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14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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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0
549 臨陣磨槍





    用沈括的話講,遼國和西夏完全不同,各方面都不同。

    首先就是它的建國時間比宋還早,五代十國初期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就稱帝建國,當時的國都正是開封,國號契丹,燕雲十六州也是在這段時間被石敬瑭拱手送給契丹的。

    其次遼國的體量非常大,東起大海、西到群山、北至冰湖、南踞白溝。

    大海洪濤覺得可能是庫頁島以東的北太平洋,群山就沒法猜了,反正已經過了西域回鶻,他們的北面正是遼國。冰湖很有可能是貝加爾湖,白溝則是白溝河,後世叫做拒馬河,是北宋和遼國的邊界。

    大不大?真不小,包括了後世部分俄羅斯遠東地區、中西伯利亞地區、外蒙古、內蒙古、東北三省和河北省與山西省。

    可是這麼大的國土面積卻只有不到八百萬人,人口密度分佈很不平均。東部和南部最集中,其它地方有時候上百里之內都沒啥人。

    再次是遼國的政治制度也比較特殊,既有和北宋差不多的行政區域劃分,也有完全不同於中原的獨特規制。

    按照慣例,遼國被稱為封建王朝,但這只是後世學者的籠統劃分。實際上遼國封建制、奴隸制並存,還不是西夏那種把戰俘當奴隸的做法,而是完完全全的奴隸制。

    差不多的地方就不細聊了,把宋朝的路換成道,基本就是遼國的行政區域劃分。首都和陪都的設置也差不多,總共五個。

    上京臨潢府、中京大定府、東京遼陽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正式首都為上京臨潢府,其它四個都是陪都。

    在這五個地名里,上京臨潢府、中京大定府洪濤想不出是後世的哪兒,但東京遼陽府、西京大同府和後世地名差不多。南京析津府後世沒有,可這個名字洪濤最熟悉,它就是後世的北京地區。

    但是……這個詞一出現,前面的基本就可以略過了。別看遼國有五個都城,但權利中樞並不在這五個地方中的任何一處。那麼它在哪兒呢?答案是沒準兒,得看天氣!

    這個答案可能誰都不會同意,但它是事實。契丹人是標準的游牧民族,也沒打算改變屬性,即便成立了國家依舊遵守著游牧民族的生活習慣。

    游牧民族最大的生活習慣就是逐水草而居,根本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常住,更不可能住在城市裡,因為裡面沒水草。

    於是契丹人就弄了一套叫做四時捺缽的製度,捺缽在契丹語裡是帳篷的意思,也可以引申成行營。

    啥意思呢?就是說遼國皇帝沒有固定的皇宮,他在不同的季節裡住在不同的帳篷裡,說叫行宮或者行營也成。

    春天的時候找能放鷹抓天鵝、野鴨的地方,夏天則找個涼快所在,秋天要能獵鹿、獵熊,冬天自然是哪兒暖和去哪兒了。

    反正一年四季得不冷不熱,還得方便打獵。估計中國野生動物絕種就是遼國皇族折騰的,有多少動物夠你們一年四季殺的啊。

    除了四時捺缽之外,遼國還有個制度最為特別,叫做兩面官制。站在遼國的立場上解釋為,“以國製治契丹,以漢制待漢人。”

    從這個中心思想上看,兩面官制主要針對的還是漢人。契丹人在總結了歷史上各朝各代的羈縻官制之後,發現漢人數量太大,不能像統治其它少數民族一般對待,不得已才弄出這麼一套挺有意思的製度。

    天龍八部,這本武俠小說裡蕭峰官至南院大王,這個南院大王就是兩面官制下的產物。聽著挺厲害的,都大王了,其實在契丹兩面官制下不過就是地方部族官職,不在中樞之列。

    名字叫南院大王,卻歸屬於北面官系,主領的是契丹人事物,和漢人基本沒啥關係,所以金大爺有用錯官職的嫌疑。

    到底啥叫兩面官制呢?通俗、簡單的講,就是把中央政府一刀切成兩瓣,分為北面官系統和南面官系統。北面官系統管理契丹各族政事,南面官系統專門管理漢人政事。

    契丹皇帝是最高統治者,其下的最高軍政機構為樞密院,但分成了南北兩院。最開始北院樞密使都是由契丹貴族擔任,南院樞密使則是漢人。

    但從遼聖宗耶律隆緒起用韓德讓兼管南北樞密院之後,南北樞密使就沒有嚴格的契丹和漢人之分了,可以混任。

    北樞密院掌兵機、武銓、群牧之政,凡契丹軍馬皆屬焉。它是個純粹的軍事領導機構,不處理民政。南樞密院則仿唐制,復設南面三省、六部、台、院、寺、監、諸衛、東宮之官。

    這是遼國的中央政府,到了地方層面就更亂了,大致上分成了三個系統。一是部族制,主要在契丹族和北方諸族地區實行。

    設契丹北南院大王府、乙室王府和奚王府。四大王府並列,各領一大部族,即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和奚六部。蕭峰的南院大王就是這種性質,契丹大部族裡的一部分領導權,僅此而已。

    二是特殊行政區,就一個,原本屬於渤海國的地區被遼太祖征服後建立了東丹國,後來改為中台省,再後來又改回東丹國。這片地區在遼國內部很特殊,以後再解釋。

    三是仿唐制設州、縣,州有刺史州、節度使州之分。東京、南京、西京設留守為最高軍政長官,由契丹貴族擔任。

    漢人、渤海人等少數民族聚居區的地方行政體制基本相同,為州縣制,屬南面官系統。契丹、奚人等聚居區的行政體制為部族制,屬北面官系統。

    遼國的政治體制和行政區劃分大致就是這樣了,北面官系統實行的是部落聯合的封建半奴隸制,南面官系統則是封建制。都說洪濤懶,其實契丹人更懶,他們連融合都懶的融合,乾脆就來個二加一。

    這麼幹倒是省事了,可也埋下了深深的禍根,之後被金國橫掃,有很大原因就是因為這種分而治之的羈縻制度。

    不過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契丹貴族對漢文化的認可,在之後的近二百年時間裡,契丹貴族一直都在推動漢化、文明化。

    可結果並不太好,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越文明的民族越沒有戰鬥力,然後就被相對野蠻的金人給滅了。

    這也不是中國的專利,很多文明古國都是被野蠻摧毀的,但文明是大趨勢,用不了多久還會撲面而來。

    “北朝漢人很多嗎?”沈括的語言能力很不錯,聽上去很繁複的政體從他嘴裡講出來大概意思能聽懂,卻不會糾結過細。這就是洪濤喜歡和他聊天的原因之一,他能理解別人到底想听什麼。

    “北朝主要有契丹人、奚族人、渤海人、韃靼人和漢人,漢人可通過科舉入仕為官。當年出使遼國時,接待為兄的大多是漢人官員。”

    說起這個問題沈括也挺無奈的,和北朝打了這麼多年,很多時候都是漢人將軍和漢人將軍互毆,他們為啥都不心向天朝呢?

    “恩,也就是說這次的遼國使節裡很可能也有漢人對吧?”洪濤明白沈括的潛台詞,但沒接這個茬儿。當著兩位朝廷重臣詆毀朝廷政策和皇帝本人太冒險了,幾句話也說服不了他們,乾脆就別聊這個話題了。

    “不是可能,必有!北朝漢人有四大家族,韓劉馬趙,凡出使我朝必充當使節。韓家尤為最,那韓德讓與蕭燕燕似臣非臣,說是聖宗皇帝之太上皇也未不可。古有認賊作父,韓家是認賊作子!”

    洪濤越是不想聊北朝漢人的問題就越躲不開,沈括不說換成了王韶,這老頭更激動,說著說著都開始罵人了。

    “不知蕭燕燕為何人?”一看躲不開這個話題,洪濤乾脆換了一招,拋開民族咱聊性別。三個大老爺們吃飯喝酒,聊起異性很容易跑偏,一跑偏自己不就躲過去了嘛。

    “蕭綽,遼景宗耶律賢的皇后。耶律賢駕崩時蕭綽才年方三十,韓德讓以攝政輔之,爵至楚國公,獲賜鐵捲幾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趨,權勢無二。有傳言蕭綽為後之前曾許配給了韓德讓,未曾婚配就被選入皇宮,舊情難平也是人之常情。”沈括好像對這種花邊新聞沒啥興趣,簡單了介紹了幾句就不再細談。

    “蕭太后!”但洪濤真繃不住了,這位太后的名號在後世聽說過,也是個狠角色。但自己沒了解過她的生平,剛才聽王韶的意思,這位太后在私生活上也很有料嘛。

    “她已薨多年,此等話還是不說為妙。”王韶看到駙馬一臉期盼、兩眼放光的表情,也覺得剛才說的話有點對死者不敬,拒絕再透露任何消息。

    “老大人所言極是……沈兄,遼國武備如何?”

    面對兩位個人操守都還不錯的同僚洪濤也不能太不要臉,藉著舉杯喝酒把表情換了換,接著聊正事兒。不過他已經在心裡記住了韓德讓和蕭燕燕的名字,你們倆不講我找別人問去,比如富姬。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0





    遼國的軍隊主要由契丹本部軍、屬**、幽州漢軍組成。本部軍很好理解,就是契丹人組成的軍隊,比如皮室軍、屬珊軍、大首領軍。由於奚族歸順契丹時間很長,還和契丹人生活在一起,也算作本部軍隊。

    屬**相當於被契丹人征服的少數族群,它們以諸侯的形態存在,比如韃靼、尉厥裡、室韋、女真、党項等等。這些屬**遇到戰爭必須按規定出一定數量的兵,並統一由契丹官員指揮。

    幽州漢軍不用解釋,就是生活在幽州附近的漢人軍隊。他們有的是土生土長的北地漢人,有的是五代十國時從內地逃難過去的,還有在歷年戰爭裡被抓的俘虜。

    像宿衛親軍、部族軍、舍利軍、糺、拽剌軍、剋軍、龍軍、鳳軍、虎軍、熊軍、鷹軍、鐵鷂子軍、鐵林軍等軍隊名稱,都是以上各軍種裡面的具體分支,就像是禁軍裡的拱聖軍、龍衛軍之流。

    皮室這個詞來自於契丹語,意思就是精銳。後世東北方言裡也有皮實一詞,多用來形容孩子長的結實,大概就是來源於契丹語的皮室。

    這個軍種有點像北宋禁軍的上四軍,分為左右兩軍,是契丹皇帝的禁衛軍,全部由契丹人充當,純騎兵,裝備精良,戰鬥力很強。

    皮室軍的前身是一種叫做腹心部的騎兵,聽名字就可以理解了,都是心腹組成的唄,或者叫都是皇帝一族和皇后一族子弟組成的親軍。掌管皮室軍的官職叫總宿衛,典宿衛則是單獨領皮室軍左右任何一軍的第二階軍官。

    這支軍隊發展到目前的總數量沈括也搞不太清楚,甚至北宋朝廷都沒有具體數字,估計在十萬到十五萬之間。它也從最初的皇帝親兵逐漸演變成遼軍裡的野戰精銳部隊,每次南侵幾乎都能看到踪影。

    皮室軍之外,屬於皇族控制的軍隊還有一種叫做斡魯朵軍。它分駐在皇帝的行宮和四時捺缽營地,稱作十二宮一府,數量不到十萬。

    在幹魯朵軍內部還有一支特殊的軍隊叫做屬珊軍,聽著好像有點女性味道。沒錯,這個軍種和皮室軍有點一公一母的意思。

    它是由應天太后建立的,兵源來自渤海國和各地蕃漢族群,當時被太后成為珊瑚之寶,數量大概在三萬上下。

    皮室軍、幹魯朵軍,就是遼國皇帝手中的親軍,或者叫中央軍。剩下的都是地方軍或者叫部族軍,是各部族自己的軍隊。

    和中央軍相比地方武裝的總數很難確定,他們平時就是牧民或者農民,一有戰爭馬上變身成士兵,到底有多少常備軍、多少預備役,估計得去問遼國北院樞密使才成。

    不過沈括也說了,以前每次遼國南下兵力很少有超過十萬的,這裡的兵力指正兵,要是把輔兵全算上的話基本就是乘以三。

    在契丹的軍制中,洪濤彷彿看到了清朝的八旗制度。皇族指揮其中一兩個旗,皇后一族再來一兩個旗,剩餘的歸本族貴族統領。

    在滿八旗之外還有蒙古八旗、漢八旗,這些相當於遼國的部族軍,不歸皇族直接統屬,但得聽命令。只是契丹人的這種制度還沒有八旗制度那麼嚴密規整,算游牧民族特色制度的雛形吧。

    遼國的兵役制度和西夏幾乎一模一樣,契丹人十五歲到五十歲之內都是兵源。一家要出兩個正兵,每個正兵自己備三匹馬,還有打草谷、守鋪營的家丁各一名。

    這裡的家丁就是各族奴隸,平時負責放牧耕種,沒有任何財產,連命都不是自己的。主人家要去參軍打仗了,還得帶上他們跟著當輔兵。

    在兵種上遼國沒有西夏全面,他們主要還是以騎兵為主,只有渤海國和幽州漢軍裡有步兵,另外還有一些弩手和水軍。

    至於武器裝備,遼軍多為騎兵,角弓就是主要武器,配以鐵骨朵、鐵刀、鐵長劍。甲胄多為唐制的魚鱗甲和山紋甲,但不是大範圍裝備。

    鷹軍、鐵鷂軍和鐵林軍是純粹的重裝騎兵,其它部隊會裝備一部分,比如只有胸甲、頭盔是金屬的,其它部位以皮甲為主。

    “聽起來契丹騎兵與西夏騎兵無異,師承一脈耳。”最後是關於遼**隊作戰模式的探討,在這一點上洪濤稍微有點發言權了,好歹也面對過西夏的精銳部隊。

    從沈括的描述中,假如不加前綴,根本分不出是契丹騎兵還是西夏騎兵。他們採用的戰法基本相同,作戰時把部隊分成主力和衝鋒戰鬥的戰騎、偵查攔截的遠探攔子馬、打草谷送信的輔兵。

    遠探攔子馬,由契丹騎兵裡騎術比較好的士兵擔任,通常會突前大部隊二十里以外,專門偵查敵情,順便清理對方的探馬。數量多少根據戰爭規模而定,數十人甚至上萬人都有可能。

    小校、拽剌、偵候、侯人是遠探攔子馬部隊的各級指揮官,各領幾騎到幾十騎不等。這些小部隊有時候單獨行動,有時候聚在一起。

    這個兵種是北宋禁軍最熟悉的,在邊關地區兩邊的大部隊通常不會隨便動,但雙方的遊騎或者攔子馬經常交鋒,互有勝負。

    真到了大部隊正面作戰的時候攔子馬就撤了,輪到戰騎和打草谷的輔兵上場。遼軍主力面對北宋禁軍時通常都不硬碰硬,而是利用騎兵的速度穿插。能分割就分割包圍,不能包圍就繞過戰線去後面斷糧道、襲擊城鎮。

    北宋禁軍不動遼國騎兵也沒轍,強攻根本佔不到便宜。但通常情況下戰場的主動權都是在騎兵手中,拖到最後步兵還是得動,要不後撤、要不前進。

    只要步兵一動,騎兵就會找到機會打亂步兵的陣型,然後沒有然後了。步兵一旦陣型散亂,不能統一作戰,就成了騎兵的菜,會被一小塊一小塊的包圍吃掉。

    在作戰的同時,打草谷的輔兵們也不閒著,他們會去附近的村鎮打劫,糧草、人口、財物細軟,甚至家具都要,能拿啥就拿啥,搶完了放把火拍屁股走人。

    不過這些年遼人打草谷的機會不多了,北宋在邊境地區的防禦體系越來越完備,不深入一兩百里根本找不到有油水的村鎮,全是樹林和池塘,沒的可搶。

    “那這位開國公王師儒是何許人?”至此,有關遼國大的方面洪濤覺得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說點具體的吧。

    遼國使團裡暈船的倒霉王爺叫王師儒,自己是開國侯他是開國公,整整大一個台階,純屬來找彆扭的。

    “王師儒為兄出使北朝時也曾謀面,他乃漢人,祖籍范陽,少有文名,舉進士。大康九年任梁王延禧伴讀,授知制誥。晉卿需要留意的不是開國公王師儒,而是這位蘭陵郡王蕭兀納。此人任北院宣徽使時就敢直面權相耶律乙辛,反對廢黜太子之事,後又救下皇孫耶律延禧。遼帝因其功在社稷才詔尚越國公主,但蕭兀納堅辭,後獲封蘭陵郡王,拜南院樞密使,不可小覷。”

    沈括外交官幹的挺不錯,時隔多年還能想起異國故人,這麼多年來他雖然一直在西北前線打拼,卻不曾忘記關注北朝一舉一動。

    “嘖,可惜了,要不是蕭兀納多此一舉,說不定北朝自己就亂套了。耶律乙辛也是個廢物,殺了那麼多人,就差一個蕭兀納嗎?”

    洪濤想的和沈括不一樣,遼國權相耶律乙辛把道宗皇帝禍害的不輕,太子給弄死了,要是再把皇孫弄死,遼國不內戰都不合理。

    可偏偏出了這麼一個蕭兀納,保護了耶律延禧、誅殺耶律乙辛,幫耶律洪基挽了局面。他倒是救了遼國,但害了北宋。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所以蕭兀納在洪濤眼裡是屬於必須弄死的範疇。

    “忠義之士,肱股之臣。”王韶的反應截然不同,他比洪濤高尚的多,超出了國家、民族的範疇,站在人品層面對蕭兀納做出了正面評價。

    “得,他們都是好人,就本官是壞蛋。沈兄,可想試試小弟的升天神器?老大人,不是本官小氣,此物超過五十歲就不能上了,很容易上去下不來真升天了,嘿嘿嘿”

    洪濤就不愛聽別人總拿人品說事兒,自己啥都有唯獨缺這個。立刻就不打算再聊下去,但也不能直接往外轟人,乾脆拿熱氣球當藉口。

    王韶自然是不想上去,即便知道這東西是駙馬做出來的奇怪物件,和神仙沒啥關係也不想沾邊,連看都不願意看。可沈括不怕,他早就想上去試試只是沒機會,現在駙馬主動邀請豈有不去之理。

    和宸娘比起來沈括的膽子大得多,除了剛起飛時有點緊張,全程下來啥事兒都沒有。其實他根本沒怎麼往外看景色,而是抱著銅製的噴燈玩了命的琢磨,眉毛都被火焰燎了也毫不在意。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0
551 奉命請客(50票加更)





    “晉卿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真乃我大宋一等一的奇才!”啥空氣受熱體積膨脹、密度降低之類的物理現像他還聽不太懂,但對駙馬的才能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不算啥,孩子們的玩物而已,除此之外別無它用。不過小弟有一種能讓人真的飛起來的物件,苦於無法分身,久久不得建造……”

    看著身邊這位比自己年齡還大,但探索未知的精神比自己還高昂的古人,洪濤又開始冒壞水了,身邊真稱得上發明家的只有他和黃懷安。

    老黃精於機械結構,比較偏科,那就只能拿沈括開刀了。俗話說能者多勞,只要自己沒時間弄的都可以扔給他,至於說他累不累就顧不上了。

    “哦!何物?可否說與為兄一二,測繪之事並不難,我頗有空閒。”沈括遇上洪濤算倒了八輩子黴,每次都被算計,還次次主動鑽套。

    “它叫飛機,長得如蜻蜓一般。以小弟的算計,若是尺寸搭配合理,可以藉助風勢載一兩人飛千步之高而不墜。”滑翔機,這就是洪濤想讓沈括研究的東西。

    它有實用價值嗎?基本沒有,所以洪濤才不去搞。但是它有啟發作用,可以讓古人接觸到從來沒考慮過的一些新問題。通過鑽研這些問題,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扇窗。

    到底能從這扇窗戶看到啥美景洪濤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管。愛看見啥看見啥,管殺不管埋是自己一貫的作風。

    “可、可有圖……圖紙?”沈括是真不想提出要人家圖紙的要求,既不是師徒又不是家人,憑啥啊。但心裡真癢癢,能和蜻蜓一樣飛,還上千步高,這得是啥感覺?

    這些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也就笑笑了事,但從駙馬嘴裡說出來就不一樣了。眼下不正飛著呢,想說不信都沒底氣,腳不沾地啊。

    “圖紙是現成的,不過本官有個條件還需沈兄首肯。只要牽扯到試驗必須讓他人代替,能否應允?”

    洪濤想讓沈括發揮最大的餘熱,但不希望他摔死。這樣的人才不多,少一個都是全人類的損失,更不是死在自己手裡。

    “……不知是為何?”沈括自然不了解試驗飛行器會有什麼風險,對這個要求有些疑惑。

    “沒有理由,君子一言,答應就有圖紙,不答應就沒有!”不用多解釋,也解釋不清。

    “駟馬難追!”兩隻手重重的拍在了一起,而拍手的兩個人誰也不知道這一拍會帶來什麼。

    五月底,遼國使團抵達大名府,規模挺大,有車有馬、前呼後擁的五六十口子,大搖大擺的從驛道而來。隊伍裡的人既不穿甲也不持械,就好像在自己家地盤上行走,半點沒有進入敵國的覺悟。

    洪濤此時正穿著朝服,帶著一群化妝成衙役的特種兵站在城門口迎接呢。不光他來了,漕司、憲司、倉司,包括王韶這個禁軍頭子人全到,都穿著整齊傻站著。

    這真不是洪濤的本意,別人願意來他攔不住,但想進大名府必須經過新軍查驗通關文牒,還得檢查隨身物品無誤之後才可以入住館驛。

    可惜這事兒由不得他做主,不光做不了主,還得跟著一起來犯傻。因為朝廷派禮部於侍郎前來主持接待工作,人家不光是從三品的高官,手裡還拿著正經八百的聖旨。

    王韶頭一天就見到這張聖旨了,然後樂滋滋的告訴駙馬他終於能把心放到肚子裡去了。他是放心了,可洪濤倒霉了,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大名府及河北路一干官員必須聽從調遣。

    “章大人,他們怎麼有光著腦袋的還有蓄發的,契丹人不都要髡發嗎?”待遼國使團走近洪濤又有問題了,沈括在對面站著,只能問身邊的章楶。

    “契丹人生來髡發,蓄發的是北地漢人,王侯先請……”章楶別看都五十了,可站的功夫比洪濤強的多,半個多時辰楞沒挪地方。

    看著這位一直都在不停走動的開國侯老頭有點膩歪,一品大員,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讓外人看見太丟朝廷的面子。

    “還是章大人先請吧,這玩意有什麼可爭的。”於侍郎已經迎了上去,在場的府路官員也得按照品階、官職跟著,可洪濤依舊沒有迎上去的願望。

    “呵呵呵……久仰久仰……哈哈哈……失禮失禮……嘿嘿嘿……辛苦辛苦……”自始至終洪濤也沒抬眼皮看人,於侍郎介紹到自己時嘴裡就哼哼唧唧,沒一個字有用。

    “於大人,本官昨日偶感風寒,總是鬧肚子,餘下的宴請就不出席了,由苗將軍代帥司之位,周大人代知府之職。黃蜂,隨本官回府養病去也。”

    一聽說光迎接不夠,後面還有接風宴,洪濤立馬就請上了病假。聖旨只說聽調遣,沒說不許病。其實大舅哥為啥給於侍郎弄張聖旨洪濤心裡很明白,不就是怕自己搗亂誰也管不住嘛。

    於侍郎當然也不介意瘋駙馬缺席,壓根兒也不想看到這張臉,要不是駙馬身為大名知府,是名正言順的地方主官,迎接儀式也別參加才好呢。

    估計在場的其他官員,包括王韶和沈括在內也希望駙馬趕緊走,光看那張不情不願的臭臉就讓人心裡哆嗦,再待下去保不齊會突然發瘋,把遼國使節咬了可就麻煩了。

    “知府大人且慢,本官也不善飲酒,更不喜南朝菜餚。不過駙馬菜的名號在開封城裡盡人皆知,駙馬酒更是純厚剛烈,不知可否讓本官一解口舌之欲?”

    連招呼都沒打就想溜號,可惜天不遂人願,背後傳來了一聲渾厚的男中音,把洪濤的腳步釘住了。人家都點名道姓了,假裝聽不見顯然不合適。

    看來王韶說的沒錯,什麼遼國使團,這幫孫子就是衝著自己來的。想必涼州一役帶給遼國的震動比北宋還大,保不齊早就派使節去西夏打聽過自己的事情。

    轉身一看,四五米外站著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兩個人,都沒戴帽子,也都是髡發,袍子和褲子似皮似麻。

    說話的是高大壯,周邊的頭髮都編成小辮,每根上面都掛著小飾品,很有嘻哈範兒。只是一臉大鬍子收拾的不太利落,看上去有些邋遢。

    “這位大人好耳力,您是……”剛才介紹的時候洪濤是真沒聽,也沒主意看,光留意隊伍裡有沒有年輕漂亮小姑娘了,結果很失望,一個都沒有。

    “大遼蘭陵郡王、南院樞密使蕭兀納。這位是新晉南院樞密副使蕭特里,本官族侄,對駙馬菜和駙馬酒早有耳聞,可否賜之?”

    別看這兩位的打扮長相有點粗狂,但說起話來一板一眼很是規整,口音有但不重。沈括說過,契丹有一部分貴族,尤其是皇族和後族,對中原文化非常熱衷。

    他們從小就學習漢字、漢話、寫文章作詩的水平不敢說和北宋進士水平相當,但也差不太多。這兩位又都姓蕭,想必是契丹皇后一族,有這種造詣不足為奇。

    “於大人已經備好了酒宴,要不改日本官登門再請?”

    是不是後族、姓耶律還是姓蕭洪濤根本不關心,再過一兩年全得姓一個字兒,死!請他們吃飯純屬浪費糧食,更浪費綠荷和紫菊的時間,還是算了吧。

    “無妨無妨,本官明日即將陪同使節返京,蘭陵郡王和開國公還要在府城盤桓些許。王大人是主,這待客之道就不用本官多言了。”

    什麼玩意最可恨?不是敵人,而是關鍵時刻出賣自己人的內奸。於侍郎此時在洪濤眼裡就是內奸,不幫著自己人解脫還故意找麻煩,讓自己下不來台。

    “那成吧,還有沒有想蹭飯的了?要有一起去,本官的駙馬菜輕易不做,做一次就管飽,想吃的趕緊隨本官回府,現在不去再想吃可就沒機會了啊。黃蜂,派人通知綠荷紫菊,讓她們回府準備準備。呃……蕭……郡王是吧,本官還要去河邊抓兩條魚入菜,您二位是先去府上喝茶,還是隨本官一起溜達溜達?”

    既然躲不過去,還有豬隊友挖坑,洪濤索性也不裝了。啥禮節不禮節的,臨陣磨槍都來不及,平時啥樣就啥樣吧。只要記住一點,別動手打人,估計大舅哥也不會埋怨自己。

    “開國侯會抓魚!本官倒要見識見識,同去、同去!”請是請了,除了小個樞密使有興趣之外,遼國使團裡沒有第三人站出來想吃駙馬菜。看來他們肯定商量好了,兩個樞密使就是專門對付自己的,其他人不參與。

    “備車!”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洪濤在戰略層面上很藐視對手,但在戰術層面上非常重視。連馬都不騎了,而是要上駙馬車。

    這兩個遼國樞密使到底懷著什麼心思真摸不透,萬一他們突然對自己下手,小個的還好說,那個高大壯真不好對付,就算黃蜂在身邊瞬間也擋不住兩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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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 徒有虛名(100票加更)





    洪濤去河邊還真是抓魚,黃河大鯉魚。此時的黃河比後世富饒的多,不用任何添加劑、小藥、香料,只需把米飯粒揉成團掛在鉤上,少則幾分鐘,多則一刻鐘,必有鰭尾紅燦燦的大鯉魚上鉤,運氣好還能釣上黃燦燦的金鯉。

    味道嘛,肯定不如海魚好吃,因為刺多,生吃還有點土腥味兒。但聊勝於無,想吃新鮮海魚沒可能,只要手藝好照樣能把魚刺剔乾淨,再用醋、白酒和薑末多醃一會兒土腥味也就淡了。

    “夏天捺缽旁邊有個淖爾,裡面也有好多魚,和王丈抓的差不多大。”兩位遼國官員到不講究,就蹲在洪濤身邊看著,還對釣上來的魚進行了評價,只是這個稱呼有點彆扭。

    但洪濤沒法糾正,按照唐禮,士大夫之間交往稱呼對方為某丈是很文雅的用詞,宋朝也很流行。

    “淖爾……這不是蒙古話嗎?”一個大宋開國侯坐在棧橋上,旁邊還蹲著遼國蘭陵郡王和南院樞密副使,要是換個地方見面立馬就得先動手為強,可現在不光不能打還得找話聊。

    “蒙古?”

    “哦對了,應該叫韃靼對吧?正好,我想問問兩位大人,韃靼人現在是啥情況?”

    聊什麼呢,宋國和遼國就別聊了,得找個不相關的話題。這也是話趕話,洪濤突然想起了眼下蒙古高原上受凍的成吉思汗,或者他爹、爺爺啥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和契丹人、女真人、党項人、吐蕃人、回鶻人相比,韃靼人好像更可怕一些。

    宋人對韃靼人的了解幾乎空白,知道這個名字的都不多。但遼國內部本身就有韃靼部落,他們多少也應該知道點情況。

    “韃靼人?在我們那邊稱為阻卜人,住在鎮州附近,開國侯認識他們?”這一桿子捅的有點遠,蕭兀納一臉的迷茫,還有點警惕。

    “不認識,本官鎮守涼州時從沙漠裡抓到過幾個韃靼……阻卜人,他們說是從遼國來的。本官很納悶,貴國人怎麼跑到涼州去了。 ”瞎話那不是張嘴就來嘛,還特別靠譜且沒法查證,愛信不信。

    “阻卜人想必是南下迷了路才進入了夏國……哦,是貴國境內。我沒去過鎮州,不太了解當地的事情。說起涼州倒有個問題想請開國侯解惑,幾千新軍是如何面對兩個軍司合擊還能全殲。我和西夏人打過仗,且打敗了,自愧不如。”

    蕭兀納可能真沒去過阻卜人聚居的鎮州,也可能是不想聊這個話題,一句帶過,順勢問起了他感興趣的。

    “嘿,你還真不吃虧啊……想知道我是怎麼打敗西夏人,特別簡單,本官會神仙法術,可以呼風喚雨。輕則降下天雷、重則山崩地裂,區區幾萬西夏兵將不足掛齒。”

    這種談話方式很沒意思,雙方誰都沒有半點基本信任,就比誰的嘴皮子利落、編瞎話的能力強。洪濤很善於此道,也愛說愛聊,卻不喜歡平白無故的浪費時間,說話也是有成本滴。

    “世上豈有這種法術,難不成是神仙下凡!南朝漢人就是奸猾,不想答可以,欺我二人痴傻為何!”蕭兀納顯然是理解了這番屁話,但那位一直沒吱聲的南院樞密副使不太樂意了。

    “哈,南朝漢人奸猾?這可真是賊喊捉賊、顛倒黑白。本官再奸猾也是以本來面目示人,這位特里大人雄雌難辨,難道北朝契丹人就很實在?”

    對方的反駁在理,世上哪兒有神仙,純屬胡說八道,確實有蒙傻子的嫌疑。但這是官場慣例,對於不想回答的問題通常是編個明顯的瞎話,用來提醒對方不要再追問。

    可這位遼國南院樞密副使居然急眼了,只能說明一個事兒,他根本不是官員。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她,女扮男裝!

    洪濤早就看出此人身份有問題,她的髡發是真、鬍子是假;臉手的皮膚不太細膩、但眼睫毛太長;有長袍罩著一舉一動像個男人,可一上馬就把大腿和腰臀露了出來。

    以洪濤這雙看遍天下*****而心中無碼的神眼,立刻就確定這是一個年輕女人。原本不打算揭露,這個女人真引不起自己的興趣。

    她皮膚粗糙、膚色古銅,長相還湊合,身材也算高挑,可髡發的女人太超前,洪濤自認欣賞不了這種美,也就沒了挑逗的興趣。

    但她沒有自知之明,還敢用誠信問題反駁自己,那就別留什麼面子了。最好能把她擠兌急,雙方不歡而散,不光省了一頓飯菜,還不用去回答那麼多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本宮外出時一向如此打扮,聽好,我乃大遼皇帝耶律洪基小女耶律特里,你很怕嗎!”洪濤的指責並未讓對方語塞,反倒更理直氣壯了,還上前一步,挺胸昂首露出蔑視的神情。

    “大人儘管處之,末將應付的來。”率先對這句話有反應的是黃蜂,因為駙馬在揭穿對方身份時就起身站到了自己身後,意圖很明顯,怕對方暴起傷人。

    “本官已有長公主和兩位妾氏,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有點距離的好。”硬懟?不合適,洪濤怎麼看蕭兀納怎麼覺得打不過,再加上一個女扮男裝的耶律特里,黃蜂應付起來不見得能萬無一失。

    武打小說裡不是說過嘛,江湖中有幾種人最難對付,其中就有和尚和女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為妙。

    “既然是公主殿下駕到,還是去館驛中歇息比較妥當。本官這里人員雜亂,恐有差池。來人啊,護送兩位大人回館驛……”說到底洪濤也沒敢從黃蜂身後站出來,只是稍稍露出半個身體,下了逐客令。

    對方是遼國公主,至於她為啥會跟著使團一起來,還喬裝打扮,誰知道呢。有了這個身份反倒好辦,還聊個屁、吃個毛。

    “本宮不太明白,堂堂大宋開國侯,孤軍剿滅西夏甘肅、白馬兩大軍司的大將軍,為何對一個女人如此懼怕?南朝漢人都如你這般言而無信,說好的駙馬菜和駙馬酒也不請了?”

    可惜對方不吃這一套,連走的意思都沒有,還用言語擠兌,一口一個南朝漢人,說得黃蜂直咬牙,不時的用眼角向後撇,希望帥司大人別再繼續丟人了。

    “和國事相比,個人榮辱何足掛齒。私下接觸外國使節不符大宋律,兩位還是不要為難本官,得罪、得罪。黃蜂,務必把兩位貴客安全送到驛館並告之於大人知曉!”

    愛說啥說啥,和洪濤比臉皮厚度的人至今沒有得逞過。甩下一頓場面廢話之後,把魚竿往棧橋上一扔,轉頭便走。還別打算跟著,一隊特種兵已經擋在了自家大人身後,沒得到命令誰也別想過。

    “撻不也,此人真是王詵?”

    “確實不假,只是和傳聞有誤。到底是西夏人說謊還是王詵有意隱瞞還需再看看。”

    事已至此這頓飯算是蹭不上了,兩名遼國使節上了馬被黃蜂和特種兵簇擁著返回城內,一邊走一邊用契丹語聊了起來。問話的是耶律特里,看蕭兀納回話的態度這位確實像遼國公主。

    “一個連女人都怕的南朝駙馬,能做到此位定是仗著裙帶之利。甘肅軍司本宮不知,白馬強鎮軍司和西北路招討司交手數次不落下風,豈是那個軟蛋能對付,傳聞有誤!”

    耶律特里確實是遼國公主,還不是隨便找個王爺家的公主,如假包換的遼國皇帝三女。她對洪濤的第一印像很負面,乾脆說成看不起更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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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3 突發情況(150票加更)





    別看契丹貴族崇尚漢學,但尚武精神並未消退,從男到女、從小到老,評價人的第一標準就是夠不夠勇猛,然後再說人品。

    洪濤是既膽小又羸弱,放到南朝士大夫階層裡都算不上出類拔萃,與契丹人的審美標準幾乎就是對立的,必須被看不起,進而就開始懷疑他過往功績的真實性。

    “殿下慢下結論,南朝人向來詭計多端,我們還是依計而行,找機會多看看為好。”蕭兀納比特里公主年長一些,更穩重。雖然也對洪濤的表現不太看得上,但也沒那麼容易下定論。

    這次遼國使團南下只有一個目的,探聽大名府路虛實,主要針對的就是這位南朝駙馬王詵。這位駙馬離開甘涼路不久,一隊西夏使節藉著朝貢的機會抵達遼國,同時也把一個令人擔憂的消息帶給了遼人。

    西夏人一直避免談及宋夏涼州之戰的詳細細節,但這次卻和盤托出,重點突出的就是駙馬王詵率領的湟州新軍。用意很明顯,警告遼國皇帝有個大壞蛋到你們身邊了,肯定不懷好意,千萬小心。

    遼國君臣都聽懂了,也深以為然,然後就有點含糊。遼國會怕宋朝發動戰爭嗎?按理說以前不怕,步兵進攻騎兵是非常非常冒險的舉動,可算得上九死一生。

    但這十多年遼國內部出現了比較大的問題,耶律洪基這位皇帝很像後來的宋徽宗,滿身都是文采,但當皇帝不靈。

    他甚至比宋徽宗還爛,不光沒把國家治理好還引起了繼位者之爭。先是皇太子妃被權相耶律乙辛誣陷與伶人偷情,接著皇太子也讓耶律乙辛誣陷貶黜,最終死在了耶律乙辛手下。

    這皇帝當的連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都保不住,是不是很窩囊?更窩囊的還在後面呢。耶律乙辛覺得皇孫耶律延禧也礙事,又想故伎重演。

    結果被蕭兀納聯合耶律洪基的小女兒耶律特里力保皇孫小命,並誅殺了耶律乙辛一黨,算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耶律洪基本來想將小女兒耶律特里許配給蕭兀納,但蕭兀納不知為啥拒絕了,只答應任南院樞密使,並主持接待了西夏使節,對駙馬王詵出任大名府路經略安撫使一事最為敏感。

    耶律乙辛是誅殺了,跟著他一起密謀造反的官員也被殺了,這些人裡不乏百戰將領,現在的遼國正虛弱著呢。

    東邊的女真人和渤海人、西邊的阻卜人都不太安生,耶律洪基手裡能用的將領也不太多,到底該先應付東面還是西面或者南面,必須得有個主次之分。

    相比較起來,最大的還是來自南朝的威脅,這種戰爭一旦打起來規模就不會小,想打就得提早佈置,在東西兩邊採取安撫政策。要是沒有這種跡象,那就先把工作重心放到內部平叛上。

    怎麼確定宋朝君臣到底有沒有北進發動戰爭的意圖呢?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終目標還是落在了駙馬王詵頭上。

    縱觀河北兩路和河東路變化最大的就是大名府路,唯一值得關注的也只有這位來自甘涼路的駙馬。

    假如宋朝君臣想發動北伐那必須是派他來做準備的,假如不想發動戰爭,他為何要來大名府路呢?只要搞清楚這個問題答案就明確了。

    主意有了,可用什麼方法去搞清楚駙馬王詵來大名府路的用意呢?就算派細作也接近不了朝廷一品大員。這回是越國公主耶律特里提出個比較合理的建議,利用使團。

    特里公主不光提出了建議,還願意親自執行。契丹人並沒有后宮、婦女不得乾政的習慣,於是遼國公主就成了南院樞密副使,由蕭兀納護送跟著使團來到了大名府。

    “大名府路經略安撫司……這裡是不是王詵的府衙?”說來也巧,館驛在城東,想從城南到城東,不走小路的話就只能沿著南北主街走到城中心,再上東西大街。

    洪濤的知府衙門和安撫司衙門正好就在這條南北主街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門口新加的一塊牌子引起了耶律特里的注意。

    “想來應該是,他不僅知大名府,還是大名府路的安撫使。你看門口這些衙役,和護送我們的黑衣人一模一樣。”蕭兀納別看外表粗粗大大像個莽夫,心思卻很縝密,觀察的也仔細。

    “駕!我乃大遼公主耶律特里,要見你們的駙……”

    “稀溜溜……啊……”

    “不可!”

    “住手!”

    “哎呀……”

    話音剛落,一連串電光火石般的變化就讓蕭兀納目瞪口呆。耶律特里猛的一抖馬韁突然沖向了旁邊的帥司衙門,那匹青驄馬在她的操控下敏捷異常,兩個小碎步之後就完成了加速,邁著大步踏上了門前的台階,眼看就要衝進府門。

    但還有比馬快的人,不止一個。兩邊的特種兵可能只遲疑了半秒鐘,手中的反向弩就抬了起來,絲毫沒猶豫,三支弩箭射向了這匹敢硬闖府衙的青驄馬。

    可能是耶律特里的身份起作用了,也可能是特種兵覺得抓活口更合適,三支弩箭基本都是衝著馬去的,也確實都射在了馬身上,兩支馬脖子一支馬腹。

    壞就壞在馬腹上這支弩箭,它在射中馬的身體之前先穿過了耶律特里的大腿,連人帶馬釘在了一起。馬倒的也不給力,正好把公主那條受傷的左腿給壓在了下面。

    看到公主受傷,蕭兀納終於露出了凶悍的一面兒,匕首翻手就拿了出來,衝著一名發射過弩箭的特種兵撲了過去。

    好在這是特種兵,不是新軍士兵,立馬也抽出短刀架住格擋,兩個人頓時扭在一起,其餘的特種兵則瞄準了蕭兀納。

    “蕭大人息怒,大家都住手!此間的衛士都是帥司大人親衛,沒有大人下令,誰敢在此間動武就會射殺。此事並不能怪他們,公主殿下已然受傷,不如先行施救。”

    黃蜂也不慢,耶律特里縱馬衝擊時他就從馬鞍上蹦了下來,見狀趕緊插在了蕭兀納和特種兵之間,兩根釘刺也都抓在了手裡。

    特種兵不歸他掌管,自然不會聽命,蕭兀納也命令不了,一旦發生衝突就只能誰先動手製服誰,盡量拖時間,千萬不能讓事態繼續擴大。

    “還看什麼,這是帥司大人的貴客,幫我把馬抬開,快去禀報!”

    好在蕭兀納沒有繼續發飆,特種兵也不都是莽夫,跟啥人學啥樣,見到黃蜂都把武器拿了出來,也放棄了圍攻敵人的打算,但外圍依舊有幾個人舉著手弩警戒。

    “哎呀我滴個娘啊,這又是咋啦?本官連屁股還沒坐穩怎麼就搞得如此狼狽!快快快,抬到內堂去,去野戰醫院通知王十八帶著器械醫藥趕緊滾回來。唉唉唉……慢點抬,這是公主不是死屍!”

    死馬剛剛被抬開洪濤就竄了出來,他也確實剛到家,官袍才脫了一半兒,聽到遼國公主和特種兵起了爭執,嚇得提著褲子就往外跑。他一出面這事兒就有主心骨了,抬人的抬人、抬馬的抬馬。

    “王詵,你的部屬射傷大遼公主,必須要把兇手交給我!”但蕭兀納可沒慫,契丹人這些年不敢說在南朝高人一等,但也沒有吃虧的覺悟。戰場上他們佔據著優勢,外交上自然主動,說話都硬氣。

    “交給你……還兇手。誰是兇手?我的護衛保護府衙安全盡職盡責,別說是個遼國公主,就是你們的皇帝硬闖也照射不誤。這樣盡職盡責的士兵放在你們那兒是該受罰的命運嗎?如果是,本官就太高興了,不出十年北朝亡亦。你要是還盼著公主有救就先別和本官瞎扯,血流多了人可就救不回來了,先救人還是先講理你自己選一個!”

    兇手沒有,理也不能虧。現在有黃蜂和特種兵在身邊圍著洪濤膽子也大了,仰著頭和比自己高半頭的蕭兀納硬碰硬,不退半步。

    “……王丈會療傷?”蕭兀納一看嚇唬不住,底氣也沒那麼足了。喬裝假扮使團成員本來就有違兩國互訪的原則,還不打招呼硬闖最高軍事長官府衙,真掰扯起來宋人並不理虧。

    最主要的是公主確實需要救治,一尺多長的無尾箭都把大腿釘穿了。這種箭傷他見過不少次,能不能治兩說,治完了能不能活也是兩說,活下來會不會殘廢更是兩說。

    要是能有位高明的大夫,治好後活命不留傷殘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是處罰一名士兵重要呢,還是公主的小命重要呢,蕭兀納很快便算清楚了。

    “嘿,算你問著了,本官看病療傷堪稱大宋第一,不光手段高明還有祖傳神藥。蕭大人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本官可以一併解決。”

    洪濤今天是出了奇的熱情,射傷了遼國公主,雖說佔理,可這要是鬧到朝堂上去倒霉的還得是自己。

    丟官啥的到談不上,可至少一名特種兵的小命得沒了。這個結果必須不成,假如可以從蕭兀納這裡私了最划算,但想讓他閉嘴必須得給點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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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4 神醫!(200票加更)





    “我沒有病,王丈還是快去醫治公主……”蕭兀納真想掄圓了給面前這張臉上來一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瞎張羅。

    “啊,對對對,不過蕭大人還是先去廂房裡喝點茶耐心等候,公主殿下是女人,傷又在大腿上,您說是吧?”

    洪濤會治傷嗎?他會個屁,孩子們平日里磕磕絆絆擦破點皮還能抹點酒精包紮包紮,貫穿傷,這是要開刀縫針的,只能等野戰醫院的正經醫生來了才行。

    但他又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不會療傷,平日總以王十八的師傅自居,有個神醫的名頭戳著,一會兒和蕭兀納談判不是還有點依仗嘛。

    “我就在院裡等著……王丈也是男人為何可以進入?”蕭兀納覺得這番說辭很有道理,剛打算不再糾纏就又有了疑問。

    “幼不避父、妻不避夫、疾不避醫,蕭大人過於迂腐了。來人啊,給蕭大人搬把椅子,把茶也端過來,不可怠慢。”

    別看洪濤醫術不咋地,可行業裡的規矩說得頭頭是道,他渾身的本事都在這張嘴上呢,把蕭兀納唬得一愣一愣的。

    搞定了蕭兀納,回到臥室,週一日已經把應該做的前期準備都做好了,剪開褲腿先用酒精消毒傷口,然後拿細棉布堵住兩側的傷口止血。剩下的事兒她也不會,只能等王十八。

    “哎呀,算你命大,好像沒傷到骨頭,有沒有劃破血管就難說嘍。”很久沒見過這麼健美的腿了,女人的腿。

    古銅色的皮膚比臉還細膩,不太突出但條理清晰的肌肉線條、大腿和小腿粗細長短比例搭配合理,讓洪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可惜一根鋼弩從左大腿後肌肉群穿透,後半截還留在裡面,破壞了美感。

    “本宮要把你的手剁掉!”耶律特里是條漢子,女漢子。這麼重的傷愣是沒暈,上身被周一日綁在了榻上無法掙脫,嘴還不閒著。

    “剁掉,這麼惡毒,留著一隻手本官也做不了啥,乾脆這只也給你吧。”

    狠話洪濤聽多了,要是這玩意能信自己早就被剁碎餵狗了。趁著王十八還沒到得打算多佔點便宜,不對,是多幫公主診療診療,這次換左手摸。

    “……”耶律特里不罵了,咬牙忍著疼和屈辱把頭轉向一側,並把仇恨記在心底。

    “爹爹,孩兒來遲了,這位是……”王十八終於來了,穿著白大褂、提著皮箱,上面還有個紅十字,真像民國時期的西醫大夫。

    “先別管她是誰,弩箭貫穿傷,已經用酒精消過毒,就是血還止不住。”王十八來了,這條腿在美也得放手。

    “……怕是要動手術把弩箭取出來才行,孩兒去消毒器械,爹爹先為她麻醉吧。”王十八比王十還不是東西,居然命令養父打下手,一副高深莫測的派頭,從皮箱裡取出零零碎碎,自顧自的搗鼓起來。

    “放多少?”洪濤也是賤骨頭,讓乾就幹,還得不恥下問。沒轍,在醫學方面他已經指導不了王十八這個剛剛十三歲的小孩子了。

    人家能開刀做手術,能把傷口縫的和縫紉機一般整齊,目前已經帶出來三四個水平差不多的醫生,還在著手研究開顱技術。

    這些知識是自己教的沒錯,但全是點到為止,具體技能上屁也沒教,都是孩子自己整天拿戰俘裡的傷兵練手練出來的。

    別的孩子都在軍隊、工坊、銀行、政府裡獨當一面風光無限時,她就窩在不起眼的皇帝廟後面沒日沒夜的琢磨令人作嘔的傷口和屍體。

    這是在大名府,百姓們還不信任新事物。如果到湟州和甘涼路,王十七和王十八隻要出門,城裡的街道上隨處可見跪地行大禮的人。

    她們倆帶著一群醫生護士幾年間從死神手中至少搶回來百十條人命,就連戰俘們見了她們也是只有感激沒有仇恨,獲得尊重是應該的。

    “三滴……”王十八不是清高,是太天真了,醫學之外的事情都不太懂。

    自己曾經多次強調過,醫生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心,而是沒同情心。哪怕病人是親爹親媽,疼的直哭,該下刀也得下刀,這會兒要是動了感情病人就沒救了,久而久之就成了這副德行。

    “你要幹什麼!不許過來!”眼看著洪濤用從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用一根透明的管子吸上來一些透明的液體,滴在一塊白布上。

    然後帶著一臉的奸笑走向自己,耶律特里本能的感覺到這些液體不是啥好玩意,並和自己有關,開始拼命掙扎。可惜週一日也上過航海課,水手結打得非常精緻,別說是個女人,把蕭兀納綁上也掙不脫。

    “嘿嘿嘿……本官會法術殿下不是不信嘛,現在就讓你嚐嚐它的味道。乖乖的睡吧,睡著之後就不疼啦。”

    如果有人說洪濤的笑容特別猥瑣,週一日和王十八必須百分百同意。他那副德行根本不像位高權重的一品大員,街面上最不招人待見的流氓地痞都表現不出如此完美的下三濫樣子。

    “把手拿開,本……嗚嗚嗚……”可惜洪濤並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爛,坏笑著把那顆頭頂禿禿的腦袋摟在懷裡,用沾上乙醚的棉布摀住了特里公主的口鼻。大約幾分鐘之後,這位渾身都是力量的公主就癱軟成一灘泥了。

    “十八啊,濃度還是有點高,這樣會有醒不過來的危險。”放下已經昏迷的女人,洪濤對這次麻醉效果做出了評價。

    “她太激動,血液流動快效果就快,放到別人身上就正常了。是爹爹幫孩兒,還是再去叫二十二她們來?”

    王十八已經把需要用到的手術器械都消毒完了,正舉著沾滿了酒精的雙手晾乾呢,順便回答了養父的建議。

    “得,今天便宜她了,好歹是位公主,由本官親自上手比較對等。”洪濤一聽,對啊,王十八沒帶助手來,週一日肯定乾不了這個活兒,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他現在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大腿上的手術是不是該備皮呢?這件事兒以前好像忘了提醒王十八,要不今天就補上這一課!

    “爹爹,消毒!”還沒想好該如何和王十八開口提備皮的技術,遐想就被孩子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

    手術做的很成功,唯一的瑕疵就是周一日看吐了。刀子剛剛切開皮下組織,露出白花花的皮下脂肪時她就吐了,好在沒吐到傷口上。

    剩下的治療過程由王十八指揮、洪濤協助完成。備皮沒敢提,但特里公主下身的衣物肯定保不住,還得讓洪濤拿著酒精棉布從肚臍一直擦到膝蓋,盡可能的清除一切感染源。

    這一弩箭確實萬幸,既沒扎到骨頭也沒傷到大血管,就這麼直挺挺的從肌肉裡穿了過去,連重要的肌腱都沒傷到,切開傷口只是為了不讓弩箭尾部抽出時再造成二次傷害。

    雖然是無羽箭,可是弩箭的尾部也有四個棱狀突起,王大頭說這樣的造型能增加弩箭飛行時的穩定性。聽聽,都有空氣動力學思想了,簡直是脫胎換骨般的進步。

    “爹爹,孩兒可有進步?”手術做完了,王十八也恢復了正常,滿手的血跡都沒擦就拉著洪濤撒嬌。

    “太有進步了,你就是大宋第一神醫!”面對這麼一個學傻了的孩子洪濤也沒轍,只能順著她說。

    “還是爹爹弄的麻沸散好用,能讓人昏睡不醒才能讓孩兒學的醫術釋放自如,若像以前那般醒著開刀,十有都是疼死和嚇死的。既然孩兒學藝還算過得去,爹爹能不能再把刨開肚子取小孩的醫術多講講。孩兒用母羊試過多次,小羊有活的有死的,可母羊都死了,不知錯在何處,不敢用在孕婦身上。”

    王十八和養父撒嬌只有一個目的,打聽新鮮醫術。她從來不覺得養父狗屁醫術不會,反而認為養父是不屑於做這些太低檔的活兒,才啟發自己去做,做好了一樣才會教授下一樣。

    “太對了,先別在人身上試,要循序漸進。記住這句話,失敗是成功之母,任何技藝都得經歷過千百次失敗之後才有可能成功。你天賦很高,但恆心還有不足,不要急,慢慢來。”

    洪濤已經快找不到詞彙忽悠孩子了,剖腹產啊,自己懂個屁,天知道為啥小羊存活率低而母羊全死了。但又不能說自己不會,此時如果這麼講王十八會非常傷心。她肯定覺得是自己不想再教她了,嫌棄她笨。

    這尼瑪教育孩子是天下第一難,嚴了不是鬆了不是、教多了不好教少了也不好、眼界開闊容易跑偏,、眼界太窄又成了笨蛋。自己試了好幾輩子連成功的邊兒都沒摸到,真愁死人了。

    “多謝爹爹教誨,孩兒明白了,週姐姐安好……”

    洪濤一肚子苦水,可王十八卻滿臉歡笑,就好像已經聽到了答案,拎起大皮包帶著一身一手的血跡就跑了出去,還破天荒的和周一日打了個招呼。這說明她的心情非常好,平時即便見到也頂多用眼神表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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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 內憂外困(250票加更)





    “這丫頭越來越能耐了,還是大人教授的好……奴家也想……”週一日有點吃醋了,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成長為各行業的翹楚,她覺得自己這幾年好像沒啥進步。

    原因就在這位駙馬身上,把自己帶在身邊可從來不傳授任何技藝。原因週一日已經想明白了,凡是得到駙馬真傳的女人必須是他的親人。

    比如說紫菊和蓮兒那是駙馬的小妾和貼身丫鬟,兒童團的孩子都是駙馬的養子養女。自己不是他的人,自然不會得到真傳。

    還別提工坊裡的工匠,人家是男人,可以磕頭拜師,就等於是駙馬的半個兒子了。可女人天生命苦,想拜師都沒希望,傳兒不傳女這是工匠們的規矩。..

    哪怕是養子,那也可以傳宗接代,跑不出一脈相承。可女人出嫁之後就是外姓人,這不就等於把絕技外傳了嘛。

    “啥也別想,你的心思本官知道。但本官身邊不缺匠人,倒是缺你這樣管理人才。技藝本官已經教給你了,想一想在大宋,不光大宋,算上夏國、遼國、吐蕃、回鶻,可有能幫本官打理這些事的女人?工匠也好、軍將也罷,連同醫生在內,他們未來要組成一個大的體系,而你就是幫本官管理這個體係正常運轉的重要人物,明白了嗎?”

    週一日在想啥洪濤很清楚,這倒不是人家姑娘有過明確表示,而是富姬總吹枕邊風,鼓動自己再收個四夫人,這樣一來家業就有人管理了。

    她的腦子裡自始至終都把這些產業當做駙馬府的私人產業,交到外人手裡非常不放心。而周一日目前等於是洪濤的秘書和副手,權利非常大,自然也就是她最希望爭取成駙馬府家人的第一對象。

    “……”週一日從來也沒想過自己能凌駕於工匠、兒童團、甚至駙馬妾氏之上,猛然間聽說這個概念有點迷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明白沒關係,慢慢琢磨,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公主還要觀察幾天,確定傷口沒感染,如果出現發燒、傷口紅腫流水的狀況就去找十八過來。這些天你讓綠荷多受點累,幫本官照顧照顧她,外面還一個大麻煩等著本官呢,唉……”

    週一日必須不能全明白,她是目前自己這個體系裡最有希望成為統籌者的人才,然後才是高翠峰。兩個人各有優勢,高翠峰長於對朝政的把握,週一日善於理解自己的想法。

    但高翠峰沒有兒童團經歷,更沒有接受過類似的熏陶。週一日就不同了,她雖然也沒在兒童團裡待過,可已經是促進社的骨幹,對自己的思想認同感並不比王大她們低,可靠性自然也比高翠峰強。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一想起門口坐著的蕭兀納洪濤就頭疼。特里公主是救過來了,以後除了會在大腿上多兩個傷疤之外應該不會有後遺症。

    但射傷遼國公主的麻煩並沒去掉,該如何說服蕭兀納不聲張呢?洪濤心裡也沒底,只能硬著頭皮去試試看。

    “殿下還在昏睡,蕭大人如果想探視現在就可以進去。不過殿下衣衫有些不整,想查看傷口還要等等。”

    看到開國侯從房門裡走出來,身上還有血跡,蕭兀納臉上的肌肉直抽抽,一言不發的站起身死死盯著對方的臉。

    “越國公主何時可以說話!”聽到公主無礙,蕭兀納稍稍放鬆了一點,但也僅是一點點,並不完全相信。

    “有可能幾刻鐘,也有可能幾個時辰,蕭大人中午就沒吃飯,本官也餓了,不如先去吃些東西,我們慢慢聊。”

    洪濤沒敢說還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或者醒過來之後痴痴傻傻。這都是乙醚麻醉濃度高了之後的副作用,天知道三滴是三大滴還是三小滴,不同人還有不同反應,真不可能百分百安全。

    “王丈請……”蕭兀納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算是暫時信了這番說辭。

    “蕭大人請……”見到蕭兀納沒馬上發難洪濤也多少鬆了一口氣,只要對方肯和自己聊,成功的希望就大一些,渾身上下最管用的就是這張嘴了。

    中午的飯菜已經備好大半,聽說自家官人又不請客了,綠荷和紫菊把飯菜蓋好才離開。大部分還都能吃,正好當晚飯了。

    可惜現在誰都沒有了品嚐美酒佳餚的興趣,兩個人就坐在洪濤的書房大眼瞪小眼,誰都不動筷子和酒杯。

    “蕭大人,護衛公主殿下失職也是不小的罪責……先聽本官說完。本官以為在這件事兒上你我兩人都脫不開干係,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合作化解,不知蕭大人意下如何?”

    最終還是洪濤先張嘴,他不是不想說而是措辭呢。以前從來沒和契丹人接觸過,話不能隨便說,得按照對方的脾氣秉性順著聊。

    “如何化解?”蕭兀納坐在對面就像半堵牆,洪濤為了表示誠意,破天荒的沒讓黃蜂跟在身邊。

    “是這樣,假如蕭大人堅決要向朝廷禀報此事,本官失去的無非就是名衛士,即便以戰爭相威脅,本官也不會離開大名府。知道為啥不?因為陛下讓本官來此就是為了加強河北路防禦,除了本官之外無人可替。既然要加強河北路防禦,那針對的就是北朝。近幾年貴國也不太平,皇帝老皇孫小,萬一再出現耶律乙辛那樣的權臣把持朝政,兩國之間難免又會兵戎相見,貴國朝廷內希望看到如此結果的也不是少數。貴國皇帝派大人和公主殿下出使應該有別的含義,大家誰也不放心誰,對吧?”

    這就叫現學現賣,沈括的課真沒白聽,洪濤努力在腦子搜索著有關遼國的點滴線索,大膽假設、小心推理,裝出一副我啥都知道的樣子。

    “奸佞已伏法,陛下勵精圖治,國力昌盛,王丈多慮了。”蕭兀納回答的很淡然也很流利,半點擔憂都沒有。

    “蕭大人的話說給宋人百姓聽無妨,但若是說給渤海人和靺鞨人恐怕就沒什麼說服力了。當年党項人也是大宋屬地,還不是說建國就建國,折騰了幾十年也沒消停。蕭大人應該也見過本官的造船廠,那裡建造的不是內河船,而是上萬料的大海船,可知它們有何用嗎?”

    洪濤的肚子裡是雜貨舖,假如和他在大戰略層面上聊,把契丹宰相叫來也不是對手,因為他知道歷史走向,只需加上極少部分的事實就能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特別符合實際情況。

    當然了,只需要深入探討就會露餡,具體和細節問題他屁也不知道。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陌生人之間的互相摸底涉及不到太具體的細節,只要大面上講講見解就足夠了。

    這也是很多騙子慣用的忽悠手段,頭幾次見面保證讓你覺得他啥都懂、高深莫測。還不等你深入接觸該上套的已經上了,無法上套的人家也就撤了,根本不給深入的機會。

    洪濤算是把小舅舅這點本事都學到手了,還融會貫通。小舅舅只不過是忽悠點錢花,他乾脆昇華了一下用來忽悠國運。其實人與人相處和國與國交往都是一樣的,無時無刻都在忽悠,掩蓋自己的弱點、誇大對方的缺陷,才能欺騙。

    渤海國還是洪濤在金河帝國研究蒙古國構成時無意中得到的資料,這是一個以靺鞨族為主體的國家,隋代就有了,後來被契丹所滅,劃入了遼國版圖。

    靺鞨族是啥族呢?它就是女真人的前身,或者說女真族就是靺鞨族的一個大分支。靺鞨有粟末、黑水、佛捏、號室、白山、伯咄、安車骨七個大部族,黑水部族就是後來的女真。

    這些部族佔據了長白山、黑龍江附近的大片地區,往東一直到海參崴。這片土地多是山林,放牧和狩獵是靺鞨族的主要生活方式。

    惡劣的環境造就了靺鞨人桀驁不馴的性格,即便名義上被契丹人征服,可契丹王朝並沒實際統治過整片地區,狀態很像溪羅撒的河湟地區,表示歸順並承擔一部分義務,給個封號就算大宋臣子。

    更靠西的這部分靺鞨族,比如黑水靺鞨,他們距離遼國的中心地區比較近,被統治得更厲害,很多都正式加入了遼國戶口,叫做熟女直。

    為啥不叫女真呢,因為遼國有個皇帝名字裡帶個真字,避諱。剩下不在遼國戶籍裡的黑水靺鞨人,就叫生女直。

    自打把渤海國納入遼國那天起,就注定了不會安生。一群習慣在大山密林沼澤里追逐猛獸討生活的人,能受得了契丹貴族的剝削?答案想一想就知道,三天兩頭的反抗,再三天兩頭的被鎮壓。

    更有心眼兒比較靈活的野心家,乾脆就打著為渤海國復國的幌子振臂高呼,然後一群靺鞨族人就四下相應,甚至連高麗族也跟著摻合。因為靺鞨族裡的一支已經進入了朝鮮半島,和高麗族生活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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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 眼見為實





    這些事兒在北宋年間並不為外人知,距離太遠,黑龍江流域打成篩子消息也不會傳到河北的,即便想打聽也只能從遼國官員口中聽到只言片語。

    能搞清楚黑龍江、長白山到底在哪兒的宋人估計只有洪濤這麼一個獨苗,所以從他嘴裡說出來必須耐人尋味並加以震驚。

    這番話也確實說到了點子上,遼國別看個頭挺大,可內部矛盾也特別尖銳,主要就是民族矛盾,阻卜族、渤海族、靺鞨族都是大隱憂。

    在契丹貴族勢力強大時能靠武力壓服,但這些年契丹貴族越來越貪圖享受,軍伍渙散,長此以往就有點壓不住的苗頭了。

    “大海船?”心一亂就會失方寸,蕭兀納不由自主跟著洪濤的思路走了下去。

    “對,大海船。本官有兩手準備,一曰互信、二曰互傷。互信,契丹和大宋乃兄弟之國,然邊境陳兵耗費巨大,對兩國都沒有好處。本官打算多開榷場、減少軍隊,讓兄弟名符其實。”至此洪濤已經掌握了話語權,下一步就該挖坑了。

    “說來容易,誇誇其談。”蕭兀納沒意識到前面是個大坑,只是覺得這位大宋高官的想法太天真了。還減少軍隊,能不增加就不錯,自己來的目的不也就是為了確定到底該不該往宋遼邊境增兵嘛。

    “非也非也蕭大人可以打聽打聽本官到任之後做了些什麼事情,再下結論不遲。第一件事兒就是裁撤廂役,然後修整驛道,再裁撤禁軍,兩廂加起來人數有五六萬眾。目前大名府路僅剩新軍不足萬,驛道年底就可通暢,蕭大人不覺得這是一種善意嗎?”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是忽悠人的主要技巧,它建立在信息完全不對等的基礎上。修路、精簡軍隊,在洪濤這裡是打戰之前的準備工作,但放到古人眼裡這就是自廢武功。

    即便諸葛亮、司馬懿全活過來,也想不到戰爭還能這樣打。遠的不說,連大宋朝廷裡那些國家棟樑,不照樣整天疑神疑鬼,無時無刻不在抨擊這種做法。

    “王丈所言之二是何意?”蕭兀納肯定沒有諸葛亮、司馬懿之才,所以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信不信放一邊,先聽聽二曰。

    “互傷更簡單,如果本官的善意得不到貴國應,甚至還有咄咄逼人的舉動,那本官也不是沒有反制之措。那些大海船無論順風逆風都可日行幾百里,轉瞬間即可繞過高麗人所在抵達渤海國故地。蕭大人請隨本官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有些東西還是要親眼見一見才會信。”

    挖了半天坑,天色都黑了,洪濤突然覺得鏟子個頭有點小,必須換個大的。於是起身相邀,帶著蕭兀納出府門認蹬上馬,在特種兵的簇擁下穿過府城向西疾馳。

    洪濤帶著蕭兀納去哪兒了呢?說起來都嚇人,去了磁州工坊區,連夜參觀了煉鐵作坊、鑄造作坊和鍛造作坊。

    這裡的夜色應該算一景,只要天一黑山腳下就像閻羅殿,到處是鬼火,還伴著陣陣鬼哭狼嚎。附近居民本來就不多,自打工坊區建成之後跑的一戶都沒了,白天都不敢來山坡上放羊。

    蕭兀納也是這麼認為的,閻羅殿都不足以形容。煉鐵像燒水、煉鋼如揉麵、兵甲打造似裁布,一晝夜間生鐵幾千斤、精鋼數百斤、盔甲幾十付、利刃上百具。

    這還只是諾達的工坊區的一角,其它地方開國侯沒帶著去,想來也不會是等閒所在。想一想就讓人後背發冷,用不了一兩年時間宋軍就會個個變成重甲兵,戰鬥力不可同日而語。

    “蕭大人恐怕還不知道,甘涼路從前年就可出上好戰馬三四千匹,只要牧民足夠,上萬匹也是彈指一揮間,若要有急用還可以從鶻、吐蕃商人處購買。堅甲利器配西涼戰馬,貴國靠騎兵壓制大宋步卒的時代很快就該結束了。”洪濤還嫌坑不夠深,繼續挖啊。

    “開國侯此言何意?我契丹兒郎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刺激太大往往會起到反作用,蕭兀納此時就有點惱羞成怒,道理他都懂,但堅決不想承認處於弱勢。

    “蕭大人放心,就算陛下要這樣做本官也會據理力爭。大宋養這麼多精兵是負擔,枉費國努,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比如說用大海船把這些兵甲利器全運到渤海國去,不光不用耗費,還可以換來上好的毛皮、角筋,包括海東青。”

    “爾敢!”大坑太深了,差點沒把蕭兀納的腿摔斷。俗話講狗急了還跳牆呢,洪濤這個主意先不說能不能成,但只要說出來,是個遼國官員就得急眼。

    這叫啥?放到民間叫挑撥兩口子打架離婚,放到國家層面就叫粗暴干涉他國內政,屬於叔可忍嬸不能忍的大事兒,必須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放手!”洪濤之所以敢這麼刺激蕭兀納,憑的不是一身指點江山的王八之氣,而是身邊那幾名特種兵。

    此時他們的短刀就頂在蕭兀納后腰上,還有短弩相逼,只要這個契丹大漢再有動作,真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了。

    “蕭大人,本官剛才不是說了,第一步叫互信,第二步才叫互傷。要是兄弟之國能互信,何必費這麼大力氣爭鬥呢。待本官把驛道修通,兩國在邊關不再兵戎相見,就可以建立更大的榷場。屆時這裡的兵甲利器可以變成鑄鐵爐子、農具。兩國繼續兄弟之約,一起把外人趕走,不就可以世代和睦了嘛。”

    這番話說的洪濤自己都不信,太假了,但只能這麼說,有時候說實話是要遭人恨的。不過從他的本意來講這番話不全假,目前對宋遼兩國最有利的就是先瓜分西夏,把三國演義變成二虎相爭,簡化局面。

    “王丈可能做得了朝廷的主!”受了這麼大刺激蕭兀納的腦子全亂了,使勁兒不想信,可漫山遍野的火光和隆隆作響的鍛錘讓他無法把內心平靜下來。

    “蕭大人此言差矣,人與人交往不看怎麼說,要看怎麼做,本官認為國與國之間也該如此。該做的本官正在做,下一步棋就得看蕭大人您的了。”

    朝廷同意?快拉倒吧,朝廷裡那些人要是能看到這一步,自己早收拾鋪蓋捲滾蛋了。但洪濤也不怕遼國使節去提這件事兒,修路、造船都不是偷偷做的,朝廷早就知道,邊關互榷更是朝廷的政策。

    其實說了半天都是廢話,目的只有一個,拖時間!只要遼國君臣有這方面的想法,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問清楚的,戰爭也不會太快來臨。等他們明白過來時自己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他們不想打自己還不答應呢。

    這就是國與國之間的外交,每一句話都是在撒謊,都是在為自己國家謀取利益。誰信外交官的承諾,誰就會吃大虧。

    可還不能全不信,畢竟人或者國家都是要有基本信用的。所以任何戰爭剛開始都要找藉口,用來向世人證明己方是正義的,對方是違約的。

    如何把握尺度和分寸,如何在談判桌上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到紅利,不光需要犀利的口才、敏捷的思維、縝熟的國際關係,還得靠真正的實力。

    假如沒有新軍可以依仗、沒有工坊當做籌碼、沒有造船技術發揮,洪濤就算說破嘴皮子蕭兀納也只會一笑了之,並在心裡默念:這孫子太能白話了,一點實的沒有,純口販子。

    還得國和遼國皇帝說:南朝沒啥能人,全是誇誇其談的廢物,該出兵就出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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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連環計(300票加更)





    “只憑一條驛道遠遠不夠,若是想讓我皇相信,王丈還得拿出更多誠意。”蕭兀納還沒完全暈,他如果去經商也應該是把好手,聊啥都成,一說掏錢就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確實如蕭大人所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融化堅冰還需兩方多加努力。你看這樣成不成,海船不去渤海國,而是到北朝港口。鑄鐵爐、蜂窩煤、農具皆可,也無需用馬匹、角筋交換,毛皮、羊毛就可。既然陸地上有榷場,在海邊再弄一座也無可厚非,若是蕭大人連這件事兒都做不到,我們就沒必要再往下說了。”

    洪濤背著手仰面向天,像是在做艱難的抉擇,話說的也很不客氣,基本算宣布這次談話到此結束。其實他是怕笑出來破了局,從晚飯繞到破曉時分,就是在等對方提條件呢。

    用海船往遼國運送緊俏物資,或者叫戰略物資,聽上去挺誘人。生鐵爐子、碳鋼農具,重新熔煉之後就是兵器和盔甲。遼國缺鐵就如大宋缺馬,要是讓遼兵全拿上鋼刀、穿上鐵甲,宋軍就更打不過了。

    但這還是個坑,深坑。洪濤挖了一串坑,就算對方躲過一個,落腳的地方還會有下一個。熔煉生鐵、碳鋼確實比用礦石煉造容易,拿上鋼刀、穿上鐵甲的遼兵也確實更厲害。

    可是有件事兒他們不知道,戰爭模式變了。未來遼軍要面對的不再是北宋禁軍,而是新軍。新軍打仗不怕對方兵甲犀利,到目前為止也還沒發現古代人能造出來可以抗住鋼弩射擊的盔甲。

    造出來了也穿不動,能穿上也沒用。因為新軍還有攻城弩、箭射榴彈、馬蜂窩和一窩蜂。契丹人費盡心思造出來的兵甲在這些攻擊手段面前都是浮雲,有和沒有基本差不多。

    可是為了製造軍械遼國會耗光他們的元氣,軍費開支這個玩意就是吸金獸,有多少都不夠花的,除非能用戰爭賺錢。

    在這個大坑後面其實還有一個更深的坑呢,用海船和遼國交易貨物,必須得有至少一座能讓大海船停靠的深水港。這個港口肯定不會由宋朝建設,就算洪濤樂意遼國君臣也不樂意。

    只要遼國皇帝答應了這筆交易,那他們就得在一個最合適的地方建造一座碼頭。這個地方在哪兒合適呢?洪濤最有發言權了,它只能也必須在天津附近。

    為啥這麼肯定呢,因為上上輩子他帶著金河帝國的戰艦來過,還燒了當時蒙古人的糧倉。那裡有一條河可以逆流而上進入內陸,並且槽船可以直達中都,也就是目前遼國的南京。

    到了這輩子沈括又給補上了一課,這條河並不是蒙古人修的,而是遼國蕭太后修的,它叫蕭太后運河。

    修這條運河的目的只有一個,把東京的糧食通過海路運到南京。為此蕭太后遣工匠耗費了好幾年時間,連通了海河、涼水河,讓海運的槽船可以一直深入內陸抵達後世通州區張家港一代,再經過人工運河與洗馬溝、護城河相連,最終匯集到蓮花池內。

    這個蓮花池就是後世北京西客站南邊的蓮花池公園,在宋遼時期這裡被稱作西湖,面積有後世的很多倍以上,確實夠大,停泊槽船綽綽有餘。

    這些不是洪濤猜的,而是沈括親眼所見。他還在遼國南京城外的西湖上泛過舟,具體多大都找不到形容詞,只能用煙波浩渺、一望無際描述。

    遼國君臣願意讓宋國的海船進入內陸嗎?肯定不樂意,所以他們還得在海河口附近再修建一座碼頭,把南來海船上的貨物卸下來裝到槽船上再往內地運。

    於是乎,洪濤就能在敵國腹地白白得到一個可以停靠遠洋大海船的碼頭。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必須得有啊,洪濤是那種無利就起早的人嗎?

    只要有了這座海運碼頭,洪濤搶燕雲十六州的把握就能提高到了九成,剩下一成交給老天爺,這是規矩。

    蕭兀納熬了一宿,第二天又和特里公主嘀嘀咕咕了一早上,連午飯都沒留下來吃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不久之後王十的密報就來了,這位南院樞密使帶著幾名隨從和十多匹馬離開館驛,在一隊禁軍的護送下北返了。至於說特里公主嘛,她傷勢太重無法車馬勞頓,活生生的扔給了開國侯王詵照顧。

    事已至此,洪濤才算把小心肝完全放下來。蕭兀納和特里公主不打算告發自己,其它的先別指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個局根本就不是為了忽悠遼國君臣布的,目的只為讓自己脫離麻煩。

    “看到了吧,你被族人拋棄了。不要再絕食啦,你餓死他們也不會動容,還是歸順我朝吧。本官心軟,勉強容留你在府上居住些時日。不過本官這裡從來不養閒人,就算小童也得乾活。所以你自己說說都會做什麼,好讓本官酌情安排。”

    麻煩剛去他就開始春心萌動了,鑽進特里公主的房間。這裡原本是他自己的臥室,現在讓出來成了病房,還特意把綠荷叫來充當護士。可是這位公主自打醒來就一言不發、還水米不進,更不許檢查傷口。

    “我要吃肉,不喝泔水!”這次洪濤白忽悠了,很顯然蕭兀納講了一些東西,公主不是在絕食,也不想死,而是在挑食。

    “肉會有的,但大夫不讓吃。殿下得聽大夫的,她既然能看好您的傷就知道該如何調理。本官也不想讓一位遼國公主死在府上,所以不光不會害你還會拼盡全力保護。”吃肉?做夢吧,不是不能吃,而是不能慣這個毛病,在這裡是自己說了算。

    “不夠。”特例公主別看性格莽撞,但腦子不笨,能理解這番話裡的含義。瞥了一眼裝滿米粥的碗,端起來幾口就給喝光了。

    “去給殿下再盛一碗,加些牛奶和糖霜。”只要能吃能喝洪濤就放心了,飯量大沒關係,自己還能養得起。

    “南朝人就是囉嗦”接過第二碗米粥,特里公主還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蔑視,但粥的味道讓她閉嘴了。整整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食物的香味是無法拒絕的。

    “現在可以看看傷口了吧?弩箭拔出來並不意味著殿下的性命就保住了,要是傷口感染流膿會死的更慘。”洪濤覺得要是能在睡覺之前多看一眼那條健美的大腿,非常有助於提高自己的睡眠質量。

    “讓她換藥”特里公主再彪悍也是女人,年輕的未婚女人。當著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展示下身必須不可以,馬上按住了佈單。但換藥救命的道理她懂,也不想死,於是綠荷成了最佳人選。

    “想必公主殿下是讀過的,諱疾忌醫這句話應該懂。昨天殿下的傷口就是本官和大夫一起醫治,要看也早就看過了哎呀嘩啦嘶你個瘋婆娘,想死啊!”

    洪濤覺得憑藉自己的口才,忽悠一位沒見過啥世面的草原公主就範應該不是難事兒,而且她還有傷,根本站不起來,沒啥危險。

    但他算錯了一件事兒,粥碗是很硬的,砸在腦袋上也是會流血的。特里公主不愧是草原兒女,射箭的本領換成扔東西的手法也不逞多讓。這一碗著著實實的扣在了洪濤額頭上,幸虧是碗底先碰撞,換成碗沿的話得削掉一塊肉。

    “你這個番邦女子好不曉事,我家官人救了你的命,你卻恩將仇報,活該病死!官人、官人,呀,都流血了,嗚嗚嗚這該如何是好”

    碗飛、駙馬退、碗碎綠荷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邊罵邊撲過來擋在駙馬身前。當在指縫裡看到紅呼呼的液體時,她的眼淚比血還多,光哭喊卻不知所措。

    “哎呀,不礙的、不礙的,去藥箱裡把酒精拿來,先給本官擦擦傷口再哭不遲。”洪濤這個鬱悶啊,衙內惡少當街調戲婦女頂多是被揍一頓,怎麼換成自己就得破相見血呢。

    “別以為本官怕你死就治不了你!看見過蒼蠅在傷口裡下蛆嗎?蛆蟲會把你的肉啃成馬蜂窩,讓你整條大腿都爛掉,哼,不可理喻!”

    除了鬱悶還有心悸,幸虧自己縮脖子快了點,這要是慢了,臉上就開花了。吃了這麼大虧,又不能真的報復,只能先痛快痛快嘴。

    “本宮寧願死也不受你的辱沒!”洪濤橫,特里公主更甚,一想起自己滿大腿都是驅蟲蠕動,她就不想活了,發現身邊沒有任何利器和硬物,乾脆掄圓了拳頭往傷口上捶,真是狠到家了。

    “哎哎哎本官說笑而已。既然殿下不願意由本官醫治,那就換個女大夫,不用如此激動嘛。綠荷,去找兩名兒童團的女童來,告訴她們務必照顧好公主殿下。”

    這下洪濤傻眼了,也就別逗了。但這也提醒了他,光靠綠荷一個人看不住這位性格剛烈的公主,必須加強人員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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