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26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9
499 冬天的狼





    但是吧,宸娘的變化好像有點太大了,完全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躍升成了有點小思想的青年人,讓洪濤總覺得不太習慣。

    尤其是她那一雙綠油油的大眼睛,有事沒事兒就在一旁偷偷觀察自己,害得差點睡不著覺,生怕這孩子半夜起來咬自己脖子一口。

    最讓洪濤發愁的就是她對朝鮮半島太上心了,一回來就把自己畫的地圖翻了出來,沒事就趴在桌上寫寫划划,全是如何進軍遼國,然後取道渤海灣進入朝鮮半島的方案。

    在這一點上她可能和遠在開封城的神宗皇帝有一拼,甚至有過之。神宗估計也沒想那麼遠,他只是想把幽雲十六州搶回來,而宸娘則是琢磨著如何一直打到鴨綠江南岸。

    “這個探出去的腦袋是京東東路,官人可曾去過?”

    說到走海路,宸娘立刻就把目光瞄準了山東半島。顯然她也曾考慮過這裡,但是由於地圖上只有個大致的輪廓,其餘全是空白,她也搞不清這裡應該有什麼。

    “額,還不曾去過……”洪濤本來想說去過,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照宸娘這個認真勁兒,自己只要說去過,她就得問為何地圖上是空白的。山東半島上現在有多少州府自己都不清楚,這個瞎話根本沒法編,還是實話實說吧。

    “春天讓三娘帶我去看看,順便幫官人把地圖補全好不好?”宸娘對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打算親自去探探虛實。

    “我說孩子啊,不用這麼急,你才九歲而已,即便真當女王怎麼也得成年吧,年歲太小無法服眾,更指揮不了你那些比猴兒還精的族人。聽官人的話,這些事兒都不用考慮,官人會處理的。你只需好好長身體、好好學本領,將來一旦去了大海另一邊,可就沒有官人和哥哥姐姐們幫忙了,全得靠你一人支應,愁人的事兒一天多似一天。看看官人的頭髮,這幾年都累白了,還僅僅是個甘涼路經略安撫使而已,稱王稱霸遠比你想得麻煩的多,還得從長計議。”

    宸娘的心情洪濤可以理解,出去見識半年,她可能知道了世道的艱苦、生活的不易,更有危機感了。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跑,那會摔大跟頭滴。

    而且自己也不確定那些猶太人會不會尊宸娘為王,還是只打算找個幌子用來聚集族人。所以現在聊朝鮮半島的事兒太早,根本沒意義。

    “……那官人教宸娘如何行軍打仗,我要像大姐一樣替官人衝鋒陷陣,長大之後做個大將軍!”

    被養父否決了自己的打算,宸娘也不失望,轉而又開始琢磨學習軍事技能。此時的她就像是塊乾海綿,凡是和她當女王有關的技能都想學。

    “哎,這事兒本官倒是能滿足。但當將軍得有盔甲,以前的肯定穿不下了,趕緊去找你王爺爺,讓他打造一副真正的甲胄,別再用小孩子的玩具糊弄我們未來的大將軍了。順便也給那三個小跟班做一套,省得他們再來煩我。”

    攻略朝鮮半島有點早,但學習軍事技能可以馬上行動,就算宸娘不提這件事兒洪濤也在琢磨是不是該向東有點行動了。

    自己佔據涼州兩年有餘,西夏人從沒來騷擾過,甚至連成規模的偵查部隊都沒有發現。他們真的偃旗息鼓了?洪濤是真不信。

    古人云,咬人的狗不吠!古人又云,蔫人出豹子!越是不聲不響的敵人越得盯緊了,千萬不能大意。

    西夏人不來,洪濤覺得自己有義務過去看看他們在幹嘛,是不是有了新的武器和作戰方式,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理由嘛,太好找了,比如拓荒民的馬群走失,做為甘涼路軍政長官必須安民如子,自己兒子的馬都跑了,我帶兵去過找找過份嗎?

    你要說我帶多了,那也好解釋。本官殺了你們那麼多人,帶少了敢去嗎?至於說朝廷會怎麼想,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如果自己悄無聲息的在甘涼路發展他們也不會少想一點兒。

    皇帝那兒就更好交代了,您的妹夫正帶著您的兒子體驗什麼叫真正的兩國交鋒呢,不打西夏人打誰?

    現在從肅州以西二百里到涼州以東二百里,整整一千多里地全沒敵人,總不能帶著皇子向北穿越冬天的大沙漠,然後去折騰韃靼人吧。

    兩千新軍和三百特種兵,這就是洪濤東征的全部兵力。再多他也拿不出來了,八千兵力聽著不少,肅州王大佔了三千,甘州也得放一千,再加上烏鞘嶺的二百守軍,涼州真正的兵力只有三千出頭,多一半還是今年春天剛入伍的新兵,一次真正的戰場都沒上過。

    洪濤帶走的二千人裡就有三分之一是新兵,趁著機會也得讓他們見見血,光在家裡訓練,練的再好也是枉然。

    另外還有三百多新軍是不能動的,他們需要駐守三十多座烽火台,每個台駐紮五名新軍和十匹戰馬,一個月一輪換。

    這些烽火台大部分全是這兩年新建的,西起肅州、北至石羊河下游大漠邊緣、東到甘涼路與西夏的邊境。它們的作用只有一個,預警。

    用烽火台預警古而有之,到了洪濤這裡也無法免俗,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快的預警方式了。這些烽火台相距三十里,白天用煙晚上看火,一晝夜可以把警報傳遞兩千里遠。

    以甘涼路的面積,任何一個點出現問題,涼州都能在六個時辰內接到消息,算上做出反應的時間不超過十個時辰。

    這種速度在沒有電報的古代已經算非常非常快的了,只要守軍能堅持二十個時辰不被攻陷,援軍就會趕到。

    按照目前周邊各國的戰鬥力,洪濤覺得只要地形不太複雜、氣候不太惡劣,五千左右的新軍就能把任何來犯之敵擊潰,能留下多少得看對方跑的快不快。

    對於帥司大人沒災沒禍的要帶兵東進,涼州城裡沒一個人表示反對。這位帥司大人是屬雪狐的,天一暖和就老實,幹的基本都是正事;天一冷就兩眼冒光,除了折騰就是搗亂。全涼州軍民一入冬就要進入三防時間,防雪、防風、防狼群。

    這裡的狼群不是指大自然的草原狼,它們都快被拓荒民殺乾淨了,就算還有殘部,也不敢再進入涼州附近活動。

    老百姓嘴中的狼群是指帥司大人和他身邊的那群孩子。只要這位大人能在冬天離開,不管去幹啥大家都不會反對,還得歡送。打仗就更不用擔心了,天煞星最拿手的就是殺人。

    這次出征的隊伍裡多了三個穿著縮小版甲胄的小男孩,新軍們對帥司大人帶著孩子上戰場也習以為常了。可皇子們沒這麼淡定,這可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興奮、忐忑、好奇、畏懼,反正幾十種情緒全都攪合在了一起,自己都分不清。

    “本王長大之後也要做姑丈一樣的大將軍!”再看到滿城軍將和沿途的拓荒民全都自發出來歡送,趙傭激動得直哆嗦,忍不住從車廂里站起身,衝著百姓們揮手致意,很有點御駕親征的感覺。

    “你快拉倒吧,這都是一群白眼狼,巴不得咱們開春之前全別回來。”

    洪濤非常明白大家對自己的看法,但就是改不了。你說大冬天的全窩在屋子裡待著有什麼意思,自己不過是號召並帶頭進行冰雪運動,咋就那麼招人恨呢。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9
500 頂風冒雪





    其實為什麼洪濤心裡也清楚,自己是吃飽了沒事兒乾,再帶著一群同樣吃飽了閒的蛋疼的孩子。可很多拓荒民人家活計不忙的時候依舊每天兩頓飯,哪兒有剩餘的體力出來運動。溫度低是最消耗身體熱量的,多活動兩刻鐘肚子裡就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可洪濤就是假裝不知道,他是成心的,看不慣拓荒民把糧食都存起來捨不得吃捨不得換錢花的習慣,千方百計的折騰人家,希望大家都能改變一下生活觀念,能掙能花才能推動地方經濟發展嘛。

    當然了,這個想法和誰都不能講,一旦傳出去自己的名聲可就真壞了。老百姓就怕官府總盯著自己的錢袋子和糧倉,在這一點上他們是深受其害,輕易不會轉變的。

    所以冬日里的大禍害這個名頭洪濤就得頂著,好在百姓們嘴下留德,沒把自己形容成草原上最不招人待見的大耗子,說明還是部分認同自己的嘛,夫復何求!

    涼州別看地處邊陲,但它可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據說從西周時期這裡就叫涼州。但當時是西戎的地盤,只有一州之名並沒有城。直到東周末年烏孫人才在這裡建造了一個聚居點,稱作赤烏鎮,應該就是涼州城的雛形。

    真正能稱得上城的還要到西漢初期,匈奴人在烏孫人和月氏人聚居點的基礎上築了姑臧和休屠兩座城,其名皆取於西南三十里的姑臧山。

    此山是祁連山脈的一支,狀如蓮花,被當地少數民族稱為蓮花山。山上有建於漢朝的兩座佛教寺院,接引寺和蓮花山寺,在西夏人統治時期香火很旺。

    但自打洪濤攻下涼州城,就把寺內的和尚全當戰俘抓了,一律扔到礦山挖礦,讓他們用實際行動造福凡人,別光當口販子。要不是寺院太高路不好走,估計也得給拆了當建築材料。

    什麼保護文物古蹟的事兒他壓根兒沒往心裡去,要保護的話把開封城想辦法保留下來,裡面各種各樣的建築都有,規制比接引寺和蓮花山寺高的多,何必捨本逐末呢。

    任何東西只有被破壞到非常稀少時才需要保護,遍地都是的時候根本沒有特殊價值。這就叫別用後世的眼光看待古代問題,那樣非常可笑。

    涼州最輝煌的時期還是漢朝,當時這裡是漢朝十三刺史之一,涼州刺史。為了長治久安,漢朝還在附近建立了漢長城,其中一段就在涼州城北,向東西兩個方向綿延。

    不過歷經幾百年歲月滄桑,很多漢長城都坍塌了。它們也不像明長城那樣沿著山勢盤旋而上,大多建在比較平緩的地區,所以就成了一段一段的土埂子。除了緬懷一下當年農耕王朝強大的堆土能力之外,已經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

    其實真正和西夏實際統治地區接壤的不是甘涼路,而是東邊的秦鳳路。戰後,東起零波山、西至濟桑城、北面直達大漠的這片區域都劃歸秦鳳路管轄,甘涼路的東側邊界和秦鳳路接壤,並不直接面對西夏新成立的應理軍司。

    不過吧,秦鳳路和甘涼路北面都是大漠,那里以前也是西夏領土,現在則成了三不管地區。雙方誰也沒有能力統御大漠,更不會派兵進去駐紮,從理論上講應該還屬於西夏政府,但他們也沒有實際佔領。

    洪濤的出兵計劃很簡單,就是順著烽火台一直走到甘涼路和秦鳳路最北端,繞過秦鳳路修築的邊防寨堡,順著大漠邊緣地帶偷偷摸摸的向東靠近目前西夏最西邊的邊防要塞沙陀城,大概距離四百多里路。

    但這四百多里路和去甘州的四百多里路有本質區別,它一半的行程要在大漠中,沒有路,甚至連地標都沒有。行軍速度慢不說,稍不留神弄錯了方向真有可能全軍覆沒。

    冬天的草原就已經很恐怖了,大漠更甚。只要一起風,連雪花帶沙塵漫天飛舞、遮天蔽日。趕上此等天氣,饒是洪濤有六分儀照樣無計可施,只能原地用箱車圍成車陣,等待天氣好轉。

    幸好新軍的輜重補給相對簡單方便,裝備也更適合冬季,不用怕凍死、餓死、喝死,但罪一點都不少受,還沒走出大漠呢,三位皇子的手、耳朵就被凍傷了。

    倒不是他們的保暖裝備不好,而是孩子們沒見過大漠,更沒見過冬天的大漠,玩起來沒夠。折騰熱了就摘掉帽子和手套,說也沒用。洪濤沒別的辦法,只能惡治。不聽話是吧?讓你們嚐嚐凍傷的滋味,看下回還敢不敢了。

    但也不是一丁點樂趣都沒有,冬天的沙漠邊緣地帶動物也不少,比如野驢、野駱駝、野馬和鹿,像狐狸、狼、獾子、野豬、老鷹什麼的也很常見。

    那種滿地鑽洞,被騎兵恨之入骨的草原鼠更是隨處可見,有時候它們會從你帳篷下面鑽出來,看看上面這個能遮風避雪的玩意到底是什麼,順便再把你的襪子、衣服咬個洞,臨走還會帶點能吃的東西。

    騎著馬圍捕狐狸和狼、拿著行軍鍬滿地挖老鼠洞就是三位皇子最喜歡的娛樂項目。活抓老鼠之後,他們會在宸娘的帶領下把幾隻活老鼠尾巴綁在一起,用一根木棍固定在荒野上。

    然後四個人披著白色的斗篷趴在防水布上,用雪把痕跡和身體全蓋住,毫無聲息的潛伏起來,等待天上的老鷹下來抓老鼠。

    這種抓捕老鷹的方式就是宸娘在駝隊里和蕃人特種兵學的,除此之外她還學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這到讓洪濤比較開心。

    只要它敢下來,地面上就會彈起一張大網,這只天空之王立馬成了平陽之虎,被四個孩子折騰好幾天,然後活活氣死完事。

    新軍裡有蕃人士兵會熬鷹,不過那種活兒不適合在行軍途中乾,而且成年鷹也不適合當做孩子的玩具,見識見識就得了。

    “大人,前面十里有個西夏人的寨堡,看樣子有百十人。”十天后,洪濤的遠征軍終於慢吞吞的抵達了沙陀城以西五十里左右,突前的蔣二郎也發現了敵情。

    “周圍有遊騎嗎?”冬天進攻,要的就是突然性,即便是土生土長的游牧民族也很少在冬季大範圍活動,太危險。所以洪濤關心的不是對方有多少兵力,而是能不能全殲。

    “應該沒有,附近也沒發現牧人的痕跡,看樣子這一片地區都被清空了。”蔣二郎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偵察兵,不用上司多說就知道該留意什麼。

    “紮營,後半夜再帶人上去,必須保證一個不漏。”沒遊騎就更好辦了,不光要冬季作戰,還得玩夜戰,看你們怕不怕!

    後半夜,吃飽喝足的新軍士兵掀開暖融融的睡袋,穿好羊絨衣褲、套上羊皮外衣,再戴上盔甲,一個個和圓球般的從帳篷裡鑽了出來,一邊列隊一邊從背包裡掏出一塊白色的棉布。

    連頭盔帶身體,全都包裹了進去。然後,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雪原中,不是離的太近,根本發現不了這些白色的幽靈。

    說起白色的棉布,這就是涼州棉紡廠的第一批成品布。大部分都提供給新軍使用,市面上還沒有銷售。

    有了氯氣的幫助,棉布的成色就好多了,看上去比常見的麻布要白好多,質地更軟和也更容易上色。產量嘛,比羊毛織物稍高,因為棉紡廠是新建的,直接用上了黃氏紡車,棉紗的產量大,棉布的產量自然也高。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0
501 第一次沒了





    估計經過一冬天的生產,到了明年開春涼州棉布就會正式投放市場,成為一項新的特產。而它的售價為450錢一匹,基本和麻布主產區成都府持平,走的是平民路線,銷售前景應該很不錯。

    促進社也是這麼預估的,她們和湟州銀行貸了一筆款,派人去京兆府和開封城開店,專門銷售涼州的毛紡品和棉布。同時也是王十郵政系統的交通站,連運輸途徑都一併給解決了。

    洪濤既然把棉布銷售交給了促進社就不再過問這件事兒,好不好到時候看財務報表一目了然。

    他比較發愁的是織機問題,這些棉布古人看著挺不錯,可是在他眼裡還太粗糙,當外衣穿沒問題,做內衣就差點意思了。

    如何提高棉布的織造技術,這不是他能左右的,還得靠黃懷安那樣的匠人來解決。好在時間還有的是,只要能盈利就會有無數人削尖了腦袋去做這件事兒,攔都攔不住,根本不用自己著急。

    和棉紡廠相比,今年種植了白疊子花的拓荒民可算收穫滿滿。這玩意不太難種,有了土尿素和土鉀肥,再配上原料來源豐富的牛羊糞便漚肥,棉花的產量很不錯。第一年種植平均畝產就能達到二石多,也就是200多宋斤。

    江浙地區的水稻產量也不過如此,西北地區各種穀物的平均畝產還不到二石。這樣一算種白疊子花可比種糧食划算多了,它的收購價幾乎是穀物的兩倍,與新稻米基本持平。

    洪濤覺得吧,等到明年化工廠能少量提供硫酸銨化肥之後,配合農家肥使用,棉花的畝產還得提高不少,抗病蟲害的能力也會加強。

    只等棉紡廠把織機問題一解決就可以第四次分配拓荒田了,讓棉布的產量再上一個新台階,真真正正的成為甘涼路的拳頭產品。

    為什麼不馬上就擴建棉紡廠增加織機數量,這不也能提高棉布產量嗎?回答是不成,因為甘涼路沒有那麼多人口,也就沒有足夠的勞動力。

    這個問題短時間內是無法得到根本解決的,大量吸收內地的流民肯定不成,只能從提高生產力水平上下手。依舊還用這麼多勞動力,但通過科技進步增加單位創造力,殊途同歸。

    “我說你們幾個能不能消停點?怎麼到了戰場上還如此任性!”

    士兵在白斗篷的掩護下從南北逐漸向中間那座木頭寨堡合攏,此時洪濤帶著三位皇子跟在隊尾,一邊走一邊聽見身後唧唧索索的說話聲,四個小傢伙又掐上了。

    “他們說官人以多欺少還用偷偷摸摸的行徑,不夠光明磊落!”宸娘的小報告立刻打了上來,她不是在和三位皇子拌嘴,而是給養父正名呢。

    “光明磊落是給別人看的,認識那幾位給你們抓狐狸的大哥哥嗎?如果非要光明磊落,他們就有可能被西夏人的弓箭射死,換做你們該如何選擇?是放棄虛名保全他們的生命,還是為了名聲犧牲他們的性命?”

    洪濤揮手示意周圍的特種兵原地蹲下,然後把三位皇子叫到身邊開始上課。進攻的事兒有沒有自己都一樣,或者說自己不在訛力命更好指揮,上課才是此行的重點。教導出一位知冷暖、曉事理、明黑白、通古今的好皇帝,比訓練十萬新軍還划算。

    “那……那經議裡講的有錯嗎?”趙傭讀的書最多,他在來湟州之前已經有了老師,還是位大儒,所學的東西往往會和目前的現實衝突。

    “沒有錯,但那些書是教你如何做個萬人敬仰的好皇帝,並不是教你做衝鋒陷陣大將軍用的。當皇帝必須要品格高尚,把卑劣的一面全藏起來,讓好的一面展現在百姓面前。但打仗的時候就得反過來,對待敵人要像嚴冬般殘酷無情,怎麼方便怎麼來。”

    “多讀書是好事兒,但一定要懂得什麼時候該用那本書裡的知識,不能用錯,用錯了還不如不讀。姑丈不想教你們如何當大將軍,但你們一定要懂什麼才是合格的大將軍。以後不管是誰管理國家,都不怕下面的人哄騙咱。壞事兒讓臣子去幹,他們幹的越多皇帝就越好控制。敢不服從,隨便拿出一件事兒這位大臣就得身敗名裂,而皇帝依舊是乾淨的,明白了不?”

    對錯這個問題洪濤一直都沒給出定論,也不想給定論。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對錯的標準都是不一樣的,將軍認為對的事兒皇帝說不定就認為是錯。所以說皇子們該學的不是如何區分對錯,而是如何盡可能多的了解不同的對錯。

    法制這個東西洪濤不能給皇子們多講,因為法制就是用來限制權力的。這要是傳到神宗皇帝耳朵裡,不是謀逆也是謀逆了,甚至比謀逆還厲害,這是在挖皇家的根兒啊。

    “……本王不太明白……”這些道理對於一個八歲小孩來講確實不容易理解,即便宸娘也一樣。只是她從小就接觸這套東西,不覺得奇怪而已。

    “不明白沒關係,記住姑丈的話,以後碰上類似問題就拿出來琢磨琢磨,早晚有明白的那一天。來,我們再往前湊湊,看看將士們是如何為國奮戰的。”

    眼看隊伍越走越遠,大半夜的肉眼所及範圍不過幾百米,再講下去此行的主要目的就落空了。講課只是點綴,重要的是讓皇子們親眼所見,讓他們記住一輩子。

    可惜的是皇子們沒怎麼看到將士為國浴血奮戰的場面,光見到他們用弩箭像射兔子一樣射殺柵欄裡的人影了。

    這種場面也不讓多看,四百多名新軍戰士圍著寨堡射了一刻鐘,裡面一個人也沒衝出來。等沒人再往外沖之後,新軍戰士用粗繩子把木柵欄拉住,牽過來十幾匹駱駝,直接就把寨牆給拽躺下了。然後舉著盾牌的新軍組成一條戰線慢慢向裡壓迫,後面跟著幾排弩手,有活物就射。

    戰鬥過程就這麼枯燥乏味,寨堡裡的烽火自始至終也沒點起來,早被特種兵摸上去佔領了,誰敢往上爬,下面的幾具攻城弩就招呼誰。

    八十一具屍體,十二個傷兵,這就是夜襲的全部成果。新軍無一傷亡,大多數敵人都是被射死在營房門口的,基本沒遇到有質量的抵抗。

    “想不想試試親手殺人的滋味?姑丈先說明一下,這不是當皇帝的必修課,殺不殺都不會受到責怪。”這十二名俘虜洪濤也不想帶著,路途太遠帶不回去。但也不能白白殺掉,總得有點收穫。

    “官人不會責怪,可我們會,不敢殺敵的人在兒童團裡需要天天打掃廁所,給其他人洗衣服,我更看不起他們!”

    洪濤裝紅臉,宸娘立馬當起了白臉。不光說,還挪開了兩步,就好像和三位皇子站一起有多丟人似的。

    宸娘的話起到了關鍵作用,皇子們不怕姑丈看不起,他們覺得那是應該的。但堅決不願意被同齡人蔑視,尤其是被女孩子瞧不起太丟人。但真把刀拿在手裡,看著對方陌生的臉龐和淒慘的神情,這一刀還真難捅出去。

    “六哥,我先來!”最終還是八皇子趙倜咬著牙上前一步,閉著眼就把匕首捅進了一名戰俘的脖子。

    “不是我……是、是、是……不是我……”可惜這一下沒捅正,也不夠深,血倒是冒出來不少,可人依舊活著,在地上不住掙扎,喉嚨裡還發出各種聲音。

    這可把趙倜嚇壞了,想跑,兩條腿不聽使喚;想推脫責任,指向誰都覺得打不過;站在原地哆嗦的比將死的戰俘還厲害,尿沒尿褲子看不出來,穿的太厚。

    “真沒看出來你最勇敢,給,我的匕首送你了……哼!”這時宸娘又開始使壞,走上前去很親熱的摟著趙倜篩糠的肩膀,很崇拜的看著那張慘白的小臉,還自己的匕首塞在了人家懷裡。

    “我也敢……殺……啊!”

    完了,六皇子趙傭看到宸娘如此表現眼珠子都紅了,大喊一聲就沖向了面前的俘虜,也不管哪兒是脖子哪兒是胸口,閉著眼這頓扎啊。扎一下喊一聲,直到再沒力氣把刀抽出來為止。

    “本公……本公不要宸娘當皇后了……”趙佖擺了好幾個姿勢都沒鼓足勇氣,很懊悔的承認了失敗,然後端起自己的小號反向滑輪弩瞄準了三步之外的戰俘。

    真準,一箭就射中了喉嚨。真狠,直接射了個對穿。看來小號反向滑輪弩威力也不小,比蝎子弩強多了。

    “好!都不錯,王千年紀小,敢於射殺敵人也是我大宋好男兒!來,上酒,喝一碗,以後你們就都是男子漢了!”

    太孫子了,宸娘忽悠完了洪濤接著上。三位皇子讓父女倆輪流一扇呼,再加上轉圈的新軍戰士都跟著鼓掌叫好,立馬覺得不那麼害怕了,小胸脯一挺,半碗駙馬酒如數灌了下去。

    這一天對他們來講真是終生難忘,頭一次親臨戰場、頭一次親手殺人、頭一次喝烈性酒,就差晚上再給安排三個女戰俘,把所有頭一次都破了完事。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0
502 箭射榴彈





    利用三位皇子昏睡不醒的機會,新軍馬不停蹄的又前進了二十里路,用同樣的辦法連著端了兩座寨堡。當東邊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時,所有新軍車馬都進入寨堡裡休息,沙陀城已經歷歷在目。

    和涼州城相比沙陀城只能說是個大點的寨堡,或者叫土圍子。以前這裡是西夏人的一處糧倉,失去涼州城之後,兩國邊境北移,到了零波山和沙陀城一帶,它才被改成了邊境軍事堡壘,駐紮著應理軍司的五千多守軍。

    過了沙陀城再往東不到百里就是西夏應理軍司所在地,這個軍司是新成立的,原本的卓囉和南軍司、西壽保泰軍司都被打殘了,乾脆合兵一處,改個名字去去晦氣。

    自打兩國停戰之後這一帶相對比較平靜,對面的大宋秦鳳路守軍忙著在邊境地區修建寨堡,也不打算繼續東進。

    應理軍司多一半都是新兵,他們不太怕秦鳳路的宋軍,但是怕秦鳳路後面的那些湟州軍,所以也很小心謹慎,盡量不挑起邊境紛爭。

    兩邊就這麼過了兩年和平日子,好像有點把戰爭的事兒給忘了。西夏皇帝李元昊說的沒錯,寧可和宋國當敵人也不和遼國做朋友。宋國人比較溫和,惹急了才知道反抗,平時缺少侵略性,是個非常不錯的鄰居。

    但他們忘了在這個羊群裡曾經出過一頭披著羊皮的餓狼,比草原狼還狠。現在這頭餓狼居然趁著風雪和嚴冬違反常規的跑了出來,還成功的隱藏在了附近。草原上的牧人都明白,如果讓一頭餓狼距離羊群太近是個什麼後果。

    整整一天,除了蔣二郎的特種部隊扮裝成西夏遊騎在寨堡四周假裝警戒,新軍都縮在兩座敵人的寨堡內不聲不響。其實蔣二郎都不用派人警戒,在這種鬼天氣裡根本沒有人外出,遠處的沙陀城就和死了一樣。

    但天一黑透新軍立馬就動了起來,分成了四個小隊從西北方慢慢向沙陀城靠近,離城半里路才停住,派出了十多個小隊,每隊抬著一具攻城弩和一口大木箱。

    “大家都小心點啊,別沒傷到敵軍先把自己弄死。這玩意是來自地獄的火焰,誰碰上誰倒霉!”

    洪濤依舊帶著四個孩子躲在隊伍最後,不過對每位傳令兵都再三叮囑,大木箱千萬輕拿輕放,不許沾上半點火星。

    這次攻城與以往不同,即便攻打下來也無法佔領,所以洪濤選擇了破壞性打法,順便也試驗試驗他新發明的武器,箭射榴彈!

    硝酸銨合成出來光做為民用肯定不甘心,它能不能用於軍事呢?洪濤覺得可以試試,為此專門開發了幾種使用方式,把硝酸銨用蠟紙包裹成筒綁在攻城弩桿上發射就是其中之一。

    攻城弩攜帶這麼一個小紙筒不太吃力,只要找好重心並不影響射程,拋射的話怎麼也有三百米開外了。

    紙筒後面帶藥捻,連接裡面的一根黑火藥棍。這就是紙筒的起爆裝置,摻入了柴油和石蠟的銨油藥非常穩定,甚至有點穩定過頭了,不掄起大錘子猛鑿根本沒反應,普通的藥捻也無法引爆,只能用一枚大鞭炮當引信。

    爆炸效果嘛,非常令人滿意,一根尺把長比鎬把還細的藥筒,爆炸威力超過了裝藥量更多的鑄鐵霹靂彈。

    要不是還沒確定硝酸銨和鐵接觸會不會有腐蝕性或引起反應,洪濤都打算把霹靂彈換成銨油裝藥。小號的用攻城弩拋射,大號的用投石機拋射。這一顆下去,頂不上155的砲彈也和80炮差不多了吧。

    大半夜突然被一串炸雷驚醒,大地甚至都在顫抖,這就是沙陀城內西夏守軍的感受。黑燈瞎火的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剛走出營房有人就被四處亂竄的馬匹撞倒。

    馬圈被炸開了,戰馬哪兒聽過這麼響的動靜,天生膽小的動物此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哪兒有路就往哪兒跑,中途遇到的一切全會被撞飛。

    整整挨了三波轟炸城內的人才反應過來,這根本就不是打雷,很可能是從城外扔進來的,敵襲!

    然後就亂套了,兵找不到將將也喊不來兵,誰也不清楚下一聲炸雷會在何處響起。那玩意會伴隨著橙紅色的大火球,周遭好幾米範圍內片甲不留,炸飛了算。

    “我去,真能忍啊,這麼炸都不出門迎戰!來啊,集中向城門發射,先把城牆炸塌再說!”

    洪濤什麼都想到了,唯一沒想到古人對炸彈的反應是如此遲鈍,還以為城內的守軍就是不打算出來呢,只好還是老一套,破牆強攻。

    沙陀城的城牆和城門真扛不住烈性炸藥的摧殘,只一波箭射榴彈就真成土牆了,嘩啦啦倒了一片。

    這時洪濤藉著爆炸的火光才發現自己指揮有失誤,不是人家不想出來,而是正在城門背後列隊。好不容易湊夠了一群人,結果城門一塌又跑散了。

    “齊射,用最快速度把所有榴彈都打光!”城內亂了,想出來得選擇其它城門。洪濤也不想等了,乾脆接著往城里扔吧。

    爆炸效果和破壞效果已經看到了,這二百多支弩箭一根都不能帶著回去。雖然知道它們很穩定,但車隊裡總帶著一堆炸藥還是日夜提心吊膽。

    足足轟炸了半個小時,榴彈都發射沒了,沙陀城裡依舊沒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剛剛集結好隊伍,突然掉下來兩顆炸雷,連震帶炸躺下一大片,隊伍又散了。

    軍官們就算再著急也不敢帶著沒集結好的隊伍出城迎戰,另外還有一件事兒讓將領們無奈,出去迎戰誰?有多少人?他們在哪兒?

    至今為止連敵人在哪兒都沒搞清,大半夜的伸手不見五指,滿街都是馬群在奔騰,能把兵將湊到一起就是很不容易的事兒了。

    “扔火油彈,撤……”死活也沒等到敵人出城,洪濤不想再耗下去了。此地離應理城太近,幾十里路騎兵半天就到,萬一被敵人的重兵圍住會非常危險。

    埋伏了一個多時辰的新軍士兵陸續從雪地裡爬起來,收拾好自己的防潮墊,排著隊上了雪橇。十多具攻城弩在發射了兩輪火油彈後也迅速拆卸成兩部分搬上雪橇,向著來路而去。

    這回洪濤又失算了,他原本是打算用火油彈給守軍添亂,沒想到卻幫了人家的忙。隨著幾處火光燃起,西夏守軍反而容易辨認方向了,集結的速度開始加快。城上的士兵則藉著城內的火光發現了正在移動的新軍,一時間號角聲四起。

    “哎呀,本官等你們的時候不出來,剛走就叫囂。老訛,把鐵蒺藜全撒下去,這裡又不是我們的地界兒,送給他們不要了!”

    要不是顧忌幾十里外應理城的西夏軍隊,洪濤真想回頭應戰,再試試反向滑輪弩的實戰效果。這二千新軍裡有一半換裝了新式弩具,另一半依舊使用原來的鋼板弩,戰力很容易對比。

    上百輛雪橇箱車在訛力命的指揮下緩緩變成了六列縱隊,裝有鐵蒺藜的箱車輪流變換到隊尾,一邊走一邊撒。

    有了積雪的覆蓋這玩意就更陰險了,一個也別想看見,但馬蹄踩上必須疼。只要西夏騎兵跟著追,估計這幾里路也得扔下不少人馬。

    但跑了兩個多時辰後面人影都沒有,不知道是西夏人沒追啊,還是被鐵蒺藜嚇住了。此時天色也亮了,洪濤也沒啥咒念了,乾脆下令回涼州。這一趟來的有點虧,一個俘虜沒抓到,只毀了西夏人的三座寨堡和半座沙陀城。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3 貿易赤字





    遠征的新軍回到涼州城時,涼州城外正人聲鼎沸呢,每年一度的冬季運動會明日就要開賽了。每次新軍出征回來都會受到民眾的熱情歡迎,但這次大家的熱情有點低,甚至還有不太高興的。

    “姑丈,我們打了勝仗,為何百姓們反倒不高興?”這種情緒不光洪濤感受到了,三位皇子也有察覺,很是不理解。

    “他們是怕本官參賽,再把頭名的一百畝拓荒田搶走!”洪濤伸手摸了摸鬍子,結果沒摸到,裝不成諸葛亮了。

    “那姑丈今年打算把土地送給誰?”一百畝拓荒田,趙倜的眼睛亮了,向宸娘使了一個眼色。

    “今年嘛,本官不參賽,免得繼續挨罵。”可惜洪濤的回答讓趙倜很失望,賺零花錢的機會沒了。

    洪濤確實沒參賽,就算百姓不罵他也不打算參賽。因為今年的線路變了,不再順著石羊河跑,而是改成了西南方向的蓮花山。洪濤沒有了冰橇作弊連前一百的成績都拿不到,為了留住威名乾脆就不參加了。

    至於說到底誰第一,誰拿到了一百畝拓荒田洪濤根本沒心思打聽,他剛入城,西迪就抱著一大摞賬本鑽了進來。

    “你的身體養好了嗎?這事兒讓蓮夫人和本官說就成了。”西迪在十月中旬剛生了兒子,滿打滿算現在也剛剛一個月,別看這個兒子沒名沒分,但洪濤還是挺心疼她的。

    “西迪的身體很好,但大人的收入很不好!”白人的身體確實不太一樣,生完孩子休息幾天就能滿血復活,戰鬥力甚至比沒生的時候還強。就西迪說話時的底氣,比洪濤還足呢。

    “哦,怎麼能不好呢?哪兒不好了?”就算西迪還在坐月子洪濤也顧不上了,啥叫收入很不好,湟州和甘涼路的經濟發展趨勢一片欣欣向榮,多一半拳頭產品都是自己的,於公於私也差不了。

    “……以大人的睿智,不用西迪解釋!”但是看西迪的樣子確實收入不好,否則她不會這麼沒禮貌。即便有了兒子,平日里依舊是尊敬的大人叫著。

    “你是說黃金在外流!”帶著一肚子納悶洪濤翻開了賬本,一本又一本,越看越納悶,直到看完最後一本,終於有了點收穫。

    這些賬本並不是政府的稅收和支出,也不是各企業的,而是湟州銀行和涼州銀行的。前面幾本單看都沒問題,但是對照最後一本總賬看就有點問題了。

    自打幣制改革以來,銀行的黃金儲備一直都是正數,但從今年開春起,這個正數就越來越小,到了秋天已經成負數了。

    黃金的數字並不代表百姓的收入多少,也體現不出來政府稅收高低,與各企業盈利與否還沒太大關係。

    但它說明了一個問題,湟州和甘涼路的對外貿易出現了逆差!用俗話說吧,就是湟州加上甘涼路在和別人做買賣的時候整體虧了。

    這種虧損是全體虧損,不是平均虧損。比如說各大工坊肯定賺了,但百姓們手裡的財富並沒花在湟州和甘涼路,而是被外人賺走了,數量甚至超過了湟州和甘涼路對外貿易利潤的總額。

    長此下去湟州和甘涼路的經濟會越來越萎縮,因為人民都沒購買力了,大家全窮了,只是各大工坊不會窮而已。

    “大人確實睿智,湟州銀行和涼州銀行兩邊盤了三次庫,對了好幾次帳,也沒搞清楚這些黃金到底是怎麼沒的。最終還是通過菲尼克斯的稅收賬目看出了眉目,原因只有一個,片茶!”

    西迪這個馬屁拍的必須由衷,她們好幾個銀行經理算了小一個月愣是沒算出來,這位帥司大人沒看稅監的賬目就得出了正確結論。

    但光有正確結論沒用,得想辦法解決。什麼辦法呢,西迪還真沒閒著,她不光在銀行內部開會想過,還和族裡的人商量了好幾次,絞盡了腦汁依舊是無解。

    茶葉這玩意在宋代價格很高,越到北方越高,因為它們的產地都在南方。最有名的是福建路的建茶,四川也產茶葉,但它和四川的很多商品一樣不允許出川銷售,只能在當地販賣。

    在古代長途運輸貨物,尤其是怕潮、怕熱、怕冷、怕顛簸的貨物,成本是非常高的。就拿茶葉來說,古人沒有塑料袋包裝,又不能用易碎瓦罐運輸,從江浙地區運到湟州價格翻了兩翻有餘。

    除了運費之外,茶葉本身的售價也不低。宋代的主流茶葉叫片茶和蠟茶,與後世的茶葉區別很大,倒是和磚茶很相似。

    這種茶葉製作起來很麻煩,喝的時候更麻煩,不能直接用水沏,先得用茶刀弄碎,再拿專用的小磨磨成粉,最後加上各種各樣的香料,沏完了比咖啡還濃稠。味道嘛,各種各樣,但沒有一樣和後世的茶葉相近。

    主流是片茶和蠟茶,那非主流的呢?散茶,也就是和後世差不多的茶葉。不過這類茶葉產量不高,質量也不高,基本都是做片茶和蠟茶的下腳料和副產品。

    散茶一般只有大城市裡的販夫走卒才喝,非產茶地的農村人逢年過節喝點也就成了,飯還沒吃到一天三頓呢,哪兒有閒錢喝茶。

    內地如此,邊貿呢?邊貿的統統都是片茶,一般是做成小方塊的模樣,中間還有個孔,可以串成一串,計量單位不用斤兩而是胯。

    胯是腰帶上的金屬塊或者玉塊,片茶的大小可想而知。一般以二十胯為一斤,每胯的價格從一貫到幾十貫不等。蠟茶不多,因為蠟茶是片茶裡的精品,價格更貴,也就不做邊貿了。

    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片茶和蠟茶都是深加工過的,相對於散茶而言體積更小容易運輸,也更不怕潮

    。

    價格高沒事兒,反正北地喝得起茶的也不是窮人,他們不用錢買,通常是用牲畜、毛皮、寶石之類的特產換。

    湟州和甘涼路連這種待遇都沒有,茶葉是朝廷禁榷商品,邊貿更是由朝廷管控。湟州和甘涼路不是特區嘛,什麼事兒都和別人不一樣。

    得,人家也特事特辦,把湟州和甘涼路的邊貿給斷了。不再有邊貿輸入,所有茶葉都是內地商人從官府購買再運輸進來,等於是多了一個中間環節,又扒了一層皮。

    這兩年湟州經濟發展迅速,老百姓手裡都有閒錢了,原本把茶葉當奢侈品看待的本地人也就開始學著內地人享受。他們不再拿一點茶葉煮一大鍋茶水喝,覺得那樣太低端,也玩起了內地人的講究,喝片茶。這樣一來湟州對茶葉的需求迅速水漲船高,且銷量逐年加大。

    試想一下,毛紡廠裡製造的毛衣毛褲毛布,一套或者一匹的價格還頂不上二十塊屁大點的片茶。老百姓辛辛苦苦掙的錢瞬間就全被這些高級茶葉給捲走了,內地商人來購買貨物的金子轉了一個圈又跟著茶葉走了,能不逆差嘛。

    “茶葉很好,我們的族人也很喜歡喝。但再這樣下去黃金價格就會飆升,他們用茶葉拿走了我們的黃金,再把黃金以高價賣給我們。大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全等於為他人牟利,我們的土地也就看不到希望了。”

    西迪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了這位大人身上,或者叫她的情人。但是看到洪濤也低頭不語也有些急了,生怕這位大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把後果詳細闡明,試圖引起關注。

    “那我總不能下令禁止百姓喝茶吧?你去找城主大人過來,還有一些事情我需要搞清楚,然後才能給出恰當的處理辦法。”

    西迪所說的一切洪濤很明白,這種看似複雜的經濟問題在後世裡真不算難題,太小兒科了,處理起來也不難。但還有一個問題需要搞清楚,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目前不在涼州城。

    “大人不是真要下禁茶令吧!”西迪很是驚訝,她希望自己信任的男人睿智,但沒想到這麼聰明。從回來到現在也就半個時辰,能有什麼辦法呢?

    這些日子她幾乎把湟州城和涼州城裡有資格知道這件事兒,也有能力理解這件事兒的人都找過,大家湊在一起研究了大半個月半點頭緒也沒理出來,除非真的由官府下令禁止茶葉交易。

    “你覺得這樣做不合適嗎?”

    洪濤把手裡的賬目放下,起身坐到了自己的土沙發上,又拍了拍大腿,示意西迪也坐過來。自打她懷孕滿半年自己就再也沒和她親熱過,這幅身體不光沒被生孩子摧毀,好像還更圓潤了。

    “這樣做有損大人的聲望,也和大人一貫的主張不符。百姓需要茶葉,他們會不惜任何辦法把茶葉偷運進來。處罰重了會有怨言、處罰輕了於事無補。”

    西迪對這種聊天方式不排斥,她也想早日重回這個男人的懷抱,但此時此刻真的提不起一點**,即便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享受著那雙熟悉的大手,腦子想的卻依舊還是茶葉的問題。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4 奇怪的茶商





    “不錯,能這麼想至少可以當一位合格的城主。但現在你的身份不是銀行副經理,也不是未來的城主,而是我孩子的母親。小……對了,我兒子叫什麼來著?”

    洪濤卻一點沒有發愁的樣子,兩隻手忙活不停,嘴也不閒著。但腦子不太給力,老毛病又犯了,愣是忘了自己兒子的姓名。

    “阿加雷斯……鱷魚之神、地獄東方的統治者。他能洞察世間所有的謎題,但給出的答案半真半假。就和大人您一樣,總是那麼讓人不可捉摸。 ”

    一說起兒子西迪暫時把茶葉的事情放下,一臉崇拜的描述著孩子的未來和那些幻想出來的超能力。

    猶太人很怪,他們沒有姓氏,平民只是找個詞為名,血統高貴者才可以用宗教裡的神魔為名,而且好像更喜歡魔而不是神。

    “……要我說叫王法多好,我兒子就是王法!說著就那麼威風,嘿嘿嘿嘿……”

    洪濤把兒子的名字默念了兩遍,努力記在腦子裡,還不停的抱怨著。這尼瑪啥破名字,還是頭鱷魚,冷血爬行動物,沒腦子的代名詞,能洞察個屁!

    “阿加雷斯很健康,大人不用擔心,可是我們的財務狀況不健康,大人需要非常擔心。”母姓的光輝只照耀了不足十秒鐘,西迪又變成了憂心忡忡的奸商,腦子全是黃金,眼珠都有變黃的趨勢。

    “好啦,去叫王二來吧。本官要是連這點事兒都處理不好,哪兒有臉去給你們找土地。不過茶葉的事兒你做的很對,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忠誠,我會牢牢記在心裡的。”

    看來不把茶葉的問題解決好,這頭母豹子即使被自己強行拉上床,嘴裡也不是誘人的呻吟聲,而是喊著茶葉和自己肉搏。

    那就如她所願,解決給她看。對付這種性格的人,感情永遠不是最有效的,必須展現出實力,碾壓般的實力,你越強她們就越溫順。

    五天之後,一輛順風鏢局的郵政箱車緩緩的駛進了涼州城,它裡面不光有信件和小包裹,還坐著一位特殊的郵政押車員,穿著工作服的王十。

    “你怎麼把頭髮給剪了?”當王十被王二領到洪濤房間時,洪濤以為來人真是信使呢,直到王十摘下帽子才看出養女的新髮型。

    “礙事兒,這樣一來即便走在大街上也沒多少人能認識,我很討厭被人認出來的感覺。”

    王十一張嘴屋裡的溫度立刻下降了好幾度,她的嗓音很軟也很溫和,但怎麼聽怎麼有一股子怪味道,就好像是從地下室角落里傳出來的。

    “萬一哪天我也認不出來,就一弩射死你!”這孩子是完全長歪了,洪濤已經放棄了治療的努力,愛咋地咋地吧,但願將來能有個小伙子讓她正常點。

    “嘻嘻嘻,官人找我來是不是要問茶葉的事兒?”王十比王二還難對付,她把自己這點賴皮賴臉的技能學得爐火純青,你越生氣她就越得意,你越躲著她就越往你身邊湊合。

    “去去去,都多大了還來這一套,姬夫人沒給你們上課嗎!”面對都快掛在自己胳膊上的養女,洪濤只能像轟蒼蠅一般把她轟開,還得注意力道和手法。

    “上了,每次我都詳細記了筆記。姬夫人講的很好,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正打算從戰俘營裡挑一些長相周正的女孩子,專門訓練她們對付男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官人要不也給孩兒講講,男人最容易被什麼樣的女人控制呢?”

    不說富姬還好,一聊起這個話題王十不退反進,又貼上來了,不光身體在小幅扭動,眼睛裡還放著電。

    “信不信我把你送回駙馬府,讓王嬤嬤給你來個特訓!”完了完了,富姬給她們講生理衛生課,結果把王十這方面的天賦又給喚醒了。現在她正拿自己當實驗對象呢,想證明一下學的到位不到位。

    “……不教就不教,姬夫人說了,男人總有軟弱的時候,哼!”

    王十一看到實驗失敗,馬上變回了原樣,嘴裡還不太服氣。在她看來勾引別的男人都算不上成功,必須要把養父加老師勾引到手才算把本事學到家了。

    “梆梆梆……說正事兒,別問我找你來幹什麼,不知道官人要問什麼也得回駙馬府!”洪濤無法再和王十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了,使勁兒敲了敲桌面,試圖把威嚴敲回來一些。

    “孩兒查過了,來湟州販賣茶葉的商人很多,但最主要的有五家,他們的販運量佔了全年茶葉銷量的

    七成還多。”

    王十看到養父不耐煩了,立馬坐直了身體,伸手從腰帶裡抽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用手抹平後才送到了洪濤面前。上面是幾個商隊的來歷、人員組成和背景關係,洋洋灑灑寫了得有上千字。

    “你怎麼知道我要查他們?”洪濤有點奇怪,就算西迪第一時間通知了她,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前,她怎麼可能把材料做得如此詳盡呢。

    “孩兒不知,這幾家商隊都僱傭過順風鏢局的車隊押送貨款,還都在風雪樓裡有相好的女娼。這些資料每月都會統計一次,孩兒只需把記錄抄下來即可。官人,您說那些女娼是不是更會勾引男人,孩兒能不能去和她們學學?”

    王十真不愧是愛一行才乾一行,這個情報頭子當的一點不比修撰資治通鑑的司馬光差,工作量甚至更大。光是順風鏢局這一項,她就幾乎把來往湟州的多一半內地商人全監控了。

    “要是讓我知道你去和女娼學習,就打斷你的狗腿!繼續說!”洪濤剛想誇誇她工作認真,就被後面這句話給悶了回去。

    “……這五家商號本來也沒什麼值得留意的,他們都挺守規矩,買賣也公平。不過二姐說過茶葉的事兒之後,我特意又仔細核對了一下,發現有點不對勁兒。您看,這是他們僱傭鏢局押送錢款的記錄,每次都是去兩個地方交割,一個在西都城南,一個在長安城北。這兩處宅院到底是誰家不知道,他們不讓鏢師進去,出來接洽的人也少言寡語。但是看宅院的規制主家必然在朝中有些地位,不是尋常商賈富戶。”

    這時王十又把手伸進了褲腰,再次拿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再次用雙手抹平送到了洪濤眼前,上面是鏢局的記錄和兩處宅院的大概位置圖。

    “你以後能不能帶個皮包什麼的,別把重要的東西藏在身上,萬一掉了呢?”洪濤覺得面前這兩張紙上還帶著王十的體溫,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只是鏢局的賬房,帶著皮包恐怕不適合。不過孩兒想了一個辦法,您看,我在褲子裡面縫了個袋子,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裡面。”

    王十覺得養父有點不熟悉秘密工作的性質,首先就得隱藏好身份,不可以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比如說一個小賬房整天背著皮包。

    那玩意是富人和掌櫃的打扮,為了向養父證明自己不是粗心大意,還把褲腰拉開打算顯擺顯擺自己的發明創造。

    “嘶……拉上拉上!你覺得他們五家商號都屬於兩個家族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拉開褲腰露出小肚子,真讓洪濤無法直視,趕緊低頭假裝看文件。

    “不太清楚,但我派人去查了,已經走了半個多月,想必快回來了吧。另外如果官人覺得合適,我可以把商隊裡的掌櫃抓回一個來問清楚,想必他應該能知道更多。”

    “知道他們回去的時候販運的都是什麼貨物嗎……停,背過身拿,提好褲子再轉身!”

    不到萬不得已,洪濤不想讓王十幹這種過於危險的事兒。只要側面了解一下這五個商隊的情況,基本也就能做出判斷了。

    “他們販運的貨物只有兩種,蠟燭和農具,數量也不太多。每次來的時候會有二三十匹騾馬,回去時也就四五匹,貴重的東西都由鏢局另外押運。但這樣做的商隊也不少,應該不算異常吧?”

    這次王十沒把手伸進褲腰,只是用手提了提腰帶。但洪濤有點反應過度,說得王十有點迷糊,轉了個身又轉了回來。

    “好了,回去吧。這五家商號繼續查,但不要隨便抓人,更不許跑到湟州之外肆意妄為。記住,出了湟州官人就保不了你,明白了嗎?”

    洪濤想知道的基本了解完了,這五家商號有多一半可能是有目的而來的,絕不僅僅是為了販運茶葉。

    販運茶葉固然利大,可如此大批販運的貨源就是個大問題。禁榷品,這不是鬧著玩的,私人從官府採購倒賣也不是不能,但沒有點過硬的背景關係肯定做不到如此數量。

    而且商人都是貪婪的,他們講究的是效率。既然來湟州一次,貨物也賣出去了,怎麼可能只買一些價格非常低、利潤也不高的貨物運回去呢?

    即便不想運太多貨物回內地,那也會挑單價高、利潤高的貨物攜帶,數量少倒有可能,總價少就不合常理了。這就等於出租車跑一趟遠活兒,而回程又不拉人一樣,半趟等於白跑,經商大忌。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5 請客

蠟燭的價格湟州賣的便宜是不假,可是加上運費和各州府的過路費,運到西都洛陽的價格恐怕比直接買瓊林苑的也便宜不到哪兒去。畢竟瓊林苑的蠟燭可以順著水路運輸,附加成本會低很多。

    鐵器就更不對了,那麼沉的玩意何必非來湟州買,直接從渭橋鎮買不好嗎?這幾騾馬的鐵器運去路費就比購買價高了。

    所以說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運去什麼,只是想找點便宜、佔地方的貨物充樣子,什麼都不買就走,太扎眼了。但也不是什麼都不在乎,他們最想運去的就是委託順風鏢局送走的那些金幣。

    這樣一推理的話,答案就出來了,有人在和自己玩金融戰!真是碰到高人了,官商想進入湟州地界為所欲為行不通,乾脆就用自己的規則打擊自己。

    這位高人已經看到了湟州經濟的關鍵點,那就是黃金本身。只要能把黃金價格搞亂,湟州的經濟就會自己崩潰。而他們不光沒有成本,還能藉機賺一筆,真是一舉兩得的高招儿啊。

    而且自己還不能由官府下令強行禁止茶葉貿易,因為茶葉屬於剛需,百姓們多喝少喝都要喝,這與湟州和甘涼路的飲食結構有關。肉食太多、青菜太少,需要茶葉幫助消化和補充維生素。

    假如自己為了穩定湟州經濟強行禁止茶葉貿易,那就和湟州百姓站到了對立面上,一旦失去了百姓的信任,別說債券,日常政務都會受到影響。

    自己在湟州搞的這套規矩,完完全全建在官府和百姓的互相信任基礎上。這一點那位高手也看到並想明白了,直接就斷了自己的後路。

    現在自己是既不能禁止茶葉貿易又無法阻止黃金外流,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不出兩三年,湟州銀行就玩不轉了。

    到時候肯定還會有流言蜚語突然傳播開來,說是湟州的新幣無法兌現同等價值的黃金,煽動老百姓去擠兌銀行。或者這位高人親自動手,讓他控制的商隊來擠兌。

    不管誰來擠兌,湟州銀行都拿不出足夠的黃金支付,然後就得轉為軍管,強行阻止百姓的兌換行為,再然後湟州官府的信用就破產了。

    以後再想幣制改革,說破大天都沒人會信,繞來繞去等於又繞北宋原本的模式,幣制改革宣告失敗。

    藉著這股東風,朝廷裡對自己的彈劾也會如雪片般湧向神宗皇帝,每份都是有理有據,揭露了自己在湟州魚肉百姓的所作所為。

    就算神宗皇帝再仗義、再不忍心宰了親妹夫,那也得讓自己捲鋪蓋捲滾蛋,老老實實開封打羽毛球玩。

    “你們有這麼伶俐的腦子,為啥不用在西夏和北朝身上呢?也對,它們沒妨礙你們賺錢,可是本官妨礙了。成吧,既然是按照規矩玩遊戲,本官就陪你們玩一玩,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送走了王十,洪濤摸著那兩張皺皺巴巴的紙,嘴角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終於找到一位比較有意思的對手了,或者說是被自己逼出來的。藉著這個機會洪濤想讓大宋的官員、商人、富戶和地主階級看看什麼叫金融工具。

    元豐七年臘月中,湟州和甘涼路各城貼出了官府的佈告,稱甘涼路經略安撫使、馬步兵都總管、知湟州事、太子少保王詵將在今年的最後一天親臨湟州舊城,把風雪樓整個包下來設宴款待各行各業的代表人物。

    從拓荒者到農戶、工坊、禁軍、廂役、商會、官員、小吏都可以按照不同的標准入選,甚至連戰俘也有兩個名額。理由是這些人都對湟州和甘涼路建設做出過貢獻,且成績優秀。

    可帥司大人沒法一下子接見那麼多人,只能由這些人代表。當然了,外地客商對湟州和甘涼路的經濟建設也有很大助力,所有留在湟州和甘涼路各地過冬的商隊也可以選出兩個名額參加。

    本地最高長官請客吃飯,還是在本地最豪華的風雪樓,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別看這位大人上任已經三年多了,也公開露面過幾次,但絕大部分湟州人都不曾近距離接觸過。

    他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來來去去有時坐車有時騎馬,穿著打扮有時像新軍有時似小吏。除了一口怪異的官話之外幾乎沒什麼特點,又從不鳴鑼開道,即使從身邊過也很難認出這就是父母官。

    現在能和父母官坐在一個屋子裡吃飯,必須是極大的榮耀。行會、商會、工坊、拓荒點、各地駐軍、包括官府在接到通知後立刻就開選了。

    文明點的磨薄了嘴皮子,火爆些的爭破腦袋,終於在臘月三十這天中午按照要求湊齊了人數,一起站在湟州北門外翹首期盼。

    順便說一下,新的湟州城已經在舊城東邊破土動工了,與舊城隔著一條乳酪河。工程由從肅州抽調來的廂役和戰俘建築隊伍負責,有小二千人,已經乾了三個月。

    這支類似以前廂役的部隊有個新名字,叫湟州新軍工程兵第一軍,總數六千多人,包括了二千多廂役和四千多戰俘。

    統一著裝、統一管理,形式上和湟州新軍沒啥區別,只是不用上陣廝殺。他們的戰場是整個甘涼路和湟州轄區內由官府、新軍主導的建築工地。

    另外工程兵的軍俸也不由帥司府劃撥,而是自負盈虧,給誰幹工程都得真金白銀收錢,包括新軍的軍事工程,湟州城自然也不會例外。

    新的湟州城有點怪,外人誰都看不懂這些工程兵打算幹什麼。他們沒入場之前先派來了上百人的先頭部隊,整天拿著奇怪的工具各處測量,折騰了小一個月大批工程兵才抵達。

    來了之後也不馬上築城,先派一部分人到北邊的山地裡取石材,那個動靜就和雷公電母下凡差不多,震天動地,嚇得滿山的動物四處亂竄,經常跑到農田裡被抓,成了盤中餐。

    另一部分人則按照地面上劃的白灰線挖溝,說是護城河吧,太密了,說是宮殿的地基吧,又太疏了,左一道右一道的很像棋盤。

    湟州人不知道這是啥機關,但來自內地大城市的商人們看得分明,這些溝渠應該是城市的排水系統,防止內澇用的。

    但這種設施造價挺高,不是每座城市都具備,只有真正的大城市裡才會修建。看樣子湟州新城的規制很高,這是照著大城市規模建造的。

    他們猜的沒錯,但不完全。這些溝渠不光是防止內澇用的,還是城市的下水系統。溝渠的上方就是城內的道路,每條路配一條排水溝,雨水、生活污水、糞便都可以通過它們排放到乳酪河下游,再進入湟水,不會污染城市生活用水。

    排水渠不光是溝,還要由一尺厚的石條敷滿三面,上面蓋石板,內部空間可容兩人並排直立行走,方便後期維護和疏通。

    這保證是洪濤的主意,他最討厭每天晚上在屋裡放個木桶拉撒,早上起來還得去倒掉,即便不用他自己動手也煩。涼州城和甘州城都是搶工期來不及建造下水系統,湟州城不趕時間,那就必須加上

    目前整座城市的下水系統剛剛完工,城牆還沒動。和建造肅州城時一樣,趕上了冬天只能停工,但可以先開採石料。所以這一冬天湟州城里人的耳朵就有福了,每天都能聽到免費的大鞭炮聲。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6 反季節蔬菜





    未時剛過,北面就出現了一支隊伍,開路的是幾十騎黑衣軍,衣服是黑的馬也是黑的,遠看就如一片烏雲壓頂。

    隊伍的後面同樣是幾十騎,一律白衣白甲白馬,亮銀色的頭盔上還頂著一根兔子尾巴,毛茸茸的跟著騎士的起伏亂抖。

    既然佔據了涼州就不會缺馬匹,洪濤也就講究了起來,不是什麼馬都看得上,給特種部隊配了百匹純色馬,就是用於此類節目。

    其實這些馬並不全是戰馬,只是顏色一致外加長得壯碩,拿來衝門面最合適不過,上了戰場它們大多是廢物。

    “人呢?……”虛榮這玩意也是人的本性,眾人立馬覺得檔次提高了不少,都想看看帥司大人是如何亮相的。但是盯著黑騎士和白騎士之間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還有其他人。

    黑騎士就停在了城門口,兩邊列隊準備迎接帥司大人的代表們還伸著脖子向後看呢,他們覺得這肯定是先鋒,專門開路的。先鋒都這麼威武后面的中軍肯定更氣派,多凍會兒沒事,這個眼平時開不到。

    “諸位,看什麼呢?往這兒看,本官已經來了!”忽然黑騎士往兩邊一閃露出中間一排,其中一位已經把頭盔摘了下來,帶著一臉坏笑

    “末將見過大人……”別人不認識帥司,但來自新軍的代表和幾位城主必須認識,趕緊上前抱拳行禮。

    “小人見過大人……”眾人一看,得,也別等了,趕緊見禮吧。但心裡這個彆扭啊,總有一股讓人耍了的感覺。

    “哈哈哈哈……免禮免禮。本官已經吩咐過劉知州不要搞這些排場,在酒樓裡等完全可以,這麼冷的天多受罪啊。既然劉知州敢違抗本官的命令,那就必須處罰,三杯酒如何?”

    看到眾人想罵不敢罵的樣子洪濤心里美死了,這個惡作劇很有創意。你們以為本官如何出場,本官就不如了你們的意。

    其實他的初衷也不是要和這些代表們開玩笑,只是覺得混在騎士中間比較安全。誰要想刺殺自己必須把幾十名特種兵全弄死,否則連富姬都不能光憑肉眼分辨哪個是自己。

    俗話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洪濤信奉的是害人之心必須有,防人之心更要多。這次只是個試驗,看來效果很不錯。

    回去之後他還打算再弄幾十匹花色馬,以後出行就是黑騎士、白騎士、花騎士三撥人陪伴。自己一會兒是黑騎士、一會兒是白騎士、一會兒是花騎士,不就是多帶兩套甲胄的事兒嘛,讓你們丫挺的全挑花眼。

    進入湟州城之後基本就安全了,這裡滿街都是新軍預備役和警察,風雪樓更是內三層外三層佈滿了特種兵,附近的屋頂上都有人巡邏。洪濤從來不怕別人笑話自己膽小,膽大的都死了,膽小才活得長。

    “呦,韓掌櫃,本官這一來是不是擾了你的生意,樓里拆成這樣要花不少錢修繕吧!記下來,事後派人與韓大娘算好錢款,一併補上。”

    被上百人簇擁著進了風雪樓,洪濤突然停下腳步仰著頭四下看了看,臉上多了一層不悅。風雪樓一樓的四周圍原本都是單間,現在隔斷都沒了,換成了桌椅。

    “大人折煞老嫗了,我們姐妹能在湟州討口飯吃全憑大人為官清正,外禦強敵、內撫百姓,沒有大人您的功勞,我等豈能安安穩穩掙錢。別說拆了幾道破木板,就算把整座樓都拆了老嫗也絕不眨眼!不瞞大人,我們姐妹已經在州府登了記,只待春夏之時新城建好就過去再造一座更大的風雪樓,這裡就讓與劉大人。州衙的院子您也知道,再來一場大雪說不定就壓塌了,我們怎能看著劉大人每天在破屋裡操勞,自己去住新屋大房呢。”

    韓大娘應聲而出,今天她在場不是作為酒樓的東家,而是以湟州酒樓行的代表身份,臉上的皺紋都快笑平了。

    讓老鴇子誇人,你就別打算挑出理來,左右怎麼說都是她對。這不叫恭維,叫基本功,練不好天天得挨揍。

    “哎呀,諸位,聽聽,聽聽……有這麼好的百姓,我們為官的再不用心治理地方,怎麼有臉面對官家的信任。不過韓掌櫃的好意本官可不能答應,按照湟州律官府不能是城裡最高最大的建築,違制啦。”

    和韓娘子相比洪濤的嘴皮子一點都不差,此時愈發顯得公正無私、一心為民,每句話說出來都讓眾人點頭稱是。

    “容老嫗冒犯大人,這次恐怕是大人錯了……”韓大娘不愧是在開封城裡見過世面的,居然敢當眾說帥司有錯,這讓很多人心裡一抽抽,生怕把宴會辦成靈堂。

    “哦?本官哪裡錯了,講分明!”果不其然,洪濤聞言臉立馬就黑了,背手站在門口不再往裡走,後面的人只能全站在門外,吹著冷風等候。

    “新城的風雪樓有三層,比這里大了兩倍不止,劉大人以此為州衙不違制。”韓大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帶著職業的笑容娓娓道來。

    “……這樣的話,劉大人,此事交與湟州代表討論,本官就不插手了。不管成與不成,還是要感謝韓掌櫃高義。來來來,大家別在外面吹風了,落座落座。年歲超過六十的首桌上座,不得有誤,誰瞞報歲數,王大人差警察立刻抓起來吊到北門外!”

    洪濤皺著眉思考了幾秒鐘,好像沒什麼問題了,把這件事兒的決定權交給了湟州的11人代表,然後換上笑臉開始往屋裡讓人。

    就好像他是酒樓的迎客一般,邊讓邊頒布了一條新規矩,讓眾人又是一哆嗦。好嘛,合算吃個飯也能吃出死罪來,真是天煞星,除了死就沒第二種處罰辦法了。

    但這種辦法就是管用,還在謙讓的人馬上就報出了實際年齡,然後乖乖的坐到了主桌。上座的是一位拓荒民,今年六十有九。他家是今年的白疊子花種植大戶,產量最高得以入選。

    老頭家裡還有三個孫子和孫子媳婦,生怕孩子年紀小不懂事,才親自從涼州趕來參加宴請。可是沒想到成了眾人裡年紀最大的,還被逼著坐到了主桌上位,渾身覺得不自在,兩隻手連帶著嘴唇都哆嗦。

    “老人家別緊張,本官雖然兇名在外,卻從來沒在酒桌上殺過人,不信您問問。上菜吧,先吃,吃完再聊,免得讓本官掃了興致。對了,劉知州,城門口的處罰本官可沒忘啊,趕緊兌現,上酒!”

    洪濤當然也是主桌,就坐在老漢旁邊。吆喝完就和老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種白疊子花的訣竅,還說起了明年開春涼州城會出售能讓莊家長得更壯的化肥,比原本的土尿素還好用。

    這個話題一出主桌上立馬就熱鬧了,年紀大的多是農戶,他們見到大官肯定緊張,但聽到了有能讓莊稼提高收成的化肥,立刻把緊張的事兒忘了一半兒。

    土尿素他們人人都在用,這也是帥司大人帶來的好東西,確實好用,配合糞肥能讓莊稼增產三成左右。在莊稼人看來這就是和玉皇大帝一般的存在,啥星君都是少說了。

    合著沒兩年,又有比土尿素還厲害的化肥了。啥叫化肥不用管,只要帥司大人說好用,那就必須好用,誰敢說不好用吃完飯出門,脫鞋過去照臉就抽。

    主桌上聊的熱鬧,其它桌的人也就跟著輕鬆了不少,各自找同行聊了起來,順便再猜猜今天這頓飯到底是為了什麼吃,帥司大人肯定有事兒。

    但剛剛熱鬧了沒一刻鐘,隨著一道道菜品被端上來,樓裡又突然歸於了平靜,時而有點粗重的呼吸聲和椅子腿輕觸地面的響動。

    桌上的菜太嚇人了,菘菜燉豆腐、萵苣炒羊肉、酸辣胡瓜、波棱炒雞蛋……烤肉什麼的在湟州都上不了高檔酒席,有特別好的廚師以馬肉烹製幾種菜餚倒還湊合。

    最高檔的菜品還得算青菜,尤其是冬日的青菜,除了菘菜和羅蔔之外幾乎看不到。現在一下子就上了四大盤,看上去必須不是醃製的,大家沒一個敢動筷子的,生怕吃一口又被拉出去掛木桿。

    “哎,怎麼都不動筷子啊!本官帶頭,韓掌櫃幫忙盯著,哪個桌上有剩菜就全桌一起掛木桿!”洪濤打仗很枯燥,翻來覆去就那麼兩招,威脅人更俗,一招用到死。

    但古人不是說了,一招鮮吃遍天。樓里頓時響起了一片咀嚼聲,連帶著一片歌功頌德,稱讚只有在帥司大人治下才能有此口福。

    這些話雖然比不上韓大娘說的順溜,但有些真是由衷的。別說身處邊陲小城,就算來自內地如西都洛陽、長安甚至開封的商人,想在冬日里吃到如此新鮮的青菜那也只能靠做夢。

    讓人吃驚的事兒到這兒還沒完呢,這四道菜品只是了個開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幾個小二又端著巨大的湯盆來了,盆裡不是湯,而是白花花的餛飩,或者稱角子。

    肉羊韭菜餡,咬一嘴滿口清香!前面不是說過嘛,角子在宋代不是主食,而是一道菜品。除了洪濤之外沒人會一頓吃幾十個,這一盆四十隻,足夠桌上八個人大快朵頤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7 醉翁之意不在茶





    這頓飯吃的那叫一個爽快,每桌都像坐著八個餓死鬼,恨不得把盤子都舔乾淨。除了掛木桿的威脅之外主要還是菜品過硬,連帶著烤肉什麼的也下去不少,酒更是沒少喝。

    “大人,老漢活了六十有九,今天這頓飯吃得最香甜。早知如此該讓家中的孫子來,他們這輩子恐怕也趕不上嘍……可惜了、可惜了,糟蹋啦、糟蹋啦……”

    俗話講酒壯慫人膽,拓荒民原本就不是慫人,慫人真不敢去大草原上種地,保不齊哪天西夏人打回來就得死翹翹。

    所以幾杯酒下肚之後,上位的老漢抹著嘴開始主動和帥司大人聊天。他是真不太會說話,弄得一桌子人都瞪眼,合算給你孫子吃才不算糟蹋!

    “不糟蹋,活了一輩子憑啥不能吃點好的,下面還有呢。”

    洪濤倒是聽懂了老漢的意思,他是說這些好吃好喝不如讓孫子享受,何必老了老了還要佔用孩子見識的機會。但老漢顯然錯估了形式,這就算好吃好喝了?

    “嘶……這是大甜瓜!西域的大甜瓜!”酒足飯飽之後,風雪樓的小伙計把桌上的盤碗全部撤下,擦乾抹淨之後,又給每桌端上兩個漆盤。

    這漆盤是風雪樓專門在開封訂製的,做工精美,平日里只在二樓房間配合銀器使用,一樓的包間都沒這個待遇。

    但此時已經沒人去留意漆盤了,全瞪圓了眼睛盯著漆盤裡裝的食物。黃色如月牙般的哈密瓜有人認識,已經脫口而出。紅色也如月牙般的西瓜就沒人識得了,一黃一紅交相呼應,煞是好看。

    “這是哈密瓜和西瓜,不算菜餚,應該算果品。每人兩牙,不許多吃也不許少吃,上手!”洪濤是真下本,把玻璃暖棚裡的存貨都拿出來了,不光有主菜還有飯後甜點。

    “嗯,今年這西瓜種的好,比去年的甜多了,也沙……大家接著吃,一邊吃一邊聽本官講兩句。”

    不管是窮是富,此時都不再狼吞虎咽,一小口一小口的享受著那份甘甜和清涼。唯獨洪濤吃的最快,啃得還狠,瓜皮都見青了。一抹嘴,拍拍肚子,開始白話。

    “在座的都是本州、本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大家對這兩年的日子有什麼看法?今日本官找諸位來,一是感謝大家這些年來對官府的信任,二是要和大家聊聊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有話不妨直說,本官發誓不以言入罪,也不掛任何人木桿,指著鼻子罵娘都不掛,如何?”

    開場白還真是白,發誓和罵娘都說出來了。但效果不太好,在座的人除了異口同聲的說好之外,沒一個真敢提意見的。主要是城門外的木桿子印象太深,光靠誓言抵消不了他們心中的恐懼。

    “好,那本官就先講講吧。相比之前,本官可以很自豪的說日子好過多了。這裡有本官的功勞,也有大家的貢獻,缺一不可。但是不是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呢,好像還不能,本官看到了不少隱憂。”

    有沒有人發言都不影響洪濤繼續講下去,很顯然他已經想好要說什麼了,也能自如的控制場面。但這時酒樓的伙計們又出現了,端著很多杯茶,打亂了節奏。

    “什麼樣的隱憂呢?它就放在諸位面前。好像有很多人並不打算喝,我要問為什麼不願意喝本官的茶,肯定是萬般推脫。乾脆,還是由本官來回答吧。因為端上來的是散茶,喝散茶失了身份,對不對?”

    洪濤倒是沒急於講下去,等茶杯都放好,自己也端起來喝了兩口,又用目光巡視了一遍,才繼續自問自答。

    “老人家,本官的茶可喝得?”講完了喝茶的問題,幾乎所有人面前的茶杯都空了,哪怕裡面裝的是泔水也沒人敢拒絕入口,還得做出很美味的樣子。

    “喝得、喝得,比老漢家裡的茶湯強多了……”身邊的老頭不屬於沒喝茶的範疇,茶剛上他就端了起來。今天的菜好是好,但有點咸,即便吃了兩片瓜依舊口渴。

    另外他對這杯茶很好奇,透明的琉璃杯在湟州百貨商場裡並不罕見,但杯子裡的散茶很奇怪。它們都一根一根的豎立在水中,還是懸浮著,看上去很有意思。

    “來,再上……諸位,這杯茶別鯨吞,仔細品一品,再看一看,可曾覺得比片茶差許多?”洪濤沒有繼續和老頭討論茶的問題,而是揮了揮手,等第二波茶杯又擺在眾人面前才繼續開口。

    “……”屋裡依舊無人作答,大家都在看桌上的茶杯,也都發現了怪異之處。抿上一口,有點苦澀,仔細品味又有些許清香,確實和市面上的散茶有區別。

    “這就是本官今天要說的頭一件事兒,茶葉。明日各城官府就會貼出佈告,即日起對片茶、蠟茶徵收三倍稅賦,散茶不在其列。同時凡公人、軍人嚴禁飲用片茶和蠟茶,更不許購買,商賈百姓同樣不在其列。”

    “但本官想和大家說,現在日子剛剛好過一些,不要把錢全花在享受上,喝什麼茶體現不出身份,也對收入沒有影響。勤儉才能持家,錢多了應該琢磨著如何讓它變得更多,或者去周濟一下身邊的窮苦人,哪怕買點公債存著,也比喝幾口昂貴的茶葉來的實惠。當然了,這只是本官的建議,不強求。大家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難道說本官喝了散茶就低人一等嗎?”

    說到這裡洪濤臉上就一點笑摸樣都沒了,下面的很多人三年前還是普通人,甚至吃喝都成問題。可手裡剛剛有幾個閒錢就有點忘乎所以,準備學一學外地客商的做派,好像那樣一來就能提高身份似的。

    其實喝什麼無關緊要,外地客商之所以和他們稱兄道弟也不是看中身份,而是看中了他們手裡的俏貨和購買力。除了這兩樣之外,你就算把黃金化了喝人家依舊看不起你,還得道一聲粗鄙。

    “大人所言極是,老嫗這裡是消金窟,但自家飯菜從不敢靡費。姑娘們除了頭面服飾外,平日里所穿也是縫補漿洗不輟,但凡能用絕不扔掉。勤儉不光可以持家,還能發家。諸位可能會說老嫗言不由衷,索性從明日起,風雪樓不再提供任何片茶和蠟茶,只用散茶待客。別人家如何,老嫗就管不了了!”

    洪濤話音剛落,韓大娘又及時站了起來,旗幟鮮明的表態支持。還有行動,帶頭先把風雪樓的茶葉換了。

    “我家孫子要是敢去喝那勞什子片茶,老漢就把他們轟出去。有本事瞎講究,就該有本事自己買田買地,用不到老漢我了!”

    聽了韓大娘的表態,坐在上位的老頭也忍不住了。他是最早一批流民,兒子、兒媳婦、老伴都在路上病死了,帶著三個孫子好不容易弄到一塊拓荒田,最看不得的就是浪費和奢侈。

    其實他心裡最想罵的是這位帥司大人,大冬天的你敢吃青菜,還吃瓜果,有多少錢夠這麼造的,要死啊!

    “哈哈哈哈,大可不必,有多少錢就享多少錢的福,過份攀比不好,太摳門也不對,該花還是要花的。如果大家都不花錢,那本官第一個急眼,沒錢賺了拿什麼養新軍?好了,茶葉的事兒就說到此,今日本官還有一件事兒要說,和在座的諸位以及沒機會來的其他人都有極大的關係。如果說茶葉是為了節流,那這件事兒就是開源,開一個讓大家有機會用閒錢掙錢的源!”

    洪濤今天來並不是要逼著大家改喝散茶,這只是捎帶手的提一提。想阻止黃金外流,光靠更改飲食習慣治標不治本,下面這件事兒才是關鍵。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9:31
508 原始股票





    隨著洪濤一揮手,王十二帶著一隊警察走了進來。他們不是來抓人的,而是向每位來賓發放材料,好幾張紙寫滿了字,內容不少。

    上面寫了啥玩意呢?是個大殺器,不是武器而是金融工具。洪濤原本並不想這麼早就把這玩意搞出來,但自己能力有限,古人又不全是傻子,相反還挺聰明,居然都知道利用金融武器打擊自己了。所以吧,不想拿出來也得拿出來,那就是股票!

    他要在湟州和甘涼路發行最原始的股票,上市企業就是湟州各大工坊與毛紡廠。其它幾個城市的工坊和棉紡廠暫時保留,那些才是自己真正的核心內容,不能拿出來太早。

    這麼做就能防止黃金外流嗎?必須能,公債都有商人倒賣囤積獲利,股票一出來他們沒理由看不到盈利點,肯定也不會示弱。

    買股票需要錢,還不少,除了本地人的錢之外還有外地商人的錢,這些錢只能以黃金的形式進入湟州。

    本地人一旦有了更多賺錢的門路,閒散資金也會流入股市。再輔以稅率和輿論,片茶和蠟茶的輸入量會大幅降低,黃金怎麼流出去的還得怎麼流回來,甚至更多。

    “大人是要出賣各工坊的份額!”這次不用韓大娘站起來接話茬了,很多人還沒太看明白股票是個什麼意思,就有人出頭替大家詢問。

    “哎,不是賣工坊啊,傻子才會賣呢。本官是要把工坊擴大,產量高了賺的錢自然也多。但是擴大需要錢,本官要是和各位借錢各位肯定不借,總不能拿刀逼著吧,那叫搶。所以本官想弄個股票讓大家投錢,工坊賺了咱們按照股份分錢,工坊賠了呢大家一起賠,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想什麼呢,賣工坊,還真有比自己黑心的。不是摳門,把工坊賣給誰就是在害誰,他們一準兒賠得傾家蕩產。先不說工匠們樂不樂意幹,光是焦炭貨源就得抓瞎。

    這些工坊名字叫作坊,實質上已經步入了工業化生產體系。表面上看每個作坊都是個獨立的小工廠,其實它們只不過是產業鏈條上的一個環節而已,缺了誰這根鏈條都轉不動。

    不是說大話,就算自己把整個鋼鐵產業鏈都賣了,別人依舊玩不轉。鋼鐵產業也不是完整的產業鏈,它還得依靠化工、運輸、礦業、能源等等周邊產業鏈輔助,缺一不可。

    所以洪濤從來不怕別人搶自己的生意,哪天如果大舅哥眼饞了說想要,自己立馬就給他,用不了三月還得原封不動的還給自己。當然了,神宗皇帝畢竟是皇帝,腦子挺好使,至今也沒有過這種不開眼的打算。

    “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們夥著做生意?”經過這番解釋大家心裡總算對股票有了初步認知。

    “這個意思也對也不對,工坊還是工坊,各位即便買了股票也當不成東家,只能年終按照份子多少分紅。要是不想要這筆份子可以轉讓給別人,也可以由工坊回購,具體章程都寫著呢。大家呢也不用著急,離股票發行還有整整兩個月,回家慢慢琢磨。”

    “有問題可以去湟州銀行,那裡專門有人給大家解釋股票的所有問題,這次發行股票依舊是由湟州銀行代辦。今天時候也不早了,本官還得連夜趕回涼州,就先到這兒。希望明年諸位再接再厲,咱們爭取還能在這兒繼續見面。”

    “老人家您可得硬硬朗朗的,明年本官還有好玩意呢。孫子就別帶了,但本官特批您帶著重孫子來,讓小輩兒也嚐嚐鮮、開開眼!哎,都留步,韓掌櫃的茶水大家可以隨便喝,喝多晚都成,趁著各行各業的人都在不妨多聊聊!劉知州想的周到,還給大家準備了客房,聊困了就 睡。”

    洪濤覺得光靠自己這麼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說到明天早上也說不完,這些人尤其是商人,一聽有錢賺熬好幾宿都不帶困的,自己可沒那麼大精神頭陪著,還是趕緊溜吧。

    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到底效果如何還得看三月一號那天股票的發行情況。這個日子也是算計好的,預留給外地客商一個反應功夫。從今天算起到三月初一還有整整兩個月,來回開封都足夠了。

    自打修好了路,湟州和甘涼路就不再是冬天的禁區,以商人們對財富的渴望程度,這個消息估計半個月就能到渭橋鎮,比烽火台也慢不了太多。

    洪濤並沒連夜回涼州,在透露自己行踪這方面他真是一句實話都沒有,拿起嘴來就說,說完了就忘,連身邊的特種兵都不太清楚下一站到底是哪兒。

    但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提前設定好的,離開風雪樓之後洪濤直接就去了湟州銀行,有一群人比他提前抵達了這裡,包括宸娘、西迪、菲尼克斯、莫拉格斯,還有一個猶太大媽。

    據說她是猶太族群裡最擅長處理財務方面事情的人,之前一直在回鶻人的官府裡做事,稅收、支出、預算一把抓。

    成立銀行洪濤可以不依賴這些猶太人,設立稅監就需要他們稍微幫點忙了,這次發行股票是不得不讓他們加入進來,無它,身邊沒人可用。

    第二批兒童團的孩子們還未達到可以獨當一面的程度,第一批兒童團員現在是一個羅蔔一個坑兒,就算能臨時抽調過來幫忙也於事無補。

    專業這玩意之所以稱之為專,就是因為不專的人沒法快速掌握,再聰明也得有時間熟悉掌握,臨時抱佛腳來不及了。

    這幾個猶太人可能在數學基礎上還沒兒童團的孩子們專精,但他們對金融的理解和習慣,與後世的金融系統非常相像,不用太多摸索就能很快融會貫通。在幫助西迪制定股票規則的時候,他們就向自己展示了這方面的天賦,不用真是可惜了。

    通過這次發行股票的嘗試,洪濤覺得自己好像獲得了猶太人的更多信任,或者叫認同。以前他們是怕自己、利用自己,完全就像兩個實力不太對等的生意夥伴。

    現在多少有點像真心幫著自己做事了,因為在股票的問題上自己耍了好幾次心眼,故意做出幾次錯誤的選擇。結果他們在細化規則的時候發現了其中兩處,主動提出了出來,並給出了解決辦法。

    對不對另說,這份心意還是真的。假如他們裝作沒看到事後自己也沒法怪罪,因為這是自己的主意,他們只管按照大方向完善。

    另外兩處可能是真看不出來,古人就算再有天賦、再重視教育,有些東西還真沒法和後人比,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憑空想出來呢。

    假如真的能想出來,估計他們連同族人也就活到頭了。洪濤什麼都可以忽略,唯獨對另一名穿越者無法容忍,必除之後快。

    這些南猶大族人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態度轉變,並不是他們想通了什麼,而是被公債、匯兌和股票這樣的金融工具震懾住了。他們賴以為生的本領裡,最拿手的兩樣恐怕就是手工藝和生意兩項。

    就像當年彭大、王大頭、胡家、武家一樣,遇到比他們更厲害的同行,而且沒有競爭的可能性,就會變成崇拜,從心底里感到認同。

    也正是因為此種變化,洪濤才決定讓他們有限度的加入到自己的核心團隊中來,依舊幹最拿手的事情,金融!

    今後這兩個月他們會一直待在湟州銀行籌備股票發行工作,別看洪濤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說的輕巧,這件事兒已經暗地裡準備了一個多月,還沒有完全搞定。

    主要是各工坊的估價很麻煩,每筆資產都要算清楚,還要根據未來的發展空間和盈利能力算出最合理的發行價格。定的太高會失去升值空間也就沒了活力。也不能太低,那等於真的拿自己的錢去補貼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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