我的預算範圍。”

  鄭清看著幾位同伴,非常認真的說道:“你們要想辦法給我填點窟窿。”

  包房內其他幾位年輕巫師的表現各不相同。

  蕭笑捏著下巴,盯著漫天繁星,目無焦距,若有所思的點著頭。

  但看他那飄忽不定的眼神,鄭清很懷疑他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而另外兩個喝高了蠢貨更不用指望了。

  辛胖子原本白胖的臉頰掛上了兩朵紅雲,而且他的鼻頭不知為何紅的發亮,看上去仿佛一個劣質的小醜。

  此刻他正蹲在那隻死去鼠妖的屍體前,一本正經的念念有詞,為它祈禱。

  當然,如果這個胖子不把刀、叉、餐盤、味醬、調料等東西擺在鼠妖的身邊,他的祈禱會顯得更虔誠一點。

  相對而言,張季信似乎更讓人放心一些。

  與胖子相比,紅臉膛的男生酒後臉色與平日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也沒對鼠妖或者燈火蟲等屋子裏的小動物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

  隻不過他似乎把自己當成了一隻蟲子,癱在沙發上,身子一伸一縮。

  ……咕湧……咕湧……咕湧……

  堅定不移的從沙發一頭拱到另一頭,然後再掉頭拱回去。

  “你們這群魂淡!”鄭清絕望的捂著腦袋:“難道還要我把你們抬回去?!”

  “你說什麼?”蕭笑終於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

  “我是說,這些東西太貴了!”鄭清立刻接上話頭,他搓著手,目光在幾位同伴身上流轉,著重在他們的口袋處停留了一下。

  蕭笑非常敏銳的察覺了他的未竟之意。

  “谘詢費。”矮個子的西瓜頭頗為自矜的理了理袍子,笑容可掬的看著鄭清。

  鄭清也非常迅速的理解了蕭笑這三個字的意思——他應該是指平日裏給自己答疑解惑的費用。

  這個說法很合理,從開學到現在,蕭笑的確給了他非常多的有效信息。

  對於巫師而言,知識就是金錢。

  鄭清想起西瓜頭男生破舊的襯衫,頹然的放下手臂,認可了他的說法,認命的點點頭。

  黑色茶幾前,辛胖子已經做完餐前禱告。

  鼠妖的屍體安穩的擺在了那張錯彩鏤金的餐盤中,腦袋與尾巴被切下來,身子被整整齊齊的剖成兩片,上麵還撒了幾粒蔥花,淋上了幾道顏色鮮豔的醬汁。

  鬼知道他從什麼地方翻出來的調料!

  這頭胖子還給自己的頸子上係了一塊手帕,充當餐巾——這塊手帕原本放在沙發的扶手上,也不知多少人在屁股底下坐過。

  此刻,他正左手持刀,右手拿叉,麵目祥和,笑容滿麵,準備‘いただきます’(itadakimasu)。

  “這個東西不能吃!”

  鄭清費勁的把他從茶幾前拖起來,

扔到沙發上,順便壓住在沙發上來回咕湧的張季信。
  “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

  胖子嚎叫著,掙紮著,踉踉蹌蹌的站起身。

  剛剛被他砸在身下的張季信也跟著,嗷的一聲跳了起來:

  “破繭化蝶!我是要衝破枷鎖的男人!”

  兩個醉鬼互相看了一眼,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熱淚盈眶。

  “衝破枷鎖,真男人!”

  “吃遍天下,我敬你是條漢子!”

  鄭清站在一旁,看的臉熱牙酸,尷尬無語。

  “如果有錄像機就好了。”他扭頭看了蕭笑一眼。

  “的確,應該帶上幾朵映像花。”蕭笑也從巫師的角度表達了自己的可惜之情。

  “是男人,先給我把賬補了!”鄭清回過頭,沒好氣的向兩個家夥噴著唾沫:“否則就給我安安穩穩的坐下!”

  辛胖子與張季信喝的雙眼朦朧,腳步趔趄,但非常神奇的是,他們竟然也清楚的理解了鄭清的意思。

  “要命沒有,要錢一條!”辛胖子咚咚錘著胸口,一臉豪氣:“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大不了把命賣給你!”

  “就是,就是!”張季信在一邊大著舌頭,連連點頭:“賣命就很好!賣命就很好!談錢多傷感情!”

  “說話前先把舌頭捋直咯,”鄭清扶額,歎道:“什麼叫‘要命沒有’!而且……為了一個護身符把命賣了,你不怕你哥把你腿打斷了嗎?”

  說著,他斜了一眼紅臉男生。

  張季信似乎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打了個嗝,繼而大怒道:

  “我是要衝破枷鎖的男人!破繭化蝶,從賣命開始!”

  “是極!是極!”辛胖子也在一邊鼓噪:“賣命都不怕,還怕吃不到好東西?”

  “……”

  醉酒的人毫無邏輯可言。

  鄭清歎口氣,覺得自己與這兩個蠢貨完全無法交流。

  “要簽契約麼。”蕭笑在兩人身後陰森森的問道。

  說著,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羊皮紙與一根鮮紅色的羽毛筆,遞到兩個醉鬼麵前。

  鄭清隱約在羊皮紙的卷首看見‘賣身契’幾個鎏金大字。

  “簽就簽……嗝!”張季信又打了一個響嗝。

  “不簽你是孫子!”辛胖子抬著下巴,努力擠出一個鄙視的表情。

  “我敢簽,你敢簽麼?”紅臉男生偏著頭,橫眼看胖子。

  “你敢我就敢!”辛胖子的紅鼻頭在昏暗的房間內閃閃發亮。

  兩頭醉醺醺的人形野獸又開始互相瞪眼睛吹氣。

  龍血藤上的燈火蟲們恰到好處的抖動起肚皮,忽明忽暗的光線打在兩個醉鬼的臉上,讓這種針鋒相對的感覺更加強烈。

  “這不太好吧。”鄭清似乎有些不安。

  “完全沒關係。”蕭笑揚了揚手中的契約,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有效期一年的私人雇傭契約,買兩個強壯的勞力,非常劃算。”

  “不,我隻是擔心酒醉狀態下的契約會不會無效。”鄭清非常誠懇的攤攤手,表示西瓜頭完全錯會了自己的意思。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4
第52章 為蘿莉而鬥爭
  對於巫師而言,魔法契約是一種司空見慣、且非常流行的約束手段。

  古老,但是非常有效。

  在沒有邏輯可言的巫師世界,這種依靠未知神秘來維持的信用體係經曆了漫長時間的考驗,獲得了所有巫師的信任。

  按照《巫師界大百科全書》的詞條解釋,魔法契約是以魔力為核心,以文書、魔法陣式、咒語、巫藥等載體為中介,溝通星空深處的神秘存在為見證,在締約雙方共同認可的情況下,簽署的具有強製執行力的關係證明。

  與古代巫師喜愛的奴役契約、主仆契約、懲罰契約等形式不同;現代巫師界較為流行以人為本的平等契約。

  現代魔法契約著重規範了締約雙方的權利與義務,一般情況下禁止對締約者的人身權利造成損害。為此,巫師聯盟全體會議特意通過了《憲法第十三修正案》,廢除了奴隸製和強迫勞役,除非是作為犯罪的懲罰。

  所以,在現代語境下,訂立魔法契約並不像大多數人所想象的那樣,充滿欺詐與惡意。

  因此,酒勁兒微微上湧的兩個年輕人,對拐帶兩個醉鬼簽署魔法契約毫無心理負擔。

  “魔法契約隻會考慮簽約人是否合格、締約雙方是否共同認可;不會測量簽約人血液中的酒精濃度。”蕭笑抓著羽毛筆,在羊皮紙卷上勾勾畫畫,最後滿意的點著頭,把草擬完畢的契約遞給鄭清過目。

  但這張塗塗改改的羊皮紙還沒落在鄭清手中,就被辛胖子一把搶過去。

  “簽個約也磨磨唧唧!”胖子用頸子上那個已經有些油膩膩的‘餐巾’擦了擦鼻頭,大聲嘲笑著:“一點不爺們兒!”

  說著,他手執那支白色象牙柄的銀質餐刀在拇指尖輕輕一劃。

  暗紅色的鮮血隨著劃痕飛快的滲出,把他的指頭染得通紅。

  辛胖子炫耀似的將這根帶血的手指頭在幾個人麵前晃了晃,然後徑直按在了那張羊皮紙卷末。

  “就是!就是!”張季信接過羊皮紙,也用餐刀在自己指頭上紮了一個窟窿,在卷末留下一個血指印,然後一臉驕傲的展示給鄭清看:

  “看見沒?!簽了!”

  “簽了!!”辛胖子攬著紅臉膛男生的肩膀,大吼著。

  “我簽它就是要證明,我是要打破枷鎖的男人!”

  “就是要證明,我是吃破天下的男人!!”

  “起來!要打破枷鎖的人們!!”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蘿莉而鬥爭!”

  兩個醉醺醺的壯漢手挽手,肩並肩,吼著歌,把龍血藤上的燈火蟲嚇滅了一片。

  即便在酒勁兒下有點暈暈乎乎的,鄭清也再一次被驚的目瞪狗呆。

  沒見過賣身賣的這麼幹脆利落,氣勢磅礴的!

  而且,為蘿莉而鬥爭是什麼鬼!

  他與蕭笑兩人目目相覷,覺得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排除耳邊的噪音後,鄭清捏著那支火紅色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端端正正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蕭笑作為見證人,也簽了字。

  一溜火光閃過,羊皮紙化作一小簇灰燼。

  “這就完了?”鄭清看著一縷青煙在那小堆灰燼上繚繞三圈,消散一空,忍不住問道。

  “不然呢?”蕭笑收起那支羽毛筆,撇撇嘴:“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魔法雇傭契約,你還指望有頭惡魔在簽完契約後給你來一段履約警告嗎?”

  這應該是個冷笑話,

鄭清在心底判斷著,適時‘哈哈’笑了兩聲。
  但這次捧哏隻換來蕭笑一副看傻瓜的表情。

  “咳咳……你怎麼隨身還帶這種東西?”鄭清收斂幹笑,捏著羊皮契約殘餘的一點灰燼,一臉好奇。

  “老頭子說,巫師總有簽契約的時候。隨身準備幾份自己擬的條款,用起來更放心一點。”蕭笑聳聳肩,偏了偏腦袋,示意門口來人了。

  鄭清歎了一口氣,深刻認識到自己距離真正的巫師心態還非常遙遠。

  當流浪巫師拿著酒回到包房時,辛胖子與張季信已經重新倒在了沙發上。

  那張羊皮紙契約已經被鄭清妥善的收在了灰布袋裏。

  原本怠於發光的燈火蟲們見到老板來了,忙不迭的重新鼓起肚皮,開始向屋子裏噴灑光輝。

  隻不過這一次,銀白色的光輝裏夾雜了許多淡綠、暗黃的色彩,讓屋裏的光線有了幾絲光怪陸離的感覺。

  流浪巫師瞟了一眼龍血藤上的小蟲子們,沒有吱聲。

  他的手中抓了四五個淡綠色的酒瓶,胳膊下麵還夾了一個大本子。

  “快把這倆夯貨扶起來!”鄭清招呼著蕭笑:“老板來了,我們要走了!”

  “不急不急,不急著走。”流浪巫師連忙阻止了兩個年輕巫師的積極舉動。

  他一邊把那幾瓶未開封的青蜂兒塞進鄭清的懷裏,一邊將胳膊下夾著的大本子放到迷你小吧台的桌麵上攤開。

  “這是什麼?”鄭清將幾瓶酒塞進灰布袋裏,好奇的看著店主。

  “契本。多見於巫師開設的店鋪,常用於掛賬、抵押、典當等交易活動,是債權人為敦促債務人履約,對債權附加約束力的一種行為……可以簡單的理解為一大遝魔法契約的合訂本。”蕭笑站在他身後,不假思索的解釋著。

  “那枚苦像十字架的確物有所值。”鄭清用非常欣慰的語氣感慨著。

  “所以,您這是不信任我們?”他轉過頭,用一種非常受傷的語氣問店主。

  流浪巫師從懷裏掏出一支漆黑的羽毛筆,嘿嘿笑著:“慣例……隻是慣例。千萬不要多想。”

  說著,他把契本推到鄭清麵前,指著一處空格,說道:“在這裏簽字就好。”

  鄭清接過那本厚厚的契約書,看著上麵讓人眼花繚亂的表格、公式與數字,有些頭暈目眩。

  “我看不懂。”他老老實實的向流浪巫師承認。

  “沒關係,沒關係。”流浪巫師笑的異常和藹:“看不懂沒關係……喏,在這個地方簽個字就好!”

  他枯瘦的手指點在卷末的空白處,焦黃而尖銳的指甲與紙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空白的簽字處旁邊,有黑色筆跡用笨拙粗大的字體寫著‘債務人’三個字。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5
第53章 流浪巫師的‘幫助’
  按照不久前流浪巫師的詳細計算,鄭清應該為今天購買的護身符支付五十枚玉幣,或者五百張標準製式的符籙。

  可以免息掛賬,也可以無折扣實物抵押還款。

  私下裏想想,這些條款並不是那麼太難以令人接受。

  鄭清頂著被酒精刺激,有些暈暈乎乎的腦袋,竭力讀取著契本上的信息。

  這並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契約上的一些術語顯得艱晦拗口,那些夾雜在其中的公式更讓人眼花繚亂。

  但其中的數字,大體上並沒有差錯。

  鄭清在心底嘀咕著,覺得自己在這種場合下不應該太露怯。

  “那麼,在這裏簽字就可以吧。”他小聲重複著,接過流浪巫師遞上的黑色羽毛筆,便打算簽字。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粗暴的揪住了羽毛筆頂部的那簇絨毛。

  黑色的羽毛筆發出了痛楚的尖叫,同時劇烈的扭動起來。

  是蕭笑。

  “你幹嘛?”鄭清飛快的鬆開手中的羽毛筆,試圖終止這段噪音。

  流浪巫師也看向了西瓜頭男生。

  “你幹嘛!”蕭笑挑起眉,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問道:“你就打算這麼直接簽了?”

  鄭清撓了撓鬢角,眼神有點迷茫。

  他覺得這種事情越早結束越好。

  而且,應該也沒有其他事情需要補充了吧……

  “你看懂契約上的條款了嗎?”蕭笑丟出自己的疑問。

  鄭清重重咳嗽了兩聲,小幅度的搖搖腦袋,幹巴巴的反問道:“你看懂了?”

  “所以我才拽住你的羽毛筆。”矮個子男生抓著那支黑色的羽毛筆,用力攥在手心,全然不顧筆杆兩側整齊的羽毛被捏的七零八落:“幾分鍾之前我們才聊過這個問題……契約這種事情,簽的時候要謹慎!”

  對哦!

  鄭清恍然大悟般,轉頭看向流浪法師:“你的條款太複雜,我們就是一樁小生意,用不著這麼麻煩。”

  流浪法師詫異的揚起頭。

  還沒等他說話,鄭清就立刻看向蕭笑:“你還有新的契約嗎?”

  “總會帶上幾份的。”矮個子男生滿意的點著頭,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焦黃色的羊皮紙,鋪在吧台上,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裏是巫盟認證、標準格式的債務契約,隻需要雙方簽字,並填寫上具體債務數字就可以了……非常簡單……而且權威。”

  “你們這是不信任我?!”流浪巫師收斂了笑容,語氣深沉的問道。

  這句話鄭清聽著異常耳熟。

  “慣例……隻是慣例。千萬不要多想。”蕭笑笑嗬嗬的這麼回答了他。

  這句話也很耳熟,鄭清摸了摸鼻子,沒有吱聲。

  “你們這個樣子,我很難做賬呐!”流浪巫師在簽字時仍舊有些不情願的嘟囔著:“巫盟的標準契約跟我的契本不兼容,很容易造成賬務上的麻煩。”

  “你做賬幹嘛!”蕭笑仍舊是契約的見證人,他一邊簽上自己的名字,一邊搖著頭:“大家都知道這家店是什麼性質……”

  鄭清笑嗬嗬,簽字全程一語不發。

  一溜火光閃過。

  流浪巫師看著那小簇灰燼上空繚繞的青煙,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迫不及待的把幾位年輕巫師送下樓。

  但鄭清與蕭笑卻沒有一絲輕鬆的感覺。

  “我們就這麼把他們扶回去?”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沉重壓力,

鄭清有點絕望的喊道:“拜托!我們可是巫師!!”
  他隱約聽到自己身上的骨骼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會漂浮咒嗎?”蕭笑側著頭撐著辛胖子巨大的身軀,眼鏡被擠得有些歪斜,但語氣仍舊很冷靜。

  “不會。”鄭清有點沮喪的回答。

  “你會畫飛行符嗎?”蕭笑努力把辛的腦袋從自己肩頭挪下去,費力的問道。

  “也不會。”鄭清垂頭喪氣的在樓梯間挪著,小心不讓張季信的大腳丫子踩到自己。

  “那你為什麼敢說自己是巫師?!”蕭笑終於也沒有了淡定的表情,憤憤道。

  “我覺得自己是……”鄭清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需要幫忙嗎?”流浪巫師站在兩人身邊,舉著自己的高腳杯,啜著‘流金歲月’,笑容可掬的問道。

  “真的嗎?”鄭清驚喜的叫道:“我是說……當然需要幫助!真是太謝謝了!”

  流浪巫師伸手打了一個響指,一個身材高大的多臂族侍者安靜的出現在幾個人身邊。

  “扶這兩位先生回到宿舍。”流浪巫師吩咐道。

  多臂族侍者微笑著點點頭,肋部伸出兩條胳膊,各攙起一個醉漢,腳步輕鬆的向樓下走去。

  鄭清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還沒等他向店家表達自己連綿不絕的謝意,店主的下一句話就讓他重新認識了巫師世界的黑暗。

  “費用按金卡客戶打折……收一枚標準符籙就好。”流浪巫師笑眯眯的舉了舉胳膊下夾著的大本子,友好的問道:“需不需要給客人掛賬?!”

  鄭清張口結舌,半晌無語。

  “不掛賬!”他有些惱火的抽出自己的灰布袋,裏麵還有幾張標準符籙。

  “承惠!”流浪巫師笑眯眯的接過一張靜心符,言談間顯得極有風度:“如果有什麼需要, 請盡管開口……流浪吧總能為你們提供最貼心的服務。”

  “您是不是姓奧布萊恩、或者卡倫!”鄭清揉著肩膀,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店家。

  這兩個姓氏屬於巫師界兩個著名的吸血鬼家族。

  鄭清覺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流浪巫師的身份。

  店主笑眯眯的將他們送下樓,並沒有回答這個有些冒犯的問題。

  “我真傻,真的。”下樓時,鄭清抬起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看著酒吧大廳屋頂漂浮的那些燭火,叨叨著:“我單知道這個老巫師一貫沒安好心,會坑我,不知道他竟然連送個人的腳費都不放過……”

  “但你也沒有拒絕呀!”蕭笑有點不耐煩的堵住他後續的抱怨。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會收費?”鄭清定定的看著蕭笑,語氣裏充滿了懷疑。

  “嗯呐。”西瓜頭男生若無其事的抻了抻胳膊,壓了壓腿,釋放剛剛短時間高強度壓力造成的疲憊。

  “那你幹嘛不提醒我!”鄭清氣憤的質問。

  “第一,經過數次危險,你仍舊如此簡單的答應一位‘黑巫師’的建議,我覺得需要給你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

  鄭清歎口氣,覺得這句話非常有道理。

  “第二,我也懶得拖著這兩頭蠢貨走那麼遠的路。”

  鄭清斜乜了西瓜頭一眼,覺得這才是他沒提醒的主要原因。

  “第三,就算我提醒了他會收費,你難道會拒絕這個幫助嗎?”

  鄭清默不作聲的撣了撣袍子上的塵土,有些心虛的偏過腦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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