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13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1
558 府衙痴漢





    從這天開始洪濤再也不敢往臥室裡鑽了,只要一想起那條健美的大腿,腦門上的三角口子就一蹦一蹦的疼。

    還有一個不太光彩的小流言已經在府內小範圍傳開,說是開國侯對遼國公主有非分之想,欲行苟且之事才被遼國公主砸傷了頭。

    在這種大環境下,只要洪濤往臥室那邊一溜達就會引來好幾道警惕的眼神,吃不到羊肉還惹了一身騷描寫的就是這種狀態。

    週一日、綠荷、紫菊這三個女人突然變得團結起來,幾乎每天都有一個人留在臥室裡,美其名曰按照駙馬的吩咐照顧遼國公主,實際上是在防著某個人繼續墮落下去,從而影響了她們的切身利益。

    至於說兒童團派來的三個女童,她們真不太放心。這些女童加上院裡的特種兵保證公主安全足夠,但想讓她們主持正義是不可能,幫著駙馬一起搬大腿倒是很靠譜。

    “聽說北朝南院樞密副使在晉卿府內養病?”流言這個玩意只要傳開來就沒治了,洪濤也不想去查是誰傳出去的,左右跑不出這幾個女人,查清了也沒法處罰。

    好在她們還知道輕重,流言的範圍只限於後宅,在外人耳中頂多知道有位遼國官員受傷了,比如王韶王老爺子。

    “沒大礙,騎馬的時候不慎摔了一下,左腿的骨頭斷了。本官也沒多想,就讓醫院的大夫給他治了治。沒想到他還賴上本官了,不想回館驛養傷,非說我府上醫藥齊備,要藉住些時日。”

    這番話洪濤半個月前就編好了,可惜一直沒人問,都快放壞了。王韶一提,趕緊和盤托出,以免過了保質期白白浪費腦細胞。

    “這樣也好,契丹人哪兒見過晉卿的手段,別說他們,就算老夫也想在醫院裡多住些時日。那些小娘子大夫別看年紀不大,手段高明的很,稱之為神醫也不為過。只可惜每次去都人滿為患,倒是讓北朝使節佔了先。”

    對於這座野戰醫院王韶還是很有好感的,人老了身上的毛病就多,抵抗力也隨之下降。這幾個月他總是奔波於修路工地和府城之間,靴子裡進點沙子把腳磨破了一塊皮。

    這點小傷對於上過戰場的將領來說根本沒當回事兒,頂多用熱水泡泡,找塊布一裹該干嘛幹嘛。沒承想小小的傷口發炎了,越腫越大,找了城內的多家醫館也沒看好。

    不得已才想起駙馬醫治後背膿瘡的本領,求上門來。洪濤自然不會去給別人看腳丫子,就把老頭帶到了野戰醫院裡交給王十八。

    事後得知王十八用酒精、煤焦油和好幾種中藥都沒治好王韶腳上的傷口感染,結果狠勁兒又上來了,不管不顧的拿老頭當了小白鼠,把剛剛才進入動物實驗的新藥用上了。算王韶命大,沒被毒死,腳丫子倒是治好了。

    王韶肯定不知道內情,只覺得野戰醫院裡環境乾淨、護士細心、大夫放心。但洪濤接到王十八的報告之後鼻尖上直冒汗,她們這些孩子真敢下手。

    新藥是啥呢?它是從白磷燃燒後的煙霧裡製備出來的磷酸,再和火鹼溶液反應,經過分離、結晶、蒸發、分餾之後,得到的一種淡藍色液體。

    把這種鼻涕一般的濃稠液體溶於水,氧化效果非常強,抹在什麼上都冒泡,加熱之後反應劇烈,冒出來的氣體無色無味也無毒,最終剩下的全是水。

    王十八除了動手術之外,最熱衷試驗各種化學品的醫療效果,這種新的提取物一出來她就得到一小瓶,開始折磨小動物了。

    這種試驗基本都是徒勞的,要不有毒、要不無效,但這次讓她瞎貓撞死耗子撞上了,濃度比較低的水溶液確實有治療創傷感染的作用。但有沒有毒副作用還沒來得急試,這玩意短時間內也試不出來。

    但洪濤知道這種新藥的毒副作用很小,可以在人體上使用。那種淡藍色的大鼻涕學名叫過氧化氫,水溶液俗稱雙氧水,確實有殺菌消毒的作用。具體水溶液需要多少濃度就不清楚了,這還得由王十八自己慢慢試驗。

    好在小丫頭有的是時間去做這種試驗,她手下還有第二批、第三批的兒童團員當徒弟,這也算是傳承有序了吧。

    到目前為止,不光王十八在醫學領域進入了收穫期,慢慢開始出成績,化學實驗室、各工坊、青年團、兒童團的孩子們也逐漸從學習狀態轉入了思考階段,自然而然的追求著更高的理想,並努力加以實現。而在她們的身後還有第四批兒童團正踩著師哥師姐們的腳步成長。

    許東來別看平時人影都見不到,但他在執行駙馬的教育理念上一絲不苟。到大名府之後先把學堂建了起來,然後就著手在本地窮苦人家、流民中尋找孤兒,第五批和第六批兒童團也悄悄的成立了。

    此地人口數量多,流民和孤兒也多,賣兒賣女的更多,這兩批兒童團的孩子數量水漲船高,全都超過了一百人。

    當許東來申請更多經費時,洪濤看著那兩本花名冊手直哆嗦,粗略算一算,現在管自己叫爹的已經有差不多二百個孩子,再加上這二百多個,十年後真可以成立一個孩子營,自己就是她們的營指揮使。

    還不能賴賬,按照大宋律法規定養父和親爹沒啥區別,養子養女和親生的區別也不大,都是有繼承權。每當想起繼承權的事兒,洪濤就渾身都是乾勁兒。

    家業還是小了,畢竟好幾百個兒女,不能說全把她們養成啃老族,但按照目前的習俗,結婚出嫁總要管的。好幾百套聘禮和嫁妝啊……這爹當的真不容易。

    “河西兩路的廂役來了,老夫沒敢讓他們入城,怕引來疫病,這還得拜十八小娘子的提醒。晉卿去看看吧,本來還打算讓他們去修路,現在看來要白養小兩萬人了。”..

    王韶不是專程來問遼國使節的事兒,就是順口一提,他來此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禀告。朝廷答應抽調來的廂役終於抵達了一批,有六千多人。

    老頭本來挺高興,現在大名府路就缺勞動力,主要是王詵不讓過多僱傭民間勞役,可是到運河邊一看到人立馬就心涼了。

    這次來的廂役質量太差,除了沒有病殘之外,都和餓死鬼差不多,個個皮包骨頭,別說乾體力活,走遠點都得死一路。怪不得要用槽船拉過來,這是朝廷裡有人故意給王詵使絆子,但王韶也沒轍。

    “無妨,本官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能掙錢。我已經安排工程兵在大堤附近建造臨時營地了,還有醫院的護士幫忙消毒,只要沒病將養幾個月就還是一條好漢。正好趁這段時間讓他們熟悉熟悉新軍和工程兵的規矩,再詳細了解一下里面有沒有會手藝的。”

    自己管轄的地面上突然來了幾千人洪濤豈能不知道,昨天晚上槽船剛靠岸,廂役的相關手續第一時間就送到了周一日面前,不讓進城的命令就是洪濤下的。

    朝廷裡那些不要臉的玩意太小看自己了,只要不是病人,就算送來幾千個孤兒洪濤照樣沒意見,全收了養子養女,十年後就是小老虎,而且足夠忠誠。

    “晉卿的手段老夫望塵莫及,這些日子和工程兵接觸多了,也著實聽了不少甘涼路的事情。晉卿的兵確實與禁軍不一樣,辦事講規矩、獎罰分明。可凡事兒都按照規矩來,豈不是誰來指揮都可以?”

    一說起軍伍問題王韶不由得感慨起來,之前了解王詵和新軍不過是從戰報、密奏和傳聞中,這次親身一接觸才發現,事實比傳聞更值得深思。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1
559 榷場(350票加更)





    新軍和工程兵的運作模式幾乎一模一樣,區別只是使用工具不同,對技能訓練的強弱不同。通過和那些從甘涼路來的老兵聊天,王韶逐漸拼湊起來一套新軍的訓練指揮作戰模式,然後就更迷惑了。

    “老大人有一個地方說錯了,新軍不是某個人的,它是國之重器。但老大人也有一個地方說對了,新軍確實誰來指揮都成。只要熟悉新軍的作戰模式又了解新軍自身的優缺點,不敢說百戰百勝,至少不會落下風,攻擊不利守還是守的住的。”

    王韶為什麼會問起新軍的指揮權洪濤不打算試探,不管是代替皇帝問的還是他自己想知道,都可以如實相告。新軍自打建立那天起就不姓王,它的優劣已經如實匯報了皇帝。

    與其說這是一支為對付西夏人建立的軍隊,不如說這是在給大宋君臣演示什麼叫國家的軍隊。要是宋朝軍隊都改成這樣,也就不用玩了命的壓制武將,更不用自廢武功。

    誰想調動新軍造反都是非常危險的事兒,很大可能還沒扯起大旗,就先被軍隊裡的中級軍官聯合起來幹掉了。

    就算有人僥倖成功並掌握了軍隊指揮權,他還得能控制工業基地和原料基地。沒有這兩樣東西支持,新軍的作戰半徑超不過五百里,作戰時間超不過一個月,就得變成赤手空拳。

    可惜大宋君臣裡能看到這一層意思的真不多,就算有人看出來了也裝沒看見。軍制改革比官制改革還敏感,從皇帝到大臣沒人樂意去碰。尤其是這種非常徹底的連根拔式改革,玩不好會要了很多人的命。

    “……晉卿用心良苦,老夫由衷佩服。但有個問題老夫一直沒想明白,若是有一天晉卿得不到陛下的助力,該如何自處,這些新軍真的不會成為依仗嗎?環顧大宋上下,他們恐怕誰的也不會聽,以晉卿的能力獨霸一方也不是難事兒。”

    如果前面的話是在探討技術問題,那這番話就絕對是替皇帝問的。任誰當皇帝在外面放著這麼一支軍隊也不會完全放心,隔三差五琢磨琢磨完全合理。

    “嘿嘿嘿,本官有個最大的依仗,可以走不到這一步。我乃朝廷駙馬都尉,只要不謀逆任誰也不能廢了這個頭銜。只要還是駙馬都尉,隨便去哪兒都是一方富豪。權利對有些人是命根子,對本官沒啥用。不讓乾就不讓幹唄,放著富家翁的日子不過,拼出性命去爭奪這些沒用的,何必呢。”

    這個問題洪濤給大舅哥、王安石、司馬光、裴英,包括身邊的很多屬下解釋過無數次了,不管別人信不信,答案始終就這麼一個。

    “若是有人不想讓晉卿去當富家翁呢?”但這次王韶沒點到為止,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本官盡量不混到那個份兒上,除了陛下之外也沒人有這個能力。其實這個事兒已經有人試過不止一次了,本官不還是好端端的活著,而且越活越精神。說到這裡還請老大人幫個忙,給陛下上書要個與北朝互榷的權利。明年就要擴軍了,也讓本官多撈點軍費開支,朝廷的錢是指望不上嘍。”

    洪濤不想讓王韶繼續問下去了,這種問題說多了不光沒意義還有反作用,萬一哪天自己心情不好,一句話愛誰誰,皇帝聽見肯定不高興。

    還是換個話題吧,蕭兀納回國匯報外交收穫去了,自己這邊總不能乾等著,成與不成都要把用海船互貿的準備工作做完。首先就得讓皇帝原則同意,既然王韶是實質上的監軍,由他和皇帝提這個事兒比較合適。

    “與契丹人互榷!這件事恐怕不好辦。兩國之間的榷場都在三軍路手中把握,陛下不會讓晉卿過早接手軍路大權的,那樣契丹人馬上就會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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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王詵的這個請求王韶想都沒想就給回絕了,去邊境軍路挖人家的心頭肉,這不是逼著人家和你急眼嘛,太弱智。

    “本官不需要三軍路的地盤開榷場,可以和北朝交易的地方也不僅僅在陸地上。老大人難道忘了東邊還有一片大海呢,既然可以用海船和南番諸國交換有無,自然也能和北朝互榷。”此時地圖就該上場了,渤海灣北部的海圖雖然還不太準確,但紙上談兵足夠用。

    “造船廠的船是因為此事?”王韶是個純陸軍,據說連游泳都不會,但也沒忘了河邊那艘已經能看清輪廓的大船。

    “確實,那是一艘海船,內河裡施展不開。”

    “我朝海船去北朝港口,這事兒恐怕要大費周章,即使陛下首肯,契丹人能同意?”王韶對這個提議很抵觸,組建新軍是需要大量錢糧,朝廷的軍費也確實不太夠。

    但兩國海貿豈是誰幾句話就能定下的,牽扯面太廣了,就算以軍用為藉口繞過市舶司,遼國那邊能答應?這玩意聊起來可就慢了,搞不好幾年都談不妥,根本不趕趟。

    “那位契丹南院樞密使急匆匆回國就是為了此事,本官答應他一旦說服契丹皇帝同意開放港口,就用生鐵與之交換羊毛和皮毛。如果契丹皇帝不同意開放港口,那本官就把兵甲利器用海船運往渤海國,想來他們能曉得輕重。”

    看到三句兩句話無法說服王韶去給自己當說客,洪濤不得不多透露一些信息。這些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讓契丹人聽到風吹草動,自己這幾艘大海船連同水手就等於肉包子打狗了。

    “此事斷斷不可!王侯不是不曉得契丹缺鐵,如此多生鐵經過鍛打就是製造兵甲的好材料,豈能資敵乎!”

    不說還好,一聽到王詵要用生鐵和北朝貿易,王韶就差指著鼻子罵人了。他是領兵將領出身,深知裝備好壞對軍隊戰鬥力的影響有多大。

    “嘿嘿嘿,老大人息怒,等不到北朝利用我們的生鐵打造出多少軍備,本官的新軍就殺上門了。到時候這三艘大海船再加上幾艘海商的船隻會起到大用,沒有它們這一仗可能得打兩三年之久,有了它們,不敢說一年拿下幽雲十六州,但北朝的南京唾手可得。不光可以速戰速決,節省大筆軍費錢糧、少死很多新軍士卒,還能避免因為朝廷裡的變化半途而廢。老大人的仕途幾經起伏,應該能明白本官所說的意思吧?”

    看來說的還不夠明白,那就再多透露點實情吧。啥乾貨沒有肯定說服不了這個老頭幫忙,只求神宗皇帝以及他身邊的人別都是漏勺嘴。

    “……其情可宥、其心可誅!如此一來,幽州可下?”在打仗的問題上王韶從心底佩服這位駙馬,不用多看,涼州一戰就足夠說明問題。外行都能說王詵的勝利是因為西夏人大意、新軍瞎貓撞死耗子,但他不會。

    打仗是有意外,也需要運氣,但內行和外行眼中的意外完全不是一個概念。要不和党項人打了這麼多年仗怎麼就沒一個宋朝將領撞到死耗子,偏偏第一次上戰場的王詵就碰到了呢?

    這位駙馬打仗不靠運氣,全憑本事。只是這些本事都在暗中進行,既瞞著敵人也瞞著自己人,要多狡詐有多狡詐。

    沒錯,就是狡詐。這位駙馬肯定又是在算計契丹人,所以王韶還得追一句。假如真能拿下幽州,別說給遼國人送生鐵,就算把煉鐵作坊開過去也沒問題。

    “九成把握,剩下一成交給老天爺。本官不求天助,只要它別搗亂就可以。”打包票的事兒洪濤是不做滴,就算皇帝來問也是同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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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慎言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莫逞口舌之快。”王韶談不上信老天爺,但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言辭鑿鑿的詆毀,這玩意誰說得準呢。

    “它真管不到本官這一塊兒,敢給老子使絆儿,本官就出錢蓋座廟,誰進來罵三聲給一貫錢,看是罵的多還是拜的多!”

    一提起老天爺洪濤就來氣,不是氣老天爺,而是天上那個外星孫子。折騰自己沒關係,前幾世還有那麼多老婆孩子呢,好歹給自己通個氣啊。沒人性的玩意!也對,那玩意根本就不是人,當然沒人性了。

    有了王韶幫忙,如何說服神宗皇帝同意海上互榷洪濤就不操心了,但現在還有一個事他必須操心。

    海船正在造,桅杆都快戳起來了,明年年底之前完工三艘應該是沒啥問題。合適的帆布涼州棉紡廠也在加緊研製,帆索、滑輪組、銅鐵活計都齊備。

    可光有船沒人駕駛也是白搭,特種兵、新軍、兒童團上船訓練才幾個月,指望他們把這三艘海船安全開到海河口基本不可能。

    猶太水手和船長倒是靠譜,問題是他們總共只有三十多人,用最低水手數量計算也還差著兩倍多呢,根本沒法湊合。

    離三年期滿還有一年多,這段時間就得衝刺了,對將來的水手強化訓練,在此之前要從特種兵和新軍裡先挑一批適合接受培訓的預備水手。怎麼選呢?沒有捷徑,得一遍一遍的親眼觀察他們在訓練船上的表現。

    好在這個活兒不用洪濤親自乾,猶太水手裡有兩位船長,由他們代勞了。從大名府出發順著黃河過德州入渤海,每次兩條縱帆船帶五十名特種兵和新軍士兵,外加五名兒童團和青年團員。

    這一來一2000里水路,不管風向如何,一個月內肯定能走完。要是順利的話,每一批裡面挑出十五個人,到明年開春勉強能湊夠**十人,再加上猶太水手,三艘海船的編制也就夠了。

    對於培訓水手的事兒,最積極的就算猶太人,尤其是宸娘。她強烈要求第一批上船,洪濤同意了,但趙傭上船的請求再次被無情駁,就算宸娘來說情也沒用。

    搞什麼搞,這又不是玩遊戲過家家。在陸地上自己還能想辦法保住未來皇帝的小命,可真到了大海上,人力頂多可以保證五成,真得看天吃飯,誰都可以去,唯獨趙傭不成。

    帶著一肚子惆悵送走了兩艘訓練船,洪濤到府衙後堂吃飯都不香。但凡有一點可能自己也想上船,雖然老天爺真不聽自己的,可是有自己在船上也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危險。

    可惜啊,自己和趙傭一樣身不由己,只能眼巴巴看著宸娘她們去以身犯險。此時一別,以後還能不能見面都是兩說著,搞不好就生死兩茫茫了。

    “她請我幹嘛?本官頭上的傷疤剛剛結痂,不去!”酒入愁腸愁更愁,要不是心情很不好,洪濤平日里幾乎滴酒不沾。

    剛想藉酒澆澆愁吧,第一口還沒入嘴綠荷就有請了,不是她請,而是特里公主請。一提起這位遼國公主,洪濤就更愁了。

    她是真不好照顧,性格太硬還火爆。傷口剛剛消腫就嚷嚷著要出門曬太陽,不讓去就不吃飯。好吧,曬太陽有助於恢復身體,洪濤答應了,還讓木工做了一輛木頭輪椅,每天由兒童團的孩子推著在府衙里轉轉。

    這下可壞菜了,轉著轉著她就轉到了府衙跨院的學堂,然後迷上了聽課,每天必去。除了不和兒童團的孩子一起晨練、晚操之外,節節課不落。

    剛開始聽不懂沒關係,不是有年紀更大的兒童團員負責照顧她生活起居嘛,她就利用晚上的時間補課。

    還別說,這位遼國公主真有點文化底子,看樣子在遼國也是上過學的主兒,進步很快,十多天就能跟上小班的課程了。要不是數學、幾何基礎太差,直接上大班都沒問題。

    洪濤倒是聽說了這件事兒,但沒管,任她折騰。這要不出府門、不穿女裝、不給自己添亂,她是愛幹嘛幹嘛,把後院的房子全拆了都可以。

    左右也就是再忍兩月,等她腿上的傷一好哪兒來的就滾哪兒去,健美大腿咱也不看了,成本太高,腦袋要緊。

    兒童團的課程沒有任何需要避人的,就算王安石和司馬光來聽,該怎麼講依舊怎麼講,全是代數、地理、物理、幾何一類的基礎學科,半點政治色彩都不帶。

    別說聽幾個月,就算聽兩年也沒關係,這點玩意學會了啥用沒有。普及教育只是打基礎,真正有用的東西要等到孩子們十歲左右才會進入高級班裡由青年團員們傳授,有時候自己也得出任客座教授。

    但這個口子一開麻煩接踵而來,兒童團的課程裡有很多實地參觀、動手項目,就是帶著孩子們去工坊、礦山、政府部門、甚至軍隊裡親身體驗。

    孩子們要去特里公主也要去,不帶著就絕食。她很聰明,知道自己的小命值錢,就拿這個當籌碼相逼。

    讓她看!除了化學實驗室、化肥工廠和新軍之外隨便看。至於說這三個地方的參觀課,好辦啊,改課程表唄,她不走就不安排。

    要是以為這樣就能省心就大錯特錯了,特里公主的求知**還挺高,越學越覺得迷惑、越看越知道懂得少。問同學,孩子們大多都是剛入學一年的新生,比她也多懂不了什麼。

    於是她又開始請私人教師了,第一個被選中的就是綠荷,代價還挺高,一匹西涼好馬。那是洪濤答應賠的,不是把她的坐騎射死了嘛,也別提是啥種啥血統,咱賠兩匹西涼戰馬成不?

    綠荷自然不敢應承,可公主不死心,又盯上了王十八。對於這位救了自己命的大夫特里公主絕對尊敬,讓趴著不坐著、讓吃啥藥就吃啥藥,半點猶豫不帶。

    可王十八哪兒有功夫當老師,她自己還一腦門子疑問不知道找誰解惑呢,要不是養父規定必須照顧好這位公主,她連來都不來。

    連續吃了兩次閉門羹,特里公主又急眼了,非說是王詵不讓手下接受自己的聘請,又開始絕食了。洪濤沒轍了,在這個體系裡真沒閒人,最閒的就是自己,乾脆也別找老師了,自己頂上吧。

    每天吃完晚飯只要沒有公事需要處理,洪濤就去臥房裡給臨時弟子解惑。但今天自己不想去,大熱天的還穿那麼多,一點便宜也不讓佔,哪兒有動力啊。

    “公主說事關港口建造,讓官人自己定奪。“綠荷去了沒一會兒又來了。

    “嘿我個暴脾氣,她是不是覺得本官好脾氣就可以任其擺佈啊!告訴她,沒有港口本官也可以算了,去就去吧。”洪濤差點把酒杯扔地上,絕食不玩了改玩這套,老子不吃!

    可惜話一出口還沒等綠荷轉身他又後悔了,有港口會方便許多,戰場上瞬息萬變,能方便一些就可能少死很多士兵。受點氣就受點氣吧,大丈夫能伸能屈不是。

    “王詵,你為何不願意教授於我?難道本宮很笨嗎!”剛一進屋,本來靠在涼塌上的公主就單腿著地站了起來,一臉的不高興。配上她那個四周是鐵絲網、中間是飛機場的頭型,愈發顯出一身的野性。

    “哪裡話說的,殿下還是很聰明滴,只是本官剛剛府正在用飯,這才來遲了一些。今天殿下想學什麼?代數方程還是三角形的計算,有問題儘管提,本官知不無言”

    人都來了,洪濤也就不和她置氣,裝孫子唄,也裝不了太多時間,說不定一年多以後自己還能在南京城裡抓住這位公主呢。倒時候看你還有問題沒有,沒有也得有,老賬新賬一起算,不跪著大聲唱征服我跟你姓!

    “我知道你是南朝駙馬,娶了皇帝的妹妹,還納了兩名小妾。聽說對小妾也挺好的,還有一個給你生了兒子。”

    聽到不是故意不想教自己,而是在吃晚飯,特里公主的火氣立馬沒了,又坐榻上手托著腮扯上了閒篇。

    “”洪濤頭瞥了一眼綠荷,女人愛聊家長里短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啊,明知道對方是敵國公主,怎麼還什麼都講呢。

    “奴家去把飯菜端過來”綠荷顯然知道在這件事兒上自己肯定有多嘴的地方,立馬就遁了。

    “不要怪綠荷,不是她說的,這又不是什麼秘密。”看到綠荷跑了,特里公主很仗義的把責任攬了過去。

    “不光有兒子,還有女兒呢。她們住在開封城,本官至今也沒見過兒子一面。”這件事兒確實也不算啥秘密,三月份蓮兒產下一子,大人和孩子都平安,長公主特意遣人來報喜。

    但沒有皇命自己無法京,想來皇帝也不會發這份善心。他把兒子都豁出去了,就憋著能在死之前拿燕雲十六州。自己肩負如此重要的使命,兒女之情該舍也得舍。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1
561 捨身為國





    “本宮有個讓兩國不再兵戎相見的辦法,開國侯想不想听聽?這樣的話你不光完成了皇帝交下來的使命,還可以家看兒子,兩全其美!”特里公主並沒繼續扯家常,一桿子又捅到了政務上。

    “公主殿下大才,本官洗耳恭聽”這位公主是個什麼性格洪濤基本已經摸到了,就兩個字,任性。再加兩個字,豪爽。

    動不動就搞絕食,甚至把生死看得很輕,帶著非常明顯的草原氣質。相對而言她待人處事又很真誠,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連基本的禮儀都不顧,馬上表現在臉上,還得說出來。

    綠荷與紫菊是雙胞胎姐妹,如果她們倆刻意隱瞞,有時候自己都分不出誰是誰。但這位公主可以,她很喜歡綠荷,但非常討厭紫菊。只要這姐妹倆一起出現,用不了半刻鐘,紫菊就得氣哼哼的奪門而出。

    所以在對付她的問題上洪濤從來不硬頂,如果說自己是順毛驢,那她就是順毛牛,比自己還厲害。只要哄高興了啥毛病都沒有,咯咯咯的笑聲能傳遍整個後院。

    但她又不是小孩子,腦子還挺聰明,別想輕輕鬆鬆就糊弄過去,必須得做到真心真意。一旦被她看出來你是在敷衍馬上就翻臉,抄起什麼就扔什麼,力道還足,自己腦門上那個傷口就是血的教訓。

    “兩國聯姻!本宮去和父皇言明嫁給你,你也和你們的皇帝說一聲。這樣的話我們不就是姻親之國,再加上兄弟之國,何必再刀兵相見呢?”

    特裡公主連想都沒想,或者已經深思熟慮,建議提的無比順暢,說完之後還一臉的得意,好像真成了解決世紀大難題的功臣。

    “公主殿下若是專門來尋本官開心的,不如等本官把晚飯吃完再說。”聯姻的建議洪濤個人深表贊同,雖然這位公主的髮型有點磕磣,但很好改,自己就能幫她重新設計一下,三個月都不用就能換新顏。

    可問題是這個建議真沒啥可行性,遼國公主嫁給宋朝駙馬,聽上去就不太合拍。一個是皇室,一個是外戚,接口標準不匹配。

    再說了,就算自己答應,神宗皇帝能幹?他豁了命算計了好幾年,結果就是讓妹夫娶了一個遼國公主來?這尼瑪就不是皇帝,是媒婆,特別大公無私的媒婆,連自己妹子都捨了。

    “誰要尋你開心?我說的是真話哦,我明白了,你是怕你們的皇帝不答應是吧?我都替你想好了,本官不當大婦,也給你當小妾。只要你能像對待那兩個小妾一樣對我就可以,這下沒問題了吧!不過這件事兒咱們倆說了還不算,得先讓我父皇同意。你最好也和我一起去,當面和父皇提親,然後我再陪你去見你們的皇帝。”

    “你不會是本朝官員沒有聖旨不能隨便離開任上,就算可以,殿下的父皇聽說我要納他女兒當妾,會不會一刀砍了我?”

    看樣子這位公主不像逗著玩,還把過程遐想了一遍,然後眼巴巴的等著答复。洪濤知道不把這件事兒說清楚她還得絕食,那就聊吧。別想從自己嘴裡聽到拒絕,不給發飆的機會,照樣讓你把這些話吞去!

    “為何要砍你?契丹女人都是自己選夫婿,不像南朝女人那麼麻煩。如果你去靺鞨人部落裡做客,晚上就會有靺鞨女人鑽進你的帳子,沒有孩子不結婚,有了孩子之後去她家放牧三年,就可以把媳婦和孩子帶家了。只要你的牛羊足夠,娶幾個家都成!”

    對於第一個難題特里公主完全不認為是麻煩,她的解釋很合理,不同民族的生活習慣不同,結婚條件也不同。為此還舉例說明,生怕洪濤不信。

    “南朝的生活習慣和北朝不同,殿下嫁到我府中會過不慣的。”這時洪濤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原則性錯誤,又把古人當現代人琢磨了。

    這是古代啊,古代的北方少數民族確實和中原有很大不同,到底一位公主能不能像她所說的那樣自己選擇伴侶,這事兒還真不太好講。

    本來是有機會搞清楚這個問題的,可惜當初和沈括請教時光為戰爭做準備,基本沒詢問有關這方便的問題,現在再想補課已經來不及了。

    咋辦呢?沒轍,硬著頭皮對付吧。你拿生活習慣懟我,我就用生活習慣懟去,這也是確實存在的矛盾,必須解決。

    “本宮不是在學習你們的習慣嗎?先生和孩子們都說我學的不錯,你剛才還誇我聰明呢,那就不是問題。你看我在你的府衙里住了兩旬,除了打過你一次頭之外,也沒有吵過架。以後我注意不再用東西扔你也就是了”

    可惜洪濤是在對牛彈琴,特里公主完全沒聽懂話裡的含義。她把府衙當做開封城的駙馬府了,以為南朝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太難適應的。

    “殿下這些日子在府上過得如何?”洪濤算是看出來了,再引導下去也純粹是無用功。這位公主可能有點精神上的病,放到後世叫做斯得哥爾摩綜合症。

    “挺好啊,你府上的學堂最有意思,先生說本都是你寫的,你這麼年輕真會寫嗎?在我們那裡都是長鬍子老頭才會寫的。”

    果不其然,特里公主被這種新鮮的生活方式所吸引,把腿上的傷勢都忘了。然後愛屋及烏,連帶著看洪濤也順眼了。

    “殿下腿上的傷可是被本官侍衛射的,馬還射死了。”洪濤試圖提醒一下這位患者,有些仇恨不能忘。

    “綠荷與我說過了,在你府上是講規矩的,既然是本宮壞了規矩也怪不得侍衛。學堂裡也有規矩,我覺得這樣挺好,聽說你治理甘涼路全是一樣的規矩,真想過去看看是什麼樣的。”

    “奴家去做個湯,飯菜有些涼了。”說來也巧,綠荷正好端著托盤進來送飯,看到駙馬惡狠狠的注視,立馬找個藉口又溜了。

    “公主殿下貴為皇族,本官的夫人也是皇族,兩位公主恐不太好相處吧,誰能保證把一碗水端的那麼平呢,萬一有個親疏,公主殿下搞不好要受委屈的”看著綠荷的背影,洪濤又想出一個拒絕的藉口,家庭和睦問題,聽上去也確實比較難平衡。

    “她為大,我為小,尊卑有序、長幼有別的道理本宮還是懂的,你們南朝人最講究這些。”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特里公主又把這個口子堵死了。

    “南朝人還講究兩情相悅”洪濤的腦門上已經冒汗了,沒想到這個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心眼的遼國公主這麼難對付。

    “那你為何看人家的身體?”讓洪濤想不到的是特里公主還有殺手鐧,硬懟都沒法懟了,大腿真不是白看的,代價這就來了。

    “醫者仁心殿下傷在腿上,本官總不能閉著眼施救!”此時洪濤也顧不上臉了,不要就不要,必須一口咬定是為了治傷,否則性質就變了。

    “那你是不打算娶我了!按照契丹人的規矩,未婚女子被男人輕薄,要不嫁給他,要不就挖了他的雙眼,你自己選一個!”

    完了,在耐心方面特里公主還是拼不過洪濤,繞了這麼半天就是不肯如意,急眼了,下達了最後通牒。

    “本官若是兩個都不選呢!”土人也有脾氣,軟的不成再試試硬的。洪濤也把笑容一收,面對一個受傷的女人他還能鎮得住。

    “現在我殺不了你,但大遼公主也不是誰想輕薄就輕薄的。你可以走了,明日備車馬,通知館驛的王大人,本宮要南京!”不知道是不是契丹女人都這樣,特里公主不哭不鬧不撒嬌,而是下了逐客令。

    “殿下現在的傷勢還不適合長途跋涉,傷口一旦感染神仙下凡也無能為力,僥倖留得一條命在,下半生瘸了一條腿也是不美,況且本官答應過蕭大人要等他來親自接殿下返。”

    這還讓洪濤不太好應對了,假如契丹女人真有這種習俗,那她國之後和父皇一講,自己立刻就成被討伐對象了。

    算起來的話保不齊半年就得發難,就算不刀兵相見,向大宋朝廷提出抗議,要求處罰自己也很麻煩。朝廷里基本都是自己的敵人,皇帝不一定能護得住,主要是這個罪名沒法打馬虎眼。

    “本宮的身體不用你假惺惺關心!”這句話說得倒是有點撒嬌的意思,只是特里公主的髮型太有特點,頂著這麼一個頭型撒嬌非常怪異。

    “不如這樣,殿下暫且在此多住幾日,一切待蕭大人轉之後再做定奪。婚配之事還需多斟酌斟酌,我們倆謀面不久,互相也不了解,根本談不上互相喜歡,你說對吧?”

    現在洪濤已經沒心情去琢磨公主的髮型了,必須要做出決定,是愛咋地咋地直接斷了對方的念想兒呢,還是利用公主的感情盡量拖時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7 21:21
562 太缺德





    前者有可能讓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全付之東流,搞不好連渭橋鎮的工坊都要受牽扯。只要自己一失勢,落井下石的同僚不要太多。

    後者能規避這種風險,不用多,只要拖上半年就什麼都不用怕了。哪怕假裝答應了公主的要求,這一來一再加上雙方商議的時間,足夠自己做好開戰準備工作。

    但是吧,這麼做太缺德了,已經超出了兩國交戰的範疇。準確的講這位公主並不招人討厭,也沒對自己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為她帶來厄運的只是遼國公主的身份。

    該不該如此對待一個不算壞的女人呢?答案是該。為了身邊這些追隨者、為了自己族群的利益、也為了自己的利益,洪濤不得不把底線向下調低了一大截,拉到和朝廷裡那些官員差不多的程度。

    “那是你不喜歡我,我覺得你還是挺有意思的!”特里公主就算有八個心眼也算不出來自己已經被賣了,還沾沾自喜呢。

    “對,殿下能多學點說不定本官會喜歡,那本官先去吃飯,菜都涼了”既然已經打算缺德到底,洪濤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接著忽悠吧。

    這個女人挺可憐,腿上白挨了一下不說,很快還要品嚐人間苦果。自己唯一能補償的就是讓她在這段時間裡盡量高興點,笑著迎接悲慘的將來。

    “本官請你去城內的酒樓吃席,我有這個!”特里公主也沒打算立刻逼人就範,南朝的規矩繁瑣她也有所了解,目前這個結果並不壞。心情好了,私房錢也掏了出來,三塊小金餅。

    “這都啥時辰了,酒樓也得睡覺。殿下早點歇息,明天還得早起上課,遲到可是要罰站的。”洪濤早就不餓了,一肚子鬱悶,好不容易得到機會哪兒不逃之理。

    “哼,罰站的規矩不也是你定的,南朝男人就是麻煩,抽幾鞭子也就是了,站一會兒管什麼用!”

    看著男人飛快消失的背影,特里公主很開心。她覺得自己戰勝了這個據說很強大的男人,往涼塌上一靠開始暢想以後的日子。

    今天這番話她已經憋了好幾天,能憋幾天已經是她最大的承受能力,不說出來會生病的。嫁給這個男人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父皇一天比一天老,也越來越不可捉摸,三天兩頭亂殺大臣,逮著誰都懷疑是耶律乙辛餘黨。他給自己找的夫婿就沒一個能看上眼的,全是年紀比父皇也小不了幾歲的老人。根本不問自己喜歡與否,全是為了拉攏部族首領。

    契丹人有個傳統,哥哥死了之後媳婦由弟弟接納、叔叔死了之後媳婦由侄子繼承。雖然自己是契丹公主,但在傳統面前也無能為力。

    蕭兀納還算湊合,但人家已經有了相好的,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嘛。如果再把這個唯一忠心耿耿還算有點本事的臣子逼反了,別等南朝發兵,北朝自己就得先窩裡反。

    權衡之下這位南朝的開國侯反倒成了首選,他有妻妾不假,但這些日子從綠荷、孩子們嘴裡得到的消息證明,這個男人會心疼女人,家裡能說了算,自己嫁過去不會受氣。

    他還有大本事,光是自己看到的就足矣眼花繚亂,但蕭兀納說的更邪乎,別人的話可以不信,但蕭兀納的話非常有參考價值。

    這樣的男人自己從來沒遇到過,雖然現在只是一地的主官,但以目前的年紀算,不日主持朝政也是非常可能的,前途無量。

    契丹人向來崇拜強者,開國侯就是強者。他如何打敗西夏人的自己沒看見,但西夏使節向父皇描述涼州之戰時自己在場呢。

    三千人硬撼六萬!要不是西夏人自己承認誰說自己也不會信的。把所有契丹男人都叫來,不用三千,給一萬皮室軍,也沒人敢面對六萬西夏精兵,那不是找死嘛。但他就成,贏了不說,還得是全殲!

    最主要的是這種聯姻不光對自己有好處,更對兩國關係有非常大的幫助作用。現在北朝國內是什麼樣子南朝人可能不清楚,但自己這位已經開始幫著父皇處理政務的公主必須明白。

    只要邊境大戰一起,北朝就算最終能打個平手,繼續讓南朝歲歲納貢,也是最終的失敗者。

    目前最有利的就是保持兩國和平相處,等自己的外甥順利登基,先想辦法解決國內問題,再聊是不是能向南朝再多要點好處。

    自己是遼國公主,不能光考慮個人問題,祖宗的基業也得時刻掛在心間,沒有了這份基業自己也就啥都不是了。

    “我就不信你會不喜歡我!”對於能不能順利完成這樁婚事公主還是很有信心的。

    自己好歹也是契丹貴族里數一數二的美女,還不是僅憑一張臉蛋,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憑什麼不喜歡!

    不用主動進攻,第二天開國侯的殷勤就來了,居然要帶著特里公主去巡視治下,還給準備了一身新衣服。

    “綠荷妹子,我穿這身衣服好看嗎?”說實話,特里公主真沒覺出這身花里胡哨的短打扮有什麼可好看的。

    除了胸前一排叫做鈕扣的東西看著挺稀奇,要模樣沒模樣,面料也不貴重,且和新軍士兵穿的一模一樣,尊卑都分不出來了。但見到開國侯也穿著同樣的衣服之後,她就釋然了,還一條腿蹦著讓綠荷看。

    “週姐姐穿著更好看”綠荷沒機會跟著自家官人出門,可別的女人卻能去,她心裡自然不痛快,話說出來都是橫著的。

    不過她說的內容並不全是氣話,特里公主穿軍服的背影確實有點像週一日。兩個人身材都屬於比較高的,尤其是腿長。

    “周大人也去?”特里聞言停下了蹦躂,瘸著一條腿若有所思。

    “那是自然,週姐姐乃是大名府簽判,最得我家官人看重,巡視地方當然要去!”綠荷一看這位番邦公主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那就再加上點作料,我讓你美!

    “南朝很少有女人做官吧?”週一日特里見過不止一次,原本沒什麼感覺,但讓綠荷這麼一說立馬就警惕了起來。

    沒錯啊,自己從來沒見過南朝有女人做官,大名府簽判,六品官,不算低了。為啥開國侯要選個年輕女人當簽判呢,這裡有問題!

    “我家官人在湟州時周姐姐就是湟州知州,大宋第一!”別看綠荷平時蔫蔫的,好歹也是宮裡出身,怎麼說話那是受過專業訓練和熏陶滴,真玩起這套來洪濤都不是個兒。

    當然了,自打進了駙馬府她這份本事就荒廢了,從駙馬到公主都不喜歡私下挑事兒的人,被抓到基本就別想繼續在府裡待了,不過偶爾拿出來用用也不太生疏。

    “知府而已,本宮是公主!不用扶,我自己能走!”耍心眼兒玩蔫坏,把蕭太后弄到宋朝來估計也是失敗者的命運。幾句聽上去閒聊的話就把特里的火氣勾了起來,輪椅也不坐了,抓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呸,不知羞恥!”綠荷蔑視的瞟了一眼那顆已經長出寸把長黑髮的禿頭,輕輕啐了一下。她算是得到了蓮兒的真傳,聽牆根的水平和膽量毫不遜色。

    昨晚特里公主和駙馬的談話她聽了多一半,頭一次聽說納妾還有自薦的。憑什麼啊,自己姐妹還沒上位呢,哪兒輪得到一個番邦女人,就算公主能咋滴!

    “大人為何要帶著北朝公主同行,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被外人知道的好。”屋裡有暗鬥,門口的周一日也正在和洪濤爭呢。外出巡視很必要,天天待在府衙里只聽匯報無法掌控全局。

    週一日也不怕被檢查工作,該匯報的都匯報了,既沒有隱瞞也沒有誇大,但是對特里公主還是很有戒心的。

    她在府衙里養傷沒問題,哪怕駙馬把臥室讓給她也沒關係,但北朝公主的身份不適合知曉這麼機密的事情。

    “知道了也無用,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再拖一年本官就敢天天上街喊著要北伐,連日期都可以事先通報。不過本官欠她一份人情,這些日子算是賠償,能讓她多高興幾天就多幾天。其它的不要問,日後你就明白了,她也是個可憐人,錯就錯在生錯了地方。”

    這件事兒洪濤沒法和周一日解釋,也不用解釋,她們已經習慣了聽命。哪怕自己有不合理的舉動,在她們眼中都是含有深意的計謀,看不懂只怪水平不夠。

    “來,我扶你”週一日果然不再追問,看到特里公主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還主動上前攙扶。

    “本宮不用你扶,要他來扶!”特里對周一日的殷勤沒放在眼中,揚起下巴看向了站在車邊的開國侯。

    “本官騎馬,蕭大人和周大人坐車。出了府衙就不能再稱呼公主,以免引起麻煩。所以點嚇死的頭髮也得稍微剪一剪,否則無法同行。”洪濤還真聽話,乖乖的走過來扶著特里的胳膊向駙馬車走去,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叮囑著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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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 巡查





    “……剪就剪,但我要你幫我剪!”特里公主對這個要求有點遲疑,咬了咬牙才同意,但有附帶條件。

    “二郎,本官坐車,把馬拴在車後,出發吧。”真是言聽計從,洪濤立刻就棄馬上車了。

    車裡能坐四個人,特里沒選擇與週一日同坐,而是湊在了洪濤身邊,乖乖的低下頭,眼看著自己的長發一束束落到地板上,還時不時斜著眼瞟向週一日。

    週一日心裡有無數個疑問,但臉上還得陪著笑。待洪濤簡單的把頭髮剪好後,再拿出一頂新軍的軟帽幫公主戴上。現在看起來就好多了,近看依舊像個女人,稍微離遠點就看不出來了。

    “你們倆個都是南朝大官,為何與士兵穿的一樣?”對著銅鏡看了半天自己的新造型,特里挺滿意。但她不是個能安安穩穩坐下來的性格,馬上又有話題可說。

    “本官的敵人很多,為了防止被刺殺,每次出行都和士兵穿一樣的軍服。是不是有些膽小,不夠勇敢?”洪濤還真實誠,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對面的周一日聽完了直抿嘴,生怕笑出聲。

    “這個辦法最好不過,回去之後也讓父皇改改衣服,懲一時匹夫之勇無益!”

    啥叫情人眼裡出西施,特里公主完美的詮釋了這句話。要是別人這麼講她肯定會鄙視對方,可從開國侯嘴裡講出來就有其它解釋了。

    “……”週一日真忍不住了,把臉扭向車窗。

    要說玻璃真是好東西,有了它車廂內就不在黑乎乎的,不管寒冬還是盛夏都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不用受冷風、熱浪侵襲。

    現在她終於明白這位公主為何會跟著大人去巡視了,對方眼睛裡那種情感流露只要不是小孩都能看出來。

    相比起綠荷週一日成熟的多也豁達的多,雖然不知道駙馬為何這麼做,卻堅信事情沒那麼簡單。

    同時她也對自己充滿了信心,駙馬絕不會因為身邊缺女人才對遼國公主有啥想法,否則根本不用等到現在。自己並不比誰差,所以沒必要生氣、吃醋,只需慢慢看著事態發展即可。

    “軍服方便的很,看看這裡的布口袋,叫做衣兜。可以放很多隨身的物品,只要扣上釦子,不管如何跑跳都不會掉出來。”

    洪濤瞥了眼周一日,很滿意她的表現。選擇這個女人做為自己的二把手很明智,她有心胸、有氣度、有眼光,最難得的是還有腦子。男人能如此已經是人才了,更何況女人,不可多得!

    “你的衣服上為何有個金色的鍊子,她的也有!”不管是什麼族群的女人對服裝都有特別的天賦,特里把渾身上下八個兜挨個擺弄了一遍,興奮的表情突然停滯了。

    洪濤和周一日的軍服看上去和新軍戰士沒有任何區別,但近距離仔細看的話還是有不同。新軍戰士的軍服胸前是一排豎著的牛角鈕扣,可他們倆的是一根金色鍊子,這讓公主非常不爽。

    “哦,這叫拉鍊,喏,輕輕一拉就解開了,再一拉又合上了。指揮使以上的軍服都是量身定做的,配有拉鍊。殿下的軍服是臨時找來的,改日本官也給您做兩身,一身夏天穿、一身冬天穿。”

    這真不是糊弄,只有高級軍官的軍服上才有拉鍊。特里的身材比綠荷她們高,比自己矮,想弄身軍官的衣服都沒合適的。

    “我是公主,她只是簽判!”這下特里不干了,契丹人是沒有漢人的禮數講究,但對尊卑問題依舊很看重。

    “若是殿下不嫌棄,下官願把軍服讓出來。”洪濤一時沒了主意,但周一日開口了。

    “這還差不多,馬上換!”特里公主還真不客氣,說換就換,開始解釦子了。

    “且慢且慢,待本官迴避一下……”光遼國公主解釦子沒事兒,週一日也把拉鍊拉開。現在是夏天,外衣裡面除了一小塊裹胸啥都沒有,洪濤趕緊敲了敲車頂。

    “大人……”車窗外傳來了黃蜂回應。

    “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南朝男人就是囉嗦……幫幫我,這麼麻煩,你看她的一拉就好了!”特里公主的手法不太熟練,呲牙咧嘴解不開,大大咧咧的亮在洪濤面前。

    “黃將軍,沒事兒了,繼續趕路吧。”週一日確實比特里脫得快,也確實沾了拉鍊的光,衣服一拉、褲子一拉,還伸手又敲了敲車頂,示意不用停車。

    四條大長腿!古銅色的肌肉線條更明顯,略顯白皙的更圓滑,總體上講各有千秋,都能打九十分。不光讓看,還可以摸。

    特里的傷腿還不能自如活動,她又不讓周一日幫忙,所以洪濤得親自幫著把褲子褪下來,再穿上去。車廂裡不能站立,穿褲子自然得把腿伸直,週一日的腿就伸到了洪濤腿上,是不是故意的很難講。

    “刺啦……刺啦……”一陣忙亂過後,車廂裡就只剩下銅質拉鍊一開一合的聲音了。

    特里對這個玩意特別感興趣,怎麼也想不通兩排金牙為啥一拉就咬上了,拉都拉不開,一拉又分開了,對也對不上。

    週一日依舊把頭轉向了車外,可臉蛋有點紅。剛才那番舉動是為了和遼國公主比比,稍微大膽了一點兒。

    可真正令自己臉紅心跳的不是駙馬的眼睛,而是他的手。那隻手居然偷偷握住了自己的腳,還在腳心裡撓了幾下!

    車廂裡發生了什麼蔣二郎不知道,他正帶隊沿著新修的驛道向北疾馳。這段新修的驛道非常平整,平整的馬蹄都無法急剎車。

    這樣的道路已經修了一百八十多里,據說剩餘一百多里也已經夯好了路基,路面的鋪設工作會在入冬前結束。

    以後從大名府城到永靜軍阜城就是通途了,不惜馬力的話三個時辰即可抵達。普通重載箱車以尋常速度行駛,人不困、馬不乏,一晝夜足矣,中間還能睡一覺。

    據說王七的工程兵正在對阜城到雄州、阜城到真定府、真定府到遂城的舊驛道進行測繪,冬天都不停工,爭取搶在明年雨季到來之前全部完工。

    這裡還有王韶的功勞,有了他和新來的沈倉司支持,沿途各州縣衙門不得不全力相助,光是勞役就準備了三萬多。

    就算路修到定州軍路和三關軍路也沒被太刁難,只是中間一段幾十里寬的林帶還不能砍,至於為啥就不清楚了。

    如果這三條Y字形的驛道全都修好新軍北上就容易多了,大隊的箱車可以毫不費力的用三四天時間抵達宋遼第一線,在廣信軍、安肅軍、雄州、霸州、信安軍等五六個邊寨中任選一二做出突破口,後續補給也可以源源不斷的運到寨堡中,隨時對第一線新軍進行補給。

    按照蔣二郎對新軍的理解,第一波攻勢最少也會推進到易縣、涿州、安次一線,不管遼軍如何強悍也擋不住新軍全力一擊。

    再下來該怎麼打蔣二郎就不知道了,他也不去想。有駙馬在只需要聽清楚命令,琢磨如何完成命令即可,多餘的問了也是白問,理解不了。

    至於說駙馬會不會北伐,蔣二郎心裡非常肯定,就一個字,會!之所以這麼肯定,只源於他對駙馬的了解。

    如果這位駙馬不想打仗就不會這麼玩命修路,當初在湟州修路時沒人理解是為什麼,後來就都明白了,現在只不過是故技重施。啥時候路修好了,啥時候遼人就該倒霉了,西夏人是怎麼敗的遼國也一樣。

    新軍數量的問題就更不用考慮了,當年只有三千新軍不是照樣打得西夏人找不到北,現在都近萬了,不敢多說,面對十萬遼軍毫不遜色。

    這不光是蔣二郎的想法,新軍中經過涼州戰役的老兵和下級軍官基本都這麼認為。別看大家都沒和遼軍對壘過,但信心滿滿。

    那要是遼軍不止十萬呢?蔣二郎覺得吧,邊關三軍路里不下三十萬禁軍,就算全是酒囊飯袋也能頂三萬人用。

    遼軍總不會真的把禁軍全捨棄,黑了心的和新軍拼命。再說了,禁軍啥成色他心裡有譜,好歹也是禁軍馬絆子出身,沒那麼廢物。

    所以說蔣二郎不擔心打仗的問題,而是擔心戰前的準備。此地不比湟州,那裡是駙馬一個人說了算,山高皇帝遠誰的命令也不用聽。

    但大名府路和三軍路離開封太近了,一旦兩國開戰,他真不信大宋君臣會由著駙馬一個人折騰,必須會有各種旨意下達。

    真要是這樣的話駙馬可就難辦了,抗旨不遵罪過太大。按照大宋禁軍的規矩,開戰之前每位主帥都由皇帝授權使用何種陣型,沒有臨場發揮的自由,否則一旦失敗就得承擔全部罪責。

    聽從指揮吧,新軍的作戰方式哪兒有陣型可言,也沒法和禁軍配合,光是行軍速度一項自己人就得和自己人打起來。

    新軍玩的是快速突進、猛攻猛打,根本不給對方集結人馬的機會。這要是等著禁軍一起走,不光幫不上忙還礙事。萬一讓自己人的潰兵這麼一沖,被敵人靠近,新軍的戰鬥力恐怕還不如訓練有素的廂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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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4 禾大壯與肥田粉(450票加更)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讓蔣二郎憂心忡忡,那就是六皇子延安郡王趙傭。以前在涼州是三位皇子跟著駙馬歷練,雖說也挺新鮮的倒也沒啥毛病。

    可現在就剩一個皇子了,還是公開的,不得不讓人多想。其實多想的也不是他,而是遠在馬尾城的蔣大郎。

    有了順風鏢局和郵政系統,涼州、渭橋鎮、開封、大名府之間的消息往來最長也能做到一個月之內送達,大名府路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甘涼路留守人員的心。他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總盼著哪天收到駙馬的召喚。

    這些人裡也不乏比較了解朝廷規則且心眼靈活的,比如蔣大郎。當他聽說六皇子依舊跟在駙馬身邊之後,很快就給弟弟寫了一封信,把其中的可能性指了出來,同時也表示了很大的擔憂。

    “蔣家叔叔,這裡的白疊子花好像比涼州長勢好。”這位六皇子眼下就在身邊伴騎,也穿著同樣的軍服,戴著同樣的頭盔,騎著同樣的戰馬,唯一的區別就是年紀和身材小一號。

    “噓,侯爺說過不許稱呼太隨便,小心又被宸娘罵。這裡的時令比涼州早了兩旬,還有禾大壯和肥田粉相助,豈有不旺之理。按說河北兩路山少地多、河流縱橫、又不像涼州那般苦寒,若是不打仗收成還能好些許,可惜了。”

    大名府附近耕種的白疊子花確實比涼州長勢好,蔣二郎還少說了幾個原因,除了氣候更暖和、肥料更有效之外,種植技術和土地狀況也很重要。

    去涼州耕種土地的都是流民,其中有好莊稼把式也有二把刀,和內地世代耕種的農民相比平均水平要低一些。另外涼州的地再肥沃也是生地,需要耕種兩年才能養熟,這一點也無法和河北兩路比。

    至於說禾大壯和肥田粉是啥,其實就是硫酸銨和硝酸銨鈣。一聽這名字百分百是洪濤起的,它們源於後世八十年代的一種進口農藥。

    洪濤琢磨著叫硫酸銨或者硝酸銨鈣老百姓根本就听不懂是啥,也太繞嘴,不如弄個通俗易懂的名字方便。

    “姑丈……開國侯真乃神人也,帶兵打仗無人能敵、術數格物堪稱一絕、上天可攬月下海能捉蛟,居然還通農桑。本王這輩子恐怕也學不會了,平白讓宸娘恥笑。”

    趙傭這兩年沒少學習新知識,可是越學越沒底氣。當初剛到湟州的時候張嘴閉嘴就是成為姑丈一樣的人,現在基本不說了,巨大的差距非但沒激起他的鬥志,反而讓理想變得那麼遙遠。

    “嘿嘿嘿,殿下不用妄自菲薄,能從小跟著開國侯耳提面授已經是莫大的造化了,但凡能習得一二就可受用不盡,神仙之術豈能是凡人可以奢望的。下官有三女、三侄女皆入了兒童團,每次見到都讓我這個當爹的無地自容,想來我那遠在馬尾城的哥哥再見到女兒時怕是也不敢認了。”

    這也就是當著皇子的面不好說話太直接,換個旁人蔣二郎肯定要罵回去。想什麼呢,還要把神仙的法術全學會,不怕燒死啊!湊合來點得了,別不知足。

    在這方面他非常有發言權,三個女兒入兒童團已經四五年了,大的明年就可以轉入青年團。兩個小的正在湟州和大名府銀行里實習,張嘴閉嘴就是利率、本息、調控之類的名次,每次父女相聚時都是大眼瞪小眼,沒的可聊。

    最出息的還算小女兒,她跟著王十八學醫,且學的不錯,剛剛十一歲就成了野戰醫院裡的正式大夫,醫好的人不敢說比親爹殺過的多,也是不少了。

    每次自己這個當將軍的跟著女兒去逛街,碰到的百姓全是給女兒行禮問候,背地說起來都沒人叫自己名字,而是蔣大夫的爹。這讓蔣二郎心裡又高興又不是滋味,到底誰是誰的爹啊!

    “本王不求超過開國侯,只要能比宸娘強即可。將來本王娶了她,總不能處處讓娘子壓一頭。”趙傭還惦記著和宸娘劃江而治呢,但總是比不過人家,非常鬱悶。

    “呵呵呵……殿下恐怕娶不了宸娘,她是異族,不可能成為大宋的……不能當王妃。”蔣二郎對這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完全不看好,還差點說漏嘴。

    “本王若是立了戰功,父皇沒準就能應允了,到時候再讓開國侯幫本王求情,父皇最聽姑父的。”趙傭倒是不太發愁這些事兒,他已經有了辦法。

    “那應該能成吧……”蔣二郎不忍心打擊小孩的美好願望,明知道此事沒啥希望也只能附和。

    “嘟嘟嘟……停止前進,注意兩翼警戒,殿下,請跟本官來。”後面突然傳來了短促的銅哨聲,蔣二郎立刻勒住馬韁,帶著趙傭撥轉馬頭向後走去。

    “二郎,本官去田地裡轉轉可否?”銅哨是駙馬車夫吹的,洪濤已經下了車。

    “末將立刻就去安排。”這次出行就是要體察民情,必須要接觸百姓,蔣二郎攔不住只能盡量保證周邊安全。

    “黃蜂,走著,陪本官去地裡轉轉。”既然蔣二郎不反對洪濤就放心了,一邊招呼坐在駕駛座上的黃蜂,一邊拉開車門把兩位假親兵也接了下來。

    馬隊正行進在一大片白疊子花田中間,此時棉株都進入了花鈴期,有些已經開始吐絮,遠看上去綠油油的田地裡露出星星點點的白斑,真談不上好看,但在洪濤眼中比啥薰衣草都美。

    右邊的田埂上有幾個農夫正在忙碌,洪濤直勾勾的走了過去,先是蹲在兩個大瓦罐旁邊看了看,又伸手進去抓出來一把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好像不過癮,舌頭跟著就伸了出來。

    “這位軍爺,此物不能吃,臭的,快放下……”這群人已經引起了田裡農夫的注意,見到有人從瓦罐裡抓東西往嘴裡放,立刻就跑了過來,邊跑邊喊。

    “莫慌,我來幫你家的地把把脈。王億,去車座下面把百寶箱拿來。”農夫自然是靠近不得,被黃蜂攔在了幾步外。洪濤擺了擺手,一邊拿起自己的水壺,一邊在土地上挖了個小坑,倒入清水還用手指攪動。

    待趙傭提著箱子跑過來,洪濤從中拿出幾片淡黃色的小紙條,挨個放入泥水中再提起來。說來也怪,小紙條開始變色了,說黃不黃說粉不粉。

    “這片地是你家的?”等幾個小紙條都變了顏色洪濤才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趙傭的肩膀,順勢把手指上的泥水抹在人家孩子的衣服上。

    “……是俺家的,有府衙發的土地證,還未到秋課,求軍爺再寬限些時日……”

    五十多歲的漢子皮膚黝黑,臉更黑。這些穿得花里胡哨的軍人他見過,當初就是這些軍人拿著賬簿把廟產查抄了。新軍不新軍的老百姓還分不清,只要這些當兵的一出現,他們就覺得是來收稅的。

    “哈,和秋課無關,你家這地種的不對,照此下去明後年的收成得減二三成,三五年後就啥也種不了啦。”

    大名府的百姓在這方面比不上甘涼路,見到官和吏是從骨子裡害怕。洪濤不想去和他們講啥規矩不規矩的,沒用,而是抓起一把土。

    “……軍爺會種地?”漢子沒敢撇嘴,估計心裡早就撇過了。就您那雙手還敢冒充莊稼人,我呸!

    “會種地談不上,但本……我會用肥。你家買的是禾大壯比肥田粉便宜些,但它不是什麼地都可以用。你家這塊地性酸,禾大壯用多了會變成薄田,還容易生蟲害,賣禾大壯的商戶沒有和你講過嗎?”

    這次洪濤沒裝逼,他真不太會種地,可是會說地,理論知識槓槓的。硫酸銨當做化肥使用很不錯,但它有副作用,容易引起土地酸化。在中性或者鹼性土地上用用還沒事兒,原本就是偏酸性土壤再下這麼大劑量就成禍害了。

    化肥這種新事物老百姓還不太了解,還以為像農家肥那樣多點少點無所謂。實際上化肥用不好不光不能對莊稼生長起促進作用,反而會成為禍害。

    在甘涼路和湟州有兒童團辦的農業培訓班,如何種好地也是一門學問。可惜在大名府路暫時無法大面積推行湟州的新政,基層官員的抵觸情緒太強,就算皇帝給自己這些權利,想改變也得耗費幾年時間。

    當初自己讓朱八斤設立商舖專營化肥時已經千叮萬囑強調過這個問題,看來執行的還是不到位,這個大禿頭有點不聽話了。

    “講倒是講了,那麼多誰能記得住,這又不是生病吃藥,會那麼邪乎?”

    黑臉漢子還是不太信,這話要是一位好莊稼把式講的必須琢磨琢磨,可出自一個雙手細皮嫩肉的士兵之口,就不太可信了。

    “爹,買藥的時候人家給了一本書,還讓回家必須按照書上寫的配藥,您就是不聽……”這番對話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也包括另外幾個年輕農夫,終於有明白人站了出來。

    “哎,看看、看看,還是您兒子有見地。這些藥就是我的祖傳秘方,豈能不知道藥理?還是聽您兒子的吧,按照說明書上講的做。您想啊,咱人得了病是不是得照著大夫開的方子吃藥,禾大壯就是給莊稼開的藥,也得照著方子不能胡來。”

    小伙子的話讓洪濤很欣慰,本以為是朱八斤陰奉陽違,現在看來是冤枉那個大光頭了,合算是這個老漢不學無術,自己太經驗主義。

    “俺家無人識字……找人念了聽莫不是要好多錢。”黑臉漢子覺得這番話聽著有點道理,可還是捨不得找人花錢請教。

    “小哥,去,回家把書拿來,我念給你聽,很容易,三遍記不住就抓你爹去修路!”

    洪濤真是好脾氣,乾脆往田埂上一坐,不教會不走了。教授的方式也很有瘋駙馬的風格,蠻不講理,不想學也得學,敢說半個不字讓你家破人亡!

    這戶人家沒敢硬頂,小伙子撒丫子就往家跑,生怕跑慢爹就沒了。教授的過程也不曲折,這玩意根本沒難度,也不用認字,說幾遍就會了。

    洪濤還不白教,寫了一張紙條交給老漢的兒子,讓他把這些禾大壯拿到縣城裡換同價的肥田粉回來用。雖然數量少了些,但肥力足夠用,肥田粉不會酸化土壤,還能改善土壤的酸鹼度。

    可是不能白教,得讓這家人閒下來的時候多給村里人講講禾大壯與肥田粉的使用方法和特點,過些天再回來檢查,如果還有弄錯的依舊要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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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 洛陽鏟





    “那些糖霜一般的東西真是種地用的?”隊伍再次啟程的時候,洪濤藉口巡視田畝方便棄車騎馬,車裡就剩下兩個女人了。特里公主親歷了剛才的一幕,比那位黑臉漢子的疑問還多。

    “是大人造出來的神藥,可以讓莊稼年年大豐收,是不是很厲害!”週一日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好,還會因人而異,一句話就把這件事兒給說清楚了。

    “本宮選的男人當然厲害,再多講講他還有什麼厲害的地方,說對了本宮就去開國侯面前替你多美言幾句。”

    特里公主對莊稼豐收不豐收興趣不大,但開國侯越厲害就證明她的眼光越準,必須值得驕傲。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她已經以開國侯的女人自居了,還不怕別人知道,好事兒為啥要藏著呢。

    “那可太多了,殿下聽本官慢慢道來”週一日也是閒的,沒準也是看這位異國公主挺好玩,權當解悶兒吧。

    有了平坦的驛道,車隊不用太急於趕路,天擦黑時依舊走了100多里路,來到了翼州南宮縣。

    這裡位於河北中部,四周全是平原,還有葫蘆河水系流經,灌溉方便,農業比較發達,地方上相對也比較富裕。

    在縣城西南十里有座廣隆寺,佔地頗大,屋廈連綿,香火很是興旺。可大名府路清查廟產時寺裡的僧人和當地豪紳武力對抗,八十多僧人連同五十多信徒就在山門前被新軍射殺,血流成河。

    幸虧主持和尚沒捲入其中,才沒被徹底罰沒廟產,帶著剩餘的僧眾守著二百多畝田地維持。香火嘛,一去不復返嘍,老百姓認為此地不吉利,都不願意來了。

    可有人樂意來,王七的工程兵臨時指揮部就設在其中,還徵用了多半座寺廟的院子,把大殿改一改就是很好的庫房,既遮風又防潮,專門用來存放從邯鄲運來的水泥。

    不光王七樂意來,這不洪濤也來了,不愧是養父子外加師徒,在很多事兒上脾氣秉性都差不多,全不願意過多接觸朝廷官員,放著縣城不住偏偏願意躲清閒。

    “大人,前面發現了工程兵的暗哨,還請示下。”剛剛能看到遠處黑暗中的一片燈火隊伍就又停了,前行的探馬來報。

    “二里外就有暗哨也算不錯,告知一聲吧,別給老七找麻煩了,他也怪累的。”

    探馬的話有兩層含義,如果洪濤不想告之對方自己來了,那特種兵就會把暗哨拿下,然後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能非常直觀的檢視工程兵總部的工作狀態。

    雖然名叫工程兵,但它的編制、規矩和新軍基本一模一樣,每日也要出操,閒下來還得進行軍事訓練。既然是軍隊,那在日常防衛上面就有硬性要求,一般洪濤出行的時候,都要順便檢查一下。

    “官人,您怎麼突然來了!”不到兩刻鐘王七就來了,穿的整整齊齊,看樣子還沒睡。

    “來看看你是否偷懶,這麼晚了還不睡,點燈熬油的又琢磨什麼呢?”王七本來就高,這幾年再去野外一頓跑,營養又跟得上,洪濤已經得平視他了。

    “學生正為修路的事情發愁呢,官人來了就全解決啦,快去準備熱水!”

    王七個頭高了,臉皮反倒薄了,當著外人不再張嘴閉嘴喊爹爹,而是學著高俅自稱學生。不過對這位養父的習慣還沒忘,愛洗澡,走到哪兒洗到哪兒,在戈壁灘上都要把雪化了沖一衝。

    電影電視里高官泡澡,旁邊伺候的總是小丫鬟啥的,到了王七這裡改了章程,他搬了一張小桌子放到木桶邊上,一邊拿著各種圖紙數據講,一邊幫養父搓背。

    本來洪濤是打算讓周一日充當綠荷的角色,結果讓王七全給攪合了,還不能明說,乾脆也別泡了,湊合涮涮起來吧,和一個大小伙子洗有個毛享受。

    “這是怎麼弄出來的?”到王七的房間,首先引入眼簾的就是桌上一大排泥土標本。它們的形狀讓洪濤非常好奇,全是圓筒狀,鍬把粗細、一尺來長。難道王七把鑽探機都搞出來啦,不太可能啊。

    “用筒鍬打出來的,有了它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以前想看地基土層需要打井,跑了水還容易塌。”王七正在發愁建橋的事情,順手從桌邊拿起一個工具遞了過來。

    “呦呵,這不是洛陽鏟嘛誰發明的!”洪濤讓這個工具嚇了一跳,它雖然和後世的洛陽鏟有點區別,但非常細微,稍微改動改動就是洛陽鏟。難道是有穿越者混入了王七的隊伍,這可是大事兒。

    “說不上誰發明,是當地人祖輩傳下來的”王七被養父的表情嚇了一跳,難道這把鏟子有問題?

    “沒事兒了,本官看著它有點眼熟而已。”經過王七一解釋,洪濤知道又是自己少見多怪。合算洛陽鏟不是後世人發明的,最遲在漢朝就有了,是工匠們用來檢查夯土層質量的一種工具。

    河北這邊平原多石頭少,築城、築堤都要用夯土,當地的匠人都會用這個工具。王七發現之後,用精鋼重新打造了一批,鏟頭加長少許,更適合取土樣。

    “接著說,你要造橋是吧?”確定不是穿越者帶來的後世科技洪濤才算放下心,拿起了圖紙。

    王七接下來要修的路並沒什麼難度,但越往北河流就越多,其中滹沱河、唐河、易水都是大水系,幹流水深且急,動不動就二三百步寬,尋常的石橋、木橋甚至浮橋都有些無能為力。

    如果光把路修好不造橋,渡河的時候還靠擺渡船,那效率可就太差了。一旦趕上豐水期搞不好擺渡船都無法通過,不能滿足新軍的補給要求。

    “光紙上談兵沒用,還是早點休息,明日帶本官去河邊看看。”造橋!這對洪濤來講是個新課題,幾輩子都沒接觸過,自然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但他不想說沒轍,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滹沱河的大名洪濤在後世略有耳聞,緣於他的愛好,釣魚。石家莊附近有幾座大水庫,崗南、黃壁莊都在滹沱河幹流上。這條河好像是發源於山西省北部,一路蜿蜒而下,切斷了太行山脈橫穿河北平原,最終匯於海河入海。

    後世的滹沱河水量減少了很多倍,但有些地方的古河道還依稀可辨。有多寬呢?至少兩公里,不過大部分成了農田,有水的河道不過百十米,甚至還有季節性斷流。

    但宋遼時期的滹沱河真與黃河有一拼,最寬的地方兩公里都不止,且全是河水,窄的地方也有二百多步,換算一下三百米得有了。且水量充沛,泥沙含量多,有些地方已經高於河岸,不得不像黃河一般築造堤壩。

    “這麼寬的大河如何架橋,即便神仙來了也同樣束手無策。”

    勘探這個活兒不像旅遊,本來洪濤沒打算帶女眷,但特里公主不干,非要去看看將來的夫君有多大本事,結果到了河邊,第一個打退堂鼓的就是她。

    “哦,要是本官真把橋造出來呢!”假如只有王七和一干工程兵技術員陪同,洪濤真沒有吹牛的興趣。女人是禍水這句話講的太有道理了,特里公主越說不可能他就越想證明一下自己不比神仙差。

    “任你提出什麼條件本宮都答應了!那要是造不出來呢?”俗話不是說了嘛,許牛逼不許抬槓,特里公主顯然不是個好聽眾,就喜歡抬槓。

    “若是造不出來,本官立刻娶你!”倆槓頭碰到一起,啥賭注都能下。聽得王七和周一日直眼暈,怎麼還惦記著娶遼國公主,這心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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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 滹沱河橫鐵索寒





    “一言為定!老七啊,叫船渡載本官去對岸看看!”洪濤一拍大腿,齊活,就這麼滴了。

    本來還在如何應付這位公主的事兒上為難呢,現在她自己把辦法送上門了。只要這座橋建成,自己讓她幹啥就得乾啥,當然得包括不嫁給自己,理直氣壯嘛!

    乘渡船連人帶馬到了河對岸,再向東西各行了十里路,把滹沱河最窄的一段全部勘察完畢之後,洪濤的臉色趨於鐵青。這個賭打的有點草率,不是賭不贏,而是代價有點高。

    這段的河道兩岸都是淺灘,質地為泥沙淤積,想建造橋墩非常困難。再往西二十里倒是有一段砂石地基的河道,可是這裡的水流太急,還深,修建不是有難度,而是根本不可能。

    “派人去造船廠調人來此建造石舟,讓鑄造廠打造長百米、大腿粗細的鐵鍊二十四根,用車分段拉到這裡連接。再打造手指粗的軟鐵條一併拉過來,有多少要多少。”

    造橋的難度是有點大,可不把這位遼國公主打發走麻煩更大。兩害相較取其輕,思來想去洪濤還是覺得後者更重要一些。

    橋造好了不光能為戰爭服務,還能造福一方百姓,代價高點也值。不就是浪費些鋼鐵嘛,現在自己最不發愁的就是鋼鐵產量,大不了先把王浩那邊的生鐵減點量,也不會太久,幾個月而已。

    “官人是要造鐵索橋!”王七不愧潛心研究建築多年,簡簡單單幾句話就琢磨出來個**不離十。

    “嘿嘿,不錯嘛,連索橋都懂。然也,河水太深無法在河中心建造橋墩,尋常橋樑跨度太大難以搭建,本官認為只有索橋合適。”

    索橋在宋代並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只是大多集中在南方懸崖高聳、水流湍急、跨度不太大的河流上。

    王七能知道這些,就說明他不光埋頭苦幹,還翻閱了不少古代書籍。這是個非常好的習慣,想進步不能光顧眼前,還得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不管先進與否,知道的越多思路就越寬。

    “可此處兩岸皆為黃土,無法固定鐵索……”王七並沒因為被養父誇獎而洋洋得意,臉上的憂慮反而更多了。建鐵索橋除了鐵索要結實之外,還有個必要條件,兩岸得有堅固的岩石用來固定鐵索。

    “不礙事,本官既然能造出石舟,弄點岩石出來也不會難的。”這才是洪濤裝神弄鬼的好機會,要多高深莫測有多高深莫測。

    “官人要用水泥造岩石!”古人可能對混凝土的使用還不是很習慣,能修路、能造船,一到別的項目上又不敢想了,經過洪濤提醒王七終於開竅了。

    “然也……這次不僅僅是水泥,還得加上鐵條籠子,叫做鋼筋混凝土。你且安排人手在兩岸淺水處築壩,光有岩石還不夠,這麼大跨度需要至少兩座橋墩,是個大工程啊。”

    說的挺簡單,其實真幹起來一點都不容易。在鬆軟的河床上建造兩座堅固的橋墩,缺少大型施工機械,築壩和挖掘工作全得靠人力。

    在滹沱河邊這一個月時間,特里公主對開國侯王詵的感官又加深了一層。原本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很有本事,現在她認為這個男人有點恐怖。

    他能讓泥土變成堅硬的石頭,比石頭還硬,裡面還有用鋼條編的網子。徹底凝固之後,用大錘掄圓了砸也分毫不損。

    有了這種法術,被土壩圍住並吸乾了水的河床被深挖出一個大坑,一層一層的鋼筋混凝土基座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增長。等它們超出河水五丈時,橋墩就算造好了。

    兩座橋墩相距七十步,上面要固定八根大腿粗細的鐵鍊,再在鐵鍊上鋪設木板並用鋼釘固定,就是一座橋的主體。

    從橋墩到河岸還有六十步左右的距離,也是用這種方式建造,等於是把三座鐵索橋連在了一起。建成之後要是合用,還會馬上在易水河開工第二座,徹底解決這兩條大河阻斷道路的問題。

    “二郎,回去之後提醒苗魁,讓他盡快派人到此駐守。還要帶上工兵,趁早用多餘的鐵鍊試驗需多少藥量才能炸斷。將來萬一有不測就炸斷一側的鐵鍊,再用攻城弩封鎖,至少能拖一兩個月時間。此處不比湟州,大部隊想砍樹造船渡河很不容易。”

    在大部分人眼裡滹沱河鐵索橋只是座橋,再高科技也就交通方便而已。但在洪濤眼裡它還是個大坑,戰略大坑。利用好了不光可以阻敵,還能當成圈套用來誘敵深入圍爾殲之。

    “這麼好的橋炸了豈不可惜……”蔣二郎看著岸邊堆放的鐵鍊,真捨不得啊。一個鐵環就一百多斤,都是上好的碳鋼,稍加捶打就能用來做刀劍,鋒利無比且堅韌。

    “又不是都給炸了,只斷幾根鐵鍊,想接還能接上,費幾日功夫而已。去準備準備,出來不少日子了,府城不能老不管,該回去了”主意出完,第一座橋墩的基礎也打上了,洪濤立馬就要開溜。

    幹活兒不是他的長項,這裡已經成了大工地,半個月內調來三千多工程兵和民夫,亂糟糟的不安全。也沒人有功夫再聽自己瞎叨叨,英雄無用武之地,還是回造船廠看看第一批遠航的孩子們成績如何吧。

    時隔一個月再次回到黃河大堤,眼前的景色又有變化。原本躺在岸邊的船體龍骨已經被一片片厚木板覆蓋,看起來不再顯得散亂,大致的形狀也有了,一艘下寬上窄的怪船。

    不遠處還有比怪船更怪異的東西,一個黑乎乎的大球漂浮在半空中,大球下面還有人爬上爬下,遠遠望去很嚇人。

    反正把特里公主嚇得夠嗆,直呼神仙下凡了,死活不肯靠近,還拉著洪濤的袖子也不打算讓自己的男人靠近。

    “看看,是神仙嗎?他們要是神仙本官就是神仙頭子。小心點你的腿,別走太快,本官還有事情要忙,自己去轉轉吧。”

    洪濤沒廢話,一把抄起公主的身體橫抱在胸前大步走了過去,直到能看清熱氣球下面的繩梯才把人放了下來,再從黃蜂手裡接過拐杖往公主腋下一塞,像哄小孩子般拍了拍人家的腦袋,轉身下了大堤向船廠走去。

    特里公主恐怕都不知道王詵走了,脖子都快仰斷了,死死的盯著頭上那個大黑球,眼珠子半點不敢錯,腦袋裡估計正人神交戰呢。

    和她一樣懷有各種疑問的還有不少人,可惜他們都沒有靠近觀察的機會,只能遠遠站在大堤下面圍觀。

    自打這個大黑球突然出現之後,大名府城附近的百姓就炸了鍋,頭幾天是嚇得不敢靠近,後面改成了蜂擁而至,要沒有新軍攔著肯定得把香案擺到大球下面去。

    洪濤讓新軍把熱氣球升起來真不是裝神弄鬼,以他的雞賊性格,既然造出來了總得有點用,不能浪費。可干嘛用呢,他打算當做新軍的瞭望哨。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熱氣球配望遠鏡,必須比誰看的都遠。

    和訓練水手一樣,下海不容易上天更難。不管是新軍還是特種兵,爬上千米的山峰沒問題,可一說上熱氣球就暈。這種反應沒轍,只能靠訓練慢慢消除。

    於是這顆熱氣球就成了新軍的又一個訓練項目,每天都有一都士兵綁著熱氣球上垂下來的繩子挨個爬。光爬上去還不成,得清晰準確的用旗語向下面匯報兩里外大堤上豎著的兩排草人有多少個,才可以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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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8 遲遲未歸





    “小老兒見過侯爺……”剛走下河堤,第一個跑過來的就是黃老爹。

    這個老頭越來越懂禮節了,恭恭敬敬深揖之後垂頭站在一邊等待吩咐,身上半點之前的粗鄙感覺都沒有,配上同樣的新軍作訓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工坊裡的老工匠。

    讓他有如此大變化的除了衣服之外,主要還是各工坊工匠之間的傳幫帶作用。造新式大海船是綜合技術的體現,光靠船匠和木作無法完成,需要所有工坊的工匠湊在一起合作。

    通過這些接觸,黃家和他們帶來的船匠很快就融入了體系中,速度不是一般快。尤其是家裡的小輩兒,已經開始跟著工坊里辦的識字班上課,能這麼快意識到新知識的重要性就是很大的進步。

    這些進步真不是憑空而來的,也不是聽了其他工匠的話,而是這艘大海船的功勞。一艘還未建成的船就讓黃家從上到下意識到不認字、不會術數幾何有多難。

    所有工序都配著圖紙,目前這些圖紙黃家人還看不懂,需要洪濤親自講解。平日里還得配上幾個兒童團的孩子,有忘了或者搞不清的數據再由孩子們解答。

    不管龍骨拼接、桅杆製造、舵輪傳動、帶孔舵板、艏艉樓結構,還是船艙的肋條、船板接合、減搖鰭安裝,都是宋朝船匠從來沒接觸過的新技術。

    做為合格的工匠,黃家是一門心思的要學會,還得變成自家的絕技。既然是自家絕技,怎麼能總靠別人指點呢。所以學習的熱情是自發的,沒人逼著,不讓學都不樂意。

    “出海的船還沒回來,會不會出問題?”洪濤不是來看熱氣球訓練效果,也不是檢查造船質量,回到大名府他才知道兩艘訓練船未歸,立馬就慌了。

    按照計劃,這兩艘船返航的時間是兩旬到一個月之間,風向合適就快幾天,風向不合適就慢幾天。可已經快四十天了它們依舊不見踪影,這要是出了啥問題,猶太水手倒不是太心疼,宸娘和那些兒童團的孩子真捨不得。

    “侯爺放心,蒲家水手的本事老漢見過,他們在南洋跑過,這點小風浪不礙事。侯爺的船也是一頂一的牢固,沒有兩艘一起出問題的道理。想來是有啥事兒耽擱了,老漢見慣了跑海陸的,別說差十天半拉月,三五個月也是常事兒。”

    黃老爹在這方面比洪濤鎮定的多,俗話說關心則亂,他和船上的人沒有太多關聯,看問題的角度反倒更客觀。

    “嗯,也對,那就再等等。走,您陪我上船看看,這艘入冬之前可能完工?”洪濤也不是婆婆媽媽感情太豐富的人,別說是養女養子,就算親生兒女在船上該放下也能放下。

    黃老爹說的沒錯,猶太水手的技能和經驗絕對沒問題,宸娘和王家族侄的導航術也肯定沒問題,船隻質量更沒問題,那就別瞎擔心了,干點正事兒吧。

    “包在老漢身上,侯爺放心,船要是造不好,老漢一頭鑽冰窟窿裡!咳咳咳……”黃老爹把胸脯拍得咚咚響,可畢竟年紀大了,震動了心肺,差點沒喘過氣來。

    “千萬別,人在明年還能造,人沒了船也就沒了。本官看這條船也用不上那麼多人手,不如把另外兩條船的龍骨也下了吧,凍上一冬天還能讓木料更緊實。”

    船造的還算不錯,有些細節處理的還不盡如人意,但沒關係,不影響正常使用,只會減少使用壽命。第一艘船不能要求太高,造成這樣已經非常不錯了。

    等第二艘、第三艘船造完,這百十號人就是北宋最頂尖的船匠。不用繼續教,他們自己就能琢磨著造出更大的海船。

    技術這玩意和人的貪婪一樣是沒有止境的,一山望著一山高,總想翻過去看看前面還有啥,哪怕一代人沒成功,下一代人依舊會繼續攀登。

    這不是一兩個人的行為,一百多人啊,將來散出去就是幾十個火種,就算自己想把他們都熄滅,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朝廷更攔不住。

    “要得、要得,這些木料陰乾的時候還短,多涼涼也使得。就是帆到現在還沒著落,要不老漢回一趟明州,多花幾個錢找最好的作坊,年底之前還能趕趟兒。”

    多幹活兒黃老爹不愁,現在匠人們心氣正高,馬上給第二艘、第三艘船下料正好可以讓手藝再熟練熟練。但是這艘船造好了也無法下水,因為它沒有帆,帆船帆船,沒帆就沒船。

    “這事兒您老放心,本官已經找好了作坊。咱的船是大宋獨一號,帆也是獨一號,別人造不了。這裡有您盯著本官放心,但也不要太累,船以後還有的是,不要急於一時,累壞了身體得不償失。”

    船帆確實重要,但這事兒已經解決了。王二一個多月之前就來信報告,涼州棉紡廠已經造好了三種傳說中的帆布,每樣先做三套。

    只待這邊給了確切消息再繼續生產,如果都不合適那也沒轍,光憑一封信幾百字的描述就想要成品,難度可想而知。

    其實王二想多了,帆布的替代品洪濤已經找好了。制皮作坊的格朗名義上是在做第二個熱氣球,其實他縫製的是小牛皮船帆,假如涼州的帆布都不適用那就上皮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沒有這個把握洪濤是不會把海船納入未來戰爭計劃的,只是這件事兒不能和外人說,那樣會有損自己在工匠眼中的高大形象。

    聲望這個玩意看不見摸不到,可在有些時候特別的好用。比如說現在的自己,就是工匠們眼中的老天爺,說一不二,誰敢質疑誰就是大逆不道。

    不用等自己處置,他們的父兄、師徒就會站出來先大義滅親。不敢說直接打死也好受不了,以後在工坊裡還是臭狗屎,沒人樂意搭理,更摸不到好工作。

    洪濤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影響一部分工匠的創造力,但就目前而言他們的創造性沒有穩定性重要。待到解決了北伐這件事兒之後,回過頭來再慢慢調整規則不遲。

    “王詵,能不能帶本宮也去你造的熱氣球上看看,就看一眼……只是得由你背著,本宮不要其他人!”上了車,還瘸著一條腿的特裡公主又不安生了,指著遠處的大黑球滿眼都是期待。

    “若不讓上是不是還要絕食?”週一日已經回府衙辦公了,沒有跟著來視察船廠,車廂裡只有兩個人,洪濤乾脆就一屁股坐在了特里身邊,還靠得很近。

    “……你們男人都是角鹿,眼中只有母鹿。我不絕食,晚上你想來就來,這樣可以上熱氣球嗎?”特里公主絲毫沒閃避,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揭露了男人的本質,還痛快的答應了更本質的事兒。

    “殿下就不怕本官始亂終棄?”本來想逗逗人家,結果被反將一軍,洪濤還想挽回點面子。

    “被男人拋棄的契丹女人不會哭泣,她們會用短刀殺死競爭者把男人奪回來。週簽判打不過我,除非你幫她!”可惜第二局交鋒洪濤還是輸了,特里不是口花花,說得那麼自然那麼認真。

    “殿下怎麼知道本官喜歡週簽判,她和你說的?”洪濤不打算再去逗這位彪悍的公主了,由於生活習慣的不同,自己認為很難的事兒她卻認為很簡單,根本佔不到便宜,哪怕是嘴上的。

    “草原上的鹿、馬、牛羊和狼都是如此,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該交配。人和它們一樣,週簽判是南朝女人,她不會說,只會傻傻的等著。”

    特里公主的回答還是那麼返璞歸真,乍一聽好像很粗俗,仔細琢磨琢磨滿滿全是哲理。不同生活環境創造出不同的思維模式,比如猶太人、吐蕃人、漢人,很難說誰的好誰的壞,用殊途同歸來形容更恰當。

    “那殿下以為本官把周大人也收在身邊如何,不會拿刀捅了她吧!”

    洪濤還真想和這位契丹公主好好溝通溝通,雖然自己沒打算娶她,但還要相處一段時間,互相了解多點就能少一些麻煩,尤其是動不動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誤會。

    “神姑為本宮占卜過,將來可以生四個兒子,只要你能給我兒子和其他兒子相同的地位,我就不殺了她!”有些人是生來彪悍,特里公主的每句話都離不開生死,她就是這樣的人。

    “今日晚了,明日再上熱氣球。現在還是聊聊晚上吃什麼吧,想吃涮羊肉不?”洪濤算是服了,這個話題打住,換個公主喜聞樂見的。

    “好啊,還有甜蒜,我要一壇!”特里公主的飲食習慣也非常獨特,她不喜歡吃米飯、饅頭、包子,尤其討厭餃子,但對烤肉和涮肉情有獨鍾。

    最最中意的就是涮羊肉加糖蒜,一個人能吃四五斤羊肉片和十幾頭糖蒜。但洪濤平時很不願意給她吃糖蒜,因為她不喜歡刷牙,一張嘴就是隔夜的大蒜味兒,倍儿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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