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16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19 這位更厲害!





    但只要聽到這個名字洪濤就一輩子不會忘,後世的人不知道宋代皇帝是誰的比比皆是,但不知道大奸相蔡京的真不多。

    水滸傳裡的主要反派就是以蔡京為首的北宋**官員,生辰綱也是他搞出來,在《宋史》中被列入了《奸臣傳》。

    不過蔡京和高俅、童貫還不太一樣,他是個非常有才能的人。這一點不是洪濤自認的,而是章惇私下里介紹的。

    用章惇的話講,這位首都市長新舊兩黨都非常看好,也極力爭取的一顆政治明星。王安石的眼界多高,評價當前官員時曾說過,他兒子王元澤、蔡京、呂惠卿這三人都算人才,其餘的沒能看得上的。

    光王安石一個人誇蔡京有可能是故意示好收買人心,但舊黨大佬呂公著對蔡京也是同樣的評價。他曾經把蔡京請到府中當著一大堆儿孫說:我閱人無數,你將來肯定能坐上我的位子,到時候別忘了對呂家子孫多照拂一下。

    那時候的蔡京只是一名出使遼國的外交官,呂公著犯不著去巴結。

    蔡京也確實給力,四十出頭就登上了首都市長的位子。以前不是說過嘛,這個位子很可能就是將來宰相的預備役。

    蔡京到底是不是奸臣、王安石和呂公著是不是看走眼了呢?這事兒得辯證的分析。單從他的才能上看,改革茶鹽鐵專賣制度、完善社會救助系統,確實做了實事,也確實有利於社會發展,是個很有執政能力的官員。

    單從執政效果看呢,發行當十錢和加錫錢加劇了通貨膨脹,為了權利**無限度滿足皇帝奢求,加劇了社會矛盾激化,也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奸臣。

    這一點洪濤早就說過,能力越強的人對權利的**也越強,如果不能加以合理制衡,對國家和社會的傷害也就越大。

    制衡靠什麼呢,不能靠人得靠制度,得有一種不管蔡京、飯京、肉京還是酒京在任,都可以發揮制衡作用的製度。

    在沒有這種制度之前,光靠洪濤自己是沒有任何制衡辦法的。此時的蔡京還沒大權在握,表現出來的也是優點多於缺點。自己如果非要針對他不僅達不到目的,反而會讓朝臣和皇帝認為自己飛揚跋扈、打壓同僚。

    像弄死王中正和童貫那樣照葫蘆畫瓢呢?也不太好辦,蔡京是開封府尹,用後世的話講就是*****,一等一的重臣。想在首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首都市長難度太大風險也太大,怎麼算怎麼不合算。

    而且這樣做也沒什麼意義,好的製度能讓壞人從良,壞的製度會讓好人作惡。弄死一個蔡京,只要製度不變,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第N個,生生不息,靠暗殺是殺不完的。

    “下官蔡京見過開國侯,大人可是覺得下官儀表有所不妥?”洪濤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瞥向蔡京,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人家還挺大方,乾脆過來主動拜見。

    “府尹大人說笑了,本官只是看著大人的美髯心懷嫉妒罷了。”

    洪濤是真沒想好該如何與一位大大的奸臣聊天,扭頭不搭理吧太得罪人,寧可得罪蘇軾、王安石那樣的君子也別得罪小人,這是老祖宗的經驗之談。

    “……呵呵,聞名不如見面,王侯真是快人快語。本來今日初次見面不該失禮,只是聞聽王侯不日即將去大名府赴任,再相見恐需些時日,下官有個不情之請可否應允?”

    即便聽說過瘋駙馬說話辦事都透著一股子瘋勁兒,可蔡京還是讓有關鬍子的回答給噎的夠嗆。你要是誇我別的東西招眼,咱還能大方一點送出去,鬍子這玩意怎麼送啊。

    但不愧是被兩位相公交口稱讚的後起之秀,稍稍愣了一下之後馬上就恢復了常態,居然來了個回馬槍,開始主動進攻了。

    “蔡大人是父母官,闔府上下都得仰大人鼻息,只管張嘴,除了本官妻女屬下一切皆可拿去!”嘿,洪濤還是頭一次見如此會聊天的古代官員,往常都是自己用話堵別人,今天可算遇到對手了。

    “不敢不敢,王侯所著算經、錢經、煉經下官都有拜讀,無論他人如何評價,下官都以為王侯乃治國棟樑,讀到精妙之處常常茅塞頓開。只是下官天資愚鈍,有些地方不能融會貫通,若王侯不嫌棄能否為下官指點一二,京感激不盡……”

    蔡京並沒獅子大開口,更沒覬覦駙馬的賺錢手段,而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打算求教知識。

    “啊!……蔡大人不怕人言可畏?”這回該輪到洪濤發楞了,蔡京向自己請教治國之策,必須沒事先想到。他為什麼這麼做還得琢磨琢磨,但又不能晾著人家自己傻想,還得找個比較廣泛的話題拖時間。

    “下官以為無論政見如何不同,但治國方法應該是相通的。”蔡京真沒給時間,一句話就把這個大話題給終結了。

    “哈哈哈……好一個相通。既然如此蔡大人請書房敘話……”洪濤也孫子,生怕別人沒注意這邊,鼓足了中氣,差點把尿泡憋炸,笑的這叫一個驚天動地。然後很親切的拉起蔡京的袍袖,肩並肩向書房走去。

    不管蔡京是真有一腔愛國血還是裝出來的,洪濤都打算給他潑盆涼水。我讓你無論政見,我讓你相通,從此時此地起你小子就得惹來一群大佬的猜疑,有八張嘴也別想說清。

    但洪濤又失算了,從這天起蔡京就成了駙馬府的常客,只要有時間立刻拿著三本破書過來又蹭知識又蹭飯,把洪濤給煩的啊。

    不接待吧肯定不合適,接待吧,這孫子腦子還特別好使,執政經驗還挺足,又做過地方官,問的全是乾貨,想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人家也不全是索取,駙馬府附近很快就多了一些開封府的差人走動。他說了,開國侯常年不在家,做為開封府尹有責任也有義務守護好國之棟樑的家人安全,以免讓駙馬在任上分心。

    另外他還把自己寫的一些不太成熟的改革思路拿出來請洪濤指正,被批評了也不惱,稱讚幾句也不傲,隔幾天肯定又修改好缺陷再來討教。

    有時候洪濤覺得如果他不叫蔡京,隨便叫個別的名字,自己真願意拿他當成朋友相處。這傢伙腦子好使、見識豐富、性格平順,沒有太多政客的壞毛病,聊起事情來是與自己隔閡最少的一個人。

    “我他娘的干了什麼啊,居然教授歷史上數得上號的大奸臣、大貪官該如何玩經濟、玩國家建設、玩外交,這不是助紂為虐嘛!”

    可是一想起這個人的名字,洪濤就想讓宸娘往他茶碗裡放點亞硝酸鈉。真是矛盾啊,到底該拿蔡京咋辦呢?

    這件事兒想到五月初也沒得到結論,然後洪濤就不想了,因為他該滾蛋了。趙傭的生日過完了,除了在宴會上捎帶了自己這個好女婿兩句之外,也沒辦法阻止皇命,洪濤終於可以離開這座牢籠一般的城市了。

    “你暫且留在京中,除了關注朝廷動向之外再給本官特別關注兩個人,一是吳王,二是開封府尹蔡京。派專人盯著,一舉一動都要匯總,每旬報告一次,待大名府安頓下來之後再去那邊和本官匯合。”

    臨走的前一天,洪濤去西御街上的順風鏢局托運了一車細軟去大名府。其實托運是假,藉機見見王十安排下一步工作是真。

    要說王十這個丫頭真是搞情報工作的天才,在開封城裡待了三個多月就把觸角伸進了兩座最大的酒樓,還利用朱八斤的關係與本地河工搭上了關係,甚至結識了幾名殿前司的下層武官。

    不敢說開封城裡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她的眼中,但只要發生了大事,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的她都能最快聽到風聲。

    另外她還在謀劃一個讓洪濤聽著都咧嘴的計劃,向皇宮和朝廷重臣家中滲透!辦法就是利用錢財、把柄先控制相關人員的親屬,然後徐徐漸進。

    這個計劃得到了促進社的批准,報到洪濤這裡時已經成了細節完備、可行性很高的計劃書,洪濤想反對都找不到理由,最終只增加了一個限制,不許在宋人身上使用花膏!

    “那大蘋果的事情……”王十根本就不想去大名府,這件事兒她提過好幾次了。

    理由很簡單,在開封搞情報比任何地方的收穫都大,何必捨近求遠呢。另外她還發現了一名皇城司的內官,正在籌備第二個大舉動,就是向皇城司裡滲透,代號大蘋果計劃。

    “盯著可以,靠近不許,敢先斬後奏本官就把你的臉打成大蘋果!”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王十她們就是。自己身邊皇城司的探子還沒弄明白是誰呢,就敢反滲透了,嘬死也沒這麼嘬的。

    “那湟州王厚的事兒呢?”一個建議被否了並不影響王十的工作熱情,她算是虎入深山終於能撒開花折騰了,滿腦子都是新想法。

    “和吳王一樣,盯著即可,有任何舉措之前都要先獲得本官的准許!”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0 放虎歸山





    三月底,新的甘涼路經略安撫使出台了,王厚!湟州特區和甘涼路合二為一,依舊是特區,並稱甘涼路,治所涼州。

    這也是神宗皇帝提出來的唯一人選,洪濤自然沒啥意見。王厚進取不足但守成足矣,再加上自己和王韶的關係,他總不至於在甘涼路亂搞一氣。只要能蕭規曹隨就是最大的收穫,讓甘涼路百姓再適應幾年,那套規則就算生根了。

    但促進社對這位新上任的帥司並不放心,立刻就建議安排幾套備用計劃。只要王厚敢倒行逆施,馬上予以阻止,阻止不住就除掉。對於這個建議洪濤也同意了,但沒給她們行動的權利,只有監督權。

    主要是考慮到王韶年事已高,以前身體也不好,保不齊哪天就掛了。王韶一死,王厚不見得還會顧忌自己對他爹的救命之恩,留著這些手段就是對付未來有可能發生的意外,閒了置忙了用嘛。

    再次見到自己的部曲,他們已經快在金明池裡發霉了。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洪濤不許他們隨便入城,每旬只能去一次購買生活用品,還不能攜帶武器,不管受到任何待遇都不許動武,只要有打架、傷人事件發生,不問緣由立斬!

    此時終於可以開拔,不光新軍們個個欣喜若狂,連那些猶太人也早早收拾好了車馬,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大牢籠。

    “抱著兒子來和本官同乘!”西迪是不敢帶回府的,兒子更不敢,好幾個月沒見說不想那是假話,連兒子帶兒子他媽一起想。剛出金明池洪濤就露出了本來面目,還美其名曰照顧婦孺。

    大名府在宋代叫北京,但不是後世的北京市,而是北面陪都的意思。這座城池歷史挺悠久,東晉時期就有了,當時稱作貴鄉郡,後來又成了魏州,唐朝才啟用大名縣的古稱做大名府,真正被重視起來還是北宋。

    為了鞏固北邊的防線,這裡被當成了開封府的北大門。別看大名府的歷史已經有七八百年,但如今的城池卻是新的,由仁宗皇帝修建。

    洪濤知道大名府最初就是水滸傳,蔡京的女婿梁中書不就是大名府的知府嘛。但在洪濤的腦子裡,真找不到後世和這座歷史名城對應的城市。

    說它是邯鄲吧,位置確實差不多,可在北宋的地圖上,大名府西北一百里明明有座叫邯鄲的縣城。說它是山東聊城吧,北宋地圖上也有座聊城,正好位於大名府東北一百里左右。要說它是河南濮陽吧,北宋地圖又不樂意了,大名府南面一百里整也有座濮陽縣城。

    大名府這塊地方正好在邯鄲、聊城、濮陽形成的三角形正中間,就守著黃河北岸和廣濟渠東岸。洪濤腦子裡也沒有谷歌、百度地圖,真想不起此處還有座歷史名城。

    他可是開過旅行社的,但凡能算上古城的必須知道,也必須有一條旅遊線路,可偏偏沒有大名府。他覺得不是自己記性太差,而是這座古城肯定改名了,或者因為戰亂被毀了,根本就沒流傳下來。

    洪濤猜對了一半兒,大名府真的沒保存下來,但它不是被戰火摧毀的,而是被黃河一場大水給生生埋了,命運和開封一樣。真正的宋代開封城也被黃河大水埋了,後世看到的開封城是清朝重建的。

    但北宋王朝為啥要在這裡建一座主要以軍事作用為目的的大城呢?難道說多一座城市就能阻止遼軍南下嗎?

    這個問題吧,穿越之前洪濤也很納悶,遼國騎兵想南下不用非攻打大名府,人家從東面的華北平原繞過去不就完了。黃河上那麼多地方,隨便找個地兒不就渡河了。

    聽著好像挺有道理,其實屁的道理都沒有。這就是典型的用後世思維琢磨古人的心思,驢唇不對馬嘴。

    古代打仗是有距離限制的,不管步兵還是騎兵都需要有穩定的後勤補給線。一旦這條線受到威脅,前面衝鋒陷陣的軍隊隨時都有被合圍餓死的危險。

    大名府這塊地兒雖然比不上幽雲十六州的險要地勢,但矬子裡拔將軍,好歹也算個兵家必爭之地。

    它的西邊就是太行山脈,不利於大規模騎兵活動。東邊不遠是泰山,別看不是大山脈,可是東西貫穿了四百多里,也可以算作對付騎兵的一道屏障。

    大名府就坐落在太行山脈和泰山山脈之間,還背靠著黃河。圍攻吧,遼人不善攻城,圍困吧,後勤壓力太大,繞過去不搭理吧,城內的宋軍隨時可以出來切斷糧道,確實不太好辦。

    有人說大名府在地圖上看離黃河還遠呢,那是後世的地圖,宋代的黃河曾經改過三四次道,這一段更靠北,大名府幾乎就等於建在黃河北岸。

    除了地勢相對險要之外,大名府還是連接華北平原和河南平原的交通要衝。黃河就不說了,它的下游水勢平緩,可以進大海船,只是由於泥沙淤積缺少水深合適的港口。

    但洪濤來了,港口必須就有,不管靠挖還是靠炸,大名府在一年之內必須有深水港。

    另外永濟渠也從大名府西邊路過,它是隋運河的一部分,溝通了海河與黃河,直通西都洛陽。從這裡上船到洛陽拐個彎順著通濟渠就能到淮水流域,過了淮水入邗溝一路南下就是長江,直抵蘇杭。

    隋朝大運河,隋煬帝在任上乾的最好的一件事兒,惠及子孫萬代,後世的京杭運河也是在它基礎上開掘的。

    這條人工運河把北起海河、黃河,南到淮河、長江的四大水係都連通了。把這些水系看做一張網的話,基本就覆蓋了多一半的中原王朝,東西南北皆可覆蓋。

    別的不說了,神宗皇帝這位大舅哥每次都是坑自己,不過這次洪濤要感謝他,讓自己來大名府謀劃北伐的事兒真是太英明了,有這麼便捷的交通條件還沒算坑到底,此事可為!

    四百多里路,且全是規格最高的官道,走起來沒有任何麻煩。剛踏上黃河北岸大堤,遠處就朦朦朧朧出現了一層黑影。

    “大人!大人!下官迎接來遲,恕罪……”望遠鏡剛舉起來還沒對準焦距呢,河堤下面跑來幾匹快馬,連喊帶叫的撲上來幾個人。

    “老高啊,好歹你也是兩路的監司判官,怎麼弄的如此狼狽。難不成此地官府又在找麻煩?苗軍都,這說不定就是你指揮新軍的第一戰,也讓軍將們活動活動吧!”

    放下望遠鏡,洪濤才認出第一個爬上來的是高翠峰。他這個慘啊,一身新軍的迷彩服本來就花,現在更分不出顏色了,黑一塊黃一塊的。不是新款式,而是煤灰和黃泥,就好像剛從礦井裡爬出來的差不多。

    “吹號集合!”苗魁跟著駙馬回到京城之後也受到了皇帝的嘉獎,現在已經是大宋新軍第一軍都指揮使。不過他的軍不滿編,目前只有一千士兵,剩餘的四百多工程兵和二百特種兵不歸他管。

    別看人手不足,但苗軍都氣勢挺足,新軍的作戰能力他必須心裡明白,一千就一千,碰上三五千禁軍還真不怕,愛誰誰!

    “苗將軍、苗將軍,莫急莫急,下官不曾受屈,要說誰讓我變成這個樣子,那……那還得問監司大人……”

    高翠峰一看新軍真的開始整裝待發也慌了,這位侯爺根子上就有瘋病,要是一把沒攔住真把大名府府衙又給屠了,那樂子就大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1 邯鋼!





    “管我屁事兒,本官剛剛下船,難不成還能分身……我說周大人,難不成你也是被本官害的?”

    說話的功夫洪濤又認出一個,跟在後面打扮差不多的瘦子不是別人,居然是周一日。她腦袋上裹著一塊幞巾,再穿上新軍的迷彩服,渾身也是一樣臟兮兮的,不仔細看真分不出男女。

    “屬下和高大人如此,確實和監司大人有關係。此地不是敘話之處,還請大人移步去衙門歇息。”週一日還是比較含蓄的,不想在河堤上丟人。

    和剛到渭橋鎮相比,大名府的居住和辦公條件算是非常非常好了,甚至比湟州的州衙還好。府衙是現成的,前後三進邊上還帶花園,幾十間殿房想怎麼用怎麼用,門口還有府衙的公差站崗守衛。

    據高翠峰講,前任知府自打聽說駙馬王詵要來大名府供職之後,立馬就捲鋪蓋捲帶著家人走了。走之前把所有案牘文件都交接給了主簿,還弄了一個行李清單,不屬於他家的東西一點都沒敢拿,生怕少了什麼落得和京兆府種凱一樣的下場。

    洪濤抵達之時,高翠峰和周一日正帶著幾名特種兵給後堂裡的佛像搬家呢,順便再把鑄鐵爐子裝上,這才弄得和個礦工似的。

    “本官是和佛爺沒什麼緣分,但也不用搶人家的房子,沒這麼大仇。此處還是讓給佛爺住吧,本官到廂房居住就是了。不過你二人一位是提點官、一位是新任主簿,為何要親力親為,本官派給你們的工程兵和工匠們呢?”

    原本的大名知府還是位虔誠的佛教徒,在後堂裡弄了幾座泥佛,想來高翠峰和周一日都知道自己不喜歡宗教,這才要拆除佛像。但洪濤覺得完全可以由別人動手,他們倆難道是在故意做樣子給自己看?

    “大人有所不知,此地煤鐵豐富,工程兵和工匠都在忙於修造工坊地基和礦坑。平日里我等也不在城內居留,接到蔣大人傳來的消息回來迎接,這才發現了佛像,本以為大人要過幾日才能抵達……”

    回答問話的是周一日,此時她已經接過富姬遞上的布巾擦了擦臉。還別說,到大名府這幾個月皮膚白了不少,平原上的太陽再怎麼毒辣,空氣密度一大,好像也沒高原容易把人曬黑。

    “你們要把工坊和礦坑一起建?”洪濤終於聽明白了,自己誤會了他們倆,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現,而是攤子舖的太大。

    “下官以為時不我待,周大人既然認定都是好礦,工匠們也認定工坊選址無誤,下官就自作主張了……”

    高翠峰有點心虛,他接到的任務只是來打前站,順便摸一摸此地礦產的底,再找幾處合適的地址備用,沒有鋪開攤子大干的權利。

    “成了,府衙的事讓姬夫人處理,二郎,你帶人隨本官先去工坊看看,苗將軍,你去看看城內外何處適合紮營。新軍的規矩依舊,無事不入城。走吧我的高提點和周主簿,讓本官看看你們的成績。”

    手下人敢幫自己做主該不該批評呢?如果換成政務和軍務必須批評。這裡離開封又不是千山萬水,快馬兩日就到,有什麼事兒不能先問問。

    但在礦山和工坊的問題上洪濤覺得可以先看看結果再說話,高翠峰經營渭橋鎮三年多,在管理工坊運營的經驗上比自己這個甩手掌櫃明白的多。

    周家則是專業探礦開礦的,也比自己這個二手礦業專家專業。他們倆聯手應該不會比自己眼光差,況且還有那麼多工匠協助。

    大名府的工業區選址里城區很遠,根本就不在大名府,而是在據此一百多里的河北西路磁州邯鄲縣城西。為什麼要選在這麼遠的地方呢,只有一個原因,原料來源。

    磁州自古就出產煤鐵,而且有漳河途經,由此裝船可直入永濟渠,向南向北皆不存在運輸困難。要是把產於此處的煤鐵裝船再運到大名府冶煉,高翠峰和周一日覺得有點脫了褲子放屁的嫌疑。

    他們熟知駙馬的秉性,那是一位非常關注運輸成本的明白人,也沒特意規定不許把工坊遠離大名府,這才選擇了他們自認為最合適的地點。

    “邯鄲啊,這尼瑪不就是邯鋼嘛!”看完了工坊的建造基地,洪濤站在附近的一座小山包上又開始和腦子裡的後世地圖對比了。

    如果此邯鄲真是彼邯鄲的話,那這片工坊很可能就是後世邯鋼集團的廠區,相去不會太遠。週一日所說南邊那片出產高質量泥炭的山溝就應該是峰峰煤礦,西邊五里的鐵礦應該就是後世的磁山礦區。

    其實再往北十多里還有個更大的礦區,就是後世的武安礦區。這一片正位於太行山脈東麓,礦產資源很豐富,所以後世才會發展成全國有名的鋼城。看來古人也不傻,沒有現代儀器輔助照樣能找到資源集中的寶地。

    “大人可是不滿意?”聽到駙馬嘴裡嘀嘀咕咕的,高翠峰有點含糊。

    “滿意,若是讓本官選恐怕也不會有比此地再好的所在,得你二人相助是本官的福氣。我看不如把提點司衙門就設在邯鄲城內,不會嫌這裡沒有大名府繁華吧?”

    滿意,必須滿意,滿意的不得了。但洪濤的獎勵方式有點讓人不解,不光沒好處還把高翠峰直接轟到了人口不足二萬人的小縣城邯鄲,怎麼看怎麼像發配。

    “謝大人!”但高翠峰的反應不像被發配,真的挺高興,笑容都是從肉縫裡迸出來的。

    “合算不與本官在一起共事就值得高興,你的良心大大滴壞了,本官有那麼招人討厭嗎!”別人可能不理解高翠峰的反應,洪濤完全能想通。

    他跟在自己身邊總會感到拘束,放出去獨領一方更自在。這就是有本事人的通病,他們不想守在領導身邊時時耳提面授,更願意多一些自由發揮的空間,更有成就感。

    “下官不敢……只是還有一件事比較棘手。”高翠峰咬著牙收起了笑容,想裝出為難的樣子也不太可能,這句苦訴的不太惟妙惟肖。

    “……”高翠峰都能訴苦,洪濤覺得必須有大麻煩,也收起笑容點了點頭。

    “此地民風彪悍,鄉里爭奪田埂都會有上百人持械纏鬥,且多以桑蠶為生。若是工坊開動,不出三年漳河既會變成污水河,那樣河兩岸的田畝桑林必遭廢棄。一旦成為流民,他們怕是要給大人添不少麻煩。”

    “是啊,好端端的土地很快就會變成荒地,本官也於心不忍。但沒辦法,想供應新軍所需就得如此。此事本官自會處置不用擔心,過些時日會有廂役抵達,先加緊石灰窯的建設,本官需要石灰,越多越好。不管當地官府和民眾是否願意,礙事的一律搬遷,願意做工的可以到工坊學徒,不願意的多給些補償也就是了。”

    高翠峰的擔憂很超前,已經考慮到了環境污染問題,若不是執掌渭橋鎮多年,見識過工業化生產的副作用,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問題,這就是經驗。

    但洪濤也沒轍,工業發展是強國的必經之路,誰也躲不開。可是搞工業就必須犧牲一部分農業和自然環境,到了後世一樣沒有什麼好辦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個副作用的損傷降到最低,比如說發展經濟效益更高的農業,讓同樣的土地可以養活更多人,這樣那部分失去了土地的農民也就不會成為流民了。

    說起這個問題洪濤也挺發愁的,高翠峰觀察的很細,從大名府一直到邯鄲縣城,多一半的土地種的都不是糧食,而是桑樹。

    種桑樹幹嘛呢?這不是廢話嘛,那玩意除了養蠶之外也沒別的用處。沒錯,大名府附近是黃河以北重要的蠶絲產區。

    聽上去有點不可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北宋時期的河北南部地區和後世相差很大,不光不缺水,還到處都是河流湖泊,水系分佈非常密集,並不比江南差。

    按說這是好事兒,不缺水農業就發達,不管種稻穀還是養桑蠶,老百姓日子好過了,洪濤有什麼可愁的呢?

    還真發愁,洪濤原本計劃要在河北地區推廣棉花種植,把廣闊的河北、山東平原變成棉花主產區,然後依托這些原料就可以大力發展棉紡產業了。

    棉織品可以做為一種獨特的商品,順著運河、黃河、淮河、長江銷往更多地區,獲得更多利潤,以此來抵消訓練新軍和建造工坊的巨大花費。

    說起這個事兒就還得罵神宗皇帝,他連錢都沒攢夠就敢覬覦幽雲十六州,真是比賊大膽還賊大膽。按照皇帝的計劃只能先從內帑撥款二十萬貫支援新軍,其它的就得由妹夫自己想辦法了。

    朝廷不是沒錢,但那些錢得優先用在對付西夏人方面,剩下的也得先給禁軍,這是朝臣同意讓駙馬擴充新軍的前提。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2 新官的第一把火





    皇帝打算用寨堡把西夏活活堵死,就算不死也無法隨便南下。他這個辦法倒不是沒有根據的瞎想,可這麼一來就苦了妹夫。駙馬是有錢,但再富也架不住這種規模的戰爭消耗,沒有足夠的錢糧,給洪濤八年也不敢北伐。

    桑樹可不像稻穀,砍了之後明天棉花種不好還能補種,它得長好幾年才成材,一旦砍了桑樹,種植棉花的收入不好,想後悔都來不及。

    那現在問題來了,這裡的百姓比湟州富裕的多,人家玩絲綢一樣掙錢,想忽悠大家砍了桑樹改種棉花,難度可想而知。

    “大人,我們接下來去哪兒?”蔣二郎倒沒這麼多煩惱,他覺得這裡比甘涼路舒服多了,很滿意。

    “先回府衙,我也得給你找點事兒做,免得整天混日子。”自己難受別人高興,這是洪濤絕對不能忍的,即便自己高興不起來,能讓別人同樣發愁也很好嘛。

    於是蔣二郎不幸中槍了,回到大名府時天色已晚,但他只最後舒服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操完畢立刻接到新命令,派人通知六州的團練使馬上帶領各州廂役來大名府接受檢閱。

    “完了完了,大人又在搭木架子,不知道這次又是誰要倒霉!”信使派出去之後,蔣二郎又接到了第二個命令,在大名府南邊的河堤上搭建一個木台。

    一提起這玩意他就頭皮發麻,打仗殺人和平日里殺人感覺真不一樣。假如上了戰場他敢保證殺多少人都不手軟,可是動不動就在木台上拿小刀割別人脖子的事兒他自認真不如駙馬在行。

    “可是有人惹官人生氣了?”吃午飯的時候宸娘也是這麼問的,顯然河堤上的特種兵在做什麼她看著也眼熟。

    “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就什麼氣都不會生。王億,你告訴本官,吃完早飯之後你去做什麼了?”洪濤連頭都沒抬,更不解釋,而是去問身邊的六皇子趙傭。

    “本王……學生和宸娘去熟悉此地的風土人情,並未惹禍……”趙傭不得不放下飯碗,還得坐直身體回答。

    現在他已經不能自稱本王了,因為姑丈成了太子太保,除了輩份之外還是百分百的老師,一舉一動都得符合禮儀。

    “哦,沒惹禍是吧……來,把胳膊伸出來,挽起衣袖。”洪濤一口喝光了碗裡的粥,往桌子上重重一頓,面色陰沉。

    “……”趙傭帶著一臉的惶恐,哆哆嗦嗦的把胳膊放到了桌面上。他不知道姑丈兼老師又要祭出什麼刑罰,在這個問題上確實要好好學,姑丈折磨人的手段也能著書立說了,層出不窮。

    “諾,看到了吧,一道白印。本官就沒有,姬夫人也沒有,綠荷同樣沒有,但你宸娘就有。是本官繼續說,還是自己坦白?”

    洪濤伸出手指用指甲在趙傭胳膊上劃了一下,然後依次把桌邊吃飯的所有人胳膊都劃了一下,包括他自己。

    “是學生錯了……不關宸娘的事兒,是學生拉著她下水的……”趙傭立馬就傻眼了,和姑丈說的一樣,在座的人裡只有他和宸娘兩個人的胳膊上有個明顯的白印,其它人即便有痕跡也是紅色的。

    “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孩兒說黃河裡有大紅鯉魚才和王億下水的,要罰就罰孩兒!”宸娘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道說真有神靈?但她不願意讓王億幫自己頂罪,這樣一旦被養父知道了實情會懲罰的更狠,也更丟人。

    “什麼,你們到大河裡鳧水了!這、這、這……官人息怒,是妾身看護不利!”富姬這會兒也明白了,合算兩個孩子偷偷溜到黃河邊去游泳。

    別人都可以不知道王億的身份,但她十分清楚,這不是嘬死嘛。帶著未來的皇帝去游泳,還不是小河小塘,而是黃河。

    即便黃河下游水流平穩,那也是相對而言。岸邊到處都是旋渦,大人都不敢隨便下去,兩個孩子萬一出點問題,尤其是王億,那駙馬府就全完了,她也一樣跑不掉。

    “你看護個屁,駝隊不管啦?從今天開始你們倆不許離開本官視線半步,沒有允許不能邁出府衙半步。本官要忙上一段時間,誰再添亂我就讓他把城內的糞桶都打掃乾淨,聽清楚沒有!”

    這件事兒洪濤知道以後也是後怕不已,看來不能再像原來那樣放羊式管理了,死一個皇子大舅哥沒準可以忍,但剛把未來的太子交給自己就死了皇帝真忍不了,說不定會認為自己被太后收買,故意為之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洪濤做為大名府新任知府大名府路軍政長官,到任之後的第一把火就燒在了廂役頭上。

    北宋主要有三大戰區,秦鳳路、熙河路、永興軍路屬於陝西戰區,主要目標是西夏和吐蕃;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屬於河北戰區,主要敵人是遼國;河東路夾在這兩大戰區之間,向東可支援河北戰區,向西可協助西北戰區,算是一個機動戰區。

    在這三個戰區里河北兩路的地位最高,因為北宋朝廷從來也沒把西夏當做強敵,他們最關注的還是遼國。

    這次神宗皇帝算是豁出去了,把河北東西兩路多一半的軍權交給了妹夫,還贈送採礦冶煉特權,這樣可以減少掣肘,讓駙馬一心一意準備北伐。

    當然了,這麼做也很冒險。假如駙馬舉措失誤,在軍事上沒人能製衡,說不定會輸的很慘。但也不是完全大撒把,軍權給了,行政權和財權並不像湟州那樣可以全攬。在河北路還有漕司、憲司和倉司。

    漕司就是轉運使衙門,專管運輸和賦稅;憲司為提點刑獄司,是相對獨立的司法部門;倉司是指提舉常平司,這個部門主管糧倉和勞役,還有監視地方官員的責任。

    它們三個部門與稱作帥司的安撫使衙門合成四監司,構成了宋代省一級管理機構,互相制衡、互相合作、互相監督。

    這就是宋朝一貫的執政思路,很少會把所有權利集於一人,可以有效的避免類似唐代節度使那樣的封疆大吏和藩鎮產生,確實減少了很多內亂。但是在戰爭時期這種方法又過於繁瑣,影響指揮效率。

    沒有財政大權,洪濤就不能進行金融和稅賦改革;沒有司法權,也不能頒布新的政令;所以洪濤只能從現有的權利入手,那就是廂役和各礦監的丁役。

    其實光大名府路經略安撫使的軍權就夠洪濤玩好一陣的了,這裡不比湟州地廣人稀,僅大名府一地就有十萬餘戶,五十多萬人口。還下轄大名府、澶州、懷州、衛州、德州、博州、濱州、棣州、通利軍、保順軍。

    不過大名府路並不與遼國接壤,在北面還有真定府路、定州路和三關路三個軍路。這裡的路和行政區域劃分的路又不是一個意思,它是戰區劃分。

    真定府路大概就是後世南起石家莊北至五台山東麓的地區,定州路則是後世唐縣保定一帶,三關路包括了任丘、雄縣、霸縣、滄州、河間等地。

    這個三關是古稱,包括了瀛洲高陽關、霸州益津關、雄州瓦橋關,傳說楊六郎鎮守的三關就是這裡,所以說楊家將確實有,也真的在抗遼第一線戰鬥過,但沒有後世評書裡講的那麼誇張。大家把很多鎮守邊關將領的事蹟都堆在了楊家身上,這也是文學創作的慣用手法。

    它們三個軍路從西到東一字排開,是禁軍雲集的抗遼第一線,基本封鎖了從河東路到渤海灣所有的南下通道。

    按照後世的算法,真定府路、定州路、三關路是抗戰的第一線,大名府路算軍備糧草集結地的二線,開封、洛陽淮水地區則算大後方三線,江南嘛,乾脆就是戰略縱深。

    從案牘上看,大名府下轄侍衛司禁軍三萬二千多名。其中驍武軍、雲捷軍是騎兵,十三個指揮使共計六千五百人;武衛軍、振武軍、宣毅軍、勇捷軍是步軍,四十五個指揮使,共計兩萬多人。

    這都是正規軍,廂役的數量也差不多,三萬人左右。除此之外還有民間的鄉兵、義勇、弓箭社組織,總計五十三個指揮使,兩萬多人。

    名義上大名府路經略安撫使總攬河北諸州縣,實際上邊境的禁軍並不全聽安撫使衙門的指揮,還要受殿前司、侍衛司和樞密院的多重領導,到底誰該指揮什麼也沒個明確的定論,全是婆婆。所以洪濤不打算先去碰禁軍這個大麻煩,柿子得挑軟的捏,還是拿廂役開刀吧。

    “諸位車馬勞頓奔波至此,也沒來得急休息,好像顯得本官有點不近人情。其實等大家聽完本官的話,這點埋怨就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肚子裡罵娘。”

    四十六位指揮使雲集大名府,饒是府衙院子很大,此時也顯得有點滿滿噹噹。為了看清每個人表情,洪濤特意找了一張桌子墊在圈椅下面,居高臨下的來了個帶著濃濃惡意的開場白。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3 倒霉的還是廂役





    “屬下不敢……下官惶恐……”眾人從來沒聽過如此訓話的帥司,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陪著笑臉頻頻告罪,估計此時心裡已經開始罵娘了。

    “本官從湟州到甘涼路替陛下戍邊四年,從來沒在一件事兒上來回來去的重複強調。說一遍就要看到效果,按照命令執行的本官就當他是合格之人,以前的事情只要主動找上官坦誠,有罪變無罪、大罪變小罪,大部分都會既往不咎。如果讓本官說第二遍這些優待可就沒了,不坦白也沒關係,什麼時候本官查出來什麼時候抓捕歸案。通常而言本官不會說第三遍,逾期不遵者一律就地砍頭。”

    這番話一出,院子裡的人群頓時就有點亂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互相交流著看法,想比較準確的判斷出這位帥司大人到底要幹什麼。是真要整頓廂役呢,還是想趁機要點好處。

    “末將知罪……末將知罪……”不是咱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人群中突然走出兩人,上前跪倒在地俯首認罪了,院子裡立刻就變得鴉雀無聲,一百多只迷茫的眼睛全都盯在這兩位指揮使身上。

    “下面所跪何人?”洪濤這幅做派學自大舅哥,在崇政殿中神宗皇帝就這德行。

    “罪將磁州台城鎮指揮使劉三多……罪將大名府李固鎮指揮使李桓……”

    “何罪之有?”

    “罪將屬下逃沒一百四十一人,瞞報一年又三個月,只是罪將接手時人員已缺失九十有二……”

    兩位主動認罪的指揮使承認的都是一件事兒,吃空餉。聽起來這事兒也不是從他們開始的,前任如此、前前任說不定也是如此。

    “兩位大人先去西廂房把剛才所說如實寫下,簽字畫押之後官復原職。之前做過什麼本官不再問,只要本官在任一天就不要再犯。本官也不打算斷了大家的財路,咱們換一種活法,不靠貪墨喝兵血照樣可以拿到足額餉銀的活法。具體如何做到,跟著本官慢慢看。”

    吃空餉這個毛病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洪濤沒研究過,不過他決定從自己這裡結束。別的地方管不著,大名府路之內堅決不可以。

    幾十年、幾百年的陋習說根除就能根除嗎?別人可能不成,洪濤成。吃空餉不就是為了多掙錢嘛,當兵賣命本應該夠養家的,可惜廂役是後娘養的,按月拿到薪俸都是奢望。

    但這也不能全怪北宋政府,他們把流民、輕刑犯編成廂役,除了代替勞役之外,更主要的還是想穩住不安定因素,讓他們有口飯吃,別再輕易鋌而走險。

    可是再好的製度也得隨著時間不斷完善才能跟得上時間的腳步,廂役制度經過近百年的使用還一成不變,其中的弊端就逐漸顯露了出來。

    改變人性洪濤還做不到,但他能滿足人性。想掙錢就是人性,他們缺錢自己缺人,多好的組合。

    但這麼多廂役,再像湟州那樣一個駐地一個駐地的巡視、辨別就太慢了,自己沒那麼多時間去引導,就得玩點手段。

    這兩名廂役指揮使是接到通知之後第一批抵達帥司府報導的,然後就被青年團員秘密請進了後堂,當著幾座佛爺的面讓他們嚐了嘗啥叫渣滓洞手段。沒有任何意外,兩個人第一輪刑還沒受完就崩潰了,問啥說啥,不問也說。

    這時洪濤再露面,曉之以理動之以錢,答應他們免掉一切罪責,不光不懲罰,還會頭一批獲得轉為工程兵的名額。條件是幫自己演一齣戲給其他人看,這不,今天他們倆演的就挺好。

    “看樣子諸位還是不太信本官的話……來人啊,把大名府廂役指揮使魏東平、磁州昭徳鎮指揮使王四郎拿下!”

    光靠兩個榜樣就能起作用嗎?洪濤從來沒這麼想過。這幾十位廂役指揮使很多已經在任上乾了十七八年,領導換了一茬又一茬,啥樣的場面沒見過,膽子大得很,屬於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這不,讓特種兵從人群裡抓出來的這兩位就一邊掙扎一邊喊冤,口口聲聲說自家是清白的,還質問有何證據。

    “證據?看來你們的功課沒做好,本官殺人甚麼時候還需要拿出證據?都沒打聽清楚本官的做派就敢抗拒,這會要了你們的命,還連累你們的家人被罰去礦山做苦役。我說王億啊,下面就該你上場了,別讓本官失望。”

    有沒有證據呢?沒有,只有口供。冤不冤呢?可能冤也可能不冤。但都無所謂了,這麼做本來也不是打算建立新的司法系統,只是殺雞儆猴。一軟一硬,宣誓自己的權利和主張,順便重新洗牌。

    兩位廂役指揮使喊破了喉嚨也沒用,被綁在帥司衙門口的廊柱上,被趙傭帶領的兒童團員麻利的割開了喉嚨,任憑鮮血噴濺流淌。斷氣之後還得掛上兩個牌子,寫明所犯之罪,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白白的晾給大名府的所有人看。

    要問這次洪濤幹嘛不豎木桿了,這也是因地制宜。湟州那地方最多的就是山和樹林,大名府可沒這麼多木材資源,能省就省了。

    但這不影響洪濤繼續醜化自己的名號,他已經吩咐下去,從今兒起,但凡是因為違法犯罪被誅殺的官員將領,死後一律不許家人收斂,統統掛到城牆上晾肉乾。

    別人愛說啥說啥,愛去哪兒告就去那兒告,只要礙了自己的事兒,還是老規矩,輕則勞役、中則苦役、重則晾肉乾,沒有第四種選擇。

    在民政上自己沒有司法權,可是廂役算軍隊,輪不到憲司插手,自己這個大名府路經略安撫使剛好夠用。

    這樣的暴政管用嗎?太管用了,自打趙傭的頭一刀割出去,還被噴射出來的鮮血弄了一頭一臉,院子裡的幾十位指揮使就有動靜了。

    吐的、哭的、尿褲子的、癱坐在地的、跪倒認罪自首的亂成了一鍋粥,還不如兒童團的孩子。其實廂役指揮使沒上過戰場的比比皆是,從禁軍裁撤下來的老兵一般都在邊境第一線充任。

    但他們明白的有點晚了,帥司大人已經背著手下了桌子出門而去,負責接待的全是一些十歲左右的孩子,每個人拿著一個本子。你說啥他們就記錄啥,看著你的眼神就和看門口那兩具屍體差不多。

    從此時此刻起,兒童團這個讓湟州人聞名喪膽的機構算是正式進入了河北地界,味道還是原來的味道,數量卻比湟州時多了一倍不止。

    “苗將軍,後面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本官這些天都會在河邊的工地。先選五千人吧,暫不配給武器,剩餘的讓高監司先挑,挑剩下的全部編入工程兵。大名府路不需要廂役,一個都不需要。另外把鄉兵也解散,有合適的納入新軍預備役,弓手暫時留用,配合差役負責當地治安。”

    出了府衙洪濤沒有上馬立刻走,又和苗魁交代了起來。目前自己手裡只有一千新軍,除了震懾大名府城之外啥也乾不了,必須加快擴編。這三萬左右的廂役就是兵源和勞動力,把他們打散拆分,礦山、工坊、工地就都不愁人手了。

    “他們該如何處置?”苗魁也習慣了這種場面,廢話少說,只問和自己工作有關的事兒。府衙院子裡還幾十號廂役指揮使呢,總不能都殺了吧。

    “接著審,讓他們互相揭發,挑一半罪大惡極的送去礦山苦役,剩下來確實想換個活法的從班頭乾起,一個也不許放走。各地廂役按照遠近分批開拔到府城裡打散,有敢於鼓譟者就地正法,都掛城牆上去。這座城本官還沒機會仔細看呢,先便宜他們吧。”

    啥叫翻臉就不認人?苗魁覺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課。兩刻鐘前還口口聲聲說既往不咎呢,一轉臉全忘了,還忘得那麼理直氣壯。

    “大人,此處的廂役難免有和禁軍親近之人,若是他們前來問詢末將該如何應對?”苗魁覺得還得再多學點,以後和禁軍打交道多的肯定也是自己,如何掌握尺度很重要。

    “都往本官身上推,訴個苦叫個屈總會吧?先不要和他們正面衝突,跟著一起罵本官都可以。不用多,半年之後本官再挨個收拾!”

    在對待禁軍的問題上洪濤就保守多了,好歹也是正規軍,還是有點戰鬥力的,若是現在就把他們逼反了,自己這千把人真鎮壓不過來。好端端的大名府路自己一來就烽煙四起,神宗皇帝臉上得多難看。

    但是別急,洪濤從來也沒打算在自己治下有第二種能抗衡的勢力。只要五千新軍訓練完畢,那就愛誰誰了。不服要幹你,服了依舊得乾你,心服口服的才可以留下。

    “末將明白了……”苗魁不敢再往下問,這位大人是走到哪兒就禍害到哪兒。好像和禁軍有仇,寧可改編廂役也很少和禁軍為伍,當新軍都不成,讓他這個出身禁軍的將領很是無奈。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4 造船的都姓溫?





    “姑丈,痛快,對貪官污吏就該使用雷霆手段。父皇仁厚,太姑息這些人了。學生聽劉三多說磁州有些指揮使麾下兵源連一半都不到,還多是老弱病殘,卻年年足額領軍俸。這些錢都讓他們貪墨了,可恨之極!”

    上了馬,身上還帶著未乾涸血蹟的趙傭開口了。這次殺人他沒有半點猶豫,殺完了還特別興奮,已經和宸娘嘀咕了半天好像沒過癮。

    “指揮使不過是末流武將,手下四五百人而已,還有都指揮使、都虞候、都監等等一大堆上官轄制,只需下去看一看,難道他們誰也數不到五百?你來回答姑丈,為何這麼多年下來,只有本官發現了吃空餉的陋習,且無一營倖免呢?”

    趙傭興奮是必然的,估計他爹也說過了,將來這個國家可能會交給他來管理。殺貪官不是為別人殺,而是為他自己,多殺一個,將來他的臣子裡就少一個壞蛋。

    但為什麼要殺,是否能靠殺來解決官員操守問題,必須要和他講清楚。何為貪官、何為清官也得講一講。經略河北是大事,教導皇子更是大事兒,哪一個都不能疏漏。

    “那他們也都是貪官,和這些人是一伙的,都該死!”趙傭被這個問題問得面紅耳赤,大宋是他的,以前聽到的全是文功武治、國泰民安,怎麼跟著姑丈一出來就全變樣了呢。

    “蠢才,都殺了誰幫你管理地方,誰幫你帶兵打仗?”這個問題就不用洪濤回答了,宸娘說的更直白。

    “……那、那就像甘涼路一般用新法!”被姑丈問住趙傭不覺得丟人,但被宸娘問住就不那麼好受了,想破了腦袋也得找到解決之法。

    “更蠢,新法要由新人執行,光靠這些人新法也會變成舊法。人和法是離不開的,你我不就是新法的新人,他們注定會被淘汰,只是目前還未到時候。趕緊長大、練好身體和本事,不要用到你時卻扶不起來!”

    看著宸娘是在說趙傭,其實有一部分是在自勉。目前這個小丫頭最恨的就是為何年紀不能像學習知識一般突飛猛進,有了這個東西限制著她就算學的再好、能力再強,也得不到養父和族人的認同。

    洪濤只聽了幾句就催馬自己離開了兩個孩子,讓他們自己討論去吧,有些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反倒不容易被接受,這就叫代溝。後世有這種說法,古代依舊。

    現在自己也沒太多精力去諄諄教導,初來乍到一切都需要建設,後面還有沒有麻煩是個未知數,所以必須逼著自己玩命幹,爭取用最快的時間把基礎打牢,再有什麼風風雨雨就可以與之抗衡了。

    下一步要做啥呢?要去河邊督建造船廠。王浩的海商團隊四月底就到了這裡,並找好了廠址。來自熙州的木排也陸續抵達,再過兩個月造船廠就會建好,可是新船該如何造呢大家心裡還沒譜儿。

    自己就是要去給他們吃顆定心丸,讓他們看到美好的未來,然後像頭驢一般不斷追著眼前的胡蘿蔔跑,拉都拉不住。

    新船廠在城南五里的南樂鎮,這裡緊靠黃河故道又守著永濟渠,雖然由於黃河頻繁改道水源不是很豐富,但還是可以行駛千料的內河船。

    關於黃河不斷改道的問題洪濤目前還無法解決,但這個問題必須解決,保證不了永濟渠的水源充沛,就會大大降低航運的效率。

    宋人在這個問題上也做出了很大努力,比如修建船閘,在枯水期採用一段一段存水的方式保證部分船隻正常通航。其實宋人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船閘這玩意也是個古代的黑科技。

    但在洪濤看來還是不太夠,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得從黃河本身入手。這是個大工程,沒個幾萬人和幾年時間根本完不成,目前只能先這麼湊合著。

    “又姓溫?難不成是疍家人!”王浩請來的船廠大匠依舊是一家子,三個兒子一個老爹。當介紹到他們的姓氏時洪濤又開始自言自語了,還提出一個很沒禮貌的問題。

    “小人一家祖居福州連江縣……”溫老頭比較穩重,或者說不太喜歡這位大人的問題,沒吱聲。他的大兒子代替回答了,面色很不好看。

    “呵呵呵……不是就好,來吧,先看看本官的圖紙。”當面問一個宋人是不是疍家人,就和後世裡問一個中國人是不是日本人感覺差不多,甚至更招人討厭。

    洪濤用臉皮厚度抵禦了溫家父子的眼神攻擊,然後從皮包裡掏出一卷涼州特產,樹皮紙。這種紙是用樹皮木漿經過氯氣漂白製作的,屬於小批量製造,僅供促進社內部使用。它的優點就是白、硬、平、結實,不適合用毛筆書寫,倒是很適合硬筆製圖。

    “大人畫的……非常好,這種紙很是怪異……”但溫家父子對圖紙的興趣顯然沒有紙張大,居然當著洪濤的面兒翻過來琢磨背面。

    “本官到是忘了,你們造船不需要圖紙……來吧,誰手藝最好來跟本官一起做模型……就是船模!”看到溫家父子這番模樣洪濤不怒反樂,自己又犯規了。

    溫家父子里手藝最好的不是溫老爹,而是他的二兒子溫大虎。但是在習慣了彭大的精工細作之後,洪濤覺得溫虎的木匠手藝也就那麼回事兒。

    要是早想起來宋人船匠不習慣看圖紙,自己就該讓彭大製作一艘等比例縮小的船隻模型,保證桅杆上會刻著他的印記,船頭還有荷花圖案,不拿放大鏡都看不清的那種。

    洪濤會造內河運輸船嗎?會個屁。別以為能造大海船就可以造內河小船,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思路,沒有高低檔次之分。

    他和溫大虎弄的船隻模型就是排水量七八十噸的縱帆船,屬於大洋船型,適航性高、航速快、操作簡便,但在內河搞運輸基本等於沒用,裝載量太小,且沒有風就是廢物。

    在運河和內河裡行船,想全程依靠風帆是不可能的。內陸的風向不定且風力太弱,根本滿足不了普通風帆的需求,它只是做為一種輔助動力存在。

    想獲得足夠的風力就得弄全裝帆具,但那種船當做運輸船成本太高,不太划算。所以在內河航行大部分時間還得依靠船槳、竹竿撐船獲得動力,最主要的動力來源就是縴夫。

    不管是黃河、淮河、長江、還是運河,兩岸都會有纖道,且有法律規定,任何人都不可以佔用這些特殊的道路,只允許縴夫行走,就是為了保證船隻通行。

    洪濤讓溫家造這種快速縱帆船出來並不是為了運輸,而是打算培養自己的船匠和水手。他幹啥事兒都不會完全信任別人,能自己掌握的必須自己掌控。

    當然了,這種小帆船也是一種實力的展現,它可以用優異的性能告訴王浩那群海商,別拿自己不當乾糧,咱肚子裡是有乾貨的,也讓他們有個期盼。

    另外也是給工匠們上一課,如果不把這些造船匠壓服,他們很難改變原本的工作習慣,你說啥他們都認為是外行瞎指揮,無法展開合作。

    “這種船能行?”看到沒,模型還沒做完呢溫老頭就開始犯嘀咕了。這位帥司大人造船的方法和他們的傳統手藝有很多本質上的差別,自然而然的就會排斥。

    “大人的船想必是有訣竅的……”王浩不太懂造船,但他相信溫家的手藝,又相信駙馬的能力。兩邊都不能說錯,也不能說對,只能和稀泥。

    “某要慌,本官從來不以理服人,更願意先擺事實。成不成造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工錢本官出,木頭隨便用,可行?”

    洪濤就知道他們要有這種反應,有反應就對了,沒反應才不和邏輯。後世有一句話很正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古人也雲過,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對,造一艘試試便知!”王浩對這個建議舉雙手雙腳贊成。

    “只是大人這艘新船體量不大,如何能運載沉重的貨物?”不過他也不傻,不會造船還不會看嘛,一艘五丈多長的小船就算能造八層高也裝不了多少。

    “裝載貨物的船先放放,把這艘船造出來看看效果。如果本官的法門可用,那就按照本官的方法造船,要是這艘船不合用再由溫老爹定奪,如何? ”

    用來專門裝載貨物的內河船洪濤也有方案了,不過那種製造方式更天馬行空,要是沒有一定的信任誰也不會相信。

    “使得!老三,你去挑木料。老大跟我去排滑木,小二,你陪著大人把下料的尺寸搞明白。來來來,開工了、開工了!”

    說心裡話,溫老頭並不太討厭這位年輕的帥司大人。他是有點喜歡指手畫腳,但脾氣挺爽快,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沒打算用官威壓人。

    老百姓不怕當官的指手畫腳,就怕當官的瞎指揮。只要木料趁手,造一艘五丈長的小船費時不過三四旬,還不耽誤自家工錢,試一試沒什麼關係。

    而且溫老頭還藏了個心眼,把二兒子留在了帥司大人身邊,說是要研究木料尺寸,其實就是想偷學。

    把尺寸關係都搞明白,這艘船的模型也就沒啥秘密了,萬一真是好船溫家不又多了一項手藝,這就是勞動人民的狡黠。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525 自籌糧草





    “溫大虎是吧?來,先見識見識本官的新工具。你們倆別傻看著,過來一起學。這位溫家哥哥可是造船的好把式,學不會不許吃飯!”

    溫家想偷學自己的手藝,洪濤心里和明鏡一樣。他們的小狡黠在彭大、王大頭、胡家、武家身上照樣存在。自己怕他們學嗎?不光不怕,還得求著學。

    洪扒皮的獨門絕技是這麼好學的?誰沾上誰就離不開了。這不是手藝,而是魚餌,吃了就得上鉤,吐都吐不出來,鉤子上帶倒刺!

    “這叫圓規,看,這麼一轉就可以畫個圓,圓的大小調下面的刻度即可。這叫角尺、丁字尺、水平儀,想橫平豎直全靠它們。看到這個嗎,它叫做三棱比例尺,可以把圖紙上的尺寸瞬間轉換成實際尺寸,反過來也一樣。嘿嘿嘿,這都是我爹爹發明的,厲害吧!”

    洪濤一揮手,宸娘和趙傭就衝了上來,一個從包裡往外掏傢伙,一個負責介紹每種工具的具體用法,有些還要做出現場演示。

    把溫大虎講得一愣一愣的,還不敢不耐煩。兩個孩子拿出來的工具他是沒見過,可馬上就能發現其妙用,想不看都不成。

    “大人為何要先造小船?再有兩個月就入秋了,大船如不加緊準備冬天一來就要拖到明年。”

    看到駙馬閒了下來,王浩趕緊湊上去小聲耳語著。他關心的不是造船,而是大名府工坊裡的產品。藉著造船的時間表,可以間接的搞清楚工坊的建造進度。

    “不急、不急,本官造大船非常快,從無到下水一旬半即可。且不用一艘一艘造,只要人手足夠,十艘一起造依舊是一旬半。叔父不用擔心無貨可賣,除了甘涼路的貨物之外,此地很快就可有生鐵出爐。由這裡直接上海船路途更近,也不失為一筆好買賣吧?”

    造船廠的事兒王浩辦的很給力,此時就該給顆甜棗吃了。別的東西洪濤拿不出來,生鐵隨便裝。高爐和焦炭爐已經不是啥高級玩意了,在胡家工匠手裡比火炕難不了多少。

    只要它們一起來,想停都停不住,再加上足夠數量的廂役勞動力,產量很快就能超過渭橋鎮。畢竟這裡的鐵礦和煤礦幾乎在一起,原料充足。

    “還是大人想的周到,此地盛產生絲,價格比兩浙路要低一些,可以拉來散茶,運回生鐵和生絲。”王浩一聽生鐵可以敞開數量供應,心中最後一點憂慮盡消。自己賺錢了,也就有心情替帥司大人考慮了。

    “散茶先不需要,大米倒是可以繼續。”目前洪濤真顧不上民間喝茶的習慣,再說了,大名府又不要黃金儲備,他們愛喝啥就喝啥。

    “大米?大人有所不知,此地和南邊的澶州都有百萬石穀米糧倉,雖然大多是供應邊軍的,但糧價並不比兩浙路高,算上運費說不定還要低一些。”

    王浩覺得這位帥司大人有時候明白有時候糊塗,往湟州運糧是那邊沒糧食,往大名府運糧,這不成從渭橋鎮收購泥炭運往磁州一樣了嘛,必須賠,否則就沒天理了。

    “官府的糧食不由本官支配,想開礦、造船、修碼頭、建工坊都需要人手,他們的口糧總不能也等倉司大人批。叔父心裡應該明白,本官走到哪兒都是不合群的異類,同僚無不側目,想從他們手裡及時拿到糧食幾乎不太可能,只有靠叔父鼎力相助。”

    說起糧食問題洪濤不由得也發起了牢騷,皇帝還是不敢完全相信自己,或者說他能相信,朝臣們也不允許他把整個河北地區的軍政大權全交給自己。

    所以在這裡發展和在湟州比起來有優勢也有劣勢,資源豐富、人力充沛是優勢,各種關係、各種羈絆算劣勢。

    換成別人來幹自己的差事,三年?三個三年也搞不定。從這點上講大舅哥看人還是比較準的,就知道自己有辦法對付。但他從來不問啥辦法,因為只要一問就得掏錢!

    “大人封王指日可待,我大宋只要有大人在北朝也無需多慮。”王浩此時才算聽明白,合算這位侯爺是掏自己的錢給朝廷辦事。

    怎麼說呢,如果有人和他講這種故事,必須一嘴啐回去。昏頭了吧,世上還能有這樣的官?但現實就擺在眼前,想不信都不成,只有佩服、崇拜外加自愧不如了。神就是神啊,視錢財如糞土,凡人真比不了。

    “北朝?叔父以為本官調任和北朝有關?”恭維話洪濤不想听,可是王浩的恭維話裡有個很敏感的信息。

    “……不瞞大人,小人和朋友平時飲酒時也會談起朝廷大事。大人在西北打得西夏人幾年不敢犯邊,卻突然被調任大名府,想來官家不打算再對西夏用兵,而河北又是據北朝南下的軍事要衝,派大人來此難不成真為了改桑林為白疊子花田?”

    私下里談話時王浩還是挺真誠的,也沒把駙馬當做朝廷一品大員對待,能說的不能說的都願意聊聊。同樣,這位一品大員也確實沒有相應的官威,要是不穿朝服扔到大街上和街頭混子也差不多,甚至更次。

    “哈……看來有些事兒還得重新籌劃,連江南的商賈都知道本官來此為何,想那北朝君臣也不是傻子。”

    一言驚醒夢中人,原本洪濤以為自己沒那麼有名,僅僅也就是在西北戰場和相熟的商人裡呈呈威風。

    現在看來不盡然,假如北朝有一位能攻善守的大將調到了宋遼兩國邊境的南京道,想必北宋君臣也不會視若罔聞、不搭不理。

    “叔父請自便,本官還有一些軍務要處理,失陪!”一想起這件事兒洪濤就靜不下心造船,但又不捨得走。這裡確實離不開自己,光靠一個模型和一張誰也看不懂的圖紙,溫家啥也造不出來。

    “黃蜂,去把姬夫人請過來,再讓工程兵在此給本官搭一座涼棚。”湊合是洪濤的絕技,如何能既不離開造船廠又可以隨時辦公呢?

    船匠們的工棚自己不想去,裡面衛生條件太差,搞不好還有蝨子跳蚤。乾脆就在河堤上搭個西瓜棚吧,只要能避免太陽直射就不會太熱,河面上的小風一吹再弄根釣魚竿……齊活,給五星級賓館都不換!

    高高的黃河大堤上突然出現了一座涼棚,四周無遮無擋老遠就能看到,很是紮眼。而且這座涼棚建的規格太高了,全都是懷抱粗的大圓木,有些連樹皮都沒刮乾淨,遠看有點像一座宮殿的框架。

    開國侯要在大堤上建宮殿!這還了得,第一個不樂意的就是當地的大戶。他們就守在黃河邊上居住,這道大堤可是生命線,一旦潰決全得完蛋。

    可是沒人敢來這裡找開國侯表達不滿,於是就開始去縣衙私下反應情況,趕上村鎮裡出過進士啥的,直接就向縣里遞了訴狀,狀告開國侯王詵行為不檢、草菅人命、為害鄉里。

    結果還巧了,南樂鎮屬南樂縣管,可是這段河堤不在鎮裡,正好位於南樂縣和魏縣的交界處。兩位知縣誰也不想去觸這麼大個霉頭,互相推諉了好幾次,實在沒轍了才連訣來到了河堤下面。

    “啊!父母官來了,他們有事兒嗎?”洪濤正坐在特製的雙人躺椅上和富姬一起喝著冰鎮酸梅湯、吃著奶油大冰棍,玩夫妻雙雙把魚釣呢。突然聽說來了兩位知縣求見,不能穿著坎肩和沙灘褲露面,又懶的起來換袍服。

    “他們說有人狀告大人破壞河堤,是……為禍鄉里、草菅人命……”黃蜂真想大聲笑出來,活該啊。別人都在忙,讓你整天在這裡摟著夫人混日子。

    “我靠,真敢整詞兒,都草菅人命了。在大堤上蓋宮殿,難道他們認為本官屬王八的!你去告訴他們,這是瓜棚不是宮殿,什麼眼神啊!本官正在忙於公事不便相見,以後再有事就去府衙里找周主簿商議。”

    洪濤接過狀紙讓富姬給自己大概讀了讀,差點沒搶過來扔到黃河裡去。同時也對大名府的政治狀態有了切身體驗,想在這裡推行自己的新政,不殺得人頭滾滾根本不可能。

    保守勢力太強大,幾位鄉紳一嘀咕就能把知州給告了,還不怕打擊報復。他們哪兒來的自信?別問啊,背後肯定有人撐腰,興許還不是一個兩個。

    這兩位知縣恐怕也是來看熱鬧的,和他們廢話一點意義都沒有,索性就不搭理了,有本事你把本官的瓜棚拆了,沒本事就忍著吧。

    自己真沒功夫搭理他們,新船的龍骨剛剛成型,下一步就該上船板了和拼接桅杆了,全得自己盯著。釣魚只是假象,避人耳目用的,要不是摟著富姬能瞞過黃蜂?

    這幾天除了指揮造船之外,洪濤只乾了一件事兒,就是通過富姬詳細了解遼國邊境的事情。她已經在南京道、西京道轉悠兩年了,與遼國百姓、官員、軍將都有接觸。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4
526 山川督察院





    了解這些東西其實只是做鋪墊,王十正從開封趕來,只要她一到,大名府路的反間諜工作就要正式拉開帷幕。不管能不能徹底決斷遼人的窺視,最少也得保證不讓他們能隨隨便便就知道自己的動向。

    間諜這個詞兒並不是後世發明的,它起源很早,到底是什麼時候洪濤沒考據過,但在北宋的公文裡就能看到。

    前兩年神宗皇帝下過詔書,除了褒獎安肅軍抓到一個探查州城軍事部署並畫圖準備逃跑的遼國間諜之外,還責成安肅軍以後再遇到此類事情,別等對方都要跑到邊界了再動手,最好在自己國家境內抓捕,以免引起不不要的外交爭端。

    另外仁宗朝的名臣包拯出使遼國的時候路過雄州也曾指出:本州衙校及諸色公人等,多是彼中人戶充役。凡欲商量處置事宜,必被窺伺,往往先意漏洩,竊恐浸成大患。

    可見北宋君臣對間諜、反間諜工作還是挺重視的。但因為技術手段和觀念的問題,還僅僅停留在讓各州軍自己挑選、收買邊民打探情報的水平上,並沒有建立起成系統的專業隊伍。

    洪濤就準備改進一下北宋比較業餘的情報手段,先成立專門的情報部門和反間諜部門,再著手培訓專業的情報人員。目標不僅僅是遼國,以後還得包含西夏、吐蕃、大理、回鶻、韃靼,甚至高麗、日本、麻逸等等。

    眼下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對大名府城和邯鄲縣城進行初步梳理,把有可能存在的遼國間諜盡可能多的找出來,然後挨個製造偶然事件進行滅口。

    既不給遼國提供責難的口實,也沒必要讓北宋朝廷知道,他們的小心肝太脆弱,受不起這種驚嚇。

    這個部門的名稱洪濤已經想好了,必須得找個特別有品位的,不能總讓古人恥笑自己沒文化。它叫山川都察院,對外宣稱的工作是勘察高山大河、平原湖泊、丘陵小溪的風水走勢。

    收集資料,以便讓帥司大人能根據老天爺的意願在人間建城、挖渠、墾荒、築堤,別因為會錯了意引起上天的不滿。

    這理由太尼瑪無恥了,天生就帶著神棍色彩。我來村里逛逛你敢說不讓?不讓就是故意阻攔帥司大人順應天意。萬一這條水渠挖錯了位置引來老天爺怪罪,發起滔天洪水,你擔待的起不?

    “嘻嘻嘻嘻……此法甚秒,若是再配上比較特殊的服飾,仙風道骨一些,說不定還能為大人……不,是為陛下招來許多信徒……”

    不等洪濤解釋此名的來歷王十就融會貫通了,甚至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打算披上宗教的外衣行苟且之事。

    “你給我打住,為誰也不成。我們做的全是光明磊落、利國利民的好事兒,怎可藉機行邪教之實。休要囉嗦,速速去兒童團駐地挑人,不許多,十名!”

    洪濤不敢再讓王十說下去了,生怕自己禁不住誘惑。其實從某種角度衡量造反比改革省心多了,不用瞻前顧後。

    “耶……官人終於肯讓他們出來幫忙嘍,嘻嘻嘻……我就和許老師講官人許諾了十二名!”

    王十對兒童團覬覦了許久,在她看來多可靠的手下也不如這些學弟學妹們好用,因為都是一個體系裡出來的,很多東西不用磨破嘴皮子講大家就能理解。

    “官人如此會慣壞她們的。”富姬並不知道山川都察院到底是乾嘛用的,對王十明目張膽假傳命令有些異議。

    “嗨,就別要求那麼多了,她做的工作非常危險,多給幾個體己人不為過。對了,你也別在這裡陪本官釣魚,代替本官去真定府、定州、高陽那邊轉轉,多聯絡幾個熟悉的遼人介紹給王十,她有大用。但你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具體該如何操作去和王十商量,她有辦法。”

    山川都察院有了,富姬的駝隊也就該去遼國邊境裡繼續活動了,現在自己對遼國的唯一了解全來自駝隊,暫時還閒不下來。

    元豐八年五月,涼州開國侯王詵抵達大名府,以大名府軍路帥司職一路之軍備,又以河北東西兩路坑冶鑄錢司轄開礦冶煉之責。

    輔一到來即大刀闊斧改革廂役,除五十一位廂役指揮使之職,月餘致二萬三千餘名役卒盡入礦坑、工坊、工程兵效力,所需錢糧皆由帥司衙門借支。

    並五千精壯編做新軍預備役,由新軍都指揮使苗魁統領,每日操習不綴,三月成軍、半年可戰。

    又在磁州昭徳鎮北開礦掘採泥炭和鐵,每日勞作不下三千人,產量頗具,堆積如山。東三里之台城鎮壘巨爐數座,六月中已見煙,日夜不息,每十個時辰產生鐵萬斤,鑄數百斤大錠,層層疊疊不可數之。

    另有福建路商賈王浩,領福建路、兩浙路海商十餘人,自福建路、兩浙路廣招船匠於大名府南樂鎮黃河故道東岸打造船隻,以生鐵換取兩浙路稻米,皆由海船逆流入黃。

    然開國侯王詵每日不事本職,於船廠左近大堤建屋台,赤身垂釣之。當地百官、鄉紳恐其掘毀大堤,聯名上書求之不得見。五十一位廂役指揮使盡遭勞役之苦,怨聲載道,禁軍兵將也人人惶恐,不知所措。

    七月初,正要讓船匠們大吃一驚的洪濤突然在河邊見到了一位中年內官,他是來替神宗皇帝傳旨的。

    這次的旨意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實物,由神宗皇帝轉交的大名府路漕司、憲司、倉司聯名奏章謄寫本。另一部分是口諭,神宗皇帝說:愛卿已無湟州之利,莫非怕了?

    “回陛下,不是不鬧,時辰未到。這位中貴大人,請問裴大人身體如何?”當朝皇帝,問自己的大臣為何不折騰了,真是千古奇談。

    洪濤明白,自己這邊不折騰點浪花出來,朝中群臣就得把注意力轉移到皇帝身上。但著急也沒用,新軍剛剛訓練了兩個月,渭橋鎮送來的軍械也不足數,真不敢折騰的太歡。

    另外這次不是裴英來傳旨讓洪濤有點不詳的預兆,難道說老宦官身體不靈了?如果他再一倒下,那神宗皇帝可就真得孤軍奮戰了,身邊連個能聊聊天的人都沒有。

    “回侯爺話,裴大人有言轉告:老夫不想再去侯爺麾下當孫子,更不想替侯爺遭人忌恨,好自為之!“

    “嗨,老頭挺賊啊!中貴大人也幫本官帶個話給裴中貴可好?”洪濤鼻子都快氣歪了,合算他們就打算耍自己一個人,誰也不幫忙。

    “侯爺請講……”內官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好玩的事兒,往日所受到的訓練讓他不能笑,但眼角已經有點眯縫了。

    “你和本官一樣,就是背鍋的命,早背晚背都得背。早背可能小點兒、背晚了鍋更大,自己看著辦!”

    想躲?我呸!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大名府離開封不過幾日行程,一旦這邊鬧出大事兒,你個老東西麻利的就得滾過來給本官擦屁股!

    洪濤真的打算在大名府折騰點大事把裴英弄過來嗎?這個老宦官真沒那麼大面子,洪濤對他只是不喜歡也不討厭,假如有機會摟草打兔子把他折騰過來也不算損失,權當逗著玩。

    但搞事是一定的,這不,其他三位和自己平級的高官大員已經開始向皇帝給告黑狀了,還搞出個怨聲載道、影響軍心的大帽子。他們這麼急切的想讓自己滾蛋,就說明自己已經礙到他們的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4
527 神仙下凡





    滾蛋?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來大名府就是砸場子的,他們越難受自己越高興。別急,洪扒皮的反擊很快就會來,到時候看看是誰滾蛋。

    只要他們中有人滾蛋了就沒人敢接這個差事,到時候還得由自己兼任,實際上也就和湟州的權利差不多了。

    那時才是自己完全發力的契機,有人、有錢、有兵、有後勤……小遼子,你們就洗乾淨等著本大爺吧,不為別的,就因為你們把我的老家給佔了。

    也不多要,啥燕雲十六州啊,咱沒那麼貪心,先把燕山拿過來用用。反正你們會放牧,去北面的草原上養羊多好。

    “哎哎哎,大家把手裡的活兒停停,都過來看看本官的新船建造過程。要認真看,仔細學,本官只演示一次,能不能拿到高薪就看這次評級了啊!”

    傳旨的內官一走,洪濤脫了官服又跑回河岸邊,扯著破鑼嗓子好一頓喊。這回工匠們倒是都踏踏實實湊了過來,不服不成啊,人家造的船就是好使。

    別看帆軟了吧唧的,可是撐滿之後不管順風逆風都能跑,既不用撐篙也不用拉縴。據說這種船到了海裡更厲害,可惜現在除了帥司大人沒人會使,當然也就沒法證明。

    其實就算這條船不好使,船匠們心裡也很佩服這位大人。朝廷的一品大員愣是會使船,還使得倍儿麻利,若不是親眼所見肯定沒人信。

    要說這位大人生在海邊還則罷了,問題是這位大人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這輩子見沒見過大海都是問題,愣是會造海船,這尼瑪不是神是啥啊。

    要問大家怎麼知道這艘怪船是海船,那必須知道。溫家可是船匠,還是造海船的船匠。他們不太明白為啥幾片怪模怪樣的破布就能讓船跑起來,但他們清楚這種船型根本不宜在內河航行,原本就是為大海而生的。

    現在帥司大人已經不是外行了,必須內行,大大滴內行,而且很可能真的會造誰也沒見過的大海船,就是王掌櫃朝思夜想的那種可以跑的飛快、裝的楞多的大海船。

    商人趨利,匠人呢?重手藝!誰的手藝好誰就是師傅。溫家老爺子二話沒說,立刻就帶著三個兒子跪在了河灘上,指天發誓一心一意造船,大人說向東絕不向西,但凡學會一招一式,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裡也不外傳。

    “別啊,好不容易學會了豈能讓這門手藝斷在本官手裡。以後就讓三個孩子都跟著本官學藝吧,拜師不拜師你們看著辦!”

    洪濤達到目的了,順便還想拐帶人家三個兒子走。只要拜了師就和自己兒子差不多,讓幹啥幹啥,連帶著溫家也就和自己綁在一起了。

    “師傅大人,此處還未搭架,那邊有搭好的。”此時徒弟必須沖在第一個,看到師傅這裡只有滑木沒有腳手架,立刻就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貢獻了出來。

    “叫師傅就是師傅,後面別加大人,叫大人就是大人,前面不許加師傅!先帶人去把這些竹竿劈成手指粗細的竹條,不許斷開越長越好。大牛、三豹,你們倆帶人去收拾麻繩。溫老爹,本官會造船但不會編制竹條,不知您會不會?”

    洪濤沒有去搭好腳手架的船位,而是開始安排工作。不過這些工作和鋪設龍骨關係不大,眾人略有遲疑,但也沒反對,各自領命而去。

    “王七,開始吧!”河岸邊除了造船工匠之外,還有王七帶領的一百多名工程兵。

    接到命令之後,這些人就開始從河堤上往下搬運一個一個的陶罐,並把陶罐中的灰色粉末與事先準備好的河沙和碎石混合。

    很快河岸邊就形成了兩撥人,西邊是王七的工程兵,一邊搬運灰色粉末,一邊把混合好的泥土摻水攪拌。

    東邊是溫家父子指揮的幾十名工匠,他們正在用竹條擰制竹繩,然後再由溫虎指揮著以麻繩捆紮,像編筐一樣。只是這個筐有點大,長度接近十仗,吃力或者連接的部位還有鋼條加固。

    再然後就更有意思了,王七的工程兵們把一桶桶泥漿向巨大的竹筐中傾倒,再用事先準備好的木板里外兩面固定泥漿的流動方向,慢慢的鋪滿了整個竹筐底部。

    “老天爺,大人、大人要做一艘泥船!”不愧是老匠人,溫老爹一眼就看出了大概形狀,然後立刻傻眼了。

    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帥司大人要教授給自己兒子的是一艘用泥糊出來的大船,這尼瑪不是瞎耽誤時間嘛。就算這艘船造的再大、再漂亮,它也只能在岸邊趴著,別說下水,只要雨季一來就得塵歸塵土歸土。

    “溫家老爹莫慌,當初本官說會造船時你也是這種眼神,結果呢?三個兒子都成了本官的徒弟。放心吧,本官是何人?星君下凡也,別說用泥,就算拿紙疊,只要溫虎他們學會了咒語,照樣能劈波斬浪,嘿嘿嘿。讓船匠們多編一些細密的竹網,馬上就會用上了。”

    用泥造船,還有咒語?洪濤沒瘋,他確實要用泥造船,但沒有咒語。那玩意不過是讓溫老爹有個念想別馬上撂挑子不干,泥船離不開他們編的竹網。工程兵們大多都是北方人,真玩不轉這種手藝。

    泥船能當真船用嗎?答案是必須能。這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磁州台城鎮石灰窯出產的礦渣混凝土。

    混凝土可以造船?確實,既然沉重的鋼鐵都能造船,為何比重更輕的混凝土不能呢。這可不是洪濤的發明創造,他只是又無恥的剽竊了一次。

    具體人類是從何時採用混凝土造船的洪濤不清楚,但他知道在二戰時期就有大量混凝土船走上了戰場,還出現在著名的諾曼底登陸中。

    盟軍為了彌補船隻不足,採用了很多混凝土船運送補給、當做躉船、修建碼頭,據說當時最大的混凝土船排水量上萬噸。

    解放後新中國也造過不少混凝土船用於內河航運,洪濤就曾經見過不止一艘。它們有的自帶動力,有的被當做駁船,一連就是一大串,像是河面上的火車。

    上上輩子在金河灣的時候洪濤曾經研究過這種船,也試製過,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原因很簡單,金河灣的內河航運幾乎沒需求,基本都是海運。

    混凝土船並不太適合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使用,它的強度很高可是韌性太低,自重又大,很容易被海浪摧毀,然後就船毀人亡了。

    但是如果把這種船用於內河航運就安全多了,它的載重量是沒有同樣尺寸的木船大,可是架不住這玩意造價低、工期短。只要水泥和竹子夠,再配上少量鋼鐵連接件,不敢說像下餃子一樣,那也是一批一批的下水。

    萬一因為碰撞沉沒也無所謂,運河的水深才兩米多,人員傷亡不會太大。船上的貨物沒了就沒了,這是運輸損耗裡應該有的。

    事後找人把沉船拖到岸邊也不會堵塞航道,更不心疼。山上有的是石灰石和煤炭、長江流域有的是竹子,想造多少就造多少,沉一艘咱造十艘。

    第一艘混凝土船由於工序和工匠熟練程度不夠,足足造了七天才完工。當桅杆被插入水泥墩的圓洞里之後,洪濤宣布大功告成,下面就是耐心等待、精心撒水養護,再等上三五天它就可以下水試航了。

    “大人這艘船真能下水?”六月二十六,據說是個吉利的日子,洪濤打算今天試航。

    溫家老爹此時還忐忑呢,即便這些日子見識了刀槍不入、滴水不滲的怪異泥土,依舊不相信如此沉重的一艘泥船能漂浮在水面上。

    “嘿嘿嘿,您就看好吧!來人,砍斷纜繩!”洪濤很有信心,因為他造過,此時不過是把記憶中的存儲再拿出來複製一次而已。雖然由石灰石燒造出來的混凝土沒有以火山灰為原料的標號高,但加入了礦渣之後也不錯。

    “老天爺啊……混帳玩意,還看著作甚,快給星君大人下跪啊!求他老人家保佑我等順風順水,宗族無憂……”

    結局和洪濤想的一樣,這艘混凝土船順著滑木慢慢進入水中之後沒有沉底,而是穩穩噹噹的漂浮在水面上,還隨著破浪上下起伏呢。

    溫家老爹這回是真信了,掄圓了照著大兒子溫牛就是一巴掌。我讓你張著嘴傻看,看個屁,這尼瑪是真神下凡了,趕緊磕頭吧。有啥心願麻利的講,沒看那麼多人都跪下了,許願晚了說不定就排不上隊了呢。

    “姑、姑丈……大大大……學生也有個心願,想、想讓宸娘當王、王、王……”確實,河岸邊上除了腦子太愚鈍的還在張目結舌之外,多一半人全給那個不算高大的身影跪下了。

    就連六皇子趙傭的兩條腿都有些發軟,也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跪下許個願。既然姑丈是真神,想來會把自己的願望往前排一排。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4
528 妖魔鬼怪





    “哎,我看你那條腿敢打彎,站好嘍!他們信神鬼你也跟著信,這幾年兒童團的課白學了!這種蠢人還想娶我們家宸娘,做夢去吧。宸娘,你願意嫁給他當王妃嗎?”

    別人都能給自己下跪,唯獨這位六皇子不能。讓未來的皇帝跪拜,這要傳到大舅哥耳朵裡,恐怕自己的兩條腿會被打斷。

    不過也不能饒了他,想什麼呢,不管王妃還是皇后,這麼沒品位的職業也敢往我閨女頭上打主意,坑人啊!

    “切……誰稀罕一個破王妃,我要當女王,你肯給嗎?”宸娘顯然也對這個封號不太滿意,但沒一口回絕,還有商量。

    “女……女王?像武則天那樣?這、這恐怕不成,父皇不會答應的……”趙傭還挺認真的考慮了這個建議,然後很不情願的搖了搖頭,看樣子如果神宗皇帝答應他也不太介意。

    “你們倆都閉嘴!黃蜂,可願隨本官上船試試?”洪濤聽不下去了,邊上還站著黃蜂呢,這些話傳到皇帝耳朵裡恐怕也不是啥好事。

    “大人請……”黃蜂的嘴也張得不小,小腿肚照樣有些轉筋。饒是他已經習慣了駙馬的驚人之舉,但這次有點太驚人。從古至今誰聽說過拿石頭做船的,還可以漂浮,這尼瑪不是神才怪。

    “我說你是不是傻了?如此危險的所在,不該是你先上去為本官查驗一番嗎?”

    洪濤也很想像溫家老爹抽大兒子一樣掄圓了給黃蜂一個瓢,合算安全的地方你們都往上沖,遇到有可能的危險就大人先請,這種保鏢要來何用?

    “對對對,屬下疏忽,大人贖罪……”黃蜂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看著面前那雙三角眼,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往踏板上跑,跑慢了就得挨報復,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章大人,此子用妖法惑眾,用心極其險惡,如不速速告之朝中有所準備,必將為禍不淺!”

    就在洪濤帶著幾名船匠登船準備帆具,打算在附近水面試試混凝土船的性能時,二百多米外的黃河大堤上也站著一群人。不是凡人,個個官袍加身,其中還有兩位是緋色袍服。

    “曾大人多慮了,此子在開封時就計謀百出,金明池中建蜈蚣船奪冠,想來官家也知他長於造船。倒是廂役一事多有不妥,朝廷規制怎能輕易廢立,太過魯莽了些。”

    問話的緋袍官員年紀和洪濤差不多,只是留著鬍子看上去稍顯老成。被稱為章大人的這位是真老,鬚髮花白,但中氣挺足,面目表情也嚴肅,看著就不是個好說話的。

    這群人遠遠的站著指手畫腳,難道洪濤就看不見嗎?當然不是,他早就看見了。按理說大家都是朝廷官員,應該照個面打個招呼。

    但負責船廠安全的特種兵一上來就把人家攔住不讓靠近,等洪濤知道以後再想過去見禮也晚了,人家生氣了,就遠遠的觀察不再靠近。

    他們是誰?前來觀摩新式船隻下水的高翠峰也介紹過,都是一等一的高官。年長那位叫章楶章質夫,進士及第出身,龍圖閣直學士,河北兩路的轉運使是也。

    他家和王浩一樣是福建路人,不僅富還是官宦世家。叔父章得像在仁宗朝是宰相,標準的官二代加富二代。章惇就是他的堂弟,不過兩個人在政見上並不太融洽,甚至有些對立,有點像王安石和王安禮。

    與自己年紀相仿那位叫曾布曾子宣,進士及第出身,龍圖閣學士,河北兩路提舉常平司,知開德府,也就是澶州。

    誰叫曾布洪濤真不知道,但他有個哥哥叫曾鞏,這就不能不知道了,唐宋八大家之一!

    不過高翠峰說了,曾佈人品真不如他哥哥,在新黨當中也是有名的攪屎棍子。最初他是王安石的得力臂膀,對新政貢獻很大。可是他喜歡踩著別人腦袋往上爬,逮著誰就咬誰,咬住還就不撒嘴了。

    洪濤打心眼裡不願意和這些北宋官員虛情假意,不見就不見,有這時間不如多干點正經事兒。至於說他們會不會因此為難自己,這種想法就太幼稚了。

    就算自己爬過去管他們叫爺爺,在政治鬥爭時他們也不會讓自己半步。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和他們是天然的敵人,不存在融合的可能性。

    在勾心鬥角、虛與委蛇、逢場作戲的官場技巧上洪濤連個縣官都比不上,現學也沒這種天賦,乾脆另闢蹊徑玩實打實的政績。你們說得再花哨,也沒有哥們做的利落。

    此時駙馬的身份反倒成了助力,只要順著皇帝的意思做再不太貪戀權利,誰也沒轍,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整天破壞現行製度。

    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在新制度下面他們的權利就不太好用了,利益也喪失殆盡。再想往回奪,嘿嘿嘿,那就不是光對付一個瘋駙馬的問題了,而是得面對一個新敵人,商人!

    不是原來的商賈,而是一個新興的商人階級。他們比以前更貪婪也更明白,對權利的索求深入骨髓,扔幾塊骨頭真滿足不了。

    混凝土船試製成功,這就是洪濤的大殺器。別看一堆由竹子、鋼條和水泥堆砌起來的船體其貌不揚,但它在船匠和商人眼中比親爹還親。

    此時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明白,只要竹子、鋼條、水泥足夠,雨水再少一些,神奇的駙馬石舟就會像野草般一茬一茬的從船廠裡下水,從大名府沿著永濟渠一直排到洛陽都夠用。

    不用考慮成本問題,更別琢磨能用多少年。駙馬說用兩年就算賺了,為了安全起見不壞也得廢棄。石舟不值幾個錢,可船上的貨物和水手值錢。

    聽聽,這話說得讓眾人都想掉眼淚。啥叫愛民如子?說得再漂亮不如做得實在。跟著這樣知人情、懂冷暖、通曉天地變化的能人幹,還有啥不滿意的呢。

    “小老兒馬上讓人帶信去明州,告訴東家此等神物已成!不不不,小老兒親自跑一趟,後生們講不清楚會誤事。你們三個好好在此與伺候,誰再敢讓侯爺手上沾半點泥土小心狗腿!”

    最高興的非溫老爹莫屬,自打混凝土船一入水他就憑著多年的造船經驗知道這艘船肯定能浮起來,立刻把香案擺起、貢品奉上吿祭祖宗。從此溫家就算抖起來了,敢問大宋還有人會用石頭造船乎?咱是頭一份。

    但溫老爹也沒光顧著自己家高興,船是乾什麼用的他比誰都明白,沒有貨物運輸再好的船也是擺設。俗話說胳膊肘不能往外拐,溫家拿的是王浩和其他幾位海商的工錢,有好事兒自然要先想著東家。

    趕緊通知他們過來販貨吧,愛拉什麼就拉什麼,反正以後就不用考慮僱船的問題了,好大筆運輸成本咔嚓一聲沒了!

    “老爹、老爹,先不忙。王大官人他們不日就將隨運糧的海船抵達,不急於這幾天。要本官說不如先把那艘小海船熟悉熟悉,待到用熟練之後可以駕著它往來於南北之間,不用再搭別人的海船豈不快哉?”混凝土船並不是洪濤的全部目的,光有造船匠還無法進入大海,他還想有自己的水手和船長。

    培訓工作不能全由自己幹,平日里的航行訓練很耗費時間,自己沒這麼多功夫都放在培訓水手上,所以還得找個心甘情願幫忙的。

    溫家就是很好的幫手,他們造船自然也會駕船,技術好壞無所謂,只要能帶著兒童團的孩子和新軍士兵熟悉船隻基本知識,順便去江河、近海轉轉就足夠了。

    另外通過溫家還能認識更多船家和水手,把他們召集過來對自己將來的計劃有不小的幫助。混凝土船不過是用來收服溫家的一種手段,不給人家點實惠誰會真心實意的幫忙。

    “對對對,侯爺說的對,是小老兒糊塗了。大牛、二虎、三豹,還不快去駕船。混蛋玩意,就知道看熱鬧,光看能看飽啊!侯爺,這三個小子是不太靈光,但他們不懶,有事侯爺就吩咐他們去做!”

    溫老爹此時腦子已經有點亂了,被巨大的驚訝和欣喜搞亂了。既怕帥司大人不把手藝傳給兒子們,又怕兒子們表現的不夠優秀,學不會這些手藝,矛盾啊。

    “哎,先不急先不急。石舟他們還沒學會呢,不如先學一樣。老爹啊,別忙,咱們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大牛他們三個也不笨,只要願意學,本官造海船的本事會傾囊相授。不過有個問題短時間內還無法解決,造大海船需要大木,此地附近又沒有大木,由海路從南番諸國運來的話成本太高,還得另找來路。放心,本官有地方去找合用的大木,不過需要時間,老爹可明白本官的意思?”

    洪濤覺得混凝土船的作用有點太大,把這個老頭給嚇住了。現在必須給他減減壓,安下心先做事,別整天想著各種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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