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08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章 李代桃僵

    我高祖父頓時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位漂亮的富家千金小姐會跟他說話,感覺真就跟祖墳上冒青煙了差不多。

    我高祖父傻傻一笑說:“這個……俺、俺說出來,恐怕你聽不懂,俺師傅可有學問咧,給這個方法兒取了個可好聽勒名字。”

    “什麼名字?”蔡清君又問一句,可能這時的蔡小姐覺得我高祖父傻不拉幾的挺好玩兒吧。

    我高祖父並沒有覺得什麼,依舊傻傻笑著,回答說:“這名兒叫個,李代桃僵……”

    我高祖父話音剛落,蔡清君“噗哧”一聲笑了。這讓蔡府上下在場的人都感到很意外,因為蔡清君自從四年前大病一場以後,四年來從沒笑過。

    隨後蔡清君對我高祖父說:“這名字只怕不是你師傅取的,這是《三十六計》中的第十一計、敵戰計中的第五計,李代桃僵,勢必有損,損陰以益陽……”

    我高祖父聽蔡清君說出那些文縐縐的話,不但沒聽明白,還有點傻眼,嘴裡自言自語說了句,“俺就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咋還有李代桃僵咧?”

    我高祖父這句話一出口,雖然不是個笑話,但是這時候從他嘴裡說出來,連旁邊的丫鬟都笑了,同時導致大廳裡一半兒人忍俊不禁。

    這時候王守道臉上掛不住了,“根兒根兒”乾咳兩聲,徒弟丟人,師傅當然跟著也沒面子。

    我高祖父趕忙回神,對蔡清君說道:“蔡小姐,把手伸出來吧,俺保證一點兒都不疼。”

    蔡清君點了點頭,很順從地把右手伸了出來。

    我高祖父趕忙把手裡的硯台交給旁邊一個丫鬟,自己伸手捏住蔡清君的小拇指,示意丫鬟把硯台托在手指下面,然後用銀針在蔡清君指頭肚上淺淺紮了一下。

    殷紅的血液緩緩湧了出來,我高祖父又順勢輕輕擠捏幾下,幾滴比花兒還鮮豔的鮮血滴進了盛著少量墨汁的硯台裡。

    我高祖父隨後放開蔡清君的手指,衝她點了下頭,轉身接過丫鬟手裡的硯台,返回王守道身邊。

    王守道沒好氣地看了我高祖父一眼,用另一隻嶄新的毛筆把鮮血和墨汁攪勻,然後將毛筆蘸飽墨汁,在女紙人胸口寫上了“蔡清君”三個字。等墨跡幹了以後,又給紙人穿上大紅嫁衣,由兩個丫鬟左右攙扶著,臉朝外站在大廳門口。

    之後,王守道又讓蔡清君坐在大廳中央,吩咐我高祖父帶著那五個童子,呈六角形背對著蔡清君站在離她三尺開外的地方。

    接下來,王守道讓所有女眷離開大廳迴避,然後雙眼不錯神地看著蔡清君那張臉。

    這個時候,大廳裡靜了下來,靜的針落可聞,除了我高祖父和那五個童子背對著蔡清君之外,其他人都像王守道這樣看著蔡清君,跟相面似的,搞的蔡清君很不好意思,羞澀地低下了頭。

    約莫過了能有一袋煙的功夫,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就見蔡清君原本陰暗蒼白的臉頰上漸漸有了紅暈,整個人的氣色肉眼可見的、一點點好了起來,眉目間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麼萎靡困頓,就像吃了靈丹妙藥似的。

    這時候,大廳裡的人全都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顯得很驚訝,就連看向王守道和我高祖父的眼神都變了,特別是蔡文燁的二兒子,一掃之前那種興師問罪的架勢,陰沉的臉色緩和了好多。

    王守道在這時候點了點,自言自語說了句,“差不多咧。”

    蔡清君屬於“護花鬼”纏身,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被滋擾,雖然對她傷害不大,但是護花鬼所帶的陰氣對她會有一定影響。

    蔡清君四年前那場大病,就是猝不及防被陰氣所侵造成的,我估計大夫給她看過病之後,一定在藥方裡添加了補陽氣的藥物,比如人參、茯苓、黃芪等。但凡身邊常有怪事發生的人,比如夜裡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出門遇到鬼打牆等等,服用以上這些藥物,可以增加自身陽氣,不敢說讓你完全看不到這些東西,至少可以減少看到的幾率。

    王守道這時候讓六個貼了六甲陽神符的童子站在蔡清君身邊,正是為了給她增加陽氣。蔡清君周身陽氣瞬間大勝,護花鬼當然受不了,就會遠遠躲開。

    王守道之前讓大廳裡所有女眷迴避,那是因為女子本身帶有陰氣,要是留在大廳裡,就會抵消六甲童子一部分陽氣,導致六甲童子的陽氣不能發揮出最大效果。

    見蔡清君氣色好轉,王守道趕忙吩咐管家,把之前準備的那塊五尺長三尺寬的青布拿出來,其他童子站在原位不動,讓我高祖父用青布把蔡小姐從頭到腳裹起來,一個頭髮絲兒都不能露在外面。

    青布裹身,怎麼說呢,用現在的說法兒,就是一種隱匿氣息的手段,沒有特定的名稱,我們就叫它“匿身術”吧。我們家傳的這些,基本上都沒有特定的名稱,也沒有什麼文字記載,全是口頭傳述,並且每個人的使用方法也不盡相同。就像中醫開方子,兩個老中醫開出的方子不可能一模一樣,但是他們治的卻是同一種病。用我們這裡流傳的一句俗話說就是,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兒。

    用青布把蔡清君從頭到腳裹起來以後,護花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這時候,護花鬼就會去騷擾那個用蔡清君指血寫了名字的紙人傀儡,這跟送童子很近似,但是又似是而非,也沒有特定的名稱,我們就叫它“轉嫁術”吧,也就是所謂的“李代桃僵”。其實用黃布裹身效果最佳,但是當時那時候民間不能用,只好退而求其次。裹的時候有一點要注意,別太緊,別悶著裡面的人。

    言歸正傳。在當時那個年月兒,講究個男女授受不親,我高祖父給蔡清君裹青布時,免不了磕磕碰碰有一定肢體接觸,不過蔡清君也沒說啥,很順從。這個時候她家裡人也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當事人不說啥,他們就更說不出啥了,畢竟王守道和我高祖父這麼做是在幫他們。

    裹好青布以後,蔡清君幾乎站在那裡不能動彈,說句大不敬的話,就像個木乃伊似的。

    王守道這時候徵求了一下蔡文燁的意見,想讓我高祖父把蔡清君抱回閨房,被青布裹著站在那裡,會很辛苦的,不如放到閨房的床上,而且床邊還得由我高祖父守著。

    蔡文燁一聽,臉上顯得很為難。王守道見狀,又說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把蔡清君閨房的窗戶和門用雞血條封住,讓我高祖父守在門外。這辦法有一點不好,如果蔡清君在房間裡覺著不舒服,比如說,被青布悶著了,那就沒人知道了,搞不好還會出現什麼意料不到的狀況。

    雞血條,浸滿公雞血的白布條,雞血裡也可以加上硃砂、芥末等物品,主要是闢邪用的。

    蔡文燁聽罷猶豫了,最後他讓王守道稍等,他自己把兩個兒子叫到一邊兒,商量了起來。最後,父子三個也商量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由蔡文燁這兩個兒子陪我高祖父一起守在蔡清君的閨房裡。王守道一聽,這也行,也就答應了。

    書說簡短。我高祖父抱著蔡清君走了以後,王守道拿出之前準備好的二尺長紅頭繩,其實就是一根紅線。他走在前面,讓兩個丫鬟攙著紙人跟在後面,其他人不用跟來。

    這時候那兩個丫鬟有點害怕,王守道又忽悠了她們一通。蔡文燁呢,親口答應等這件事過去以後,不但把兩個丫鬟的賣身契還給她們,還每人給她們一百兩紋銀,想回家的可以回家,想的留下也可以留下,留下的如果有了意中人想出嫁,還給置辦嫁妝。

    過去那些丫鬟都是從窮人家裡買來的,身份非常低賤,要是遇上不怎樣的主子根本不把她們當人看,一輩子為卑為奴。蔡文燁能這麼做,在當時來說已經很稀罕了。

    兩個丫鬟一聽,立刻喜上眉梢,在巨大誘惑力的驅使下,她們忘記了害怕,攙著紙人緊緊跟在了王守道後面。

    很快的,王守道領著她們來到了蔡府門前的那個十字路口。

    這時候時間已經很晚,大概已經晚上一兩點鐘,街上早就沒人了,除了從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以外,四下里靜悄悄的。

    那口上好大棺材還在十字路口放著,旁邊的馬車上還挑著兩盞大紅燈籠,燈籠裡的火苗突突跳著,遠遠看上去四週一片暗紅,光線照在黑漆漆的棺材上反射出一層清冷的幽光,大半夜看上去極其瘆人。

    王守道帶著兩個丫鬟來到棺材跟前以後,讓兩個丫鬟把紙人放進棺材裡。這時候棺材裡的屍體已經被我高祖父穿上新郎衣、帶上了那什麼新郎官的帽子,最主要的,把臉上蒙了塊紅布。

    兩個丫鬟這時候看到棺材裡的“新郎官”也沒啥感覺,因為她們看不到男屍的本來面目,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一章 一死一生

    等把紙人放進棺材裡以後,王守道吩咐兩個丫鬟回去,找蔡家蔡章讓那幾個槓子工過來把棺材蓋蓋上,然後抬到城北挖好的墓坑裡埋了。

    兩個丫鬟答應一聲離開以後,王守道並沒有閒著,他把手裡的紅線放進嘴裡,用唾沫浸濕,然後把紅線兩頭分別系在了男屍左手腕和女紙人右手腕上。

    系好紅線以後,王守道抽出腰裡的煙袋,站在棺材邊兒,看著棺材裡的一對“新人”,吧唧吧唧抽起了煙。

    也就一袋煙的功夫兒,管家蔡章帶著幾個槓子工出了府門朝這裡過來。王守道見了,遠遠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停下,幾個人趕忙停在原地,然後王守道把注意力集中在棺材裡的那對“新人”身上,眼睛不錯神兒地盯他們。

    過了好一會兒,就見棺材裡男屍臉上那塊紅布突然“噗”地抖了一下,就像屍體喘了一下氣把紅布吹動了一樣。

    王守道見狀,朝遠處管家他們幾個招了招手,幾個槓子工過來把棺材蓋蓋上,由管家蔡章坐在馬車上給他們帶著路,抬著棺材朝城北墓坑去了。

    至此,李代桃僵和結陰婚就算圓滿完成了。至於屍體臉上那塊紅布為什麼會抖,用我奶奶的話說,鬼之所以留在陽間,因為它在陽間心願未了,死的時候,腔子裡憋著一口活氣,王守道用紙人代替蔡清君和他成了親,他也就算是了了心願,腔子裡那口活氣自然而然就吐出來了。據我推斷,這個男人很可能是被女方的家裡人打死的,所以才積下怨氣。

    死人的事兒雖然了了,活人的事兒還沒完。

    王守道一邊抽著旱菸,一邊朝蔡府走去,心裡合計著,怎麼給自己徒弟討上這個漂亮的媳婦兒。

    當王守道回到蔡府以後趕忙讓蔡文燁吩咐丫鬟,到蔡小姐房間和我高祖父說一聲,把蔡清君身上的青布撤了。

    隨後,王守道對蔡文燁說,能不能先讓大廳裡的人全部迴避一下,有事要和蔡文燁說。蔡文燁這時候已經把王守道敬若神明了,趕忙吩咐其他離開。

    等大廳裡只剩下蔡文燁跟王守道以後,王守道鄭重其事對蔡文燁說:“令千金現在麼事兒咧,只不過必須馬上成親,那個護花鬼三五個月之內,就會發現那個紙人兒不是蔡小姐,到時候還會來你家裡鬧。”

    蔡文燁一聽,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顯然是又驚怕又為難。現在蔡清君的情況,想嫁出去很難,而且還要馬上成親,蔡文燁上哪兒找這麼現成的女婿?

    這個時候,王守道兩眼狡黠地觀察著蔡文燁,見蔡文燁為難,不緊不慢又說:“你要是麼有合適勒人選,老夫倒是有一個。”

    蔡文燁一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趕忙抱拳對王守道說:“王老先生,您要是能給小女找到婆家,蔡某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王守道呵呵一笑,“不用感激、不用感激,只要你同意,令千金明天就能成親。”

    蔡文燁一聽,顯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王守道接著說:“我徒弟劉義,今年三十八歲,年輕哩時候一直跟著我學藝,把成親哩事兒給耽誤咧,他現在雖然年齡大了點兒,但是他可是最合適勒人選。”

    王守道這話一出口,蔡文燁更為難了,看得出來,他嫌我高祖父年齡太大。話說我高祖父只比蔡文燁小幾歲而已。

    蔡文燁的顧慮,其實也在王守道的算計之中,王守道依舊笑著,繼續說:“你別看我這個徒弟年齡大,他可不是一般人兒吶,他是護法金剛下凡,在天上保護哩是觀音菩薩,要不然我咋會收他當徒弟咧,令千金要是嫁給他,我保證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咱說句洩漏天機哩話吧,令千金和我徒弟這段姻緣,是觀音菩薩賜咧婚,命裡注定,我徒弟非令千金不能娶,令千金非我徒弟不能嫁。”

    “真的嗎?”蔡文燁問。

    王守道裝出一副千真萬確的樣子點了點頭。蔡文燁見狀,心裡鬆動了,最後他對王守道說,他自己做不了主,這事兒要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王守道一看有門兒,趕忙又點了點頭。

    等蔡文燁離開大廳以後,王守道又把煙袋窩上煙絲抽上了,臉上掛著一絲笑。

    幾袋煙的功夫,蔡文燁帶著夫人李氏返回,李氏比較看好我高祖父,年齡雖然大了點,但可以看得出我高祖父是個實誠人,人又老實又憨厚,關鍵是還會驅邪捉鬼的本事,這要是讓女兒嫁給我高祖父,不但她女兒不會再出啥邪乎事兒,有這位觀音菩薩身邊的護法金剛在哪裡站著,他們蔡家也可以得到護佑。

    蔡文燁夫婦和王守道一商議,把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後的六月初九,那時候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當小輩兒的,對自己的婚姻很難決定。

    據我奶奶說,蔡清君對我高祖父印象比較不錯,我高祖父就別說了,可以說他們也算是兩情相悅。

    成親的地方就在蔡府,王守道說,在蔡府成親一來是給蔡府沖晦氣,二來是給蔡小姐闢謠。其實,是王守道沒能力置辦宴席,蔡家有錢有勢,親戚朋友也多,置辦的差了,很可能被他們瞧不起,置辦的好了,一頓宴席下來,就得把他們師傅倆整到光腚的地步。

    婚事辦的十分隆重,蔡家在當地有頭有臉,前來賀喜的人不計其數,蔡文燁更是拿出一千兩黃金給蔡清君做了嫁妝。

    一千兩黃金是個什麼概念呢,各位可以算一算,一千兩也就是一百斤黃金,一斤等於五百克,現在市面黃金價格一克三百多人民幣。(很多朋友說,清朝的計量單位,一斤等於十六兩,不管等於多少吧,反正挺多的。)

    這些黃金直到我爺爺這輩都沒用完,我們家的傳統就是勤儉節約,很少大手大腳花錢,雖然被我太爺揮霍掉不少,但是還有一點點存貨,只不過,新中國成立以後,我們家被扣了個大地主的帽子,我奶奶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整天被村裡人拉著批鬥遊街,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東西我奶奶就沒敢傳給我父親,我父親呢,當時也挺雞血沸騰的,覺得它就是牛鬼蛇神,愣是不學。

    在沒土改之前,我奶奶找人蓋了一座新房,把那些黃金全都砌到了牆裡,土改的時候,那座砌著黃金的房子,被分給了別的人家,在我十來歲的時候,那家人翻蓋房子,把黃金從牆裡挖了出來,不過那時候,它們已經不屬於我們家了。他們挖出黃金以後,我們家找他們家協商過,但是他們家一分錢都沒分給我們家。

    分了我們家房子的那戶人家,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最小。我和他們家的三女兒同歲,還是小學到初中的同學,他們家拿著黃金過了一段好日子,不過沒過幾年,也就在我十五六時,他們家的小兒子莫名其妙自殺了,死的極慘,晚上喝了點酒跑到鐵路上,跟火車碰了頭,被火車頭的某個部位掛住,一直把他的身子拖的只剩下兩條腿和一個空胸腔,腦袋沒了,肚子裡的東西也沒了,最後火車停下,司機下車把他那空身子拽了下來。到了後半夜,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群野狗,把他那身子又給分吃了,他們家裡人好不容易從狗嘴裡搶過幾塊肉,就那麼埋了。

    我們家還有一塊匾額,也是在土改的時候被別人家分了去,被他們做成了兩塊切菜的砧板,我們這裡叫案板,結果呢,他們家裡的兩個兒子沒過幾年,全瘋了。

    這些說明什麼呢,說明有些時候,不是你的東西,你拿了,就會遭報應。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成親以後,在蔡府住了大概有兩個月左右,之後,我高祖父帶著王守道和我高祖母返回了三王莊。

    因為之前的屋子太小住著不方便,我高祖父拿出些黃金蓋了座像樣的大房子。

    這個時候呢,王守道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幾乎已經不能下地,整天躺在床上念叨著抱徒孫,整天催促著我高祖父。

    1866年,清同治五年,丙寅年。我高祖父三十九歲,王守道一百零七歲,我高祖母蔡清君二十一歲。

    這年,我高祖母有了身孕。王守道得知以後很高興,破例下床讓我高祖父扶著他,在村外轉了一圈。

    原來,王守道是在給他自己找墳地,墳地找好以後,讓我高祖父記下地方,然後,他就躺在床上硬撐著一口氣等著徒孫的降世。

    1867年春,清同治六年,丁卯年,二月初七,我太爺降生,原本應該是件高興的事,但是王守道卻在前一天晚上嚥了氣,也就是二月初六的夜裡,享年一百零八歲,雖然活了這麼大歲數,他卻沒能熬到和徒孫見面那一刻,臨嚥氣時,還叨唸著抱孫子。

    王守道,別稱王三更、王半仙,給人驅邪逐鬼一輩子,名傳黃河兩岸,到頭來他自己卻抱憾而終,仔細想想挺心酸的,這或許是他生平最大的憾事,永遠挽不回的憾事。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二章 食心之鬼

    王守道去世以後,我高祖父覺得頭上的天都塌了一半,比當年他自己父母過世還要難過。

    孩子的降生,師傅的去世,一死一生,一悲一喜,悲喜交加,讓他整個人都亂了,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這時候我高祖母蔡清君就勸他,讓他去找村裡幾個和王守道交好的老人,問問他們該怎麼辦,最好商量著先把王守道的喪事辦了。

    村裡有幾個老人和王守道算是莫逆之交,雖然年齡幾乎差著輩兒,他們之前也都受過王守道的恩惠,最後幾個老人一商量,辦喪事就不再讓我高祖父操心了,因為我太爺剛剛降世,我太爺和高祖母還要人照顧。

    王守道過世六天後,也就是二月十三,王守道出殯,也就是下葬。

    那天出人意料的,來了很多人,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幾乎是人山人海。在那些前來弔喪的人裡,大多數人我高祖父根本就不認識,有的人甚至不遠千里趕來,就連董有財也帶著兒子來了,並且讓他兒子給王守道披麻戴孝。

    唯一讓人嘆息的是,王守道沒有直系親屬,而且誰都不知道他的家裡人在哪裡,他在三王莊其實屬於外來戶,多年前隻身一人來這裡定居的。董有財只是他遠房的一個表親,在一個偶然之下才相認的,對他家裡情況也不瞭解,他們表親還是從王守道一個姐姐那邊論的,但是王守道的姐姐已經過世五六十年,就連他姐姐的兒女都已經過世了,再往下的那些小輩兒,和王守道之間已經沒了來往,也就再沒人知道王守道的家室和來歷。

    這也導致了在孝子這一方面,只有我高祖父一個人,我高祖父嫌冷清,怕他師傅臨走面子上過不去,就把自己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叫了過來,我高祖父那兩個弟弟和妹妹的孩子加起來能有十幾個,最大的都成家了,人人給王守道披麻戴孝,就跟當年他們父母去世一樣。這樣一來,在孝子孝孫的人數上看著也算壯觀,至少這讓我高祖父覺得很安心,相信王守道在天之靈也會覺得很欣慰。

    當奶奶講到這兒時,我問我奶奶,王守道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奶奶說,可能是春秋戰國時期鬼谷子王禪的後人。鬼谷子王禪,也就是孫臏龐涓、蘇秦張儀的師傅。至於王守道是不是王禪的後人,這個,已經不可考證了。

    王守道過世以後,唯一讓我高祖父耿耿於懷的,就是他沒能讓師傅在臨閉眼之前見徒孫一面,這是王守道的遺憾,也是我高祖父的遺憾,我高祖父還有點自責,責怪自己沒能早點兒成親,只是這時候人已經不在了,說什麼都晚了,就像那句話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待了……

    我高祖母為了寬慰我高祖父,也為了紀念王守道,就給我太爺取名為劉念道,字秉守。

    日子,就那麼一天天過去了,家裡雖然少了個老人,卻多了個孩子,並不顯得冷清。

    我高祖父依舊每天夜裡打更,前晌休息,後晌幫忙照顧孩子,偶爾有人來請,出門給人家幫下忙。

    三年後,也就是1870年,清同治九年,庚午年。我高祖父這年四十三歲,高祖母二十五歲,太爺三歲。

    這一年很邪性,全國各地發生了上千起兒童失蹤案件,失蹤兒童年齡大多為三歲以上十歲以下,官府查無實果,搞得全國上下人心惶惶。

    失蹤兒童案在天津尤為突出,當時外國教會在天津開設有“育嬰堂”,近似於現在兒童福利院的形式,專門收留、收養孤兒。

    同年六月初,天氣炎熱,疫病流行,教會“育嬰堂”中有三、四十名孤兒因患病而死。

    天津民眾因此懷疑兒童失蹤案與外國教會有關,懷疑外國修女以“育嬰堂”為晃子,實則綁架、殺害兒童作為藥材之用。於是,民情激憤,士紳集會,書院停課,反洋教情緒高漲。

    六月下旬,天津數千民眾包圍教堂,與教堂人員發生口角,繼而衝突,憤怒民眾打死打傷包括法國領事館工作人員在內數十人,焚燒包括法國領事在內,基督教、天主教教堂等數座,史稱“天津教案”。

    這個時候的黃河兩岸,也發生了十幾起兒童失蹤案,單三王莊就有三名兒童失蹤,也是查無實果,很是蹊蹺。

    我高祖母怕我太爺出現意外,和我高祖父商量之後,帶著我太爺回了娘家。當時蔡府依舊有錢有勢,如日中天,家裡不但家丁眾多,還請了幾個護院武師,一大幫人日夜巡邏,要比三王莊這裡安全百倍。

    高祖母帶著我太爺走了沒幾天,村裡再次傳來小孩失蹤的消息,並且這小男孩兒的父親和我高祖父關係很好,兩個人經常在一塊兒聊天喝酒。這人名叫什麼來著,我記不清楚了,因為我太爺結交的人太多,三教九流的,我有時候把我高祖父那些朋友和我太爺的朋友都弄混淆了,反正,三王莊有這麼一個人,可能是姓王,和我高祖父很要好,比我高祖父好像小那麼一兩歲,咱就給他取個義名叫王良吧,那小男孩,咱們就叫他王小良好了。

    王小良這年九歲,是王良唯一一個小兒子,在他上面還有三個姐姐,因為就這麼一個兒子,被王良夫婦寶貝疙瘩似的寵著。這王小良失蹤的過程很離奇,據王良夫婦說,孩子是他們早晨醒來時不見的,家裡和院裡的房門都開著,但是他們晚上睡覺前明明把門窗全都抵好的,除非從屋裡把門打開,如果從外面開門,只能強行破開,破門不但會損壞房門,還會驚動他們夫妻兩個,而且因為最近孩子丟失現象嚴重,夫妻兩個刻意讓孩子和他們睡在同一個屋裡,如果當時真有人進到屋裡把孩子綁走,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

    把以上幾條總結下來,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孩子自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但是房門是用厚木板抵住的,就憑王小良的年齡根本打不開,而且這孩子天生膽小,半夜起床撒尿都得有人陪著,根本不可能大半夜自己跑出去。

    發現孩子不見以後,王良夫婦跟瘋了似的在村裡村外找了一天一夜,始終沒能找到孩子。

    快天亮的時候,夫婦兩個來到村東南頭三里外一個長滿野草的荒坡上尋找,因為這裡地勢跟丘陵差不多,忽高忽低,地上不但不能種莊稼,走上去也十分吃力,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三王莊扔死孩子、埋孤寡老人的地方,就像一塊死亡地帶。用我高祖父的話說,那地方陰氣很重,沒事最好別往那裡去。

    王良夫婦也是找孩子找瘋了,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這裡了,這時候見天色將亮,雞也叫過了幾遍,夫婦兩個合計著不會再有啥事兒,就仗著膽子來到這裡找孩子。

    可是,沒等他們踩著一腳深一腳淺的草窩往前走出多久,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草窩裡憑空竄出一個東西,夫婦兩個同時看見,頓時嚇得頭皮發麻。據王良後來描述說,那是一個黑衣服、紅頭髮,青面獠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玩意,從草窩裡跳了以後起來,毫不停頓,蹦蹦跳跳朝他們這裡過來,追攆他們。

    這玩意到底是個什麼?夫婦兩個沒見過,當時只剩下害怕了,渾身抖若篩糠,也不敢再找兒子,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勉強逃回了家。

    等王良跑回家裡平靜下來以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我高祖父,那東西肯定不是人,說不定就是那東西把自己兒子抓走的,前思後想以後,帶著媳婦兒一起來找我高祖父了。

    等王良把經過跟我高祖父講完,我高祖父緊緊蹙起了眉頭,因為根據王良夫婦描述的那怪人的形象,很像他師傅跟他說過的“食心鬼”。

    食心鬼,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吃人心的鬼,最喜歡挖小孩子心臟來吃,吃的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大。這種鬼跟殭屍很近似,用現在的話來說,跟殭屍可能是近親,只是這種鬼很少見,我高祖父也是聽王守道提起過。王守道呢,活了一百多歲他也沒見過,也是道聽途說的,世上究竟有沒有這種鬼,誰也不知道。有文獻記載的,只有《聊齋誌異》裡的“畫皮”,那倒是個貨真價實的“食心鬼”,但是那是人為編造出來的,可信度不高。

    隨後我高祖父考慮了一下,從裡屋拿出幾根雞血條、幾根點了硃砂墨的桃木楔和幾根蘸了無根水的墳頭柳,把這些東西交給王良夫婦以後,交代他們,最近一段日子最好少出門,能不出門最好不出門,因為活人如果看到了鬼,那鬼一般就會纏上你,很麻煩的,特別是在夜裡,睡覺前必須用雞血條把門窗封上,要是夜裡真有急事必須出門,就把桃木楔和柳枝帶上,遠遠看到可疑的東西就用桃木楔砸它,要是給那東西近了身,就用柳枝抽它。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三章 荒坡怪聲

    當天夜裡,我高祖父找來一個朋友替他打更,他自己帶了幾樣東西趁夜出了門,打算到村東南那片荒坡地看看。

    我高祖父是在二更天以後出門的,也就是晚上九點多鐘十點不到的樣子,出門前和替他打更的朋友喝了點酒,沒喝多,幹這種事必須保持頭腦清醒,喝多了就麻煩了。

    我高祖父趁著微醉,帶了幾樣東西出了門,甩大步一路不停,直奔三王莊村東南那帶荒坡地。

    這天天上剛好有月亮,加上晚上氣溫較低,微微刮著點小風,清冷的月光照下來白白的,就像給地上鋪了層寒霜,加上微風一吹,讓人渾身發涼。

    步行將近半個小時,我高祖父來到了那片荒坡地。這時候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冒頭,在古時候,這個點兒已經算是夜深人靜了。

    再說荒坡這一帶,因為很少有人涉足,一度成為野鳥、小型野生動物的樂園,一到夜裡,這裡的小動物啥的就會活躍起來,野鳥夜啼,蛐蛐蟈蟈爭鳴,小動物出洞覓食、嬉戲,草窩裡細瑟不斷。

    不過,今天我高祖父來到這裡的以後,明顯感覺這裡氣氛不對頭,這個時候,之前的風也莫名其妙停了,原本還在隨風傾斜的野草也不再晃動,而且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好像四下里一下子靜了下來,靜的怕人,整片荒坡別說野鳥,連聲蛐蛐叫都沒有。

    這時候,天上依舊皎月當空,月光照在草叢裡顯得蒼白森然,好似這方天地與世隔絕,死了一般。就在這個時候,我高祖父突然感覺草窩裡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偷看,看得他心裡直冒涼氣兒。

    這感覺很不好,我高祖父雖然喝了點酒,也被唬出一身冷汗,這時候要是換做旁人,心裡恐怕早就哆嗦上了。

    我高祖父並不是害怕,只是周圍那種說不出的氣氛讓他感到不安,好像這地方潛藏著什麼危險,有什麼東西在暗處覬覦著他,就好像敵暗我明一樣。

    我高祖父忍不住向四下掃了一眼,周圍除了黑乎乎的草叢以外似乎什麼都沒有,至少用肉眼看不到什麼。

    我高祖父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神,又向前接著走了十幾米遠,蹲進了身旁一叢茂密的草窩裡,然後凝神靜氣,屏住呼吸,又仔細聽了聽,還是什麼都沒聽到,四周真的是靜的怕人。

    我家這些祖傳的抓鬼手藝裡面,沒有讓自身看到鬼這一項,比如,開天眼、在眼皮抹什麼東西之類的,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們用的都是最笨辦法,那就是等,等那些鬼東西出現,我們再想辦法抓它們或者驅逐它們,換句話說,我們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只有等鬼先出招,我們才能見招拆招。

    我高祖父就這麼草窩裡蹲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隱約傳來他朋友打更的吆喝聲:“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盜……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盜……”

    荒坡地距離三王莊不過三里地,也就是一千五百米左右,在夜裡極靜的環境下,是能夠聽到的,特別是在古時候,沒有機械或者工業噪音的影響。

    聽到打更聲,這時候讓我高祖父有種似曾相識的恍惚感,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師傅王守道見面的情形,但是這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就在三更剛剛打完,我高祖父突然聽到一串細碎的腳步聲,聲音不大,就好像一個孩子踩著亂草走進了荒坡地。

    我高祖父趕忙半蹲起身子從草窩裡露出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這一眼看下去,頓時心跳加快。

    細碎聲傳來的地方,出現一個小黑影,看輪廓像個五六歲大的孩子,走的很慢,而且走起路來就像戲台上的木偶,腳步一晃一晃的,就像胳膊腿都給人拴著提線似的,看上去要多怪有多怪。

    這並沒有嚇到我高祖父,他只是奇怪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會在大半夜跑到這荒山野嶺來,這有點不合常理了。

    不大會兒功夫,小孩兒踩出的細瑟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很快走的,小孩兒走進了這片荒坡。

    由於荒坡上的亂草又高又密,小孩個頭又太小,一走進那些草高的地方,在草窩裡就只剩下了一個腦瓜頂,隨著孩子腳步一腳深一腳淺,那腦瓜頂在草窩裡就像個水上的浮漂似的,忽隱忽現。

    天上雖然有月亮,但是光線還是不如白天,加上亂草茂密,我高祖父看不出那小黑影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

    這時候小孩兒身子晃悠悠的,在草窩裡左右搖擺,雖然走的很慢,卻像夢遊一樣,橫衝直撞,根本不用雙手去撥亂草。

    很快的,小孩兒從我高祖父藏身的那片草叢走了過去,她沒有發現我高祖父,不過我高祖父透過亂草間隙把她看清楚了。

    這是個女孩,頭髮不算長,梳著一個羊角辮,穿著一條看不出顏色的小短褲,似乎光著腳。從女孩這時候的狀況來看,分明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也正是那附身的東西把她帶來了這裡。

    我高祖父悄悄從身上抽出一根柳條。他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被附身的孩子,出門時沒帶那些對付鬼附身的物品,他這時候帶的都是些攻擊性的物件兒,也就是對付“食心鬼”用的,不過,柳條也可以,只要在孩子身上不輕不重抽打幾下,也能把附身的鬼魂從孩子身上抽出來。當然了,不是說附身用柳條抽幾下就行了,這要看情況而定。

    就在我高祖父從身上抽出柳條,準備從草窩裡站起身的時候,在孩子的正前方突然傳來幾聲怪叫。

    “咖咖!咖咖!咖咖……”

    聽得我高祖父渾身汗毛孔倒立,瘆人不說,在荒坡上能有這聲音也不尋常了。聲音忽高忽低,像人聲,又不太像人聲,就像人學鴨子叫的聲音差不多,但又似是而非,聽上去分外詭異。

    我高祖父抓鬼抓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上這麼詭異的事。

    那小女孩好像一點兒都不害怕,竟然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好像還加快了速度。

    我高祖父這時候感覺已經不是孩子被附身這麼簡單了,還有別的東西在這裡,三王莊失蹤的那幾個孩子,很可能都是被這麼攝來的,只是,把孩子弄這裡到底什麼意思呢。難道“食心鬼”和“附身鬼”合夥作案?這聽起來有點兒荒唐,鬼一般不會成群結隊,除非是一個家族的。

    這個時候,一想到三王莊失蹤的那些孩子,我高祖父沉不住氣了,騰一下從草窩裡站了起來。

    順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就見不遠處草窩裡站著一個黑色陰森的傢伙,我高祖父沒有心理準備,冷不丁抽了一口涼氣,藉著月光仔細一瞅,就見這黑傢伙,一頭紅發,青面獠牙,除了身材像人以外,其他地方跟個妖怪差不多,之前王良夫婦遇上的好像就是這傢伙。

    我高祖父沒見過“食心鬼”,但是見到這鬼的樣子也嚇的不輕。那“咖咖”的怪聲正是從這傢伙嘴裡發出來的。

    這個時候小女孩兒基本上已經走到黑傢伙跟前,傢伙朝她緊走幾步,彎腰把她抱起來,轉身就走。

    見那黑傢伙要把小女孩兒抱走,我高祖父不可能坐視不理,朝那黑傢伙吼了一嗓子。

    “站住!”

    我高祖父嗓門洪亮,底氣足,這一嗓子吼出去跟聲炸雷差不多,要是一般邪物,就我高祖父這一嗓子下去就得嚇跑,不過意外的是,那黑傢伙好像沒聽見似的,根本就不在乎,抱著孩子不緊不慢朝荒坡深處走,似乎就沒把我高祖父放在眼裡。

    我高祖父覺得自己可能碰上硬茬兒了,這玩意兒無疑已經成了氣候。

    “放下那孩子!”

    我高祖父又朝那玩意吼了一嗓子,但是那玩意還是跟沒聽見似的,還是抱著孩子不緊不慢一直朝荒坡深處走,只留給我高祖父一個黑黢黢的背影和一腦袋的紅頭髮,顯得非常可怖。此時此刻,要是換做普通人,就黑傢伙這樣子非嚇得轉身跑掉不可。

    我高祖父把手裡的柳條緊緊攥了攥,他這時候也有點緊張,畢竟像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上。抓鬼驅鬼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鬼的樣子,這次可算看到了。

    深吸一口定了定神以後,我高祖父抄著柳條撒腿朝那傢伙追了過去。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我高祖父這邊撒腿一追,那傢伙在前面竟然也撒腿跑了起來,就好像背後長著眼睛看到了似的。我高祖父見狀,腳下加力,用最快速度追了過去。

    就這麼一前一後,大概跑了一里多地的樣子,因為那傢伙抱著孩子,速度沒我高祖父快,被我高祖父從後面追了上來。

    這時候,我高祖父把這傢伙的後影徹底看清楚了,五尺左右的個頭兒,一身漆黑長袍,頭髮紅的跟在血裡浸泡過似的,而且從這傢伙身上發出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兒,味兒不大,裡面還夾雜一股淡淡的腥臭,聞多了感覺口鼻發膩,就像鼻子下面放了只撒了香水的死耗子似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四章 青紅厲鬼

    我高祖父用鼻子嗅了幾下以後,趕忙閉住呼吸,揚起柳條想抽那傢伙的後背。就在這個時候,從我高祖父身後突然間傳來“咖咖”一怪聲,我高祖父頭皮頓時一麻,心說,難道還不止這一個?想著,他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身後竟然沒人,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剛才的“咖咖”聲不再響起,也就叫了那麼一聲,這時候四下里除了風吹草動,整個兒這一帶顯得寂靜荒涼,毫無生機。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父又突然發現跑在他前面那傢伙的腳步聲聽不到了。

    不錯,之前抱小孩兒那傢伙跑在草窩裡是有腳步聲的,沙沙作響,聽上去跟人類腳步聲差不多。我高祖父當時判斷那傢伙可能是一隻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惡鬼,也或者是一頭專吃人心的殭屍。

    這時候那傢伙的腳步聲突然消失,絕對不是啥好兆頭。我高祖父心裡暗叫了一聲不好,趕忙把頭扭了回來,不出意料,在他前方也成了空蕩蕩一片,剛才跑在他前面那個抱小孩的傢伙不見了,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我高祖父立時停下腳步,吁吁喘著氣,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看,四下里除了野草和風聲,依舊空蕩蕩的空無一物,放眼再往遠處看,黑黢黢的一片朦朧的月色。此時此刻,我高祖父愣在了原地。

    之前說了,我們家這些抓鬼手藝裡沒有看到鬼這一項,我高祖父能夠看到剛才那個傢伙,已經算是很意外了,這時候鬼又在他眼前突然消失,嚴格來說,好像也不算什麼,但是它抱的那孩子跟著它一起消失,這就不好解釋了,那孩子是人不是鬼,活人憑空消失這就有點不太可能了。

    我高祖父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以後,提著柳條在附近找了起來,左找右找,除了野草之外他啥都沒找到。剛才那傢伙抱起孩子跑的時候,還有踩倒野草留下的痕跡,現在,連痕跡都沒有了,詭異的讓人匪夷所思。

    我高祖父索性漫無目的在荒坡上找了起來,找著找著,他突然發覺有點不對勁兒。

    找了半天,自己竟然在原來的地方原地踏步,身邊的亂草被他踩倒的越來越多,但是無論從那個方向走,他都走不出這片荒坡範圍。

    這讓我高祖父心裡泛起了嘀咕,又試著往回走,也就是朝著三王莊方嚮往會走。

    這一次,我高祖父一口氣大概走了能有三四里地,按照路程計算,應該已經走出荒坡範圍,來到三王莊村外才是。但是詭異的是,當他停下腳步一看,自己竟然還在原來的地方,好像自己一直在這一帶兜圈子,不由得心頭一沉。

    原地兜圈子這種現象,我們叫它“鬼迷路”,有的地方叫“鬼糊眼”、“鬼砌牆”。

    人一旦遇到這種情況,就會在原地兜圈子,走來走去一直走不出那片範圍。還有一種情況,明明看著眼前的道路很熟悉,卻在潛意識裡感覺它很陌生,這時候一旦遇上岔路,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往那條路上走,而且往往會選一條錯路走下去。

    以上這兩種情況,正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給迷上了,那東西不但讓你眼前出現幻像,還能影響你的基本思維和判斷能力,很多邪乎的交通事故往往就是這麼發生的。

    我高祖父學藝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身為一個抓鬼人,這時候竟然能讓鬼給算計了,說出去多少有點跌份。

    我高祖父破口大罵了幾句,然後吐了口唾沫抹在了眼皮上。

    遇到這種情況,解決的方法有三種,第一種,比較野蠻點兒的,破口大罵,嗓門兒大的,三兩聲就能管用,如果不行,就一直罵,罵道自己頭腦發熱為止;第二種,就是用唾沫抹眼皮,從古至今就流傳有“鬼怕人唾”一說,這說法其實不假;第三種,是最無能的一種,也是最安全的一種,那就是等,原地找個你自己感覺安全的地方,貓起來等到天亮,天一亮,啥邪乎事兒都會自然消失。

    等我高祖父把唾沫抹勻到眼皮上以後,說真的,其實也沒啥特效出現,就是眼皮濕濕的,眼前的景色還是老模樣,不過等他再往前走出一段距離以後,眼前景色漸漸有了變化,不再是原地兜圈子,而是來到了一個相對比較陌生的地界兒,換句話說,就是地上亂草看上去沒有被踩踏痕跡的地方。

    四下里依舊靜悄悄的,月光皎潔,風吹草動。在我高祖父眼裡,荒草坡這時候每個地方都正常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這也就算擺脫“鬼迷路”糾纏了,我高祖父停下休息了一會兒,心裡合計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休息一陣,就當他想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突然間,“咖咖……”在他身後再次傳來一聲怪叫,這一下非常突然,聽得我高祖父打了個激靈。

    這時候連他也搞不清這片荒草坡裡到底有什麼了,好像很多種鬼魂在這裡聚集了似的。

    這一次,怪叫聲並沒有停止,一聲聲傳來,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叫個不休。

    我高祖父深吸了一口氣,轉回身一看,就見在他身後除了亂草,還是什麼都沒有。他把手裡的柳條再次攥了攥,慢慢朝聲音走了過去。

    這時候,四下里好像更靜了,風似乎又停了,除了那個怪叫聲之外,再沒有其他動靜。

    我高祖父儘量把腳步放輕,儘量不讓腳下亂草發出聲響,屏住呼吸,一點點一點點,向聲音接近。

    就在快到聲音跟前的時候,我高祖父心裡莫名其妙緊張起來,感覺周圍氣氛有點不對勁兒,就在這時候,從聲音發出的草窩猛地站起一條黑影。

    “啊?”緊張,外加猝不及防,導致我高祖父抽了一口涼氣,驚呼出聲。

    黑影一身黑衣,滿頭紅發,竟是之前抱小孩兒的那傢伙。我高祖父又驚又疑,這鬼玩意怎麼乍隱乍現的,它抱著的那個小女孩呢?難道給它吃了?

    這時候這傢伙正對著我高祖父,因為距離很近,我高祖父朝它臉上看了一眼,就見這傢伙不但青面獠牙,額頭上還長著兩隻血紅色的犄角,一雙眼睛也是血色的,就像兩個大紅燈籠,整個兒看上去極其猙獰可怖。

    我高祖父隨王守道抓鬼這麼多年,從沒正面和鬼接觸過,也就是說,他從沒看過鬼到底長什麼樣子,這時候看到這隻鬼的樣子,心裡也不免發憷。

    “咖咖……咖咖……咖咖……”

    從“食心鬼”長著四顆獠牙的嘴裡,連續不斷發出怪叫,不過這傢伙並沒有攻擊我高祖父的意思,可能是怕我高祖父身上帶的那些驅邪物件兒,也或者它只是在嚇唬我高祖父,想把我高祖父嚇跑。

    “食心鬼”不攻擊,並不代表我高祖父能放過它,可別忘了,就是它剛才把小女孩擄走的。我高祖父攥著柳條,緊走幾步來到了“食心鬼”身邊。

    這個時候,這只“食心鬼”竟然不再逃跑,我高祖父接近它,它竟然無動於衷,好像看不到我高祖父似的,只是站在那裡“咖咖”怪叫個不停。

    我高祖父不管那麼許多,來到“食心鬼”跟前,把手裡的柳條赫然舉了起來,就在他準備用柳條抽打“食心鬼”的時候,騰然間,在這只“食心鬼”旁邊又多出一隻鬼,也可以說,從“食心鬼”身旁草窩裡又站起一隻鬼。我高祖父心裡頓時一沉,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隻,和“食心鬼”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就是顏色不一樣,這一隻頭髮是綠色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像狼一樣,月光下眼睛珠子裡幽幽冒綠光,身上看上去似乎穿著一身青衣。

    就憑眼前這兩隻鬼的樣子,我高祖父認為,這無疑是兩隻修成火候的厲鬼,要是他師傅王守道還在世的話,師徒兩個聯手,或許能和這兩隻厲鬼鬥上一鬥,眼下就憑他自己一個人,恐怕對付起來會十分吃力。

    不過這個時候,我高祖父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怕也沒用,只能硬著頭皮硬上了。換句話說,如果這時候連他也退縮了,那這一帶的老百姓又該怎麼辦?坐以待斃、束手待擒?再說了,兩隻厲鬼要是把他一個抓鬼人給嚇跑了,這傳出去他自己丟人是小,折了自己師傅王半仙的名聲是大。

    我高祖父遂即大喝一聲,一是給自己鼓氣,一是希望對兩隻厲鬼起到震懾作用,然後再次舉起手裡的柳條,朝那隻紅鬼抽去。

    那紅鬼見柳條抽來,不敢再叫喚了,顯然不傻,趕忙貓身朝一旁閃躲,雖然速度不是很快,而且顯得有點笨拙,但是柳條還是被它險險躲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那隻青鬼“嗷”地怪叫一聲,跳將起來,朝我高祖父撲了過來。

    我高祖父猝不及防,因為他沒有這麼和鬼交過手兒,可以說,對敵經驗不足。柳條沒能抽中紅鬼,身子卻嘭一下被青鬼撞個正著,一人一鬼頓時翻進了草窩裡……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五章 獨鬥二鬼

    沒等我高祖父從草窩裡爬起來,青鬼一咕嚕身兒,從地上坐了起來,“嗷”地一聲怪叫,掄拳頭就砸,我高祖父趕忙朝旁邊一扭頭,青鬼一拳砸空。

    沒等青鬼把拳頭收回,我高祖父躺在地上抬起腳,一腳蹬中了青鬼肩膀,把青鬼又蹬躺在了地上。

    我高祖父身材高大,再說年輕的時候又幹過不少力氣活,有道是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從苦水裡熬過來的人,身上當然有把子力氣。

    我高祖父這一腳下去,把青鬼蹬了個仰面朝天不說,那青鬼竟然捂著肩膀哼哼上了,我高祖父聽到聲音很納悶兒,心說,鬼咋還知道疼咧?

    這個時候,那頭紅鬼見青鬼吃虧,怪叫一聲也撲了上來,我高祖父這時候剛剛從地上坐起身,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順勢用柳條去抽紅鬼雙腿。

    “啪!”地一下。

    這次紅鬼沒能躲開,柳條狠狠抽在了它小腿上。

    但是意外的是,紅鬼居然速度不減,好像柳條對它根本不起作用,不疼不癢的。

    我高祖父心裡一沉,這是他沒能預料到的,就在他愣神兒的功夫,被紅鬼撲在了身上。

    紅鬼一撲上來,直接用爪子掐住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我高祖父這時候又驚又懼,心說,難不成這兩隻厲鬼真成了氣候了,連柳條它們也不怕了麼?

    這個時候不容我高祖父多想,脖子給紅鬼掐著,不大會兒功夫,整個人幾乎快要窒息了,感覺紅鬼那又長又硬的指甲都掐進了肉裡。

    我高祖父一咬牙,扔掉手裡那根柳條,從懷裡掏出了一根桃木楔,雙手抓著桃木楔一頭,用上全力,狠狠戳在了紅鬼小腹上。

    紅鬼頓時發出“啊”地一聲慘叫,手上的力道跟著卸去,它放開我高祖父脖子以後,連忙去捂自己的肚子,我高祖父順勢一個翻身,反客為主,把它壓在了身下。

    我高祖父掄拳要打,就在這時候,那頭青鬼怪叫著從地上站起來,一腳蹬在了我高祖父後背上。

    我高祖父身子失控,朝前一栽,翻倒在了紅鬼旁邊。就在他想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青鬼再次撲了過來,而且在他旁邊的那隻紅鬼也同時把身子就地一滾,朝他壓了過來。

    我高祖父這時候連想都來不及想,慣性地抬手把桃木楔朝趕過來的青鬼甩了出去,“啪”地一下,桃木楔正中青鬼面門。青鬼驚叫一聲,身形立時頓了一下。

    雖然暫時止住青鬼,我高祖父卻又給紅鬼給壓住了。紅鬼似乎沒青鬼強壯,一撲上來就是老一套,掐脖子。

    我高祖父早有防備,把第二根桃木楔從身上掏了出來,不過,還沒等我高祖父用桃木楔戳紅鬼小腹,紅鬼似乎對桃木楔已經有了忌憚,身子一歪,從我高祖父身上跳了下來。

    我高祖父趁機一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時候他發現這兩頭鬼有點特別,好像並不怎麼害怕他身上這些驅鬼的物件兒,倒是直接用武力更容易解決。

    我高祖父在心裡權衡了一下,然後啥也不說了,也不再用身上那些驅邪物件兒,直接掄拳頭和兩隻鬼幹上了。

    前面說了,我高祖父身材高大,站在那裡跟截鐵塔似的,身上又有把子力氣,加上那隻紅鬼明顯孱弱許多,我高祖父就是以一敵二也能夠應付,而且稍佔上風。

    一人二鬼,就這麼拳來腳往,打上了。當然了,各位朋友不要認為古代每個人都會武術,這是一個誤解,我高祖父和那兩隻鬼的打鬥場面,不是武俠片裡那種打鬥,就是普通人亂打亂踢干仗那種。只是,抓鬼大師竟然像街頭痞子打架似的和鬼幹起了拳腳,這要是傳出去,多少叫人覺得有點荒唐。

    一人二鬼就這麼的,也不知道在草窩裡打了多久,反正附近的野草都給他們身子壓平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高祖父越打越覺得不對勁兒,因為他發現這兩隻鬼無論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和人一般無二,除了他們那張臉長的不像人樣兒以外,拳頭打在他們身上,也跟人一樣發出痛叫,而且我高祖父明顯聽到從兩隻鬼嘴裡傳出氣喘吁吁的聲音,鬼哪有這樣兒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冷不丁一抬手,抓住了那隻紅鬼腦袋上的紅頭髮,然後用力一扯,紅鬼頓時“啊”地驚呼一聲。

    詭異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我高祖父竟然把紅鬼腦袋上的頭髮一股腦兒給扯了下來。

    藉著月光一看,那隻紅鬼不但頭上的紅頭髮不見了,就連那張鬼臉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人臉,一張老頭兒臉,又尖又瘦,滿臉老樹皮一樣的老褶子,看年齡大概在六十多歲快七十的樣子,花白頭髮,頭頂挽著一個髮髻,髮髻上還插橫著一根髮簪。

    老頭兒的樣子看著眼生,我高祖父不認識,至少不是三王莊這一帶的人。

    就在我高祖父看著老頭兒愣神兒之際,老頭兒轉頭朝那隻正要撲向我高祖父的青鬼喊了一聲,“快跑!”

    喊聲未落,老頭兒抬手朝我高祖父面門甩出一團白色粉末,我高祖父趕忙用袍袖一擋,粉末雖然沒能直接落在我高祖父臉上,但是揚起的粉塵卻把我高祖父嗆得不輕,眼睛流淚,嘴裡咳嗽,鼻孔裡、眼睛裡好像給煙燻了似的,火燒火燎的。

    等我高祖父意識過來以後,在心裡罵了一句,龜孫哩,生石灰,下三濫的手段!

    這個時候,老頭和青鬼已經撒腿朝荒坡深處沒命地跑了起來。

    我高祖父等生石灰帶來的那股子難受勁兒過去以後,愣在原地前思後想,很快回過味兒來,原來這些鬼全是人裝的,再看看手裡被他抓下的那團紅頭髮,在頭髮末梢,還連著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就像戲台上戲子變臉用的面具一樣。

    我高祖父頓時氣結,在嘴裡罵了一句,撒開腿朝那兩個傢伙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小女孩兒還在兩個傢伙手裡呢,怎麼也得找回來。既然他倆不是鬼,也要不了那麼多顧忌了,攆上去揍他龜孫哩!

    據我高祖父當時估計,這一紅一青兩隻“鬼”應該都是人扮的。

    紅鬼是個年近七旬的老頭兒,青鬼應該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因為拳頭打在青鬼身上,那痛叫聲比較稚嫩。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藉著月光還能勉強看他們兩個逃竄的身影,可能因為紅鬼老頭兒的緣故,他們逃跑的速度並不是很快。我高祖父深吸一口氣,一路攆了下去。

    當我奶奶給我講到這兒時,我的疑問出來了,因為除了那個小女孩下落不明以外,還有好幾個疑團沒能解開:

    一,這兩個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裡裝神弄鬼?

    二,三王莊周邊附近這十幾起兒童失蹤案,是不是都是他們兩個所為?如果是,那又為什麼全國各地這時候都有兒童失蹤,近千起兒童失蹤案難道都是他們兩個做的?這不太可能吧。

    三,他們擄走這些孩子要做什麼?

    四,他們用的什麼手段擄走孩子的,那小女孩怎麼會大半夜主動來到荒坡,怎麼好像被鬼附身了呢?

    五,荒坡那裡的“鬼迷路”是怎麼回事?荒坡這裡到底有沒有鬼?“鬼迷路“和孩子被鬼附身之後自己走到荒坡,和他們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他們搞的鬼?

    六,之前那隻紅鬼既然是人,為什麼能抱著女孩憑空消失?

    七,之前我高祖父在追紅鬼時,紅鬼身上發出的那種甜膩膩的死耗子撒香水兒的怪味兒,又是什麼?

    八,我高祖父這些經歷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會是我奶奶編出來蒙我的吧?

    這個時候,奶奶笑著跟我說,你高祖父的這些事兒呀,好多好多嘍,奶奶我都是挑最奇怪的給你講勒,我眼下給你講的這些個,每一個事兒,都麼你想的那樣簡單,也麼有表面看著那樣簡單,這些事兒裡面呀,有人也有鬼,有鬼也有人,人人鬼鬼、鬼鬼人人,好複雜咧,要是那些個普通抓鬼的老事兒,奶奶我都不用跟你講咧,你自己都見過,講了都麼啥意思咧。孩兒啊,你記著:惡鬼惡,麼人惡!

    我奶奶這些話說的沒錯,其實小時候我奶奶給我講了高祖父的很多經歷,但是,大部分呢,基本上都和我太爺、我奶奶、還有我的抓鬼經歷重複了,也就是說,我們這幾代人,遇上的鬼大部分都差不多,也都是那麼抓的,只是時代不同而已。

    我在這裡講的我高祖父這些經歷呢,只是挑了一些比較匪夷所思的經歷講的,如果把他的經歷全部寫出來,那可以說,我太爺、我奶奶、還有我的經歷,基本上就不用再寫了,都千篇一律,重複了都。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在後面追了老頭和青鬼能有一里地的光景,終於攆上了他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六章 救女回村

    倆傢伙見我高祖父攆上來,嚇壞了,青鬼想轉身和我高祖父玩命,被老頭兒一把拉住。

    老頭兒一回手,又朝我高祖父撒了一把生石灰,不過我高祖父早有提防,用衣服的前襟遮住整個面門,把生石灰給擋了下來。

    這一停頓,被兩個傢伙跑出一段距離。我高祖父一咬牙,又追了過去。這一次,眼看差幾步就要攆上兩個傢伙的時候,突然間,從我高祖父身邊一團亂草裡傳來小孩兒的哭聲,哇哇的,哭的很慘。

    我高祖父忍不住扭頭一看,月光下,在他身後右側的一個草窩裡,慢慢站起一個小黑影,哭聲正是小黑影發出的。

    我高祖父仔細一看,覺得這小黑影分外眼熟,好像正是之前被“紅鬼”抱走的那個小女孩。我高祖父這時候追那兩個傢伙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小女孩。

    我高祖父立刻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又仔細看了看,因為距離比較近,也就六七米的樣子,隱約看到小黑影頭上梳著個羊角辮。

    不是那小女孩又是誰?我高祖父立即打消了追趕兩個傢伙的想法,快步朝小黑影走了過去。

    等走到小黑影跟前,撥開亂草一看,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站在草窩裡,頭上梳著個羊角辮,身上穿著一個小短褲,光著腳,一雙大眼睛無助的看著四周,哇哇大哭著,一張小臉兒已經讓眼淚掛花,正是我高祖父之前看到過的那個被鬼附身的女孩。

    小女孩這時候哭的挺可憐,我高祖父彎腰把她從草窩裡抱了起來。小女孩明顯嚇壞了,任由我高祖父抱著,也不掙扎,只是一直哭個不停。

    隨後,我高祖父扭頭朝兩個傢伙逃跑的方向看了看,在心裡直咬牙,不過這時候已經看不到那倆傢伙了,已經跑遠了,要是再想追他們已經不可能了。再說我高祖父現在抱著個孩子,不說跑起來不方便,就是追上了,和那倆傢伙動起手來,這孩子怎麼辦。

    我高祖父一邊抱著哄著小女孩,一邊沿路往回走。

    大概走了能有半個時辰,我高祖父走出了荒坡,當他回到三王莊村東南頭的時候,剛好聽到他朋友打更聲。

    “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雞叫起床……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雞叫起床……”

    已經五更天了,這個時候,小女孩哭累了,躺在我高祖父懷裡睡著了。

    我高祖父抬頭看了看月色,天空中玉盤西墜,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荒坡地裡折騰了一夜。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村口回頭朝那片荒坡看了看,他朋友的打更依舊迴蕩在耳畔,他心裡卻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寒意,他覺得這些孩子的失蹤,並沒有那麼簡單,這或許只是一場暴風驟雨來臨的前奏……

    進了村子以後,我高祖父一路不停,首先來到村長家,敲開門後,把自己這一夜在荒坡遇上的這些事兒,一點不拉跟村長說了一遍,最後,他請村長馬上去辦兩件事:一、報官,因為這已經不是鬼怪作案,這是人為的裝神弄鬼,目的是拐帶孩童,應該交給官府查辦,最好能讓官府派出官差衙役,搜查荒坡那一帶,說不定就能在荒坡那裡找到些蛛絲馬跡,或許還能間接找到其他孩子失蹤的線索。二,看看昨天晚上誰家五六歲大的女孩兒丟失了,找到她的父母,讓她父母把孩子領回去。

    三王莊這位村長,是村子裡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年齡在七十歲左右,跟我高祖父的師傅王守道交情莫逆。

    他聽我高祖父說完以後,二話不說,當即喊醒他幾個兒子,讓他幾個兒子報官的報官,敲鑼打鼓在村裡吆喝領孩子的吆喝領孩子。

    最後,村長問我高祖父,這個小女孩兒現在咋辦?我高祖父說,俺先抱回家,等孩兒醒咧,俺還想問她點兒事,要是找到她爹娘咧,就叫他們到俺家抱孩兒吧。

    隨後,我高祖父抱著孩子離開村長家,回到自己家,把小女孩放在了我太爺的小床上。

    這時候,我高祖父看著熟睡中的小女孩,一時間觸景生情,竟然想起了我太爺和我高祖母,在心裡尋思著,等這件事過去以後,就把他們母子倆從娘家接回來。

    荒坡地裡折騰了一夜,這時候回到家,我高祖父整個人從裡到外松懈下來,他累壞了,坐在小床旁邊的大床上,感覺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又困又累又餓,而且身上還有好幾個地方疼的要命,這幾個地方都是被兩個傢伙打傷的,當然了,那兩個傢伙比我高祖父傷的更重,身上更疼。

    我高祖父坐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從床上站起身,到廚房弄了點吃的,又拿出一瓶燒酒,坐在客廳吃喝上了。

    這時候,村裡可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敲鑼打鼓的聲音,一邊敲,一邊吆喝著,“夜隔黑勞(昨天晚上),誰家勒妮兒丟咧,到宣義家抱恁家妮了啊……夜隔黑勞,誰家勒妮兒丟咧,趕緊到宣義家抱恁家妮了啊,宣義給恁妮兒救回來咧……”

    直到我高祖父吃飽喝足,外面的吆喝聲依舊沒有停,我高祖父人雖然憨厚,但他不傻,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感覺這小女孩可能不是本村人丟的,要不然外面敲鑼打鼓折騰這麼許久,早該有孩子父母找上門抱孩子了。

    我高祖父把碗筷收拾了一下以後,就想出門找外面那些敲鑼打鼓的村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到附近的幾個村子再喊一下,就在這個時候,裡屋傳來孩子哭聲,小女孩醒了。

    我高祖父趕忙走進裡屋,這時候小女孩已經從小床上爬了下來,光著腳丫站在地上,怯生生看著房間四周,哇哇大哭。

    我高祖父走過去想把她從地上抱起來,不過小女孩這時候再沒在荒坡時那麼順從了,一邊哭著,一邊往旁邊撤身,不讓我高祖父抱她。

    我高祖父沒辦法,就哄她說,帶她去找爹娘。哄了一陣,小女孩不再哭鬧,我高祖父忙從廚房拿了些吃的給她吃。小女孩顯得餓了,拿著食物狼吞虎嚥。

    趁著小女孩吃東西的時候,我高祖父又到鄰居家給她借了身衣服。我太爺那時候才三歲,家裡沒五六歲孩子穿的衣服,等孩子吃完東西,我高祖父又給她穿好衣服,帶著她出了門。

    街上這時候還在敲鑼打鼓吆喝個不停。古時候民風淳厚,人情味兒也濃,一家有事全村幫忙,早起的村民一聽誰家孩子給我高祖父找回來了,趕緊出門,跟著吆喝起來。

    鑼鼓吆喝聲在這一刻打破了平靜的黎明,讓整個三王莊都沸騰了起來。

    只是,始終沒有村民站出來認領孩子。

    我高祖父帶著小女孩走出家門,朝那些敲鑼打鼓的吆喝聲走去。一邊走,一邊哄著小女孩問,你叫啥名字,爹娘叫啥,家住在哪兒。

    五六歲大的小孩兒已經懂事了,如果放到現在,小女孩基本上該上小學一年級了,在語言溝通方面已經不是障礙了。

    小女孩在我高祖父耐心尋問之下,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她父親的名字,但是卻說不上來自己村子的名字,而且小女孩父親的名字聽著很陌生,我高祖父敢肯定不是三王莊的人。

    之後,我高祖父又問小女孩,你咋自己一個人大半夜跑到了荒坡地裡。小女孩想了想說,晚上她睡著了以後,感覺有人推她,還喊她名字,她睜開眼一看,在她床邊站了幾個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那幾個孩子要和她一起玩,她就跟著幾個小孩出了門,後來那幾個孩子在前面跑,她在後面追,追著追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高祖父一聽,大半夜幾個孩子站在小女孩兒床邊,把她叫醒要跟她一起玩兒,那這幾個孩子……一定是鬼了!

    我高祖父又問她,你認識那幾個孩子不認識?小女孩回答說,認識一個,是她家鄰居,小名叫胖孩兒,不過她有好一陣子都沒見過胖孩兒了。

    得到這些信息以後,我高祖父不再問什麼,滿懷心事,帶著小女孩找到了那些敲鑼打鼓的村民,然後把小女孩說的這些跟村民說了,希望村民裡有認識女孩或者女孩父親的。當然了,小女孩被幾個孩子叫醒玩耍的事,我高祖父並沒有跟村民講,怕嚇著他們。

    小女孩名叫魏思思,父親叫魏大毛。其中一個叫王榆樹的村民一聽這名字,忙說自己認識這個魏大毛,他弟弟王柳樹就在魏大毛家做長工,魏大毛是魏家莊首屈一指的富戶。

    我高祖父一聽,孩子總算有著落了。這時候王榆樹又說,俺知道魏大毛家住哪兒,俺到魏大毛家說一聲兒,叫魏大毛來接他妮兒。

    王榆樹走後,村民也都各自散了,只有幾個丟過孩子的村民圍著我高祖父問長問短,都希望從我高祖父這裡得到自己孩子的下落,甚至求我高祖父把自己的孩子找回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七章 荒坡詭洞

    我高祖父這時候在三王莊的威望,幾乎和村裡那幾個老人不相上下了,村裡的老老少少都很尊敬他,感覺他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老好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惜我高祖父並不是無所不能,對於那些丟失的孩子,他這時候也沒法辦,他也是個做父親的人,知道孩子對父母的重要性,只能安慰這些村民,說等官府派人過來以後,一定能找到他們丟失的孩子。

    幾個村民聽了不免失望,指望官府那些官差衙役,遠不如指望我高祖父一句承諾來的可靠,但是我高祖父這時候真的沒辦法,孩子失蹤一事,現在看來絕對是人為造成的,他不過也是一介草民,不是縣太爺,他有對鬼收服驅逐的能力,卻沒有對人懲罰執行的權力。

    不過,我高祖父心裡這時候很清楚,孩子失蹤一方面是人為的,一方面是因為鬼在作祟,現在看來,好像是人鬼勾結。不過這種事我高祖父還是頭一次遇上。

    從小女孩講的那些來看,失蹤的這些孩子應該是被鬼孩子半夜引出家門以後,又被人擄去的,特別是小女孩提到的她鄰居小胖,小女孩說,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小胖,這說明什麼呢?說明小胖也是個失蹤的孩子,而且這時候已經死了,死後鬼魂又被人利用了。

    等那些村民散了以後,我高祖父拉著孩子,心事重重回到了家。小女孩兒這時候又不依了,吵著要找爹娘,我高祖父又耐著性子哄了她一陣。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以後,天徹底亮了,用咱們現在的時間來計算的話,應該在早上六點鐘左右。

    這時候,從院裡傳來唧唧歪歪的罵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我高祖父趕忙領著女孩從屋裡走了出來。

    “宣義師傅,俺把魏大財主帶來咧。”

    走在最前面的是王榆樹,一臉笑意。在他後面跟著三個人,中間那個,是個大胖子,衣著華麗,雖然長的挺體面,卻是一臉凶相,在他旁邊一左一右兩個青衣短衫,一看就知道是隨從之類的。

    大胖子一眼就看到站我高祖父身邊的小女孩子,二話不說,衝上來揪住小女孩的羊角辮,抬手就打,我高祖父趕忙攔下了他。

    古時候重男輕女,生男孩兒叫“添丁”,生女孩兒叫“添口”,添口的意思呢,就是家裡添了一張吃飯的嘴,用現在的話說,生女孩兒就是添了個不中用的吃貨。

    大胖子就是女孩父親魏大毛,後來我高祖父聽說,他前後生了五個女孩,愣是沒一個兒子,本來這女孩丟了也就丟了,他也不打算要了,家裡還能少張吃飯的嘴,沒想到,竟被我高祖父找了回來。

    王榆樹到魏家跟魏大毛一說,魏大毛就來了氣,心裡怨我高祖父把他女兒找了回來,但是看到我高祖父以後又不敢發作。我高祖父沒聽說過他,他可聽說過我高祖父,王半仙的高徒,也是半仙級別的人物,再加上我高祖父有個手眼通天的老丈人,就憑他魏大毛一個土豪級別的,根本招惹不起,於是就把氣撒在了女孩兒身上。

    經過一番折騰,我高祖父終於把魏大毛的火氣勸了下來,魏大毛連聲謝都沒有,領著女孩離開了。

    我高祖父默不作聲一直把他們送到村外,停在村頭,遠遠看著小女孩被魏大毛扯的東倒西歪的小身影,他“唉”地嘆了口氣。

    從村頭回家,我高祖父遠遠看見家門外站著幾個官差打扮的人,好像是在門口等他。

    等我高祖父走近了一看,發現村長也在,正陪這幾個官差說話,村長見我高祖父回來,趕忙給他做了介紹。

    原來,我高祖父把荒坡的事兒跟村長說了以後,村長就叫他大兒子到延津縣衙報了案,縣太爺一聽,孩子失蹤案有了眉目,還被人找回來一個,感覺自己陞官發財的機會來了,這時候的孩子失蹤可是全國性的,全國上下還沒一個地方能破案的,如果在這節骨眼兒上他能把案子給破了,到時候上報給朝廷,那他可真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了。

    於是縣太爺派下他最得力的捕快,隨村長大兒子一起來到了三王莊。這些捕快的捕頭比較有頭腦,也曾經破過幾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在延津縣也算有點名氣。

    他領著幾個捕頭到了村長家以後,第一時間提出要見我高祖父,並且想請我高祖父帶他們到荒坡那裡去一趟,指認一下現場。

    等村長說明幾個官差的來意以後,我高祖父憨憨一笑,滿口答應。

    這時候在我高祖父心裡,也有幾個不解的疑團,即便這些官差不來找他帶路,他也要抽空再到荒坡那裡看看,這時候官差請他一起去,剛好讓他名正言順了。

    在這裡呢,有個疑點,我一直想不通,三王莊在黃河南岸,延津縣在黃河北岸,按道理來說,黃河南岸的三王莊應該不歸黃河北岸的延津縣管轄才是,不過我奶奶說,當時村長他大兒子就是到延津縣縣衙報的案,就是延津縣縣太爺派下來的官差,我相信我奶奶是不會記錯的。這是一個不解之謎,你們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帶著幾名捕快來到荒坡以後,夜裡那些打鬥過的痕跡和踩踏過的痕跡還在。我高祖父憑著記憶,給他們指認了幾個地方,一個是他遇上紅鬼的地方,一個是他和紅鬼、青鬼打鬥的地方,還有一個是他遇上小女孩的地方。

    期間,我高祖父還找到了那張帶著紅頭髮的鬼面具,這是他抱起小女孩以後,嫌面具礙事,又怕嚇著孩子,隨手扔掉的。這時候大白天的把面具拿在手裡看看,依然恐怖瘆人。

    捕頭走過來從我高祖父手裡接過面具看了看以後,收了起來,捕頭說,這算是個重要物證。

    等我高祖父指認出這幾個地方以後,捕頭朝那幾名捕快擺了擺手手,幾名捕快迅速散開,在荒坡上漫山遍野搜索起來,可能是在找其它線索吧。

    這個時候,那名捕頭問了我高祖父幾個問題,幾個常識性的問題,比如,我高祖父為什麼大半夜來這裡,來這裡做什麼等等。捕頭之前從村長嘴裡知道了我高祖父是做什麼的,再加上我高祖父救回一個孩子,這讓他對我高祖父也十分敬重,雖然這捕頭不怎麼相信鬼神之事。

    我高祖父為人老實,更何況面對的是官差,一五一十做了回答。

    捕頭聽完以後,又問我高祖父,“劉先生,你覺哩那倆搶小孩子的都是啥人?”

    我高祖父想了想說:“俺覺哩,他們可能是道士,因為俺把那個老頭兒頭髮抓下來以後,他頭頂梳著個髮髻,髮髻上還插著一根髮簪,那個髮簪,俺現在覺哩,好像是一根道士的道簪。”

    在清朝的時候,施行“留髮不留頭”,男人腦門刮的瓦亮,後面梳著個大辮子,其中只有兩種人例外,一種是和尚,一種是道士。老頭兒頭上梳髮髻、插髮簪,無疑是一個道士,這在當時很容易辨認。

    “道士為啥要搶小孩哩?”捕頭自言自語問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名捕快的喊聲,“捕頭,捕頭,快過來看吶……”

    捕頭以及其他幾個捕快,包括我高祖父在內,聽到喊聲全部朝那名捕快跑了過去。

    等跑到跟前,我高祖父打眼一看,一片四尺見方的荒草地,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這裡地上的荒草都是枯死的,就像有人把這裡的草拔出來以後,又埋了回去。

    這個時候,先前那名捕快彎下腰,從旁邊的草窩裡拽出一根草繩,繩子一頭連著枯草的下面,捕快拽著草繩輕輕往上一提,那片枯草和那塊土地竟然全被提了起來。

    枯草下面,竟是一個隱藏的木質翻板,翻板一端連著草繩,上面鋪著黃土,黃土裡埋著枯草,就像捕獵用的陷阱似的,不過這裡並不是陷阱,木質翻板下面是個深邃的豎洞,洞口三尺見方,從上面可以看到洞裡放著一個木梯,順著木梯估計就能下到洞底了。因為外面光線比較強烈,從上面往洞裡看烏起碼黑的,看不到洞底。

    幾個捕快站在上面朝洞裡看了看,雖然啥也看不到,卻是面面相覷,這或許是他們遇上的最離奇的案件了,包括我高祖父在內,他們誰都想不到荒坡這裡竟然會有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豎洞裡面究竟有什麼呢?會不會跟小孩兒失蹤案有關係呢?

    因為洞裡太黑,加上來的人手不多,不知道洞裡會不會潛藏著危險,捕頭沒敢讓人貿然下洞,一方面派人回村找村長借火把,一方面讓人回縣衙稟報縣太爺,讓他加派人手,徹查荒坡這一帶。

    半個時辰後,回村的捕快回來了,不但從村裡找來幾隻火把,還帶來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由村長的小兒子領著。

    火把有了,人也有人,捕頭便開始安排人下洞調查。首先下去的,是捕頭手下那幾名捕快,幾個人點了兩隻火把順著木梯下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八章 清水邪教

    幾個捕快下去以後,也就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洞裡傳來一串嘈雜聲,隨後幾個捕快七手八腳,帶著一個小孩兒順著木梯從洞裡爬上來了。

    這時候我高祖父仔細一看那小孩兒,不正是自己好友王良的兒子王小良嘛,看到孩子,我高祖父露出一臉欣喜,趕忙把孩子從幾個捕快手裡接了過來,連連點頭,向他們道謝。

    這時候王小良好像睡著了似的,我高祖父用手在他鼻子下面試了試,有氣,喊了幾聲,不見動靜。一旁的捕頭說,王小良可能是被迷香之類的藥物給迷暈了,用涼水一噴就能醒過來。

    這時候幾個捕快跟捕頭回報說,洞裡面地方不大,分為裡外兩層,外面一層佈置的像座道觀,有三清像、香爐、蒲團等物品;裡面一層,中間放著一個蓋著蓋子的三角圓銅鼎,銅鼎旁邊有個木板小床,之前王小良就被扒光衣服綁在小床上。在小床旁邊還有個土檯子,檯子上放著幾把鋒利的刀子,大小不一。看那意思,好像這裡的人要對王小良做什麼,但是還沒來得做。

    洞裡除了王小良這孩子以外,捕快們再沒找到其他人。

    據我估計,可能是因為我高祖父的緣故,我高祖父昨天晚上打草驚蛇了,現在裡面的人全都跑光了,而且跑的比較倉慌,東西啥的都沒來得及收拾。

    據幾個捕快講,洞裡最奇怪的是,在外面一間,還堆放著十幾個用紅布封了口的小罈子,看上去有新的也有舊的,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捕頭聽幾個捕快講完這些,就打算親自下洞裡看一看。這時候,我高祖父趕忙把懷裡的王小良遞給身邊一個村民,表示要和捕頭一起下去。

    眼下看來,這可能和某個道教有關係,因為裡面有三清像、蒲團等物品,再加上先前那個紅鬼老頭兒又是道士打扮,這裡很可能是他們的一個秘密據點,至於這個據點是用來做什麼的,不下去看看是很難判斷的。

    我高祖父對捕頭說,他對道教這些道道兒懂一點兒,下去興許能看出點什麼。

    捕頭聽我高祖父這麼說,點頭答應,隨後由我高祖父打頭兒,兩個人每人一支火把,一前一後順著梯子下到了洞裡。

    家住黃河邊兒的朋友可能最清楚,黃河邊兒上的土地屬於半沙化土質,非常鬆軟,想在地裡打洞很困難,再加上距離黃河比較近,地下水水位很高,不說過去,就現在而言,往地下挖不了四米,就能冒出水來。

    在這種地方打洞,一方面土質鬆軟,塌方的幾率很大,另一方面地下水位高,透水的可能性很大,想要在這種土質裡打洞,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三王莊東南角這片荒坡地地質相對而言,比較特殊,土質沙化的並不算嚴重,黃土居多,而且土質粘性很大,加上地勢也比別的地方高,即便往下挖個三四米,透水的可能性也很小。這就說明了一點,在這裡挖洞的人有點頭腦,可能懂得一點風水堪輿方面的知識。

    下到洞底以後,我高祖父舉著火把朝洞裡照了照,洞裡的情況跟幾個捕快說的差不多,空間不大,共分裡外兩層,裡面那層暫時看不到,外面這一層,約有半間房大小,大致像個圓拱形,很像過去陝西那裡挖的土窯洞差不多,洞壁和洞頂橫七豎八頂著好多木椽子,目的主要是為了防止塌方。

    在靠北邊兒的那面土牆上,面南背北,懸空嵌著三尊半人多高的彩陶神像,也就是三清神像,從左到右分別為: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

    在三清神像前面是個不大的土檯子,檯子上放著一鼎香爐,香爐裡積有不少殘灰,看來每天都有人給這三尊神像上香。在香爐的前面,我高祖父還發現一封擺放的規規矩矩的信函。

    那捕頭這時候也發現了信函,走過去把信函拿在手裡,二話不說,打開看了起來。

    我高祖父這時候站在旁邊看著捕頭,見捕頭越看臉色越難看,我高祖父感覺上面寫的不是啥好事兒。

    在土檯子兩側,跟那些捕快說的一樣,還壘放著不少小罈子,茶壺大小,罈子口兒全用紅布封著、麻繩紮著,封口的紅布上還貼著一張黃符。

    趁著捕頭看那封信函的空當兒,我高祖父朝那些小罈子看了看,沒多看,就看了一眼。不過就這一眼下去,我高祖父臉色驟變,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

    他壓制下心裡的不好預感,緊走幾步,拿起其中一個罈子,翻過來朝罈子底一看,就見壇底也貼著一張黃符。

    這一下,我高祖父的冷汗從額頭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雙手跟著都哆嗦起來,趕忙把罈子放回了原處。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父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我高祖父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慌忙回頭一看,見那名捕頭站在他身後,鬆了口氣,剛才拍我高祖父肩膀的無疑是這捕頭了。

    捕頭這時候臉色很不好看,把手裡的信遞向了我高祖父,我高祖父眼神一低看看信並沒有接,驚魂未卜地搖了搖頭說:“俺不認字兒。”

    我高祖父這時候其實也認識幾個字,王守道收他為徒以後教了他一些字,後來我高祖母也教了他不少字,但是以他現在的識字能力,認出自己的名字還可以,要是讀信讀書,那就差了點兒,與其把信接過來看個一知半解,還不如不看呢。

    捕頭一聽我高祖父不認字,把信收了起來,然後問我高祖父,“劉先生,你在上面的時候說,你對道教有瞭解,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清水教’?”

    “清水教……”我高祖父想一會兒,說:“俺聽師傅說過,俺師傅說,這是個邪教,專門兒騙人錢哩。”

    捕頭聽了露出一個苦笑,“劉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據我所知,清水教始創於康熙爺初年,也叫八卦教、五葷道,教徒大多是些市井痞流、游手好閒之徒,他們先是以巫術矇騙百姓,斂取錢財,後以巫術蠱惑百姓造反,多次被朝廷鎮壓,早些年,我也參與過一次鎮壓行動。這次全國上下的孩童失蹤案,就和清水教有關。”

    “到底咋回事兒,是不是那封信上寫哩?”我高祖父沒想到這捕頭對道教這些典故比他還清楚,他這時候認為是信上肯定寫了啥重要的信息。

    聽我高祖父這麼問,捕頭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不錯,就是信上寫咧,這信上說,數月之前,清水教教主偶得一夢,夢見太上老君下凡,在夢裡傳了他一個煉製長生不老哩丹方,只要把丹方上的藥材找齊,就能煉出長生不老丹……”捕頭說著,又嘆了口氣,“丹方上有兩味藥材,一味是‘童子心’,一味是‘童女陰’……”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再傻也能想明白是咋回事了。這個清水教教主一定把丹方傳給了手下教眾,這些教眾遍佈全國各地,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始用各種方法偷搶兒童,從而導致全國上下千起兒童失蹤案出現。

    這世上有沒有長生不老方我高祖父不知道,但他知道用什麼“童子心”、“童女陰”煉丹,純屬扯淡,仙丹哪有用人體器官煉製的?說不定這個清水教教主煉丹是假,想亂國才是真的。

    不過,他亂不亂國,和我高祖父一介草民沒多大關係,誰當皇帝都一樣,老百姓該受的罪一點不少受。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些清水教教徒來三王莊這一帶禍害孩子,那就和我高祖父有關係了,有本事就和朝廷真刀真槍的干,禍害老百姓算啥本事?再說了,誰能眼睜睜看著街坊鄰里的孩子給人挖心掏肝?反正我高祖父是看不下去,當即就咬牙切齒了。

    而且這個時候,在我高祖父看來,到他們這一帶搶孩子的清水教教徒裡面,有懂得邪術的人,土檯子旁邊這些封了口的罈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這些罈子裡面每一個都封困著一隻厲鬼。

    我高祖父曾聽他師傅王守道說過,在道家那些道術裡面,有一種……有一種名字可能叫做“攝魂馭鬼術”的法術,這法術具體是怎麼弄的,我高祖父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王守道告訴他說,那些道士會把抓來的鬼魂放進罈子裡,用紅布封住、麻繩拴住,然後再在壇頂貼上一張道家符籙。道士們一般只用罈子收一些不能送走的厲鬼。

    我們這些抓鬼人都清楚,一般抓鬼其實不是“抓”,而是在“送”,把它們送到它們該去的地方,你們別問我“鬼”都送到了哪裡,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們只管用祖傳的方法去“送”,不問送到哪裡。據我個人猜測,可能是送到了另一個空間吧,或許是陰間,也或許是天堂,也或許送到一個它再也騷擾不到當事人的地方,這個別跟我矯情,我真的不知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十九章 封鬼邪術

    言歸正傳,幹我們這一行的,要是直接把鬼打散,我們就算是損陰德了,這對我們自身、對我們家裡人都很不好。那些真正有道行的道士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想出這麼一個法子,用罈子一封,然後往地下一埋,可能在埋的地方,還會弄出個什麼提示牌子,比如,刻了字的石頭牌子之類的,牌子上會刻著不能打開之類的提示語,怕的就是有人把罈子挖出來,然後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把罈子打開。

    挖出封了口的罈子、罐子之類的事,在咱們國家有過很多案例,不過或許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裡面封困的鬼魂基本上已經沒啥怨氣,打開罈子的人充其量也就生場大病之類的,遇上這種情況,找個懂行的人送送就好了。

    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就沒人挖到過當代道士埋的罈子嗎?這個,或許這種罈子封鬼的方法已經失傳了,在當代我還真沒見過,不過前幾年好像聽說有人挖到過一個通身抹了黑漆的玻璃酒瓶子,那酒瓶子的年代,大概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因為瓶子不值錢,挖出瓶子的人找人看了看以後,覺得不吉利,又埋了回去。

    言歸正傳。當道家這種用罈子封鬼的方法出現以後,邪術也就跟著應運而生了。有些心術不正的道士,特別是那種老道士的徒弟,不乏有心術不正的,他們有時候因為利慾熏心,或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會和罈子裡的厲鬼簽下一份口頭協議,一般都是讓厲鬼幫他們辦一些事,或者幫他們達到某個不可告人的目地,當厲鬼完成以後,這些邪道士就會答應厲鬼,要麼偷著放走它們,要麼給它們超度之類的。

    其實說超度是在欺騙,一般對於這些鬼,邪道士們只有三種做法,要麼真的放走,要麼繼續封著,最狠的就是,直接打散。

    不過這些心術不正的道士呢,可能因為某種禁忌,不敢明著把厲鬼放出來,於是就把罈子底部鑽上一個小眼兒,供厲鬼出入,等厲鬼給他辦完事以後,再從壇底的小眼兒鑽回罈子裡,道士這時候呢,再用黃符把壇底的小眼兒封上。

    至於厲鬼為什麼不趁著給邪道士辦事的空當兒,順勢逃跑,為什麼辦完事還要回到罈子裡,這個問題別問我,我不知道,可能這才是他們道家“攝魂馭鬼術”真正厲害的地方吧。

    久而久之,這種邪術就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一般只要驅使厲鬼的人,都會在壇底鑽上一個小眼兒,但凡那些罈子底下也貼有符籙的,那這罈子裡裝的一定是供邪道士驅使用的厲鬼。

    從上面這些來看,有句話說的很對,“入行知行規,收徒需謹慎。”

    這也是我不想收徒弟的原因,現在的年輕人心浮氣躁,搞不好就會出事,再說干這一行,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神奇、那麼威武霸氣,說句不好聽的,不學後悔一時,學了後悔一輩子,以後呢,你們誰也別再跟我提收徒的事兒。

    言歸正傳,這時洞裡竟然有十幾個罈子,也就是說,有十幾隻厲鬼,我高祖父看到這些罈子的心情,完全是可以想像的。

    他這時候徹底明白了,之前那些失蹤的孩子,應該都是被罈子裡這些厲鬼攝來的,或者是被上身、或者是被迷失心智,之前那個小女孩就屬於被鬼迷了心智,王良的兒子王小良,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因為被鬼上身的人會變的力大無比,王良說他家裡的門用厚木板抵著,小孩子根本打不開,王小良要是被鬼上了身,那就很容易打開了。

    還有,我高祖父之前遇上的“鬼迷路”,應該也是這些罈子裡的厲鬼弄出來的。當然了,這些都是邪道士驅使它們幹的,它們只是些可悲的作案工具,那些邪道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我高祖父和捕頭簡單溝通了一番以後,兩個人並肩走進了土洞裡面那一層。

    卜一進去,映入他們視線的,是一個帶著蓋子的三腳圓銅鼎,銅鼎做工不怎麼樣,挺粗糙的,也沒有花紋啥的,個頭兒也不太大,就跟家裡煮飯用的飯鍋差不多。銅鼎架在一個土灶上,灶膛裡面黑乎乎的有些殘灰。

    在銅鼎靠裡邊兒一點,四條木腿架著一張木板,看上去就像個簡易的床板,床板下面凌亂地扔著一些被利器削斷的草繩。這床板和斷草繩之前應該就是用來捆綁王小良的,草繩可能是被剛才下來的捕快用刀削斷的。

    在床板旁邊,有個土檯子,檯子上放著幾把尖刀,大小不一,看刃口都非常鋒利。除了刀子,用火把一照,土檯子上依稀可以看到乾涸的血跡,斑斑點點的,顯得觸目驚心。

    看到那些血跡,不用說也知道是咋回事。我高祖父和捕頭同時搖頭嘆了口氣,心裡是又恨又氣又惋惜。

    隨後兩個人舉著火把又在裡面仔細看了看,不過,再沒其他發現。

    最後捕頭一指那口銅鼎對我高祖父說:“這個,就是清水教那些道士煉丹用哩丹爐。”

    其實這時候不用捕頭說,我高祖父早就看出那銅鼎是做什麼用的了,而且從他一進到土洞裡層就聞見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正是從銅鼎裡散發出來的。這種香味兒很奇怪,聞多了就會感覺口鼻腥膩、反胃噁心,和之前紅鬼老頭兒身上發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高祖父忍不住走過去,把丹爐上面的蓋子揭開了,火把放到鼎口,借火光往鼎裡一看,少半缸子粘稠狀的淺綠色濃湯,濃湯上面除了漂浮著幾味好似草藥的根葉植物以外,還有兩個肉呼呼的暗紅色物品,這兩樣肉呼呼的物品在綠色濃湯裡特別顯眼,不算大,也就五六歲小孩兒拳頭那麼大。

    那捕頭走過來也朝鼎裡看了一眼,一眼下去臉色頓變,慌忙從我高祖父手裡奪過銅鼎蓋子,一把將蓋子摁回了銅鼎上,嘴裡大罵了一句,“他娘咧個厥!”他娘咧個厥,是我們這裡的一句罵人的方言,“厥”,是“腳”的意思。

    捕頭罵完以後,帶著歉意朝我高祖父一抱拳,“俺失禮咧,劉先生莫怪,您知道湯水裡那倆紅哩,是啥不?”

    我高祖父看著一臉激動的捕頭沒說話,搖了搖頭。

    捕頭嘆了口氣,沉聲解釋說:“那就是童子心跟童女陰,俺當捕頭這麼多年咧,過去也見過,這些個邪教分子,不是人吶,是畜生……”

    我高祖父一聽,立刻蹙起了眉頭,想想剛才看到的那倆暗紅色肉瘤一樣的東西,又氣憤又傷心。這些邪教徒真的已經不能用“人”這個字來稱呼他們了,比畜生還凶殘,比惡鬼還猛惡。

    這個時候,真就應了我奶奶跟我說過的那句話,“惡鬼惡,麼人惡……”

    看看銅鼎裡那兩個暗紅色物品,再看看土檯子上的刀子和斑斑血跡,不難道想像當時那些人把孩子開膛破肚的殘忍情形。

    我高祖父和捕頭兩個連連嘆氣,又氣又恨,我高祖父這時候責怪自己當時為啥沒能抓到那倆個傢伙,為啥讓那倆傢伙給跑了呢。

    我高祖父救到一個小女孩,捕快們從土洞裡救出王小良一個男孩,老頭身上又發出那種和丹爐裡一樣的香味兒,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三王莊附近失蹤的那十幾個孩子,除了王小良和那小女孩以外,其他人可能已經被開膛破肚煉了丹藥,也就是說,那十幾個孩子現在已經遇害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又冷不丁想到一種可能,額頭冷汗再次冒了出來,忍不住在心裡大罵。

    隨後,他趕忙從土洞裡層回到外層,把那十幾個罈子仔細數了數,然後問捕頭,“官爺,咱們這一帶,一共失蹤了幾個孩兒啊?”

    “十二個……”捕頭這時候也從裡層走了出來,嘆著氣回了一句。

    我高祖父一聽,臉上肌肉抽抽了幾下,土洞裡總共有十三個罈子,一個舊點兒的,十二個新點兒的,這又說明什麼呢?

    顯而易見,那個舊罈子是這些邪道士隨身帶過來的,那十二個新罈子,裡面封困的可能就是遇害的那十二個孩子的鬼魂,這些邪道士害了他們的性命以後,連魂魄也不想放過,把孩子的魂魄拘在罈子供他們驅使,可以說,手段殘忍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兩個人把土洞又裡裡外外看了一遍,再沒找到什麼,他們這時候主要是想找那些遇害孩子的屍體,可惜沒找到,洞裡空間太小,那些孩子屍體肯定被這些邪道士埋到了別的地方。

    臨出洞的時候,我高祖父鄭重其事囑咐捕頭,那些罈子絕對不能碰,更不能打開,有可能的話,趕緊把這裡回填,然後立個石碑之類的,不要讓人挖到,捕頭聽了滿口答應。

    出了土洞以後,捕頭吩咐那些捕快和村民,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埋孩子的地方,眾人一聽,分頭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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