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74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5
第54章 來自遠方的問候
  流浪巫師站在二樓的欄杆旁,目送兩個年輕巫師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他身後的牆壁上,一副嵌在胡桃木相框中的畫像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畫布上披著黑色巫師袍的男子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

  “咳咳!”

  畫像中的男子戴著一個油乎乎的尖頂巫師帽,巨大的鷹鉤鼻似乎要把相框戳破。此刻,他一手握拳,湊到嘴邊,正假模假樣的咳嗽著:

  “咳咳!”

  流浪巫師顯然聽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招呼聲。

  “說!”他背對著畫像,仍舊看著樓下,聲音顯得有些陰沉。

  “晚上好,尊貴的議員先生。”畫像上的男子扯了扯帽簷,油腔滑調的打著招呼:“遠方的客人為您帶來夏末的問候,祝您生活愉快。”

  “哼。”流浪巫師用一個字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畫像上的男巫似乎察覺到店主的不悅,討好的笑了幾聲,稱讚道:

  “這座酒吧真是熱鬧極了!我這幾天經過倫敦、紐約、滬上,都沒有發現經營的如此成功的酒吧!”

  流浪巫師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這些恭維。

  “剛剛下樓的那幾個小家夥真有意思。那個紅臉男生是張家的小孩兒嗎?跟他爺爺一樣不能喝酒……還有那個帶眼鏡的矮個子,我總覺得他懷裏那本黑色筆記本有點眼熟。”

  流浪巫師依舊一動不動,一語不發。

  畫像上的男巫終於無法繼續自言自語下去了,他挺了挺身子,重新清了清嗓子:

  “咳咳,組織裏有三件事通知您。”

  說到這裏,畫像中的男子變了聲調,開始捏著嗓子,仿佛一個老宦官宣旨一般說道:

  “第一件事關於黯藍古堡。不久前它們私下進行維度波動實驗事情被巫師聯盟發覺,相關實驗材料在檢搜檢中查扣一空……您應該知道,他們做維度波動實驗時以您的名義從組織支取了一些寶貴的實驗材料,現在那些幽靈有賴賬的傾向……現在,組織的意思是這樁業務後續事宜將全權由您負責。”

  “哼!”流浪巫師再次冷哼一聲,但仍舊沒有立刻回複。

  他知道,全權負責的另一個表述就是所有損失也由他承擔。

  對他而言,這個處理意見並不意外,畢竟任何時候都有喜歡落井下石的人。

  “第二件事,關於黑獄。組織希望盡快了解那裏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第一大學會從世界各地抽調精幹巫師回校報到……雖然這件事他們做的非常隱秘,但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人物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描述的……希望您確認一下,海妖王手下那幾位大船長近期的異動是否與此事有關。”

  說到這裏,畫像上的男人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再說點什麼,但最終放棄了。

  流浪巫師一動不動的站在欄杆前,一語不發。

  “第三件事,組織得到消息,第一大學校工委會在近期對流浪吧進行突擊搜查,請務必做好相關防範措施。”

  “以上!”

  畫像中的男子拉了拉尖頂巫師帽的帽簷,重新變回之前油滑的腔調,笑嘻嘻的補充道:“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流浪巫師沒有立刻說話。

  他仍舊沉默的看著一樓大廳裏那些歡樂的搖曳的身影。

  二樓幽深的走廊間沒有一個人影,隻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卷起牆壁上的帷幕,帶來低聲的嗚咽。

  許久,流浪吧的店主才緩緩開口:

  “關於黯藍古堡,

這樁交易由我牽線,所以後續債務糾紛我可以全權負責。”流浪巫師枯瘦的手指慢慢在木質欄杆上敲著,嘴裏緩緩咀嚼著合適的詞語:“可以回稟委員會,我會在一周內將黯藍古堡的機構評級先下調至白銀級……作為第一次警告。”
  “了解!”畫像中的男子從口袋裏抽出一個小本本,飛快的記錄著。

  “至於黑獄深處,仍舊沒有任何消息。最近幾個月,的確有大批巫師從新世界的戰場回歸。但這些精幹力量目前都消失在黑獄中,我這裏沒有更新的消息可以提供……可以確定的是,這件事與那些大海妖的異動關係不大……大海妖們的異動應該與第一大學那個老不死的家夥有關。”

  畫布上的男人倒抽一口氣,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他?”

  “那個老不死的家夥已經消失快十年了。”流浪巫師低聲嗤笑道:“現在學校的事務被石慧與若愚兩個副校長以及其他幾位學院院長瓜分殆盡……如果那個老頭兒再不出現, 估計布吉島在不遠的將來會用一次內戰來解決這些無法理清的紛爭。”

  畫布上的男巫響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有些驚慌失措的揪了揪自己的帽簷。

  似乎被流浪巫師大膽的言論嚇到了。

  “至於第三件事。”流浪巫師轉過頭,黑幽幽的目光死死盯著牆壁上的畫像,半晌不語。

  牆壁上的男人開始還有點嬉皮笑臉;繼而發現似乎不妥,慢慢收斂了笑意;最後在流浪巫師的注視下垂下目光,開始不安的扭動起身子。

  “回去告訴那群老不死的家夥!想找死盡管來貝塔鎮找我!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流浪巫師低聲咆哮著,揮起拳頭,砸碎相框外層的玻璃。

  “嘩啦啦!”

  流浪巫師枯瘦的手指直接按在幹燥的畫布上,一縷青煙開始從他指尖與畫布接觸的地方緩緩升騰而起:

  “如果再有下次……第一大學的巡邏隊都要衝進我的酒吧了,你們才來通知……那麼我們之間的協議就會像這塊畫布一樣……”

  畫像中的男人驚恐的跳起來,一手抓著小本本,一手按住自己的尖頂巫師帽,一轉眼便消失在畫布上。

  流浪巫師將已經開始燃燒的空白畫布惡狠狠的從相框中抽了出來,唰唰唰,幾下把它撕成碎片。

  然後,他將這些破碎的畫布隨意丟棄在地板上,緩步走向走廊深處。

  他的身後,一位多臂族侍者悄無聲息出現在走廊裏,安安靜靜的將那些燃燒著的破紙碎屑一一收攏,打掃的幹幹淨淨。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5
第55章 沉默有風險
  流浪吧。

  一樓大廳。

  這裏依舊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幽靈在舞台上低唱,秀著震顫的靈魂音;多臂族樂手打鼓彈琴,一身兼著多職;天花板下,小精靈們駕馭著銀白色的小鳥來回穿梭,為客人們送上美酒佳肴;還有門口的大青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摸進場子裏,笑蛤蛤的看著眼前歡樂的場景,倘若客人塞給它幾瓶美酒,它總會適時吟幾句詩,讓場上的氣氛變得更熱鬧一些。

  離開安靜的二層包廂,重新回到一樓喧囂的大廳,鄭清終於有種回歸現實的感覺。

  在流浪巫師的身邊,他總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仿佛被什麼東西窺伺一般。

  樓下夜場正嗨,但倚靠在吧台前、搖曳在舞池中的,多是第一大學高年級學生,或者貝塔鎮上的居民。

  也許因為精力不支,天文08-1班的新生們大部分已早早離場。

  “真浪費。”鄭清嘟囔著,為他們感到可惜:“完全可以休息一會兒繼續玩嘛。”

  對他而言,進入一個巫師的酒吧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打土豪也是一次全新的體驗——這次聚會的費用全部由班長唐頓承擔,鄭清第一發現自己身邊有土豪時內心充滿了莫名的激動,總想實踐太祖發明的種種政策。

  “巫師需要學會節製。”蕭笑在一旁警告道。

  “時間不是還早嘛,倪五爺十一點以後才消失……我覺得我們還能再浪一會。”鄭清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猶豫不決。

  現在不過晚上八點左右,如果這麼早就回去,那麼明天徹底清醒之後鄭清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但如果回去稍微晚一點,倪五爺可不是一個會通融的家夥。

  倪五爺是看守宿舍區的青銅小獸,性格古板,脾氣很壞。

  它的身影分布在學校各個角落通往宿舍的門龕裏。

  雖然看上去數量很多,但它們都屬於五爺的分身,實際上的宿管隻它有一位。

  事實上,鄭清很懷疑這頭喜食煙氣的異獸是否屬於第一大學的正式雇員。

  因為每到半夜十一點半,倪五爺都會準點下班,從它呆著的門龕裏消失的無影無蹤;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又會準時出現,給學生開門放行。

  每日如此,每個分身也是如此。

  仿佛一位打卡上下班的正規員工一般。

  錯過門禁時間的學生,就隻能幕天席地、露宿舍外了。

  至於倪五爺消失後去了那裏,學生圈兒裏眾說紛紜。

  有的人說,這頭青銅異獸仍舊屬於煉金術的產物,需要時不時更換零件,升級係統;每天消失應該被煉金研究院召回,去進行例行檢修;

  也有人說,倪五爺實屬生靈,與一般人無二,每日裏也要瞌睡打盹,補充精力;它們消失後隻是回洞穴裏休息了。

  還有一些老生信誓旦旦的告訴新人們,他們曾經看見倪五爺半夜在臨鍾湖畔收集霧氣。

  “一大群倪五爺圍成一圈吞吐霧氣,跟開會似的,整片臨鍾湖都籠罩在霧氣中……你們根本想象不到學校有多少看門的!”老生們大驚小怪的比劃著那種場麵,心滿意足的收集著新人們震驚的目光。

  想到這裏,鄭清忽然感慨道:“想必倪五爺一定會喜歡這裏的環境。”

  蕭笑罕見的點頭,表示讚同。

  因為現在的酒吧裏繚繞著各種煙霧。

  有碎冰融化後流淌著的冰冷水霧;有幽靈飄蕩中刻印在空氣中的陰冷鬼霧;還有年輕巫師們吃過煙糖噴出的各色煙氣、以及他們品味香煙後留下的嫋嫋青煙。

  在吧台後那群吸煙的人群中,鄭清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伊蓮娜。

  那個漂亮的吉普賽女巫。

  她一手掂著高腳酒杯,一手捏著銀製的絞絲煙夾,正全神貫注的盯著香煙燃燒後升騰而起的青色煙氣。

  鄭清忽然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原本猶豫不決的心意頓時安定下來。

  “你先跟著,幫忙把他倆送回去吧!”他指了指酒吧門口扶著兩個醉鬼等候指路的多臂族侍者,和藹可親的拍了拍蕭笑的肩膀:“我決定再呆一會兒……總不會錯過倪五爺關門的時間。”

  “我可以給那位腳夫地圖。”蕭笑瞟了一眼吧台前的身影,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以防你喝多走錯路……女生宿舍那邊很有一些防狼的惡咒。”

  鄭清臉色立刻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滾遠一點!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去女生宿舍幹嘛?!”

  蕭笑睜大了眼睛,顯得異常無辜:“喝完酒不送送別人嗎?……另外,你讓我往哪裏滾?”

  “隻要別靠近吧台,愛往哪兒滾往哪兒滾。 ”鄭清一邊不耐煩的打發他,一邊緊張的撫平袍子上的褶皺,順便從灰布袋裏掏出那兩枚八卦袖扣,仔細別上。

  “但是,這是酒吧。”蕭笑聳聳肩,這個姿勢讓他的個子顯得更矮了:“我記得流浪巫師還送了我們幾瓶酒……不去吧台,我怎麼喝酒?”

  “你是故意的嗎?!”鄭清麵孔都有些扭曲了:“你什麼時候愛上喝酒了!”

  “巫師的事情……能叫故意麼……”蕭笑吧嗒了一下嘴巴,攤開自己的筆記本,露出一副考究的表情:“心存有意,是為故意……魔法之舉,信手拈來,殊為無意……不能叫故意。”

  鄭清沉默的看著蕭笑。

  看了一分鍾。

  西瓜頭仍舊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從明天起,我有兩個打手,紅臉、胖子,雙花紅棍。”

  鄭清眯著眼,盯著蕭笑,一字一句的威脅道:“從現在起,關心你的屁股,否則我讓他們幫你,麵朝大地,菊花綻開。”

  “曉得了。”蕭笑扶了扶眼鏡,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安安靜靜的離開酒吧。

  幹脆利落舉動的讓鄭清有些措手不及。

  他都打算威脅不成就收買的。

  沒料到矮個子這麼容易就離開了。

  鄭清看著蕭笑的背影,心底有些發毛。

  尋思要不要追過去陪個笑臉。

  但他轉頭看到另一個妙曼的身影,心底的那點不安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總不至於大晚上畫個圈圈詛咒我吧。”一邊在心底嘀咕著,他一邊綻開笑臉,走向吧台。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6
第56章 占卜需謹慎
  一樓大廳兩側吧台的石質台麵,使用的是上好的晶墨玉。

  這種大理石質地黝黑、宛若流脂;色澤剔透,恍若琉璃;觸之如玉,溫潤細膩;敲如玉磬,清脆悅耳。

  酒瓶、酒杯、果盤、刀叉,各種用途不同的餐具與吧台碰撞著,發出叮鈴咚隆的聲音,仿佛一道歡快的交響樂。

  與這篇樂章相匹配的,是吧台前形形色色的身影。

  有的人手持酒杯,背倚吧台,目光懶散的耐心打量著大廳中央的男男女女,努力向所有人表達著自己的獨特與不凡;

  有的人手肘撐桌,麵朝酒櫥,神態沮喪,一杯接一杯澆灌著自己的憂愁,大有舉世皆濁我獨清的韻味;

  還有的,即便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吸引著無數狂蜂浪蝶。

  就像伊蓮娜。

  這個美麗的吉普賽女巫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捏著那柄絞絲銀柄的煙夾,獨自對著半空中吐出一縷縷乳白色的煙氣。

  她托著下巴,安靜的坐在高腳椅上,雙腿自然疊加下垂。

  紅色的高腰斜擺半裙被她的坐姿拉扯出一道誘人的弧線,露出一截白皙的影子。

  這個姿勢完美的秀出了她修長的體態,足以讓每個異性為之心動。

  最為直接的證據,就是每隔一分鍾,都有一位形象上佳、氣質不凡的年輕男巫,端著酒杯,露出標準的六顆牙齒,走上前與她搭訕。

  但很明顯,他們都被殘忍的拒絕了。

  鄭清站在不遠處,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與那些勇於搭訕的男巫相比,他無論身高、外貌甚至舉止都略有不足。

  不,是差太遠了。

  那些單身的優秀男巫們被荷爾蒙刺激著,竭盡全力施展各自的魅力:

  從懷裏抽出一大捧玫瑰花隻是小意思;

  從手帕下鑽出一大群載歌載舞的花精子的男巫都有好幾位;

  甚至還有一位男巫為了討取吉卜賽女巫的歡心,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小白兔——這也是唯一與女巫產生了親密接觸的選手。

  當然,這裏的親密指的是兩根手指。

  優雅的女巫用兩根手指,掐著那隻肥兔子的耳朵,把它丟到不遠處一群雙眼放光的小姑娘中間去了。

  鄭清看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

  伊蓮娜若有所覺,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鄭清。

  她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帥哥!這裏!”她對著鄭清揮揮手。

  鄭清還沒反應過來,周圍一群腦充血的男生就已經興奮的衝了過去。

  “她叫我呢!”

  “她叫的是我!”

  “你們幾個別嗶嗶!她喊的是帥哥!肯定是我!”

  鄭清看著高低矮胖各有特色的年輕人興衝衝向吧台前跑去,對他們內心深處的自信震驚不已。

  然後他四周打量,尋找女巫口中的帥哥。

  對於相貌,他很有自知之明。

  “鄭清!”伊蓮娜略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她直接喊出鄭清的名字:“叫你呢!過來!”

  鄭清咽了口唾沫,脖子有些僵硬的扭過去。

  吉普賽女巫無視周圍那些毛遂自薦的帥哥,用力探著手,向鄭清招了招。

  “她找鄭清?”

  “誰是鄭清!”

  “鄭清快出來!保證不打死你!”

  年輕的男巫們沮喪了幾秒鍾,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又一次亂哄哄的吵鬧起來。

  鄭清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步伐僵硬的向吧台走去。

  他注意到側後方,幾位容貌尚可的帥哥正垂頭喪氣坐回卡座裏。

  而不遠處,一群放棄治療的男巫正虎視眈眈的看向自己。

  “這麼巧,伊蓮娜。”他頂著一堆殺人的目光,走到女巫身前,幹巴巴的打著招呼:“你還沒回嗎?”

  “她叫伊蓮娜!”一個男生急吼吼的叫道。

  “聽到了!聽到了!你小聲點!”旁邊幾個人男巫幾乎同時衝過去捂住他的嘴。

  “這個名字好美,伊如蓮花,婀娜多姿。太美了!”旁邊一個gay裏gay氣的男巫翹著蘭花指,對著吉普賽女巫瞟了個媚眼,把鄭清雷的外焦裏嫩。

  “你不是也沒回去嘛。”伊蓮娜笑眯眯的回答著。

  然後她皺起了眉頭。

  很顯然,周圍亂哄哄的氣氛影響了她的心情。

  “咚!”晶墨玉的大理石吧台上響起一聲巨響,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

  是多臂族的侍者。

  他端著一大杯黃油啤酒,重重的砸在吧台上,酒花濺的老高,卻一滴都沒灑出去。

  “想喝酒,就點;不喝酒,回座位上坐著去!不要在這裏吵吵鬧鬧,像一群被拔了毛的野鴨子!”多臂族人自帶回響的渾厚聲音在生氣時也沒有那種尖刻感。

  “這位先生是流浪吧的金卡客人。”多臂族侍者肋下伸出一根胳膊,向鄭清做了一個禮貌的手勢:“他如果不高興,老板會很生氣。”

  伊蓮娜驚訝的看向鄭清。

  鄭清被這句話震的目瞪狗呆。

  而那些吵鬧的年輕人則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似的,紛紛漲紅了臉。

  但很顯然,流浪巫師對這些年輕男巫具有很強的震懾力。

  很快,吧台前就安靜下來了。

  “非常抱歉。我們對剛剛一些客人不恰當的舉動深表歉意。”多臂族侍者停下手中的工作,兩手兩手雙雙合十,向鄭清致歉:“希望不會影響您的心情。”

  鄭清正被他之前的話驚的有些呆滯。

  直到被伊蓮娜扯了一下,他才驀然反應過來。

  “不要緊,不要緊!”他慌亂的對多臂族侍者擺著手:“隻是小事情,不要緊的。”

  “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務必吩咐。”多臂族侍者顯然很有眼色,並沒有過多打擾他與伊蓮娜兩個人,行禮之後,便安靜走向一旁。

  鄭清看著伊蓮娜,一時無語。

  “你是這家店的金卡客戶?”沉默片刻,伊蓮娜終於挑起話題:“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啊。”

  “剛剛辦的。”鄭清尷尬的擺擺手,說不清心底是得意還是什麼別的感覺:“我也不知道這些侍者竟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我以為下次來才會生效呢。”

  “在巫師的世界,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情。”吉普賽女巫神秘的笑了笑,將銀柄煙夾上夾著的細長香煙湊到紅唇邊,輕輕吸了一口。

  “我剛剛就留意到了。”鄭清好奇的看著女巫眼前繚繞的煙霧,用肯定的語氣詢問道:“你不是在抽煙吧!”

  “非常敏銳。”吉普賽女巫美目流轉,瞟了他一眼:“這是吉普賽人的秘法……我想從煙霧中找點清晰的感覺罷了……用現代術語來說,就是占卜。”

  “我記得《基礎易學·大學一年級》扉頁上麵寫著‘占卜需謹慎’。”鄭清有些緊張的看著伊蓮娜:“你私下裏占卜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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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如何使用雲霧占卜
  這個世界隻有兩樣東西能讓巫師感到敬畏。

  一個是書本;另一個則是占卜。

  書本代表已知、代表真實、代表巫師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占卜則詮釋著巫師對神秘未知的把握,對時間的覬覦,對命運的窺伺。

  隨著魔法文明的不斷發展,巫師們不斷用已知侵蝕未知,開始用書本承載占卜,努力把這些敬畏化作尊重,化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對於大部分巫師而言,占卜仍是一項神秘而且高深的學問。

  每一冊占卜教科書的扉頁,都會用紅筆刻錄一道箴言:

  占卜需謹慎。

  在鄭清的第一節占卜課上,那位身材瘦小的卜算課教授並沒有讓年輕巫師們打開課本,隻是通過幾個簡單的舉動,就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讓新生們輪流走上講台,在他麵前站一分鍾,相麵;

  然後從放在講桌上的塔羅牌中抽取一張,算牌;

  最後再由新人們在白紙上給他留下一個字,測字。

  對於有一定占卜基礎的學生,教授特別允許他們觀察一下水晶球、或者燒一小塊龜甲,並將所見所聞描述出來。

  而教授本人,則通過這套組合占卜術,對每個學生做了精確的分析。

  從姓名、生日,到性格、愛好,乃至於每個人擅長的學科、他們的新年願望,甚至包括新人們內心深處恐懼的具體形象,以及他們某些難以抉擇的事情,教授都在幾分鍾的私人會麵中一一闡明。

  這次反客為主的新人自我介紹,給每個剛剛入校的大學新生一次心靈的震撼。

  也因此,易甲子教授在第一節課上反複強調的‘占卜需謹慎’牢牢刻在鄭清腦海之中。

  所以,乍聽到伊蓮娜在做占卜,他立刻緊張起來。

  看著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吉普賽女巫頓時笑了起來。

  “沒關係的。”伊蓮娜語氣輕快的安慰道:“這不是正式的占卜……隻能算作某種意義上的猜測……教授提到的占卜,需要使用高超的魔法技藝以及諸多輔助條件,而這些虛無縹緲的煙氣遠遠達不到施展占卜魔法的條件。”

  雖然並不太理解伊蓮娜所說的條件是什麼,但鄭清知道事情並沒有向失控的方向發展。

  這著實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的小心髒今天再也經不起任何意外的刺激了。

  “我以為你占卜都是用那副塔羅牌。”他坐在高腳椅上,晃著手中的妖血酒,努力想表現出輕鬆的模樣。

  “塔羅牌屬於正規占卜術的輔助道具,而煙霧則隻能雲裏霧繞的給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選擇。”伊蓮娜著迷的看著那團煙霧,似乎在努力分辨什麼。

  “這樣聽起來,煙霧占卜似乎屬於古代占卜術?”鄭清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一直以為這種技藝隻存在於課本中。”

  占卜發展到現代,已經摒棄了流派、區域的差別。

  在《巫師界大百科全書》中,占卜詞條下,隻區分了古代占卜術與現代占卜術。

  與古代那種三分靠猜、七分靠天的占卜術相比,現代占卜更多建立在大量縝密的計算與無數嚴格的公式中。

  而且與古代占卜術不甚靈驗的結論相比,現代占卜術更類似於神靈的大預言術。

  準確、詳盡、結論可靠。

  以至於人們提及占卜術,下意識會理解成現代占卜。

  古代占卜術也慢慢淪為書本中的曆史與傳說裏的記憶了。

  “這的確是古代占卜術。”伊蓮娜笑眯眯的向他解釋著:“這類秘法現在已經很少出現在巫師生活中了……我估計,隻有類似我們吉普賽女巫,這種作風非常傳統的巫師組織,才會有一些古代占卜術的完整傳承。”

  “這些煙霧怎麼占卜呢?”鄭清對女巫眼前的那一大團雲霧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如果不介意,能給我講講嗎?”

  “毫不介意!”伊蓮娜從吧台上拿起一柄銀白色的叉子,指點著麵前那一大團煙霧:“就像你看到的。”

  “雲分積雲、層雲、卷雲;霧則有平流霧、蒸發霧、上坡霧、鋒麵霧等等。”

  伊蓮娜悠然的吸了一口煙,輕輕噴出一縷青白色的煙氣,然後伸出食指指著那些雲霧繚繞的煙氣講解道:

  “簡單來說:積雲代表負麵、也表示時間很近;卷雲則代表正麵,也表示時間比較遠。平流霧意味著穩妥,上坡霧意味著艱辛,鋒麵霧則意味著波折。”

  鄭清茫然的看著那些翻滾的煙氣,全然看不出那些變幻莫測的煙氣之間有什麼區別。

  伊蓮娜為了解釋的更清楚一點,稍稍向他靠近了一些。他的鼻腔裏充斥著吉普賽女巫身上散發出的芳香,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會嘿嘿嘿傻笑、暈乎乎點頭。

  “你剛才在看什麼?”察覺到女巫的解釋告一段落,鄭清思維變得異常靈敏,飛快的找出下一個話題:“你剛剛吐出的這些煙氣有什麼特點?”

  “有卷雲,也有鋒麵霧,這意味著長期來看結果是好的,隻是中間會有點波折。”伊蓮娜眨眨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至於我在看什麼……”

  “您的飲料,請慢用。”吧台後的多臂族侍者走過來,遞給鄭清一杯調配完畢的霧蜂兒,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對於您剛剛不愉快的經曆,本店深感抱歉,希望您能笑納。”

  “沒關係,沒關係。”鄭清接過酒杯,連連示意這位侍者可以離開了。

  隻不過,經過這番打岔,吉普賽女巫似乎失去了繼續解釋的興趣,隻是呆呆的看著麵前那團幾乎要飄散的煙霧,一語不發。

  “你占卜的是什麼事情呢?”鄭清猶豫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伊蓮娜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一片雲霧,沒有說話。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點好奇。”感覺到麵前美女的沉默,鄭清有點坐立不安。

  “沒關係。”伊蓮娜似乎剛剛回過神,抬頭看了他一眼,略顯沙啞的聲音裏充滿笑意:“我占卜的事情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鄭清詫異的重複了一遍。

  他拉了拉自己的領口。

  他覺得自己有種呼吸不上來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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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這不是交易
  在現實生活中,如果一位女士努力查詢與你有關的信息,這在每個男人的眼中都代表一種非常明確的信號——這意味著,這位女士對你非常感興趣。

  當伊蓮娜清楚的表示自己在占卜與鄭清有關的事情後,我們年輕的男巫頓時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感所包圍了。

  他甚至不在乎她占卜的內容。

  如果不是為了維持在伊蓮娜麵前的形象,鄭清也許已經踮起腳尖來一段扭臀追步了。

  “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啊?”他看著吉普賽女巫,眼睛亮晶晶的,聲音異常響亮:“這些雲霧肯定沒有我說的清楚。”

  說著,他的手指在半空盤旋的那團煙氣中攪了攪。

  青白色的煙氣在他的攪動下飛快流動著,消散開來。

  “但是,”女巫看上去有些意外,也有點感動:“如果你拒絕了怎麼辦!”

  “完全不可能!”鄭清不假思索的否認了伊蓮娜的擔憂,飛快的回答道:“你這麼漂亮,怎麼會有人拒絕你呢?”

  這句恭維恰到好處。

  女巫臉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那麼,”伊蓮娜絞著手指,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我想請你收我為徒。”

  “沒問……啥?”鄭清腦子一時有點卡殼,嘴巴可笑的張著,努力思索伊蓮娜這句話的意思。

  但很明顯,他在吉普賽女巫天馬行空的要求下有點失神。

  在他的臆想中,如果伊蓮娜問出‘你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問題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女巫隻是對他的傳承感興趣,詢問‘你的老師是誰’,這類問題也在鄭清預期之內——他甚至已經做好出賣吳先生的準備了。

  即便兩人之間還不熟悉,她提出‘想請你幫忙畫幾張符籙’之類的要求,也在鄭清思索的底線之內。

  而伊蓮娜的話顯然超出了他的種種設想。

  用張口結舌來形容他現在的表情再恰當不過了。

  “我想拜你為師,”伊蓮娜端正神態,非常認真的再次開口:“希望你能教我符籙方麵的知識。”

  鄭清閉上嘴巴,開始沉默。

  沉默啊,沉默。

  沒辦法在沉默中爆發。

  他寧願自己在沉默中死去。

  然而現實如此之殘酷,沉默許久,他仍然活的好好的。

  對麵的女生絲毫沒有退縮,堅定的看著他。

  鄭清鼓起勇氣,抬頭看向伊蓮娜,搖了搖頭。

  女巫微微歎口氣,對這個回答沒有表示意外,似乎早已預料到自己會被拒絕。

  鄭清漲紅了臉,感到非常羞愧。

  剛剛信誓旦旦答應的事情,轉眼就要被自己否定。

  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堪的事情了。

  “可以理解。”伊蓮娜轉頭看向那片消散的煙氣,但臉上難掩失落之情。

  鄭清無言以對。

  即使她要求自己為她繪製上百張標準符籙,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因為這件事他可以自己做出決定。

  所帶來的後果,不外乎多流幾斤汗水、少一些課餘生活。

  而拜師,並不是自己可以答應的事情。

  雖然他的確有一點私心——如果他把女巫收做徒弟,這些私心將會成為死心。

  但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出師。

  拜師這件事,由不得他做主。

  對於注重傳承與知識的巫師而言,師徒關係一直屬於除血緣外最親密的一種關係。

  即便接觸巫師世界的時間有限,鄭清也已經對這些常識有了一定了解。

  “我的符籙知識都是先生教給我的,沒有先生的許可,不能隨意收徒。”鄭清低下頭,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喃喃的解釋著:“而且,先生還沒允許我出師。”

  伊蓮娜沒有說話。

  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不能收你做徒弟,但是我可以輔導你的符籙課。”鄭清忽然抬起頭,打破兩人間的沉默:“作為交換,你也可以教我古代占卜術。”

  伊蓮娜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他。

  鄭清抿著嘴,用力點點頭。

  他並沒有打破巫師的傳統——準確來說,他隻是把伊蓮娜的希求改成了一項交易。

  隻不過對於崇尚等價交換的巫師而言,鄭清提出的交易並不是那麼平衡。

  吉普賽女巫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

  她有些感動的看著年輕的男巫,然後搖了搖頭。

  “這不應該是一項交易。”她用沙啞的聲音慢慢說道:“而且,這並不是一個好交易。”

  “這原本就不是交易。”鄭清微笑著,看著麵前的女巫。

  兩個人之間重新陷入了沉默。

  幾隻小精靈兮兮的叫著,從天花板衝了下來,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吧台上。

  她們拖著巨大的竹籃 跌跌撞撞的向多臂族的侍者跑去。

  “兮兮……兮兮……”

  當她們路過鄭清麵前時,鄭清注意到其中一個籃子裏散落著一些卷煙。

  他心神一動,夾起一根。

  “借個火。”鄭清笑眯眯的看向女巫:“也許你現在就可以教我一些古代占卜術的要領。”

  伊蓮娜還沒有說話,旁邊一隻小精靈已經衝了過來。

  她揮舞著小手,搓出一道細長的火焰,幫鄭清點著他了手中的卷煙。

  然後,這隻小精靈邀功似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蹭著他的耳垂,兮兮叫個不停。

  她的小夥伴們停下腳步,羨慕的看著落在鄭清肩膀上的同伴。

  “她們很喜歡你。”多臂族侍者微笑著,走了過來:“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接受過小精靈的祝福……對於這些純潔但脆弱的生命而言,這是一個偉大的饋贈。”

  鄭清抓著煙,脖子僵硬的轉了轉,看向這些小精靈,臉上掛著幾許愧疚。

  “我並沒有做到……”他的聲音極小,小到身前的女巫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隻有耳邊的那隻小精靈,似乎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用溫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安慰似的拍了拍。

  “兮兮,兮兮……”細小的安慰撥動著他的心弦,鄭清的情緒忍不住低落下去。

  “不要打攪我們的客人了。”多臂族的侍者將一條胳膊放到吧台上,招呼著這些小精靈們爬上去:“你們可以去櫥櫃頂上休息一會兒。”

  說完,他向鄭清抱歉的笑了笑。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6
第59章 酒吧曲終
  鄭清捏著卷煙,狠狠的吸了一口。

  濃煙入口,一股辛辣的感覺擴散開來,順著喉管一路向下,刺激著他的肺葉。

  鄭清的眼眶立刻紅了。

  卷煙緩緩燃燒著,升騰起淡藍色的煙霧。

  周圍的客人在這片煙氣中仿佛有些扭曲,變得影影綽綽。

  “咳咳咳!”鄭清終於忍不住,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感覺自己抽了根假煙。”他嘶啞著嗓子,看著麵前的吉普賽女巫,眼眶有些泛紅。

  “那是因為你是個假巫師。”伊蓮娜微微一笑:“每個巫師都知道,加了舟形烏頭幹磨粉的煙草在點燃之前,需要在霧酒中洇濕一下。”

  鄭清聽後,咳嗽的更加劇烈了。

  “用霧蜂兒壓一壓,應該會感覺好一點。”吉普賽女巫把酒杯塞到鄭清手中。

  酒杯冰涼的觸感讓鄭清感到非常舒服,但更令他魂不守舍的是持酒杯的柔荑與他肌膚相觸的感覺。

  他一時間忘了咳嗽,呆在了那裏。

  “非常漂亮的袖扣。”伊蓮娜的稱讚聲讓鄭清的注意力重新回歸現實。

  “這個啊,”鄭清有些慌亂的摸了摸袖口的飾品,掩飾道:“這是朋友送的禮物。”

  “朋友之間要送禮物的嗎?”女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聲說道:“長老們從來沒有教過這些事情。”

  “什麼?”酒吧裏的噪音比較多,鄭清沒有聽清女巫後麵一句話。

  “沒事……我是說,聽說你最近在尋找解救一群‘失主’小精靈的辦法是嗎?”伊蓮娜微微抬起頭,看著櫥櫃上方歇息的小生靈們,讚歎道:“對於小精靈們來說,這的確是非常偉大的舉動。”

  “這沒什麼……”鄭清漲紅著臉,很沒底氣的補充道:“實際上,我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拯救那些小精靈的辦法。”

  “但辦法總會有的,不是嗎?……啊!煙霧已經成型了……你剛剛心底想占卜的事情是什麼呢?”女巫回過頭,看著慢慢聚集在兩人麵前的一團煙霧,頗有興致的提議道:“你不看看你的煙霧嗎?”

  鄭清飛快的點著頭,看向那團煙霧。

  同時掩飾般的,猛的喝了幾口杯中酒。

  不出意料,他又被嗆個半死。

  伊蓮娜沒有在意男生失態的表現。

  她正專注的看著兩人之間的那團煙霧,慢慢分析著:

  “煙霧很單薄,透光性很強;白色無影,斷續相連,呈魚鱗狀;尾帶細若柔絲,有絮狀;這是一道標準的卷積雲。”

  “我之前提到過,積雲代表負麵,也意味著時間比較近;卷雲代表正麵,也意味著時間比較遠。”

  “卷積雲則糅雜了這兩類特征,是一種非常晦澀的雲語。”

  “你所占卜的事情,有可能短期內沒有好結果,但長久來看,會如你所願。”

  “也有可能短期內會如你所願,但長遠來說,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鄭清把手指間夾著的卷煙在一杯霧酒中洇了洇,向多臂族侍者借了個火,又狠狠吸了一口。

  這一次,充斥肺腔的煙霧雖然還有一些苦澀,卻已經沒有前一次強烈的刺激感了。

  伊蓮娜占卜的結果他並不喜歡。

  他想問的是自己與這位吉普賽女巫的姻緣。

  而伊蓮娜解出的卷積雲隱喻不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不能稱為上上簽。

  “古代占卜術偶然性太大,並不一定準確,你不要太在意這個結果。

”也許察覺到占卜結果並不樂觀,女巫寬慰道:“如果你非常在意,可以請易甲子教授用現代占卜法幫你看看。”
  鄭清沒有說話,隻是繼續沉默的抽著那支燃掉一半的卷煙。

  一口接一口。

  “你平常也吸煙?”伊蕾娜把鼻子湊到鄭清身前嗅了嗅,眨著大眼睛,嘿道:“我說你身上怎麼有股熟悉的味道。”

  “不抽不抽!”鄭清終於不再沉默,他苦笑著,連連擺手:“平日裏,我可是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的三不好青年。”

  “但是,我看你抽煙的技巧很熟練嘛。”

  “隻是學著玩兒的。”鄭清有些尷尬的撚滅手中的煙頭。

  “真有意思。”伊蓮娜忽然笑了,她趴在桌子上,笑的花枝亂顫,煙夾上的香煙險些跌落在地上。

  抬起頭,看到鄭清有些莫名的眼神,她製住笑聲,睜著朦朧的雙眼,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說你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但是我卻煙酒牌都不離手。”

  鄭清心底微動,伸手奪過伊蓮娜指間的香煙,碾滅在煙灰缸裏。

  “幹嘛?”伊蓮娜的眼神愈發朦朧了。

  “隻是覺得不好。”鄭清有些尷尬的喝口酒。

  “噗。”伊蓮娜做了一個吐煙圈的口型,然後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已經很晚了,我要走了。”

  鄭清也隨之起身,看著女巫轉身離去的背影,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沒走幾步,女巫忽然又轉回身,輕巧的跳了幾步,來到鄭清眼前,伸手重重的按在他的頭頂,肆意的揉了揉。

  鄭清呆若木雞,隻隱約感到一陣微醺的熱風拂過他的耳邊。

  “不好意思,沒忍住。”吉普賽女巫哈哈笑著,補充道:“簡直太可愛……”

  鄭清唰的伸出手指,點在了女巫的紅唇上,阻止她將要出口的話。

  很明顯,他的這個動作過於唐突。

  兩個人都被他的這個舉動嚇到了。

  沉默幾秒後,鄭清的臉色開始慢慢漲紅,像煮熟的蝦子,紅的透亮。

  然後伊蓮娜的臉上也浮起兩片紅暈。

  “咳咳!”鄭清響亮的清了清嗓子,但很明顯效果不佳。

  從他嘴裏發出的聲音有點漏氣,還有些變聲。

  “男生,不能用可愛來形容!”

  他紅著臉,非常認真的看著女巫。

  伊蓮娜臉上露出笑意。

  她忽然嘟起嘴,對鄭清的手指頭吹了一口氣。

  鄭清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飛快收回堵在別人嘴前的手。

  “不好意思!”他用一種剛剛醒悟的,驚慌失措的語氣連連道歉:“非常不好意思!”

  “沒關係。”女巫輕巧的轉身離去,留下一縷幽香與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下次不要露出那種呆萌的表情……很容易出事……”

  鄭清努力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但終究一無所得。

  當他回過神,伊人已去。

  眼前空留一口空杯與一點殘灰。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4 21:47
第60章 夜幕下的校園
  夜色籠罩著的第一大學校園,顯得格外安逸、靜謐。

  林蔭路兩旁,落葉懸鈴木寬大的葉子遮擋著清冷的月光,讓這條青石板路上出現了許多斑駁的陰影。油葫蘆喁喁的低吟與金鈴子清脆的響聲在不遠處的草叢裏此起彼伏,仿佛一首優美的二重唱。

  一隻白色的小貓,伴隨著交響樂的鼓點,在這片黯淡的世界中蹦蹦跳跳,歡樂起舞。

  小貓約莫隻有兩三個月大小,體表的絨毛還沒有徹底褪去,叫聲裏仍舊充滿了奶味兒,正處在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

  現在,令這個小東西好奇的是一隻蝴蝶。

  一隻黑色的蝴蝶。

  這隻蝴蝶輕悠悠的飄蕩在半空,仿佛紙屑一般,沒有一絲生氣,就像這片夜幕被撕下的一小片寧靜,令人為之沉醉。

  小貓顯然也迷上了這隻特殊的飛蟲。

  在它的眼裏,飛的不高、飛的也不快的蝴蝶是最好的玩具,平日裏它能跟在後麵撲擊大半天,並且樂此不疲。

  此刻,在它圓滾滾的大眼睛裏,除了這隻蝴蝶,在沒有任何事物了。

  黑色的蝴蝶在夜色中懶洋洋的浮沉,每每在小貓毛茸茸的爪子落下前順風一蕩,躲開這位調皮的獵手。

  這仿佛是一種挑逗。

  小貓的叫聲越發急切,撲擊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直到一陣‘嘩啦啦’的洗漱聲,打斷了小貓的遊戲。

  它謹慎的停下腳步,一隻爪子仍舊抬在半空中,淡綠色的眼睛眯了眯,三角形的大耳朵靈活的轉動著,搜索四周任何可疑的聲音。

  汩汩的流水、沙沙的落葉、遠處還有金鈴子與油葫蘆的吵嘴聲,一切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幾隻嗡嗡叫著的蚊蟲不小心撞進了小貓的鼻孔中。

  ‘噗’!‘噗’!

  小貓立刻忘記了剛才的可疑聲響,用力打著噴嚏,想要將那些可惡的入侵者趕跑。

  當它重新感到舒服時,又回想起那隻黑色的蝴蝶。

  抬起頭,月色如水,湖麵鍍銀,那隻黑色的蝴蝶正在不遠處的白色的假山石上飄然盤旋,仿佛白紙上的一點濃墨,在這明亮的世界中異常顯眼。

  它立刻蹦蹦跳跳的爬上假山,向蝴蝶撲去。

  這一次,它如願以償。

  黑色的蝴蝶仿佛一片枯葉一樣被它一巴掌摁在了肉墊下麵。

  它歡快的打著呼嚕,小心翼翼的抬起爪子。

  蝴蝶消失了。

  白色的石頭上,隻有一道黑色的印記。

  微風拂過,這道黑色的印記化作一縷飛灰,消失在浩渺的臨鍾湖上空。

  噫!

  小貓歪著腦袋,眼神裏充滿了好奇。

  往常的蝴蝶不是這個樣子的。

  平日裏它們都是可以吃的!

  它抬起爪子,舔了舔肉墊上殘留的一點飛灰,然後又立刻吐出舌頭,發出‘呸呸’的聲音。

  “真是個調皮的小東西。”一個悶悶的聲音在小貓頭頂響起,仿佛嘴上被糊了幾層厚厚的紙,聽上去有點嗡嗡作響。

  一支潔白如玉的手伸到白色石頭上,順著頭頸,輕輕捋著小貓的絨毛。

  白夜、白手、撫弄白色小貓。

  一切都顯得如此素淨。

  小貓喵喵的叫著,溫馴的伏低身子,胸腔裏發出了愉悅的呼嚕聲。

  “你把我的蝴蝶拍碎了,怎麼辦?”手指輕輕曲起,撓了撓小貓的肚皮,嗡嗡的聲音顯得有點苦惱:“今天的消息都被你拍碎了。


  小貓舒服的翻了個身,側著臉,純淨的大眼睛裏倒影出一個奇怪的生物。

  “呀呀呀!更麻煩了。”嗡嗡的聲音顯得有些懊惱:“我也被你看到了……這就不能怪我咯。”

  素手輕移,透過小貓順滑的皮毛,輕輕地揉捏它細脆的脊骨。

  小野貓眨著淡綠色的眸子,喵喵連聲,無辜而單純。

  “可愛也算是原罪吧!”

  嗡嗡的聲音柔柔的飄過,消逝在軟軟的夜風裏。

  小白貓安詳的趴在原地,淡綠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盯著死寂的湖麵,似乎在等待一隻魚兒跳出來。

  一動不動。

  時間流逝,夜色依舊。

  幾分鍾後,伴隨幾聲仿佛氣球漏氣的聲音,一群籠罩在黑色長袍中的身影出現在臨鍾湖畔。

  “就是這一片區域。”一個嚴厲的聲音打破靜謐的夜色:“守護陣法檢測到一個生命消逝了。全體預備!立刻搜索!”

  “不用搜索,我已經看到了。”一個瘦削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向白色假山。

  假山石上,一隻小貓安靜的趴在那裏。

  “希爾達,立刻開始提取附近空氣的殘留信息!”瘦削的身影打量著麵前的白色小貓 飛快的吩咐著。

  “好的,易教授。”懶洋洋的聲音掏出一小截竹筒,拔開筒上的木塞,放出一群白色的仿佛螢火蟲一樣的小生物。

  “這就是你新培育的變異燈火蟲?”旁邊一個好奇的聲音低聲問道:“從體型上看,比一般燈火蟲小了許多呀。”

  “但是從能力上看,它們可比一般燈火蟲強了不止一倍。”希爾達賣弄的抖著手指,一隻白色的燈火蟲順從的落在他的指尖:“看到沒,它們的觸角更細密、皮胞也更單薄,這讓它們對環境也更敏感……我改進了燈火蟲的覓食係統與變色機製,使得它們能夠通過吸收空氣中的妖氣散發出不同的顏色……事實上,下個月的《魔法生物》上就要刊登我寫的關於變異燈火蟲的論文了!”

  “那可是影響因子達到4.1的大期刊呐。”那個好奇的聲音充滿了羨慕。

  “閉嘴!”第一個出聲的嚴厲聲音重新響起:“希爾達,如果不想滾回實驗室呆十年,就學的穩重點!”

  “是,是!我的蒙特利亞教授。”希爾達懶洋洋的舉起手,擠眉弄眼的看向旁邊的同伴。

  “維克多,去湖底問問那群魚人,看看它們有沒有什麼線索。”仔細觀察那隻小白貓的易教授重新開口:“順便,把它們這周的巡邏日誌與臨鍾湖環境監測報告也拿過來。”

  “如果他們反抗呢?”維克多脫下長袍,露出一身閃亮的甲胄。

  “允許便宜行事。”易教授沒有絲毫遲疑。

  “好的。”維克多順手扯破眼前的空間,幹脆的擠了過去。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5 01:06
第61章 夜幕下的校園(2)
  月下的臨鍾湖安靜、祥和。

  波光粼粼的湖麵上,十數艘舴艋舟悄無聲息來往穿梭,一道道色彩絢麗的法術從小舟上升起,擴散開來。

  這是第一大學校工委的巡邏隊在做拉網式排查。

  校工們釋放的大批燈火蟲幾乎籠罩了整片臨鍾湖。白、青、藍、綠等各色燈光彙聚在一起,仿佛極光一樣耀眼。

  如果不是屬於宵禁時分,這裏一定會吸引來大批遊覽觀光的學生。

  而對於一些在湖邊討生活的魔法生物而言,這些密集的燈火蟲則是一場難得的盛宴。

  岸邊,幾隻光著腦袋的河童不斷蹦躂著粗短的小腿,跳起來,捕捉幾隻燈火蟲塞進嘴裏,然後張著滿嘴的尖牙,肆無忌憚的嘲弄著那些狼狽的巫師們。

  相比於野外的同類,居住在第一大學裏的樹精子顯然膽子更大一點。它們成群結隊掛在垂柳細長的枝條上,好奇的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光影奇觀,偶爾如蕩秋千般晃著垂柳的細枝,順路抓幾隻燈火蟲打打牙祭。

  湖畔樹下的陰影中,還有更多隱秘的生物,不斷偷襲那漫天飛舞的零食。

  如果在平日,性格活潑一些的助教們也許會掏出自己的法書與工具箱,收集一些難得一見的樣本。

  但今天,忙碌的巫師們顯然沒有在意那些打秋風的小家夥。

  維克多扯破的空間在蓋亞之力下緩緩平複,隻有偶爾扭曲的光線向所有人訴說剛剛這片時空所遭遇的創傷。

  幾隻變異燈火蟲恰好飛過那片空間的褶皺,悄無聲息的化作幾道流光。

  希爾達瞟見了這一幕,他的眼角抽了抽,小聲嘀咕道:“該死的暴力男。”

  “你說什麼?”蒙特利亞教授嚴厲的掃了他一眼。

  “我是說,這裏的確有妖魔的氣息。”希爾達忙不迭的補救著。

  他指著自己那些漫天飛舞的變異燈火蟲,殷勤的解釋道:“看見了嗎?燈火蟲的顏色以這塊假山石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嗯,我的變異燈火蟲遇到妖氣會發出紅光,這與正常燈火蟲的顏色有一定區別。”

  周圍幾位助教紛紛頷首。

  正常的燈火蟲散發的光線是白光,偶爾一些吸食其他能量的燈火蟲,也許會發出藍色或者綠色的光芒,但主體均為冷色調。

  對於燈火蟲而言,能夠發出紅光,的確非常特殊。

  “越靠近假山石,顏色越紅;離得越遠,顏色越淡。到了湖對麵,那些燈火蟲的顏色與原本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可以斷定這隻小家夥遭遇了一頭妖魔,而且那頭妖魔的活躍地點就在這假山附近。”希爾達信心滿滿的下了論斷。

  蒙特利亞教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說話。

  “如果說,那頭妖魔是在這裏活動,那它現在去哪裏了呢?”一個助教捏著下巴,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消失吧。”

  希爾達啞口無言。

  “托馬斯。”易教授重新開口。

  “在。”藍眼睛的麵試官安靜的走到小貓麵前,從懷裏掏出自己的工具箱,從裏麵掏出各種型號的刀具、鑷子、骨鋸、吸管以及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副土黃色的皮手套,準備戴上。

  “不要用它。”蒙特利亞教授生硬的阻止了麵試官的舉動。

  他從懷裏掏出一副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手套,丟給托馬斯。

  “暫時不要徹底解剖這隻貓……先取一些樣本就好。

”蒙特利亞教授看了易教授一眼,補充道:“這是一副冰蠶皮質的手套,更適合你做一些精細的操作。”
  托馬斯拿著手術刀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安靜的點點頭,將那副土黃色的手套塞回懷裏,戴上冰蠶皮手套。

  不知是否錯覺,圍觀者們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輕鬆的出氣聲。

  “張羽,你去請一下凡爾納大叔,湖畔的事情需要與他商量一下。”易教授似乎沒有察覺周圍氣氛的變化,依舊不緊不慢的吩咐著。

  “是。”一個溫和的聲音答應著,微微頷首。隻不過,他的麵孔大部分掩蓋在高大的衣領下,周圍的巫師們隻能看到他那頭有些花白的頭發微微晃了晃。

  “不用請了,我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眾人身後慢吞吞的響起:“如果等你們去請我,這片湖都要被拆光了。”

  幾個年輕的巫師明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的法書已經開始翻動著,獵獵作響了。

  “咳咳!”蒙特利亞教授難堪的咳嗽了兩聲。

  “一代不如一代,哼。”老人一手拄著木杖,一手提著一盞氣死風燈,翻著怪眼,咕噥了一句。他的腳邊,那隻名叫五月的老狗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抖動著能夾死人的皺紋,拐啊拐的挪動著腳步。

  那幾個年輕巫師羞愧的低下頭。

  “他們都還年輕,不要這麼輕易下結論。”易教授終於回過頭,看向這位臨鍾湖畔小木屋裏的守夜人:“總要給他們一些時間。”

  “對於巫師而言,最寶貴的就是時間了。”凡爾納老人杵了杵木杖,死死盯著兩位領頭的教授,若有所指:“總給他們時間,搞出事情來就晚了!”

  易教授回過頭,重新看著白石上趴著的小貓,一語不發。

  蒙特利亞教授板著臉,也沒有接話。

  湖畔重新陷入安靜。

  “它的眼睛已經異化,沒有殘留影像的可能性。”托馬斯用鑷子撐開小貓的眼眶,用一根細長的探針小心撥弄著那仿佛綠寶石一眼的眼球,小聲向易教授彙報道:“這裏的樣本還需要采集嗎?”

  “要。”易教授言簡意賅的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不僅要,而且還要徹底。”蒙特利亞嚴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兩顆眼珠都直接取下來,一枚交給校工委留檔,一枚交給易教授推衍分析。”

  托馬斯沉默的點點頭。

  “不要費事了,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凡爾納老人沿著湖岸踱步幾個來回,大手一揮,讓那些穿梭在湖麵的巡邏隊撤退。

  “你們采集完樣品也回去吧。”老人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忙碌的黑袍們,咕噥道:“這隻貓就留在這裏。”

  “不需要保護物證嗎?”希爾達好奇的看著老人。

  “事出反常即為妖,不循規矩就是魔。妖魔做下的案子,用巫師的常規辦法處理不了。”老人拄著拐杖,耐心的解釋了一句:“如果那頭妖魔還在學校,那麼明天白天它一定會回到湖邊看看自己的戰利品……這是妖魔的天性。”

  “但這裏是臨鍾湖呀!”希爾達的聲音有點大驚小怪:“九有學院一半以上的學生明天都會經過這裏!”

  “也就是說,剩下的一半人可以先排除異常了。”蒙特利亞教授陰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把嘴閉緊,老老實實回監控室!”

  希爾達吐吐舌頭,縮著脖子,跟著幾位離開的同伴,一溜煙跑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5 01:06
第62章 質疑與解釋
  一道耀眼的金黃色禮花在岸邊升起,同時發出清脆悠揚的‘叮叮’聲。

  湖麵上穿梭的那些舴艋舟收到信號後有條不紊的退回岸邊的小碼頭。

  與此同時,半空中盤旋的燈火蟲群也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岸邊幾位灰袍校工收攏進腳邊的蟲簍裏。

  蟲光散去,清冷的月光再一次占領湖麵,成為這片世界唯一的光源。

  樹精子們感受到夜色,大腦重新被瞌睡蟲占領,一個個順著垂柳的細枝懶洋洋爬回自己的樹洞裏去了。

  隻有那幾隻河童,依舊瞪著燈泡大小的黃綠色眼睛,在岸邊的草叢裏翻找肥碩的肉蟲,為白天的酣睡補充能量。

  灰袍的校工與黑袍的助教收拾妥當後,安安靜靜離開了湖畔。

  白色的假山石邊,隻剩下凡爾納老人與兩位沉默的教授。

  那隻名叫五月、滿臉褶子的老狗抽著鼻子,沿著河岸,慢吞吞的追逐一隻三條腿的癩蛤蟆。

  在生命威脅下,癩蛤蟆爆發出驚人的行動能力,飛快的向草叢深處爬去。

  老狗呼哧呼哧的吐著舌頭,鍥而不舍的追進草叢。

  “草叢裏最近來了幾條赤鏈蛇,當心不要被它們纏住。”凡爾納老人在自家寵物身後叮囑了一聲。

  老狗無力的晃了晃尾巴,表示知道了。

  “五月大人的精力還是這麼充沛。”易教授頗有些感慨的開口:“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它就是這幅模樣了。”

  “你不就想說它是個老不死的東西麼?”凡爾納老人斜了他一眼。

  易教授苦笑一下,沒有繼續說話。

  沉默許久,老人重新開口,語氣非常冷淡的質問:“今天晚上流浪吧的突擊檢查為什麼突然中止了?”

  “這是教授聯席會議的緊急決議。”蒙特利亞教授簡短的回複道。

  “嗬嗬。”凡爾納老人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冷笑不已:“如果不是聯席會議的緊急決議,上百名巡邏隊員已經衝進流浪吧了!……我們已經接到確切消息,今晚那裏麵會進行龍蛋拍賣……整整三個月才等到那個流浪巫師離開酒吧,下一次那個老家夥離開不知要到什麼時候!而且,這次打草驚蛇,相信以後也很難有機會抓住他的把柄了……聯席會議不應該給校工委一個合理解釋嗎?”

  “是校工委需要解釋,還是若愚副校長需要解釋?”蒙特利亞教授尖銳的指出。

  “有區別嗎?”凡爾納老人頓了頓手中的法杖,盯著兩位教授:“就像這次終止行動,是聯席會議全體委員的意思,還是石慧副校長的意見?”

  交談雙方都非常有趣的強調著‘副校長’的身份。

  兩位教授沉默的看著湖麵。

  良久。

  易教授重新開口,他的語氣依舊十分溫和:“流浪吧裏出現了意外。”

  “李家的那位小靈巫不小心接觸了祭品,觸發了降靈風險。按照大巫師會議的相關條例,我們暫時中止了一切可能造成‘不可逆損害’的行為。”

  “為什麼沒有以阻止‘降靈’為借口臨時控製現場?”凡爾納老人擰著眉頭,問道:“相信那幾枚龍蛋當時就在酒吧的某個地方。”

  “實際上,那丫頭並沒有真正降靈……而且,有人使用符籙阻止了情況進一步惡化——不是流浪吧的人,是今年的一個新生,過幾天,他應該會來你的巡邏隊報道——事實上,流浪巫師在酒吧出現變故後不到一分鍾就回到現場。”

  “聯席會議的諸位委員認為巡邏隊幾乎不可能在流浪巫師的眼皮底下搜查到任何有效罪證。

”蒙特利亞教授在一旁補充著:“所以最終停止了這次行動。”
  “隻有這些?”凡爾納老人渾濁的眼球轉了轉,語氣非常肯定:“石慧那丫頭不可能僅僅因為這種莫須有的可能性就放棄這次行動!……她對黑巫師的厭惡不亞於那群月下生命。”

  “石慧副校長!”蒙特利亞教授生硬的糾正道。

  凡爾納老人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您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易教授用目光阻止了蒙特利亞教授想要說話的衝動,不緊不慢、語氣溫和的解釋道:“近幾十年,傳聞巫師界出現了一個黑暗議會,成員不僅有巫師、月下生物,甚至還包括部分妖魔。”

  “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個流浪巫師極有可能屬於這個黑暗議會。”

  “所以,教授聯席會議的意見是暫且放長線。”

  易教授的解釋非常簡單,但透露的信息卻異常豐富。

  但拄著法杖的老人顯然對這條消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臉上並沒有露出過分的驚訝表情。

  “哼,那丫頭的野心還是一如既往……狂妄自大。”凡爾納老人不屑的哼了一聲,嘲諷道:“放長線的結果,一般都是魚跑餌丟,這種教訓還不夠多嗎?……自從老頭子出走,聯席會議裏麵蠅營狗苟的事情越來越多。”

  “如果校工委對教授聯席會議的決議有意見,可以通過函件發出正式質疑。”蒙特利亞教授麵無表情的看了老校工一眼,補充道:“聯席會議不接受私下質詢。”

  凡爾納老人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笑聲。

  湖畔的草叢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交談中的幾位大人物立刻停止說話,把目光轉向草叢。

  “嘩啦啦。”

  滿臉褶子的老狗咬著一頭河童的脖子,一步三晃的從草叢裏鑽出來,氣喘籲籲的戰利品扔在凡爾納老人的腳下。

  “五月大人真是老當益壯。”易教授恭維道:“與當年幾乎沒有區別啊。”

  “哼,臨終湖是它生活了多少年的地盤,如果這裏還有哪個不長眼的小東西敢挑釁五月,那才稀奇。”凡爾納老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兩個教授:“就像貝塔鎮……這裏是第一大學!為什麼我們檢查一個黑巫師的酒吧都需要借口!”

  “正因為這裏是第一大學,所以我們才必須嚴格遵守秩序。”易教授溫和的看著老人,語氣非常堅決:“如果我們確立的秩序自己都不遵從,又怎麼能指望其他人遵循呢?”

  “大道理講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凡爾納老人最終氣咻咻轉身離去:“但你們終究要記得,所有的秩序都是為了維護這所大學……而那個酒吧,就是長在大學身上的一顆毒瘡!”

  五月邁著粗短的四條腿,跟在老人身後,消失在湖畔的叢林裏。

  隻剩下兩位教授,站在冷風習習的岸邊,相顧無言。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5 01:06
第63章 醒酒藥
  天剛蒙蒙亮,鄭清就被一陣劇烈的搖晃吵醒。

  他勉強眯起一隻眼睛,借著窗外的微光,看到了蕭笑模糊的身影。

  “幹嘛。”他咕噥著,翻了個身,向被窩更深處縮去。

  昨夜狂歡的餘韻仍未消散,宿醉帶來的頭痛與口苦在睡夢裏被極大的削弱了。

  他不想費力的睜開眼,去麵對現實中更大的痛苦。

  “晨練,以及你昨天與蔣玉約好在圖書館見麵。”蕭笑手裏叮叮當當的攪拌著什麼,用輕飄飄的語氣說道:“是你昨晚睡覺前讓我想辦法叫你起床的。”

  “我後悔了。”鄭清藏在被窩裏,有氣無力的呻吟著。

  蕭笑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的囈語,手底的家夥什撞擊的更加起勁兒了。

  “咣、咣、咣、咣。”

  “他……倆……呢……”鄭清拉著嗓子,毫無生氣的詢問。

  借著剛剛睜眼的瞬間,他瞟見辛胖子的被窩已經掀開,吸血狼人的帷帳也高高掛起。

  這讓他對現實世界有了一丟丟的興趣。

  “迪倫不知道去哪裏了,昨晚徹夜未歸……辛胖子一大早就黑著臉溜走了……我猜他想起昨晚上簽的契約了。”蕭笑喋喋不休的說話聲與藥杵叮叮咣咣的敲擊聲混雜在一起,彙成一個強力鬧鍾。

  六柱床上,縮成一團的被窩隨著呼吸有節奏的起伏著,躲在裏麵的鄭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這個鬧鍾的影響。

  但宿舍裏的另一個睡客則不堪其擾,最終爬起身來。

  蕭笑站在書桌前,麵前擺滿了瓶瓶罐罐,他不時從這些容器裏抓出一撮草藥或輔料,丟進手中的藥臼裏。

  “叮叮當當。”銅製藥杵與玉石藥臼碰撞,發出刺耳的磕碰聲。

  被噪音吵醒的肥貓團團迷瞪著眼睛,拖著沉重的步伐,湊到藥臼前嗅了嗅,然後厭惡的喵了一聲,扭身竄出陽台。

  窗外,太陽還沒有升起來,薄薄的霧氣均勻的流淌著,微微放光的世界仿佛加了柔焦鏡,格外的細膩豐潤。

  但這片充滿生機的世界對肥貓團團而言同樣不夠溫柔。

  晨起的鳥雀們在窗外嘰嘰喳喳、吵吵鬧鬧,就像在進行一場熱鬧的相親大會。

  讓貓完全找不到一塊補覺的清淨地兒。

  團團抖了抖耳朵,殺氣騰騰的盯著那些撲棱亂飛的小鳥們,用目光警告它們安靜會兒。

  但沒有鳥會在意一隻不能飛的胖貓。

  盯了一會兒,毫無結果。

  肥貓隻好垂頭喪氣滾回宿舍,重新把自己埋進辛胖子的被窩裏。

  這一次,它努力把自己埋的更深一點。

  斜對麵,另一個被窩也開始扭動。

  “十,九,八,七……”被窩蠕動著,越來越拱,從裏麵傳來悶聲悶氣的吆喝。

  蕭笑瞟了一眼,歎口氣,將藥臼裏搗出的汁液倒進一盞白瓷口杯裏,墨綠色的汁液與白色的瓷壁對映,顯得格外深沉。

  “……三,二,一!”被窩猛然掀開,鄭清一臉苦色,半眯著眼從床上爬了起來。

  “去圖書館跟蔣玉碰麵的時候,留意打聽一下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臨鍾湖半夜又是焰火、又是大放光明……總感覺出現不得了的事情了。”蕭笑麵無表情的將白瓷口杯遞到鄭清麵前,補充道:“晚上還有班級例會……這是入學以來的第一次,絕對不能缺席。”

  “第一次,第一次,什麼都是第一次。”鄭清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看著口杯裏顏色可疑的液體,

悶聲嘟噥著:“這是啥東西。”
  墨綠色的藥汁聞上去有股青草的鮮香,汁液上漂浮著一層細碎的氣泡,看上去像是一杯剛剛出鍋奶茶,並沒有什麼危險的樣子。

  “醒酒藥,幫你緩解宿醉後遺症的偏方。”蕭笑將口杯塞到他手裏,開始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

  藥臼裏的渣滓被他倒進一個紙袋裏,鄭清探著腦袋瞅了一眼,在蕭笑發火前把頭縮了回來,一氣灌掉了口杯裏的藥汁。

  “好清爽啊!”他砸著嘴,一連打了幾個哆嗦,眼神迅速清明了。

  “好東西!”他補充著評價了一句。

  放下口杯,他順口問道:“這服藥叫什麼名字?效果不錯的樣子啊。”

  “沒名字,我隨手丟進去一些草藥搗的。”蕭笑衝洗完藥臼,漫不經心的擦擦手,毫不經意的回答道:“早上看曆史故事,靈機一動,順便配製的……倒掉太可惜,所以讓你喝了。”

  鄭清瞪著眼,一根手指頭已經探向喉嚨,用模糊的嗓音吼道:“哥又不是樹精子……你怎麼隨便拿人試藥…會死人的好不好…你這是報複!紅果果的報複!”

  在巫師草藥學的發展曆史中,樹精子作為各種草藥的實驗對象,對魔法藥劑學的不斷進步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於是在巫師們眼中,新藥的試用對象便被冠上了‘樹精子’的稱號。

  鄭清對這些曆史非常感興趣。

  他一直非常好奇,在文明非常發達的巫師世界,對低智慧生物的這種‘不人道’行為,為何沒有得到徹底的禁絕。

  當然,現在他沒有心思關心試藥的樹精子。

  他的頭腦已經徹底清醒,宿醉前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蕭笑昨天晚上離開流浪吧前,曾被他惡狠狠的威脅了一次。

  好像威脅要讓西瓜頭‘麵朝大地,菊花綻開’來著。

  當時鄭清滿腦子都是伊蓮娜的靚影,雖然有過短暫的不安,卻很快被他拋到腦後了。

  現在,這個小個子的報複來了。

  “你都加了什麼東西?!”鄭清幹嘔半天,卻隻吐出一堆清水,隻好苦著臉,可憐兮兮的看向蕭笑:“真的不用吃點解毒劑嗎?”

  “檸檬片、薄荷草、柚子油、田七、當歸、陳皮、青梅、山楂、桂花。”蕭笑打開剛剛裝藥渣的紙袋,指點著。

  聽著這些性情溫和的草藥,鄭清懸著的心慢慢平複下來,原本有些發青的臉色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還有三錢冰蠶糞做的藥引,五兩童子尿調的藥汁。其中童子尿最正宗,是百草堂前段時間打折賣的窖藏,如果你想自己配藥,我這裏還有幾斤剩餘。”

  鄭清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綠了。

  被窩裏,團團探出半個腦袋,幹嚎一嗓子,一臉嘲諷的看著亂作一團的宿舍。

  然後心滿意足的裹緊被子,繼續與周公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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