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11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章 小蘭軼事

    隨後,我高祖母跟我高祖父講起了小蘭的事。這些事呢,是我高祖母這次帶著我太爺回娘家以後,聽身邊的丫鬟小香斷斷續續跟她講的。

    事情是這樣的:小蘭十七歲那年,也就是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成親那年,蔡文燁親口允諾,還小蘭自由身,並且只要小蘭想嫁人,蔡府還會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打那天起,小蘭就上了心,偷偷給自己尋覓意中人。因為小蘭父母雙亡,叔叔嬸嬸又是把她賣進蔡府的,叔叔嬸嬸對她來說算是恩斷義絕了,也可以說她這時候已經算是沒有親人了,她想要府外的親人給她找婆家,已經不太現實了,再說她經常不出府,府外也沒有熟人,她就在蔡府裡自己給自己找意中人。

    十八歲那年,還真給她找到一個,蔡府裡的花匠,比小蘭大一歲,花匠那年十九歲。

    自從我高祖母嫁給我高祖父的以後,小蘭就負責侍候我高祖母的母親李氏,有時小蘭陪著李氏在花園賞花的時候,小花匠剛好在花園裡修剪花草,兩個人就相互偷看幾眼,小蘭長的很漂亮,那小花匠長的也不錯,可能都挺中意對方吧。

    後來,小蘭一有時間就往花園那裡跑,問小花匠一些養花的事兒,其實這都是藉口,主要是想看看她自己的意中人。小花匠呢,對小蘭的喜愛程度不比小蘭對他的少,兩個人算是兩情相悅、彼此傾心,沒過多久,兩個人就如膠似漆的好上了。

    再後來,蔡府很多人在晚上看到這對小鴛鴦花前月下的在花園裡卿卿我我,時不時還能聽到小蘭一串開心的笑聲,很是恩愛,羨煞旁人。

    這件事呢,很快傳到了蔡文燁和李氏那裡,李氏就對蔡文燁說,看來小蘭這丫頭是想嫁人了,提早給她準備一份嫁妝才是。小蘭也非常討李氏喜歡,李氏一直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

    可就在李氏說過這句話沒過兩個月,也就是,在小蘭和小花匠剛要和蔡文燁提出成親的時候,小花匠病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怪病,蔡文燁給他找了好幾個郎中都查不出病因,並且越治病越重,最後,小花匠竟然一命嗚呼,和小蘭陰陽兩隔了。

    小花匠的死,對熱戀中的小蘭來說,無疑是天塌地陷的打擊,她當時的心情和痛苦是可以想像的。

    在小花匠死後接下來的兩個月裡,蔡府上下很多人能在晚上聽到小蘭在花園裡肝腸寸斷的哭聲,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再後來,小蘭精神上出現了問題,整個人顯得孤僻、陰鬱,有時候自己躲到沒人的地方自言自語,有時候好好的,說哭鬧就哭鬧起來,甚至一邊哭、一邊笑,時哭時笑,又嚇人又怪異。

    蔡文燁夫婦看到小蘭這樣兒,又心疼又頭疼,就找郎中給她看,郎中看了以後說,小蘭這是心事,下藥開方子都不管用,心病還需心藥醫。

    蔡文燁夫婦兩個一合計,小蘭的心病在小花匠身上,小花匠已經死了,怎麼辦呢?後來,夫婦兩個就想著給小蘭找個婆家,興許找了婆家以後,她的心病自然就解開了。

    縣城裡和小蘭年齡相當的男子不是太多了,後來老管家蔡章打聽到,城東一家布匹店老闆的兒子還沒成親,家境還算富裕,只是他那兒子長的一般,這年二十歲,比小蘭大兩歲,感覺在年齡上挺合適的,蔡文燁一聽,就讓老管家蔡章登門做媒。

    那布匹店老闆見蔡府老管家親自上門給他兒子說媒,感覺面子給足了,樂的嘴都合不攏了,後來聽蔡章說是給蔡府裡的丫鬟做媒,不免有點小小的失望。

    老管家蔡章說,這丫鬟在他們老爺夫人眼裡就跟親閨女一樣,嫁妝一點都不會少,並且以後布匹店老闆他們家裡有啥事,蔡府還會出手幫忙。布匹店老闆聽蔡章這麼說,臉上又笑了起來。

    幾天後,布匹店老闆帶著兒子,到蔡府下了聘禮、選了日子。

    在下聘禮那天,小香依著李氏的吩咐,偷偷領著小蘭躲在偏廳,讓小蘭隔著門縫看了看她的未來夫君。

    小蘭這時候的瘋病發作次數越來越少了,或許她想早一天離開蔡府,離開這塊讓她思戀和痛苦的傷心地。布匹店老闆那兒子,雖然長相一般,對小蘭來說還算滿意,點頭默認。就這麼的,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

    我寫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說,一個丫鬟嫁人也有資格挑三揀四嗎?按理說,丫鬟是下人,沒資格挑三揀四,但是這要看是誰家的丫鬟,蔡家在他們縣城首屈一指,丫鬟也比普通人家的閨女高貴上一等,要是嫁的人家兒不好了,蔡家也跟著沒光。

    在等待出嫁的日子裡,小蘭再沒犯過病,幾乎跟過去一樣了,開朗、活潑,笑臉……看來這味心藥,算是給蔡文燁夫婦下對了。

    只是,夜裡的時候,那些巡夜家丁偶爾會看到小蘭一個人在花園那裡,圍著花草走動,有時還對著那些花草低聲說些什麼,不過再沒那種哭鬧現象出現。府裡人猜測,或許她心裡還沒放下小花匠,也或許,她在和小花匠道別。

    眼看著和布匹店老闆兒子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蔡府裡忙活著給她置辦嫁妝。還是在這麼個節骨眼兒上,布匹店老闆那邊傳來消息,悔婚了,聘禮也不要了,管家蔡章找到布匹店老闆,說出個大天兒來,布匹店老闆也不要小蘭這兒媳婦。

    蔡文燁夫婦拿布匹店那對父子也沒辦法,只能好言安慰小蘭,等有合適機會,再給她找一個。

    這對小蘭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沉重打擊,她產生了輕生的念頭,要不是被人發現的早,就吊死在丫鬟們休息睡覺的大房子裡了。

    後來小香聽人說,也不知道府裡的誰,把小蘭和小花匠好過、又因為花匠的死瘋傻過一陣的事,偷偷告訴了布匹店老闆。那布匹店老闆一聽,原來小蘭還有這麼一個“前科”,和花匠好過也就算了,還瘋瘋癲癲的,他們家兒子不痴不傻,雖然年齡大了點兒,也不至於娶個瘋子過門。

    就這麼的,布匹店老闆悔婚了,說啥都不同意,還給大媒人,也就是老管家蔡章,撂下一句狠話,俺兒子就是不娶你府上哩瘋丫鬟,要不你叫你家縣衙當差的二少爺把俺們爺倆兒都抓了去。

    這叫什麼呢?這就叫,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小蘭又回到了過去那種鬱鬱寡歡的狀態,不過比上次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哭鬧,只是每天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和丫鬟下人們接觸,就跟自我封閉了似的,自己活在自己的一個世界裡,偶爾的,她還是會在晚上跑到花園哪裡,看著那些花草說話、流淚……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時候的小蘭,已經十九歲。

    又兩年後,小蘭二十一歲。有一陣子,我高祖母的母親李氏身體抱恙,郎中就給李氏開了幾副草藥。小蘭這時候雖然活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裡,但她心裡很清楚誰對她好,誰是真心疼她,於是,給李氏熬藥的事,她主動請纓承擔了下來。

    這個時候呢,蔡府裡剛剛從外面請來一個廚藝高超的老廚子,那老廚子呢,還帶著一個小廚子,也就是前面提到過的張江。這個張江呢,比小蘭小一歲,那年二十歲,人長的也不錯,蠻機靈的。

    小蘭到廚房第一次熬藥的時候,張江被小蘭的美貌所動,就喜歡上了小蘭,當然了,張江並不知道小蘭的過去。

    就這麼熬了十幾副藥以後,小蘭架不住張江的糾纏,漸漸的,從自我封閉的世界裡走了出來,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和張江的關係也從冷漠到親熱,一點點的逐步升溫。

    小蘭和張江的事,是我高祖母和我高祖父來到蔡府以後,小香抽空悄悄告訴我高祖母的,在去請我高祖父來蔡府之前,我高祖母並不知道小蘭和張江的事,蔡府裡除了小香以外,也很少有人知道。

    小香還告訴我高祖母,小蘭失蹤前已經和張江私定終身,把身子都給了張江。小香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因為在蔡府上下,能和小蘭說上一句知心話的,只有這個小香了。

    到此,我高祖母把小蘭的事,算是全部告訴了我高祖父。我高祖母接著說,小蘭失蹤以後,衙門裡來人查了,發現小蘭在八月十五夜裡,出去過一次,不過很快就回來了。據小香說,八月十五那天的宴席散了以後,她們這些丫鬟回房睡覺時,發現小蘭在自己床上和衣躺著,眼睛看著房梁發呆,眼角還掛著眼淚,小香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第二天一大早,人就不見了。

    衙門裡還查到,八月十五那天夜裡,小廚子張江也離開過府上一次,張江前腳兒走,小蘭後腳兒就跟了出去。只是小蘭很快就返回了,而張江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府。

    究竟兩個人出府幹了點啥,誰也不知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一章 小蘭現身

    我高祖母講小蘭這些事兒的時候,我高祖父一直聽著沒說話,偶爾點下頭,他當時心裡唯一想的就是花園裡那口水井,覺得蔡府這些邪乎事兒的根源,都在那口水井裡,他還有個大膽的猜測,但是還不敢確定,只有到水井那裡看了以後才能下結論。

    小蘭的事兒,到此,我高祖母也就算講完了。

    因為喝了酒,醒酒湯也不能把酒勁兒完全除掉,一下午的時間,也就這麼被我高祖父白白浪費掉了。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以後,我高祖父又讓府裡的人全部回房睡覺去了,夜裡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能出門。他呢,等眾人散了以後,又和昨天一樣,搬了把椅子坐到院裡打更守夜。

    這一夜,和昨天差不多,整個蔡府大院還是顯得陰氣森森,有種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到了三更天的時候,我高祖父打著更,再次來到花園這裡。

    這一次,他在花園裡站了沒多久,一道冷風吹了出來,因為有昨天的遭遇,我高祖父這次刻意留意了一下這股冷風的出處和去向。

    冷風是從水井那邊吹過來的,順著花園小路,又很快吹向了前院。

    風是看不到的,我這時候說的是我高祖父的感覺,感覺那股風順著花園小路刮向了前院。我們這種人,和這些東西打得交道多了,自己也能總結出一些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經驗,我相信我高祖父這時候的感覺是正確的。

    我高祖父抬腳朝那口水井走了過去,水井有疑問,這已經是事實了,花園裡有兩個不乾淨的玩意,這也是事實了。

    按照慣例,第一道風颳過去以後,第二道風跟著就會過來,我高祖父這時候往水井那邊走,就是想再確定一下。

    還沒等他走到水井跟前,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有人朝他跑了過來,從聲音的方向來判斷,那人應該是從前院跑過來的。

    我高祖父轉回身把燈籠高高舉過頭頂,朝身後看了一眼,就見從花園和前院連接的那道月亮門裡,咚咚咚跑來一個人,一個黑大個兒,像百米衝刺似的朝我高祖父快速跑了過來。

    因為天黑,加上距離稍遠,我高祖父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不過那人塊頭兒可夠大的。我高祖父個頭兒已經不小了,用現在的計量單位來算的話,我高祖父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這個人,足能比我高祖父高出半個頭,跟節黑塔似的,而且感覺上氣勢洶洶的,顯然來者不善。

    因為有腳步聲,我高祖父斷定這黑大個兒是個人,我高祖父聽師傅王守道說過,髒東西走路是不會發出聲音的。這時候,我高祖父心裡除了有點疑惑以外,並不是太緊張。

    在這裡我還得說一句,心有恐懼是咱們人類的天性,天生的,誰都抗拒不了,要是某個人不知道害怕是什麼、不知道恐懼是什麼,那這個人肯定活不長了。話說回來,並不是說我們這些抓鬼人就不怕鬼,我們也怕,我們只是比普通人更瞭解它們,知道該如何去克制、去面對這些恐懼。就像抓蛇人,他們就不怕蛇了嗎,他們也怕,不過他們知道該如何對付那些毒蛇。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這時候提著燈籠站在原地沒動,黑大個兒很快跑了他跟前,他趕忙用燈籠朝黑大個兒照了照,不過還沒等他看清這黑大個兒的模樣,黑大個兒身子一晃,讓我高祖父心驚肉跳的詭異的事件,就這麼發生了……

    那黑大個兒晃了一下身子以後,像灘泥一樣,噗通一下,直接給我高祖父跪下了。

    等他抬起頭看向我高祖父的時候,粗狂的臉上已經滿臉淚水,試想一個黑黑壯壯的大男人,一臉淚水跪在你面前,啥感覺,反正我高祖父是吃了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讓他更吃驚的事,跟著又來了。

    黑大個兒流著眼淚看著我高祖父,把嘴張了張,喉嚨竟然發出了又尖又細的女人聲兒,“姑爺救命,姑爺……俺是小蘭,求求您,救救俺吧……”

    黑大個兒這話,讓我高祖父頭皮一麻,緊接著,他心裡釋然了,怪不得這黑大個兒行為這麼詭異,原來是被小蘭的鬼魂附了身,還有,剛才從他身邊吹過去的那股冷風,可能就是小蘭的魂魄,小蘭一定是看他來到花園這裡,跑去前院找了個人附身,目的就是為能夠和我高祖父直接對話,求我高祖父救她。

    鬼附身這種情況,我高祖父過去也接觸過不少,不過這次事發突然,著實讓他沒想到,這時候我高祖父也不免有點不知所措。

    我高祖父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問黑大個兒,“你真哩是小蘭?”

    黑大個兒聞言,女人一樣輕輕點了點頭,依舊滿嘴女人聲兒,還帶著哭腔兒,“是呀,俺就是小蘭,救救俺呀姑爺。”

    這時候還好是我高祖父,要是換做旁人,估計早就嚇得調頭跑掉了。

    我高祖父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黑大個兒,“你是咋死哩?”

    黑大個兒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抬起手扭扭捏捏指了指不遠處那口水井。

    “你自己跳進井裡的?”其實我高祖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問小蘭怎麼死的,只是確定一下他自己之前的想法,這時候看來他的想法是正確的。

    “嗯”黑大個兒又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眼淚往下撲撲撲掉的更厲害了,好像提到水井給他觸景生情了似的,緊跟著“哇”一聲大哭出來,哭聲淒慘,讓人聽著都不忍心。

    黑大個兒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說:“姑爺,小蘭看錯人了,張江那個沒良心的,他騙了俺,俺把身子都給了他……八月十五那天,俺跟小姐說離開一會兒,小姐還給了俺幾個桂花月餅,說好的和張江來花園這裡一起賞月吃月餅的,沒成想等俺到了花園,他人不在,俺就在府裡找他,找到府門口那裡,俺看到他正要出府,手裡還提著一包月餅,俺很奇怪,就跟在他後面出了府……”

    說到這兒,黑大個兒已經哭的泣不成聲,顯然傷心到了極點,不得不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黑大個兒把勁兒緩勻實以後,接著說:“俺沒想到,張江這沒良心的,他……他在外面有女人,兩個人在一個小院子裡抱在一起,吃月餅、賞月……俺、俺很生氣,衝進小院和他們吵了一架,那女人很凶,張江還動手打了俺,俺給張江打翻在地上以後,張江帶著那個凶女人離開了,那女人還說,俺要是再糾纏他夫君,就讓俺不得好死……”

    聽黑大個兒說到這兒,我高祖父忍不住“唉”地嘆了口氣。

    黑大個兒繼續說著,“後來俺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姐給俺的那幾個桂花月餅也給那個凶女人踩碎了,俺……俺就哭著回府了。”

    “回到府裡俺躺到床上越想越委屈,還不如死了算了,俺就……俺就跳進了井裡……後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俺又從井裡爬了出來,俺又不想死了,俺想去找小姐,讓小姐給俺做主,可是,等俺找到小姐,小姐竟然看不到俺,小少爺能看到俺,可他看到俺就哭,小姐也不理俺,只管哄小少爺……俺後來發現,除了小少爺,府裡的人都看不到俺了,老爺夫人也看不到俺了。後來俺知道了,俺已經死了,變成鬼了……”

    “俺很難過,俺成這樣,都是張江那個沒良心的害哩,俺恨他,俺就趁著一天夜裡,趴在他身上,抱著他跳進了井裡……後來張江就和俺一樣成了鬼,他發現俺把他害死以後,變得可凶了,天天追著俺打俺,俺這幾天都快給他打死了,姑爺,您會法術,您救救俺吧……”

    聽黑大個兒說完,我高祖父緊緊皺起了眉頭,對張江的所作所為心生厭惡,覺得小蘭鬼魂害死他,一點都不冤枉,那是他活該。

    眼下能幫小蘭的,就是把她屍身從井裡撈出來,然後想辦法把張江的鬼魂制住。不過,還沒等我高祖父答應“小蘭”什麼,就見黑大個兒的身體猛地一抖,緊接著,噗通一聲躺地上吐起了白沫。

    看到這情況,我高祖父心裡一驚,按道理來說,被附身說話的人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小蘭只是借用他的身體,不是想害他,沒必要把他弄成這樣兒。

    我高祖父就想上前把黑大個兒從地上扶起來,可是還沒等我高祖父伸出手,那黑大個兒的臉上表情突然一變,變得猙獰凶惡,那張臉在紅色燈籠光照射下顯得分外恐怖,齜牙咧嘴,就像被惡煞附體了似的。

    我高祖父心裡又是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黑大個兒就像肌肉痙攣了似的,騰一下,直挺挺從地上跳了起來,導致我高祖父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黑大個兒這時候朝我高祖父低沉地吼了一句:“你是誰?我和她的事你少管!”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二章 擊退張江

    聽黑大個兒這麼說,我高祖父立刻明白了,小蘭的鬼魂被另外一個鬼魂從黑大個兒身上硬生生擠了出來,怪不得黑大個兒會口吐白沫呢,兩道陰氣在身體裡交匯,擱誰也受不住。不過,現在附在黑大個兒身上的這個鬼魂,應該是張江,至於小蘭,我高祖父這時候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這個時候,有一點讓我高祖父很奇怪,他現在感覺張江鬼魂的陰氣明顯要比小蘭的重很多。按理來說,張江比小蘭死的晚,加上小蘭是含恨自殺的,怨氣應該比張江重才是,可是這時候張江的怨氣明顯不是普通新鬼那種程度,就像個死了幾十年的老鬼似的,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沒時間想那麼多,他把臉一沉,冷冷質問黑大個兒,“你就是張江吧,你想咋樣兒,俺可告訴你,你已經死咧,現在你該往哪兒去往哪兒去,你要是還不走,俺可不會放過你。”

    黑大個兒聽我高祖父這麼說,也不再跟我高祖父說啥了,顯然和我高祖父話不投機,嘴裡吼吼著怪聲兒,直接抬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黑大個兒原本就身大力不虧,再加上被鬼魂附體,身上的力量呈幾何數字往上翻,這要是給他一把掐上,估計喉嚨骨都要給他掐碎了。

    不過我高祖父這時候早有防備,趕忙向後退了幾步,丟掉手裡的燈籠和梆子,飛快從懷裡掏出一根點了雞血的桃木楔。

    這桃木楔之前說過,但是說的不是太詳細,現在再來說一下,那些身邊經常有不乾淨東西出現的朋友,可以照著我說的這種樣式做一個。

    做這種桃木楔,首選三年以上的老桃樹樹枝,不用太粗,太粗了帶著也不方便,一般比大拇指粗一點就行,長度在十公分左右,長了也可以。木楔一頭像鉛筆似的削尖,其實形象點兒說,做好之後,就跟鉛筆的樣子差不多,一頭兒尖,一頭兒平,兩頭兒都用公雞血抹勻,中間留著,特別是尖的那頭,要把那個“尖兒”全部抹上,如果有條件的,雞血裡還可以添一些硃砂,做法很簡單,這就算完成了。桃木楔還有一個別稱,叫“穿心箭”,言說可以把鬼心穿透,至於,那些玩意兒到底有沒有心,我就不知道了。

    這桃木楔,在我們這些人眼裡看來,算是件攻擊性法器,就跟桃木劍性質差不多,你只要看見那些髒東西,有信心的話,你可以拿著它直接戳,要是膽子小點兒的,你把它直接扔出去就行了,就算打不中,也能嚇跑那些玩意兒。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把桃木楔從身上掏出來以後,黑大個兒已經撲到了他跟前,速度快的出人意料,同時把一雙大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我高祖父躲閃不及,被掐個正著,脖子上莫大的扼感傳來,我高祖父不能呼吸了,跟著眼前冒金星,耳朵眼兒裡跟漲潮了似的嗡嗡作響,渾身沒勁兒。

    像這種情況我高祖父過去也遇上過幾次,他憋住一口氣,雙手攥緊桃木楔,朝黑大個兒胸口戳了過去。

    就這一戳下去,黑大個兒就跟只被踩著尾巴的老狗似的,嘴裡“嗷”地喊出一聲怪叫,顯然吃了大虧,放開我高祖父轉身就跑。

    我高祖父哪裡能叫他跑了,抬起胳膊用盡全力把桃木楔照著黑大個兒後心窩扔了過去。

    我高祖父不會武術,也不會射飛鏢之類的絕活兒,不過他常年幹這個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扔過多少次桃木楔了,手下的準頭兒早就練出來了。

    桃木楔打著旋兒,不偏不倚砸在了黑大個兒後心窩上,黑大個兒立刻停了下來,像觸電似的打了個激靈,跟著噗通一聲翻在地上,一動不再動彈。

    我高祖父趁機捂著脖子緩了幾口氣,感覺差不多了,幾步跑過去,蹲地上拉過黑大個兒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在黑大個兒中指末端掐了掐,又分別看了看眼睛,然後長長鬆了口氣。

    張江的鬼魂顯然是被我高祖父用桃木楔從黑大個兒身體裡砸了出來,估計還受了點兒輕傷,桃木楔的別稱叫“穿心箭”,這名頭不是白來的。

    黑大個兒這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嘴裡咕嚕嚕往外冒白沫,我高祖父從身上掏出一根雞血條,系在了他手腕上。系雞血條是為了防止他再被啥東西上身。

    黑大個兒這時候算是沒事了,就是被陰氣沖身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這黑大個兒我高祖父不認識,不過看黑大個兒的衣著打扮,應該是蔡府的家丁。

    隨後我高祖父來到前院那些家丁住的大房子門口,喊開門,叫出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經過幾個家丁辨認,黑大個人確實是蔡府裡的家丁,幾個人把黑大個兒抬回了房間。

    同時幾個家丁還對我高祖父說,這黑大個兒就是之前昏倒在花園井邊的那個“傻大膽兒”。

    我高祖父聽了立刻釋然了,因為按道理來說,這個麼大個子,陽氣應該很足才是,一般給鬼魂上身的可能性不大,怪不得他能給小蘭上身,原來之前已經被陰氣侵害過。一般來說,被髒東西上過身,或者被陰氣侵過體的人,很容易再次著道兒,就像習慣性脫臼一樣,是一個惡性循環。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這一夜,又算是平平安安過去了,我高祖父又回到前院大廳的椅子上守起了燃香,就等著天亮以後,跟自己的老丈人商量商量,找人把小蘭和張江的屍身從井裡撈上來。

    在古時候,已經有“撈屍人”這個職業,不過不是專職,他們大多數是河裡捕魚的漁民,兼職給人撈屍。在我們這一帶沒有“撈屍人”這個職業,因為我們這裡屬於黃河中游偏下,水流還是比較湍急的,就是有人落水,屍體也會順水沖到下游,所以無論哪裡的撈屍人一般都是在水流平緩的下游地區。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就跟自己的老丈人蔡文燁說了這件事。蔡文燁有點犯難,因為近一個月來的折騰,蔡府裡的家丁個個成了驚弓之鳥,這時候要是讓他們下井撈屍,估計出多少錢也沒人敢幹。

    這時候呢,老管家蔡章說話了,說他在縣城外的鄉下認識一個撈屍人,過去一直在黃河下游打漁,偶爾幫人撈屍,挺有經驗的。蔡文燁一聽,讓蔡章趕緊套上馬車去請。

    撈屍,又可分為撈浮屍和撈沉屍,撈浮屍就是用鉤子,下繩套兒之類的。撈沉屍就費勁點兒,必須膽子大、水性好的人潛到水裡去摸,當然了,這裡有個前提條件,必須得確定屍體就在這一帶水域之內,要不然摸到下個世紀也不摸不著。

    像小蘭和張江這種情況,就屬於沉屍,必須下井去摸,這個危險係數夠大的,萬一屍體沒撈上來,再被小蘭和張江的鬼魂扯住腳脖子淹死在水井裡,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在這裡必須在說一下,一般淹死的人,屍體在水裡一發屍,自然而然就會從水底漂上來,但是有一種屍體不會漂,那就是屍體鬼魂化煞的,就像小蘭和張江現在這種情況,他們鬼魂的怨念直接影響了屍體,導致他們的屍體不但不會腐爛,更不會發屍。

    什麼叫發屍呢,之前也提到過,不過說的也不算詳細,現在再來說說,發屍,其實說白了跟發酵面原理差不多,人死以後,身體裡的器官較軟,首先腐爛,也就是說從裡往外爛,腐爛過程中會產生腐敗氣體,俗稱“屍氣”,那些氣體會把皮膚鼓起來,這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就像發酵後的發麵糰一樣,特別是肚子,又鼓又圓,這就叫發屍。

    言歸正傳。趁著老管家蔡章出城請撈屍人這空當兒,我高祖父吩咐家丁準備撈屍時要用到的諸多物品:草繩兩根,越長越好,必須結實粗壯;艾草一根,只要莖不要葉;紅綾一條,每條長六尺左右;燈油一桶;火把一隻;方形紅布一塊,四尺長四尺寬;焚香一扎;燒紙數沓;帶葉子的細柳枝兩條,六寸長,帶蓋子的青竹筒兩支,一尺長,至少手腕粗細;公雞血一碗;白布綾兩條,兩寸寬,一尺長,紅繩兩根,一尺長。

    臨近中午時,老管家蔡章把撈屍人請來了,一老兩少,老的有六十多歲,小的一個四十歲出頭,一個二十來歲,看樣子像是祖孫三代。這時候呢,我高祖父要家丁們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齊全了。

    這祖孫三個來的剛好是該吃飯的點兒,蔡府上下這時候都還沒吃飯,蔡文燁就想吩咐廚上設宴款待這一老兩少,那老的撈屍人見狀,趕忙把手一擺,沒讓蔡文燁吩咐下去,說等撈完屍體再吃飯。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些撈屍人撈屍的時候,也是有忌諱的,最大的忌諱就是,撈屍之前不能吃東西。這是為什麼呢,試想,要是屍體在水裡已經腐爛發臭,撈的時候那種黏膩膩、腥臭無比的感覺……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三章 木人斬蛇

    撈屍前不能吃東西,這個恐怕不用我多說,每個人都可以想像一下,想像你吃的飽飽兒的,而且肚子裡全是大魚大肉的,連喉嚨裡都冒葷腥兒,這個時候呢,你看到一具腐爛的不成樣子的屍體,還得下水裡去撈……

    我估計別說撈了,看一眼都能吐出來。

    對於這些撈屍人而言,特別是撈這種沉屍,還要和屍體有一定的肢體接觸,這時候要是吃的飽飽兒的,那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還有一點,人死以後,活人的汗水、吐沫、眼淚、鮮血,是不能沾在屍體上的,這很有可能導致屍體起屍、或者鬼魂化煞,像電視、電影上演的,某個人死了,活著的人抱著他的屍體痛哭流涕,像這種場景在現實裡是不會出現的,因為活人眼淚一旦沾在死人身上,特別是親人的眼淚,會導致死者亡靈不安,下葬兩三年之內就會化煞,鬼魂就會跑家裡來胡鬧。

    老的撈屍人肯定清楚以上這些,不吃東西撈屍,一是怕吐,二是怕吐出來的東西濺到屍體上,要是真給濺上了,不出三年,他們家就該倒大黴了。

    這祖孫三個撈屍人在來蔡府之前,管家蔡章已經給他們簡單說了一點兒情況,當然了,並沒有告訴他們井裡那兩位已經化煞、蔡府已經鬧凶一個多月,要是告訴他們這些,祖孫三個指定不敢答應撈屍。

    閒話就不多說了,和祖孫三個寒暄客套一番以後,我高祖父帶著他們三個,以及老管家蔡章、還有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來到了花園水井邊兒。之前我高祖父讓他們準備的東西也都拿著。

    來到井邊以後,我高祖父首先讓人把那扎焚香和燒紙拿出來,一個家丁捧著點著焚香的香爐,青煙裊裊的圍著水井轉圈兒,嘴裡小聲念叨著,“井龍王開恩,不是有意冒犯”;一個家丁蹲在井口,把燒紙一張張點燃,扔進井裡,嘴裡唸著,“小蘭、張江,來收錢吧。”

    點焚香圍著井口轉圈兒,是在祭祀井龍王,下井打撈屍體,會打擾到井龍王的清淨,必須求井龍王開恩。點燒紙扔井裡,是在給小蘭和張江的鬼魂送陰錢,主要是吸引他們鬼魂的注意,給待會兒的收魂打基礎,就像釣魚一樣,先下魚餌打窩,把魚群吸引過來,再下鉤子釣魚。

    我高祖父這時候趁著家丁焚香燒紙的空擋,問撈屍的老者,問他們祖孫三個誰要下井撈屍,因為井口太小,只能下去一個人。

    沒等老者開口,那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說要下去,旁邊那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忙止住了他,中年人表示要下去。

    我高祖父看了看他們兩個,感覺這個年輕人毛毛愣愣的,不如中年人穩重,於是答應讓中年人下井。隨後,我高祖父把中年人的大辮子解開一段,把準備好的艾草編進了他辮子裡,又把那條六尺長的紅菱系在了中年人腰間。

    寫到這兒,可別有人會問,男人怎麼也梳辮子,別忘了,這時候是大清朝,男人個個梳辮子,留髮不留頭,前面說過了。

    艾草和紅菱都是闢邪用的,就怕中年人潛到水裡以後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這時候要是還像過去那樣兒,額頭點雞血,胸口貼六甲陽符,那就不太現實了,因為雞血和紙符經不住水泡,一見水就散了。

    等焚香和燒紙都燒完以後,我高祖父讓人把那兩個竹筒和兩根柳條拿了過來。兩個竹筒都有成人小腿粗細,一尺多長,頂部還有個包了粗布的木塞子。這竹筒一般在古代都是用來盛水或者盛酒的。兩根柳條能有筷子粗細,上面左右分佈著幾片細長葉子。

    我高祖父拿著一根柳條放進一個竹筒裡,竹筒這時候不塞蓋子,用繩子系在竹筒中部,然後慢慢放進井裡,等挨著井裡水面以後,停止放繩,讓竹筒就那麼在水面上自然飄著。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用火把照著井裡,趴在井口對著井裡喊,“小蘭,小蘭,回家咧,鑽進竹筒別出來,抓住柳條別鬆手,帶你回家咧……”

    如此反覆喊了三遍以後,竹筒竟在水裡慢慢轉起了圈兒,就像有外力把井水攪動起來一樣,其實井水並沒有動。

    竹筒轉了幾圈以後,裡面灌滿了水,接著緩慢地往水裡沉。

    當竹筒沉到一定程度,拴在上面的繩子傳來扯拽感的時候,我高祖父快速往上拉繩子,不消幾下,把竹筒從井里拉了上來,打眼朝竹筒裡一看,見柳條還在竹筒裡,鬆了口氣,忙用木塞子把竹筒口緊緊塞上,這時候旁人把雞血和白布綾拿過來,用白布綾蘸著雞血,一圈圈兒把塞子口兒纏上、封住,最後用紅頭繩捆牢。

    至此,小蘭的魂魄就算是收住了。

    接著,我高祖父開始收張江的魂魄,和收小蘭魂魄時一樣,竹筒裡放柳條,然後對著井口兒喊。

    不過,這一次我高祖父喊了十幾遍,竹筒竟然不見轉圈兒,也不見沉,這說明張江的魂魄並沒有鑽進竹筒,更沒有附在柳條上,更說明一點,這張江的鬼魂要比小蘭的鬼魂狡猾很多。這讓我高祖父十分困惑,因為張江一個新鬼,應該沒這麼大心機才是,這裡面好像有別的蹊蹺。

    又喊了幾遍,竹筒依舊不見動靜。這時候呢,午時已經過去一半兒。午時是下井撈屍的最佳時辰,也是一天裡陽氣最重的時辰,要是過了午時再下井,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數誰也說不清,到那時候,就連我高祖父也不敢保證什麼了。

    我高祖父最後把竹筒從井里拉了上來,示意旁邊的中年人即刻下井。

    這時候呢,中年人辮子裡編著艾草,腰裡繫著紅布綾,還繫著一根又長又結實的草繩,十幾個家丁扯著草繩,人人蓄勢待發。

    中年人見我高祖父示意他下井,也不含糊,招呼了拉著草繩的那十幾個家丁一句,雙手摁著井沿兒就要往裡下。

    我高祖父這時候從懷裡掏出一根桃木楔,悄悄塞進了他手裡,小聲交代他,要是在水裡看到啥,或是感覺有啥不對勁兒的,就用桃木楔直接戳。

    這一切,被旁邊的老者,也就是中年人的父親看在了眼裡。老頭兒露出一臉狐疑,等中年人下井以後,就問我高祖父,為啥撈個屍體還要這麼多道手續?

    我高祖父老實,就跟老頭一五一十把實情說了。老頭聽完,臉色立刻就變了,扯起草繩想把中年人從井裡拽上來。我高祖父趕忙攔住了他,寬慰他說,不會有事的,已經做萬無一失的保障措施,絕對不會出事。

    老頭兒將信將疑,就問我高祖父是干啥的,我高祖父一報自己和師傅王守道的名號,老頭兒臉色又變了,情緒激動地說,王守道救過他們全家人的命。

    前面說了,老頭兒之前是在黃河下游以打漁為生的,偶爾呢,也兼職下水給人撈下屍體。大概十多年前,有一次,他們祖孫三個撈出一個光屁股女屍,放到船艙以後用黑布一蒙,也沒在意。可是到了晚上,那女屍不知道咋回事,竟然活了過來,這時候在船艙裡負責看守屍體的,是老頭兒的孫子,當時老頭和他兒子都上岸休息了。

    女屍活了以後,就勾引老頭兒的孫子,老頭兒的孫子當時也就十四五歲,先是害怕,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跟鬼迷了心竅似的,就和女屍做起了那種事……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頭兒帶著兒子返回漁船,發現孫子昏死在了船艙裡,渾身冰涼,而且就躺在女屍的身邊,女屍這時候呢,身上蒙黑布沒了,雙腿分開支撐著船板,保持那種姿勢。父子兩個看了又驚又怕!

    這時候呢,王守道已經收了我高祖父做徒弟,剛好要找船過河,可能來的點兒不對,河上沒有擺渡客人的船隻,就找上了他們這條漁船。

    老頭兒父子兩個這時候哪兒還有心思做生意,就想把王守道轟走,王守道見老頭兒臉色不對,就問他出了啥事,老頭兒也是心裡難過,就跟王守道說了。當時,老頭兒並不知道女屍復活的事兒,這是後來他孫子被王守道救醒以後自己說的。

    老頭兒不知道咋回事,不代表王守道不知道。王守道一聽,立刻就明白是咋回事了,到船艙裡一看,更加確定了,這是修仙的畜生借助女屍身體,吸了老頭兒孫子的陽氣。

    經過王守道做法,找到了那隻修仙的畜生,是河裡的一條水蛇成了精。

    後來王守道用紅杉木刻了一個木人兒,又用柳條給木人兒當劍,請下漢高祖劉邦,斬了那條水蛇,救了老頭兒孫子一命,也算是救了老頭全家,要是不把水蛇除了,老頭兒和他兒子遲早也不能倖免。

    漢高祖劉邦用赤宵劍斬白蛇祭旗起義的事兒,估計很多朋友都聽說過,民間一般家裡鬧蛇精,都是請的漢高祖劉邦鎮宅。相說劉邦是蛇類的剋星,有些抓野蛇、毒蛇為生的捕蛇人,家裡供奉的就是漢高祖劉邦。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四章 水上焚火

    老頭兒說王守道刻木人斬水蛇這件事兒,我高祖父沒聽王守道提起過,不過刻木人請神的方法,王守道倒是教過他,想來老頭兒說的這事兒不假。

    咱把話題再返回來。老頭兒這時候聽我高祖父說,自己是王守道的徒弟,立刻激動起來,又聽說我高祖父是蔡府的姑爺,當即表示,這次撈屍,祖孫三個不要一分錢。

    老頭兒說不要錢,我高祖父不可能真的讓他們白干,撈屍這種事兒,可不是一般力氣活兒可比的。

    老頭兒的兒子,也就是那個中年人,下到井里約莫過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在井裡喊上了,說摸到一個。

    古時候的水井並不深,一般不超過十米,因為地下水資源相對現在來說,要豐富很多,地下水位也高,井口到井底水面的距離,一般只有兩米多不到三米的樣子,有時候不用轆轤和井繩,用扁擔勾著水桶就能打上水來,要是趕上雨季,還能從井裡往外翻水。當然了,我說的是我們這裡的水井,並不代表全國各個地區的。

    守在井口兒的人聽到中年人的喊聲,趕忙把另一根早就準備好的草繩放到了井裡,井裡的中年人隨後拉著草繩,再次潛進水裡。

    不大一會功夫,中年人從水裡鑽出,招呼上面的人拉草繩,隨著草繩一點點拉動,一具男屍被眾人從井里拉了上來。

    這男屍保存的非常完好,除了皮膚被水泡的有點發軟髮白以外,並沒有發屍的跡象,經幾個家丁辨認,正是老廚子的徒弟張江。

    半個時辰以後,就在午時快要過去的時候,小蘭的屍體也被打撈了上來,小蘭的屍體和張江的屍體狀況差不多,就是臉上一些地方有淤青,看著挺不協調。我高祖父心裡明白,這是讓張江給打的。

    鬼魂化煞以後,屍體一般不會腐爛,但是鬼魂要是受傷,傷口就會在屍體上呈現出來。這就像一個……怎麼說呢,用現在的話說,就像一個蝴蝶效應,也像是一個連鎖反應,亡靈受傷,它原本的宿主也會受傷。這個呢,我的文字表達能力有限,真的不能準確的解釋清楚,各位知道意思就行了。

    兩具屍體打撈上來以後,我高祖父和蔡府這些人也算鬆了口氣。不過,由於張江的魂魄沒能從井裡收上來,我高祖父只能改變原來的計畫。

    我高祖父吩咐家丁,把小蘭的屍體在蔡府找個空房,好好安放,張江的屍體呢,隨便扔進柴房就行了。

    隨後,我高祖父讓下水撈屍的那個中年人洗了個熱水澡,那熱水裡被我高祖父放了艾草葉,除晦氣用的。早些年,在我們這一帶,家裡要是有人去世了,操辦完喪事,把去世的人下葬了以後,都會在家裡的各個房間點些艾草熏一熏,或者撒五穀沖一沖,主要就是除晦氣的。民間還有另一種說法,說這麼做是怕有些死者的亡魂捨不得離家,用艾草一熏,或者撒五穀一沖,魂魄就在家裡呆不住了,就會離開家去它該去的地方。不過,我並不是太贊同這種說法,在我看來,燒艾草,撒五穀,沖晦氣是一方面,尋求心理安慰才是真的。

    言歸正傳。一切處理停當以後,蔡文燁讓廚上設宴。

    吃過午飯以後,蔡文燁給了那祖孫三個每人十兩紋銀,三個人說什麼也不要,最後我高祖父出面,和他們來回推讓幾次以後,老者勉強收下了十兩銀子。

    撈屍人祖孫三個走了以後,蔡文燁問我高祖父,小蘭和張江的屍體怎麼辦。

    我高祖父想了想,問蔡文燁,過去那個小花匠的屍體埋哪兒了。

    蔡文燁回答說,小花匠死後,小花匠的父母把屍體帶回了家,不知道埋哪兒了,蔡府還給了那對夫婦一百兩安葬費。

    我高祖父說,不如給小蘭和小花匠結個陰親,這樣小蘭的心願就算了了,咱們活著的人,也能夠安心了。

    蔡文燁點頭答應,吩咐老管家蔡章出城找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結陰親的事兒,還好小花匠的家就在城外一個小村子裡,離縣城不算遠,不過,管家蔡章具體是怎麼跟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的,咱就不再細說了。

    隨後,我高祖父又吩咐幾個家丁,把張江的屍體用草蓆裹了,抬到城外找個荒僻的地方,澆上燈油燒了,燒過以後,就地挖個墓坑埋了。

    一般化煞的鬼魂,屍體都是不腐爛的,屍體算是鬼魂的一個寄託之所,這時候要是把屍體給它一燒,魂魄就會跟著消失,不過這些鬼魂具體是魂飛魄散,還是被迫送到了它該去的地方,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過去鬼事多,現在鬼事少,除了現在人口多了,沒了鬼魂容身之處以外,和國家實行的火化政策可能也有很大關係。

    返回頭再說張江這個人,這張江沒有父母,一開始跟著一群叫花子以要飯為生,十八歲那年冬天,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天,他遇上了老廚子,老廚子見他可憐,給了他一點兒吃的,又送了他一件破棉襖。從那天開始,他就死活跟定了老廚子,趕都趕不走,狗皮膏藥似的,老廚子最後沒辦法,只好收他當了徒弟。

    老廚子這時也聽說了張江的事兒,對於張江的死也挺難過的,但是這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他這徒弟花心且不忠心,理虧在先、咎由自取。老廚子心裡就是委屈嘴上也說不出啥。

    在古時候,一夫多妻和出軌,是兩個概念,你要是娶了老婆,還想再娶二房、甚至三房,沒人在背後戳你脊樑骨,還會覺得是理所應當。你要是沒成親、或者已經成過親,還在外面和多個女人亂搞,那就是違背天理常論了,會被浸豬籠、騎木驢等等。

    寫到這兒,可能會有人說,古時候還有妓院呢,去妓院怎麼不被浸豬籠、騎木驢呢?這個,我只能說,妓院只是一個金錢交易的場所,和真正意義上出軌,性質也是截然不同的。

    再來說說我高祖父讓之前讓家丁準備的那桶燈油,和那塊四尺長四尺寬的紅布,原本這桶燈油並不是用來燒屍體的,是用來“淨水”的,紅布是用來遮蓋井口的。

    什麼是“淨水”呢,也屬於除晦氣的一種方法。

    之前說了,花園的花草全都莫名其妙枯死了,池水裡的魚也全都翻了白肚兒。這是因為井裡的水被小蘭和張江的鬼魂、或者屍體給污染了。這些被污染的井水,人喝了會中毒,花草沾上會枯死,至於魚池裡的魚,因為魚池是個死水池,需要定期加水和換水,從井裡打出來的毒水加進魚池裡以後,這就導致了魚的死亡。

    言歸正傳。“淨水”的方法很簡單,把小蘭和張江的魂魄、屍體,全都收上來以後,把燈油倒進井裡,然後用鉤子掛上一支火把投到井裡,將漂在水面上的燈油點燃,再用紅布把井口封住,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後,紅布揭開,井裡的水就會恢復正常。

    這種方法,就像上面說的,也是除晦氣的一種,這方法在家裡也是可以用的。要是有朋友覺得家裡不乾淨的話,可以用瓷碗盛上半碗清水,然後往清水裡倒香油,過去的燈油,一般用的都是香油,也有用動物脂肪的。香油必須要多倒,至少在水面形成兩公分厚的油膜,要不然點不著,然後找些報紙之類的廢紙,點燃後扔在碗裡,這就算成了。這種方法,我們叫它“水上火”,可以消災驅邪。切記,不能用汽油,汽油太危險,有朋友要是用汽油這麼幹,造成啥不良後果,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言歸正傳,眼下這種情況,由於張江的魂魄沒能從井裡收上來,這也就導致了“淨水”這個步驟中途夭折了,這是我高祖父沒預料到的。

    這麼一來,只能用準備好的燈油燒掉張江的屍體,然後和蔡文燁商量商量把水井填了,另打一口新井。

    一後晌的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

    傍晚時,那幾個燒埋張江屍體的家丁回來覆命了,說把張江的屍體燒成了黑炭,然後就地挖坑掩埋了,我高祖父聽了放下心來,讓他們幾個到賬房每人領二兩銀子。這件事,蔡文燁已經交給我高祖父全權處理,給銀子啥的,也是我高祖父說了算,再說了,女婿也是半個兒子,蔡文燁也從來沒拿我高祖父當外人。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老管家蔡章也回來了,說在城外找到了小花匠的父母,小花匠的父母也同意結陰親這件事,言說後天就到府上下聘禮。

    這種結陰親呢,其實和活人結婚差不多,要有陰媒提親,然後男方家來女方家下聘禮、定日子,接著就是備嫁妝等一系列的瑣事。唯一不同的是,陰人與活人成親的日子和時辰剛好相反,一般選在陰日陰時,嫁妝之類的呢,也全是些紙活兒,紙車紙馬紙房子、紙金銀首飾等,諸如此類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五章 惡鬼難纏

    好像,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張江的屍體被處理掉了,估計魂魄也已經煙消雲散。小蘭的魂魄呢,在竹筒裡收著,也不會再跑出來胡鬧。小蘭的屍首呢,蔡文燁讓城裡棺材鋪的人送來一口上好的棺材,也成殮好了,就放在花園一個花棚裡。接下來要做的呢,就是等著把小蘭“嫁”出去了。

    唯一窘迫的一點就是,小蘭屍首從井裡打撈上來以後,見了陽氣,已經不能久放,等小花匠父母來選陰親日子的時候,必須選在七天之內,也就說,小蘭的屍首必須在七天之內下葬,要不然等屍體發了屍,味道一出來,蔡府裡就不能住人了。

    吃過晚飯以後,我高祖父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心裡想著,總算可以和老婆孩子好好聚一聚、踏踏實實睡上一覺了。隨後,他把打更的用具還給了蔡府的打更人,吩咐管家蔡章讓蔡府那些家丁,該巡夜的巡夜,該打更的打更,盡快讓蔡府恢復以往的面貌。

    還是那句話,一切好像都已經結束。

    是夜,蔡府又恢復了往日的正常狀態。晚上,那些家丁該巡邏的巡邏,該打更的打更。可是,就在三更剛剛打過沒多久,老管家蔡章提著個燈籠,慌慌張張跑上香樓,在門外喊起了房門,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同時被急促的喊聲吵醒。

    我高祖父惺忪著眼睛披上衣服,給蔡章打開了門。蔡章沒有進屋,一臉惶恐,戰戰兢兢對我高祖父說,巡邏家丁在花園那裡聽到了喊罵聲,聽上去像是張江的。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張江的屍體已經給幾個家丁燒掉了,按理說鬼魂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才是,這時候花園裡怎麼還會有張江的聲音呢。

    見管家蔡章臉色慘白,顯然是嚇壞了,我高祖父沒敢多想,跟我高祖母打了聲招呼,穿好衣服,拿上幾件物件兒隨蔡章下了香樓。

    這時候花園裡已經沒人了,估計那些巡邏家丁以及打更的全給嚇得躲回了房間裡。

    來到花園以後,果不其然,就跟老管家蔡章說的一樣,花園裡似有似無飄著一串叫罵聲,忽遠忽近,罵的還挺難聽,整個花園也顯得陰森森的,置身其中,讓人不由自主起一層雞皮疙瘩。

    我高祖父咬了咬牙,讓管家趕緊回屋睡覺,聽到啥看到啥都不要再出來了,老管家蔡章這時候正求之不得呢,聽我高祖父這麼說,如獲大赦,給我高祖父作了個揖,三步並作兩步離開了花園。

    管家蔡章走了以後,我高祖父快步走到那口水井邊,從拿來的那些物件兒裡取出一根帶著葉子的桃枝,一下下抽在井口的圍牆上,一邊抽,一邊說:“張江,你咋還陰魂不散咧,趕緊走,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要不然,俺真對你不客氣咧!”

    要我說,我高祖父這人太厚道、太善良了,不但對人寬厚誠懇,對鬼也是禮讓三分,就好像他這人天生就沒一點兒脾氣似的。

    我奶奶說,我的脾氣有點兒像我高祖父,但是我並不認同我奶奶這種說法兒。

    這時候,我高祖父的話音剛落,一陣風突然從他背後吹了過來,那風裡還夾著一股似有似無的腥味兒,就跟那種死人臭差不多,這是鬼魂化煞的一個前期標誌。

    所謂鬼魂化煞,各位朋友可別往玄幻神話那方面想,這是我們行內的一種稱呼,有些玩意兒一旦超出了普通鬼魂的能力範圍,我們就稱它為“化煞”,這種鬼魂要比普通鬼魂難對付許多,不過,像這種鬼很少見,十年八年都遇不上一回。

    我高祖父這時候心裡一緊,他知道這是張江魂魄不肯妥協的信號,不但不肯妥協,還想反過來襲擊他。

    這時候已經來不及轉身,我高祖父反手把桃枝朝身後抽了過去,嘩啦一聲,桃枝憑空受到阻礙,就好像抽到了啥似的,桃枝上面那幾片葉子全部震落下來,與此同時,那股冷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後我高祖父把手裡桃枝一扔,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就是那種土陶瓷瓶子,巴掌大小。

    這小瓶子是王守道留給我高祖父的幾件“行器”之一,不過這瓶子我沒見過,可以說王守道留下的那幾件行器我都沒見過,它們一半兒毀在了我太爺手裡,一半兒毀在了那個砸爛一切的年代,就連王守道那根老煙桿都沒能保住。這個,主要因為我奶奶的失誤,她把這些行器藏在了那座砌著金子的新房子裡,結果,土改的時候房子分給了別人,連同裡面的一切,全分給了別人,那幾件行器呢,被那家人找出來,當成“四舊”上繳表功了,後又給人砸了個稀巴爛。

    這瓶子我只聽奶奶說過,說它叫收鬼瓶,收攝鬼魂用的。

    一般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鬼魂,在協商無果的情況下,我們就不再和它們囉嗦,所謂先禮後兵,我們的禮數已經到了,它們還不肯買賬的話,那就只能來硬的,也就是強行收攝。

    我高祖父把小瓶子拿出來以後,瓶口朝下底兒朝天,對著井口,嘴裡念起了收鬼瓶的咒語,究竟咒語是個啥,連我奶奶都不知道,因為這瓶子早在我太爺年輕的時候,就給我太爺打碎了,知道有這麼一個瓶子,不過我奶奶都沒親眼見過,至於這瓶子是怎麼被我太爺打碎的,等我講我太爺經歷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我高祖父唸完咒語以後,一手攥著瓶子,一手在瓶子底兒“啪啪啪”連拍了三下,最後喊了一聲“收”,喊完以後迅速把瓶子蓋兒塞上,放到耳朵邊兒來回搖了搖。

    不搖還好,一搖之下,皺起了眉頭,因為王守道傳給他瓶子的時候說過,要是用瓶子收住鬼魂以後,用手一搖,可以聽到裡面有輕微的震動聲,至於怎麼個震動聲,那我就是不知道了。

    可是這時候,那瓶子啥聲音都沒有,這說明並沒有收住張江的魂魄。

    聽奶奶說,這收鬼瓶也算是個凶煞之物,不到萬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因為鬼魂收進瓶子裡以後,瓶子會對它們造成傷害,同時會傷使用者的陰德。我高祖父當時沒能用瓶子收住張江,對他來說,其實也是件好事。

    張江的鬼魂沒能收住,我高祖父有點不甘心,從前院大廳裡搬來把椅子,放在花園水井邊兒,撿起先前被他扔到地上的桃枝,就那麼坐在椅子上守著。

    可是,說也邪門兒,直到蔡府裡的大紅公雞叫了三遍,我高祖父也再沒見著任何動靜,花園裡也不再那麼陰氣森森的,就好像張江鬼魂已經離開了蔡府似的。

    天亮以後,吃早飯的時候,蔡文燁問我高祖父怎麼回事,我高祖父一臉無奈,直搖頭,他這時候也解釋不清楚。可以說,我高祖父這時候隱約發現張江的魂魄並不算厲害,每次他和我高祖父衝突的時候,都是一觸即逃,但是我高祖父就是捉不住他,就連王守道傳給他的那個萬無一失的小瓷瓶,也拿張江這魂魄沒辦法。這就顯得太不尋常了。

    書說簡短,到了第二天夜裡,我高祖父不得不像之前那樣兒,替換下打更人,自己繼續在蔡府裡打更守夜。

    這一夜,就在我高祖父剛剛打完三更,人還在前院兒,還沒等他轉到花園,花園那裡又罵上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癩蛤蟆爬腳面,不嚇人它膈應人。

    等我高祖父趕到花園以後,還是昨天那老一套,後背一股冷風吹來。這一次,我高祖父下了血本,用的是王守道留下的另一件行器,壽方劍,質地是金絲楠木的。

    這壽方劍得來不易,據王守道給我高祖父講,製作這壽方劍需要一根三尺多長、人腰粗細的上好金絲楠木,找能工巧匠,雕刻成棺材模樣,然後深埋地下十年,吸收地陰氣。十年後,在陰月陰日陰時挖出來,再找能工巧匠,取裡面的楠木芯兒,雕磨成劍,劍成之後,極陰極煞,百邪不侵,殺鬼鬼亡,斬神神慌。

    當然了,所謂的“極陰極煞,百邪不侵,殺鬼鬼亡,斬神神慌”只是一種形容,各位不要較真兒,就是形容壽方劍多麼多麼厲害,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厲害,現在已經不可考證了,因為在破“四舊”的時候,這把壽方劍給人當柴禾燒掉了。聽我奶奶說,煮出來的那鍋粥,喝死了好幾個人。

    這裡再“科普”一下,棺材,其實也是鬼魂懼怕的物件兒之一,因為那算是它們的葬身之地,對鬼魂來說,也是最不願去的地方。有些懂行的人,還會在家裡擺上一具袖珍棺材闢邪,就是那種很有藝術欣賞價值的、巴掌大小的棺材,一是闢邪,一是裝飾。這種袖珍棺材豬血紅色的最佳,裡面可放上硃砂、香灰、雄黃等闢邪物件兒,可保家宅安泰。我想,這可能也是把金絲楠木雕刻成棺材模樣,深埋地下十年的另一個原因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六章 焚香問神

    言歸正傳,為了這把壽方劍,我高祖父在白天專門讓家丁買來一條大黑狗,殺狗取血,把壽方劍除了劍柄以外,通身抹上了黑狗血。

    雞血闢邪,黑狗血破煞,相較而言,黑狗血要比雞血凶戾上很多,不過,畜類要比禽類靈氣重上很多,殺了會損陰德,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一般不主張殺畜類取血,特別是哺乳類的。

    我高祖父這個時候呢,就像上面說的,為了對付張江的鬼魂,這次下了血本兒。

    咱把話題再轉回眼下,感覺那股子陰風吹到身上的以後,我高祖父猛地一轉身,揮劍就斬。

    就這一劍下去,除了劍身傳來沉悶的破風聲,好像是啥都沒劈到,但是我高祖明顯感到那股冷風在壽方劍落下那一刻散開了,支離破碎的那種散開。這跟上次桃枝抽出來的效果是不一樣的,上次明顯是給張江的鬼魂逃逸了,這一次,絕對是給打散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魂飛魄散。

    一切好像終於結束了,收回壽方劍以後,整個花園裡那種莫名其妙的陰森感不見了,這時候天上的大明月亮撒下淡淡乳光,花園裡顯得特別寧靜、安逸。

    我高祖父抬頭看了看天上又快圓了的月亮,長長出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小花匠的父母來到蔡府下聘禮,老管家蔡章和我高祖父接待了他們夫妻兩個。

    小蘭和小花匠成親日子,被他們商量著定在了後天的九月十四,也就是兩天後,成親的時辰呢,定在了午夜子時,也就是說,小蘭在打完三更以後出門,在打四更之前完成婚禮。

    前面說了,結陰親還必須有陰媒,陰媒就相當於活人的媒婆,負責給鬼魂牽線搭橋的。用現在的話說,結陰親要是沒有陰媒作證,閻王爺就不承認婚禮的合法性。這個呢,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是這麼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各位不要較真兒。

    陰媒這個角色,必須找對這方面有一定認識的人才行,不過兩天後就要成親了,眼下找陰媒顯得有些倉促了,再者說陰媒不像活人媒婆那麼好找,這個角色,只好由我高祖父來擔當了。

    是夜,蔡府又恢復了往日那種狀態,家丁們該巡夜的巡夜,該打更的打更,可是,就在剛剛打過三更,花園那裡又鬧上了,昨天被我高祖父用壽方劍劈散的張江魂魄,又回來了,這一次,變本加厲,罵的更凶了!

    還是那句話,癩蛤蟆爬腳面,不嚇人它膈應人,特別是像張江這種情況,真不是一般的膈應了。

    還是老管家蔡章跑來香樓喊的我高祖父。我高祖父一聽,腦門青筋都蹦了起來,心說,這張江到底是個啥孽障,不是已經魂飛魄散了麼,咋又回來咧,陰魂不散了麼。

    眼下這情況不容我高祖父多想,他趕忙穿好衣服,又拿上幾件物品,隨蔡章下了香樓。

    這一次,我高祖父沒讓蔡章跟著他,下了香樓以後立刻就吩咐蔡章回房睡覺了,他自己呢,從皮囊裡抽出那把壽方劍,大步流星朝花園那裡走去。

    用現在的話說,我高祖父這時候已經鬱悶到家了,見過難纏的鬼魂,但是還沒見過這麼難纏的,難纏的都有點不要臉了。

    等我高祖父提著劍來到花園以後,還是前兩天那老一套,後背冷風突起,我高祖父轉身揮劍,這一劍下去,張江那魂魄又一次消失了。

    這時候我高祖父還是可以斷定,張江的魂魄絕對被壽方劍斬的魂飛魄散了。

    花園裡,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是我高祖父提著壽方劍怔怔愣在了那裡,他心裡在想,難道張江的魂魄散了以後還能重聚?

    想罷,我高祖父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收起壽方劍飛快朝香樓跑去。

    等了上了香樓進了屋,我高祖母在床頭坐著,床邊的蠟燭也被點著了。

    我高祖母一臉驚悚,問的高祖父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高祖父回了我高祖母一句,別問那麼多咧,麼事兒,睡吧。

    我高祖父嘴上這麼說,手底下可沒閒著,從他帶來的那些驅邪捉鬼的物件兒裡,翻出一個小號兒香爐,又拿上一捆焚香,房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匆匆忙忙跑下了樓。

    拿著香爐焚香我高祖父直奔花園那口水井,到了水井邊兒,把香爐放在水井圍牆上,從那捆焚香裡抽出一根點著,筆直插進香爐裡,雙膝跪倒,在香爐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站起身後,在嘴裡念道:“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弟子供香,問鬼何方,今有惡鬼張江不服號令,該去何方追捕,還請神靈明示,吾奉終南山人,急急如律令,敕!”

    我高祖父這時候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兒了,這張江的魂魄可能在別的地方還有“宿主”。宿主,也就是魂魄依附的地方,一般鬼魂都是依附在自己生前的屍體上,只要把屍體一燒,鬼魂沒了著落,就會去往它該去的地方,但是現在張江這種情況,屍體已經燒了,鬼魂竟然還不走,不但如此,打散了還能重聚。這說明什麼呢,說明它不但有一個新的宿主,那宿主還能通過某種方式,讓它靈魂再聚。

    我高祖父這時候認為,很可能有人在背後操縱,也就是說,有人通過某種儀式或者是巫術,斂住了張江的魂魄,張江魂魄不但不能離開,還不能被打散。這個,他師傅王守道曾經跟到他提過,不過我高祖父從沒遇上過,因為這麼做的人會損陰德、折陽壽,將來到了陰曹地府,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不是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沒人願意拿自己的陰德和陽壽開玩笑。

    我高祖父這時候點的這根香,我們管它叫“問神香”,就像問神辭裡說的那樣,弟子供香,問鬼何方,這是一種禱告神靈明示的方法,主要用來尋找鬼魂的去向。既然斷定張江的鬼魂是被人用什麼邪術攝住了,那現在只要找到張江魂魄的去向,就能把那人的位置揪出來,然後再想別的辦法破掉。

    問神香,從民間的“看香”演變而來,性質就跟用羅盤測陰氣找鬼差不多,不過這方法要比羅盤准的多,羅盤可能會受到其他鬼魂陰氣的干擾,這方法不會,用這方法找張江鬼魂,絕對不會找到別的鬼魂身上。

    唸完問神辭,我高祖父站在水井邊兒,不錯神兒盯起了香爐裡的焚香。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焚香漸漸燒出一截傾斜的香灰,傾斜的方向正是蔡府大門,說明張江的鬼魂是從大門那裡離開了。又過了一會兒,那截香灰從香頭掉下,“簌”地落進了香爐裡。

    香灰落下以後,我高祖父拿起香爐朝蔡府大門跑去,來到大門前,跟看大門的家丁說了一聲,打開大門出了府。寫到這兒,可能有人又要打岔,問,蔡府裡的家丁都跑回房間不敢出來了,大門口怎麼還會有看大門的呢?這個我可以告訴你,古時候,在大門的過道里,有一個小房間,相當於現在的門崗崗樓性質,看門人吃住都在那間小房子裡。

    來到蔡府外面,我高祖父在府門口拔出香爐裡的焚香,又點上一根新的,然後跪下磕頭,再念問神辭,等香灰再次落下以後,再拿起香爐,朝香灰所指的方向直走,鬼魂也是走路的,一般情況下不會穿牆入戶。

    但凡遇上岔路口兒,就把老香拔去,重新點上一根,還是按照前面說的步驟操作,香灰傾斜下來指向哪條路,就往哪條路上走。我們稱這個為“神引路”。

    書說簡短,我高祖父反覆點了五支香以後,給他追到了城北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巷子裡。

    這時候,他停在巷子裡一戶人家門前,這戶人家有個不大的小院,土坯的院牆,不是太高,我高祖父那個頭兒,踮起腳,剛好能把小院盡收眼底。

    這時候小院子靜悄悄的,堂屋門窗緊閉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裡面亮著一盞油燈,油燈火苗很小,昏黃模糊,看上去顯得昏暗陰森,整個小院兒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我高祖父趴在牆頭看了看以後,把香爐放在了這戶人家的院門口,和前面一樣,如法炮製,又點上一支香,磕頭跪拜,念問神辭。

    這一次,焚香傾斜下來的香灰,直挺挺指向了這戶人家的大門。我高祖父一看,錯不了了,也就是說,張江鬼魂的宿主就在這戶人家裡。

    就在傾斜的香灰落下那一剎那,那根焚香跟著“咔嚓”一下,從中間斷成了兩截,很詭異的,那截兒折斷的焚香也是直挺挺指向這戶人家的大門。我高祖父見狀,趕忙恭恭敬敬跪下,對著香爐拜了三拜。

    收起香爐以後,我高祖父又趴在牆頭朝小院兒裡看了看,這時候他感覺小院裡陰森森的,每個角落都透著說不出來的邪性,不知道是誰住在這裡面。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七章 小院緝兇

    我高祖父沒敢進院兒,不是怕別的,試想,深更半夜的跳進人家院子裡,你想幹啥?名不正言不順,弄不好還會給裡面的人反咬一口,告你個私入民宅。

    我高祖父在小院外面沉吟片刻以後,轉身返回了蔡府。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跟蔡文燁把這件事說了一下。當然了,蔡文燁對這些一竅不通,全憑我高祖父做主,只要能把府上這些邪乎事兒除了,我高祖父怎麼樣都行。

    接下來,蔡文燁按照我高祖父的意思,讓家丁跑到縣衙把二兒子叫了回來,不但他二兒子回來了,還帶著幾個人高馬大的捕快。

    蔡文燁這二兒子,我奶奶也不知道他叫個啥名,我奶奶給我講這些的時候,就是一口一個“他二兒子”,我奶奶給我講故事時這麼叫可以,我現在要把故事講出來,當然不能這麼叫了,不然看著也彆扭,咱就叫他“我高祖母的二哥”吧。

    我高祖母的二哥回府裡以後,我高祖父又跟他把這件事簡單說了一下,我高祖父意思是,想讓我高祖母的二哥帶著幾名捕快,跟他一起到那戶人家裡看看,有縣衙裡的人出面,別人也就不會說他是私闖民宅了。再者說,我高祖父懷疑裡面可能住著什麼邪教分子,試想,普通人家兒誰會懂得這些?如果要真是邪教分子,這事兒也就跟官府扯上干係了,官府出面干預就是理所當然了。

    這時候呢,同治皇帝的密詔早就下發到了尉氏縣,我高祖母的二哥正愁抓不到邪教分子呢,一聽,這不是送上門兒來的好事兒嘛,一口就答應了,還說他和那幾個捕快,全聽我高祖父的安排,到了那戶人家兒,叫幹啥幹啥。

    隨後,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的二哥,帶著那幾名捕快,風風火火朝城北那戶人家趕去了。

    城北這戶人家,距離蔡府不算太遠,也就半裡地的路程。

    一盞茶的功夫,幾個人來到了那戶人家的門前,這時候,院門緊閉著,不知道里面的人還不在。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知道在縣衙是什麼職務,抓捕業務還挺嫻熟,等他趴牆頭把院子裡的情況看得差不多了,朝那幾名捕快一擺手,幾個捕快會意,迅速散開,把這戶人家前前後後圍了個嚴嚴實實。

    最後,留在我高祖父身邊的,就剩我高祖母的二哥和剩下的兩名捕快。我高祖母的二哥示意其中一名捕快上前敲門。

    那名捕快走到門前抬起手“啪啪”拍了幾下,裡面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聲音問:“誰呀?”

    捕快大聲回答說:“縣衙官差,開門。”

    “等、等一下,這就來了……”裡面的女人應了一聲,聲音裡聽著有點慌亂。

    聲音應過以後,過了好大一會兒,院子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院門打開以後,我高祖父一看,開門的是一個身穿寬大素服的年輕女子,髮髻上還繫著黑布條,好像家裡有人去世,在給親人素裝掛孝。女子年齡大概在十八九歲,相貌姣好,可能就是剛才那位說話的女子。

    女子這時雙手扶在兩扇門上,只把院門打開半尺來寬一條縫隙,沒讓我高祖父他們幾個進門。女子面無表情,問:“官爺來俺家有事嗎?”

    我高祖父剛要應話,我高祖母的二哥搶先說道:“衙門追拿逃犯,挨戶徹查,輪到你家了,把門打開。”我高祖母的二哥這時候也是一身官服,要比那些捕快的官服等級高上一些,看著就不一樣。

    女人一聽,猶豫了一下,嘴唇動了動,看樣子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候,剛才叫門的那名捕快冷不丁一把將門推開,直接衝進了院裡,我高祖母的二哥冷瞥了女子一眼,緊隨其後。

    我高祖父一看,這些捕快橫衝直撞跟強盜差不多了,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把頭一低,跟著走進了院裡。當然了,女子這時候也在嫌疑人之列,被另一名捕快扯著衣服推攘著。

    幾個人很快進了屋,屋裡收拾的還挺乾淨,從裡面擺設的家具來看,這女子家裡不算貧困,在當時算得上中上等家庭了。

    卜一進屋,我高祖父嗅了嗅鼻子,跟著一皺眉,他聞到一股焚香和紙錢燃燒之後的味道,味道還挺濃,似乎剛剛燒完不久,這和我高祖父之前猜測的差不多,不過,我高祖父在屋子裡並沒有看到供桌、菩薩像或者牌位、香爐之類的物件兒。這只能說明一點,女人剛才延遲開門,肯定是趁機把香爐、火盆、牌位等物品藏了起來。

    我高祖父稍微一思量,跟我高祖母的二哥和那兩名捕快小聲耳語了幾句。我高祖母的二哥聽完,當即朝那兩名捕快一瞪眼,嘴裡說了一句,“還愣著做什麼,搜!”

    這間房子,除了客廳,左右還有兩個套間。我高祖母的二哥一聲令下,兩名捕快翻箱倒櫃滿屋子搜索起來,這時候那名女子見狀還想上前阻止,被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瞪了一眼,嚇得站在那裡低下頭不敢有所動作。

    這女子的家裡似乎就她一個人在家,一直不見有別的什麼人出現。

    不大會兒功夫,兩名捕快分別在兩間套房裡搜出香爐、火盆、燒紙、焚香等物品,亂七八糟在客廳扔了一地。

    我高祖父走過去蹲下身子把那些物品看了看,發現其中還有個木製牌位。我高祖父把牌位拿起來一看,牌位質地好像是水柳木的,這種木頭陰煞氣很重,一般不會有人拿這種木材做牌位,除非在一些邪術巫術裡才會用到,這距離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測,又近了一步。

    牌位的一面,還寫著一行紅色的豎字,我高祖父勉強能認出個大概,為了確定,他問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你看這上面寫哩啥字兒?”

    我高祖母的二哥走過來朝牌位上看了一眼,念道:“亡夫張江之靈位”

    我高祖父點了點頭說:“這就對咧。”說完,他站起身問那名女子,“這位小姐,你跟張江啥關係?”

    女子這時候雖然站在那裡沒動作,卻是一臉陰沉,冷冷回答說:“張江是俺夫君。”

    “你身上這孝衣,是給他穿哩吧?”我高祖父又問。

    女子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那你剛才是不是在給他上香燒紙?”

    女子疑惑地看了我高祖父一眼,還是沒說話,又微微點了點頭。

    我高祖父見狀,走到那名女子身邊,“能不能把你哩右手伸出來,給俺看看。”

    我高祖父這時候已經斷定,這個素服女子,就是之前小蘭跟他說過的,和張江相好的另一個女人。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小蘭尾隨張江去的那個小院,可能就是這裡,小蘭也就是在這裡跟張江和一個凶悍女人吵了一架。不過,讓我高祖父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素服女子竟是張江的妻子,那也就是說,責任全在張江身上,要怪只能怪張江行為不檢點,自己有了妻子還去勾引別的女人,死有餘辜。

    這時候,那名女子一聽我高祖父要看她的右手,顯得很慌亂,趕忙把右手藏到在身後。

    我高祖父剛要再說什麼,我高祖母的二哥朝一名捕快使了個眼色,那名捕快衝過去把女子的右手拽了出來,見女子的右手緊緊攥成拳狀,另一名捕快衝上去,強行把她的手指頭一根根給掰開了。

    這時,幾個人同時朝那女子手上一看,就見這女子五根手指頭的指尖上分別有一條橫向切開的傷口,傷口還新,結痂不久,可以看得出來,是被利器割出來的。

    隨後,我高祖父又朝地上那堆搜出來的物品裡看了看,對兩名捕快說:“還有一樣最重要哩東西,你倆麼搜出來……”

    聽我高祖父這麼說,兩名捕快同時一愣,我高祖父接著說:“還應該有一個一尺左右哩布人兒。”

    我高祖父說罷,我高祖母的二哥把眼一瞪,朝那倆捕快吼了一句,“還不快去搜!”

    兩名捕快聞言,誠惶誠恐地又在房間裡翻箱倒櫃搜索了一番。

    這一次,還真給他們搜出一個一尺來高的小布人兒,白粗布做的。布人做的還挺精細,手腳齊全,有鼻子有眼兒,在小布人兒胸口位置,有兩個好像是用手指頭寫成的血紅色大字張江。

    看到小布人兒,算是把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測坐實了,他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問女子,“你是哪個老仙兒哩徒弟?”老仙兒,是我們這裡過去對一些民間異人的稱呼,就像我們這樣的人。看相、算命、風水,不在其列。

    女子一愣,沒說話,似乎並不理解我高祖父這話的意思。

    我高祖父見女子不說話,拿著布人又問:“這個‘燒倒香’哩方法兒,誰教你哩?”

    女子眼神裡露出疑惑,似乎還是沒能理解我高祖父的話,她反問道:“什麼是‘燒倒香’?俺不知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八章 倒香邪術

    我高祖父見她臉上的表情和話裡的語氣不像作假,想了想,指著布人胸口那兩個血紅的大字,問:“‘張江’這倆字兒,是不是你割破指尖,用五指血寫上哩?”

    女子一聽,顯得很吃驚,反問我高祖父,“你怎麼知道的?”

    我高祖父沒有回答,接著問:“張江那個牌位,是不是放在房子哩西北角,正面朝牆,背面朝外,牌位前放一個香爐,香爐前放一個火盆,每天早中晚,上一次香,燒一次紙錢?”

    女子聽了更驚訝了,似乎又想問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沒等她問出口,接著又說:“你這就是在‘燒倒香’,俺跟你說吧,這是一種邪術,招喚死人亡魂用哩,你招了亡魂以後,這亡魂多在家裡呆一天,你就會減壽一年。”

    “啥?”女子一聽,臉色變得煞白,似乎並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高祖父看了女子一眼,趁機追問:“你別怕,你跟俺說,這法兒是誰教給你勒?”

    似乎“多呆一天減壽一年”這句話,讓女子害了怕,眼神裡除了迷惑,還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她問我高祖父,“這麼做真的減壽嗎?”

    我高祖父點了點頭,“減壽,教你這法兒哩人不是在幫你,是想害你呀,你告訴俺,到底是誰教你哩?”我高祖父覺得,既然這個女子對“燒倒香”一無所知,那肯定上當受騙了,幕後肯定有人指使,女子只是被人矇蔽了,那人才是罪魁禍首。

    女子猶豫起來,過了一會兒,一臉幽怨說:“是俺相公教俺的……前一陣子,俺相公好幾天沒來看俺,後來,俺做了一個夢,他讓俺這麼做的,俺相公說,他被蔡府裡的人害死了,俺照著他說的這樣做,他就能報仇了。俺後來到蔡府打聽了,俺相公真的死在了蔡府,俺就照他夢裡說的做了。俺相公還說,這件事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我高祖父聽了,皺了皺眉頭,隨口問了一句:“你相公咋會這個哩?”

    女子回答說:“俺相公在夢裡跟俺說,這是他小時候,跟一個老叫花子學的。”

    我高祖父嘆了口氣,說:“這是一種邪術呀,只有心術不正哩人才會去學它,張江不是想要你幫他,他這是想害你呀,想你早點兒死了,好下去陪他,一石二鳥,這人,心毒哇……”

    女子聽我高祖父這麼說,又驚又氣又有點不太相信,不過,女子的眼圈很快濕潤了,嘴裡嘟囔著,“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這個時候,一旁我高祖母的二哥有點不耐煩了,畢竟張江和小蘭的魂魄在他家裡鬧了這麼久,就是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氣了,現在找到一個可以懲治的元兇,剛好拿來出氣。

    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說了一句,“什麼會不會的,帶走,有什麼話到衙門裡好好說!”

    我高祖母二哥說完,朝兩名捕快使了個眼色,兩名捕快撲上去抓住了女子的兩條胳膊,女子這時候掙紮起來,她這一掙扎不要緊,被我高祖父在她那寬大的素服下面看出些什麼,趕忙走過去制止那兩名捕快,然後抬手抓住了女子一隻手腕,手指在女人手腕脈搏上一搭,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放開女子手腕以後,我高祖父輕嘆了口氣,回頭對我高祖母的二哥說:“張江真是造孽,死了也就罷咧,還想讓他的妻兒一起下去陪他,這女子……有了身孕咧。”

    燒倒香,是清中期民間廣為流傳的一種巫術,這巫術具體做什麼用的,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按照上面說的步驟,把牌位上用五指血寫上死者名字,衝著牆,也就是上面所說的正面沖牆,反面朝外。放在客廳西北牆角,然後縫個布人,布人上面再用五指血寫上死者的名字,放在衣櫃東南角,接著就是每天早中晚三次,給牌位燒香燒紙。這麼做,能拘住死者亡魂,使之不散,即便被人打散了,只要布人和牌位還在,魂魄就能散而再聚,非常邪異。

    不過,這方法好像已經失傳了,在當代我還沒聽說過。當然了,“燒倒香”具體的操作流程,並沒有我寫的這麼簡單,需要一套很繁瑣的手續,好像還有門派,不過,具體是怎麼弄的,我就不知道了。再者說,像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邪術,還是少碰為妙。

    布人和牌位我高祖父讓捕快燒掉了,布人和牌位一燒,張江的魂魄就沒了棲身的地方,自然就會離開,或者去它該去的地方,也或者是魂飛魄散,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

    至於那個素衣女子,我高祖母的二哥想讓捕快把她押回縣衙問罪。我高祖父看著於心不忍,把我高祖母的二哥拉到一邊兒,給女子求了個情。

    當時全國上下緝捕邪教的風頭正勁,女子要是給押到縣衙,很可能會被打成邪教徒,重則當街砍首,輕則發配邊疆。嚴格說來,女子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了張江鬼魂的蠱惑,她也算是個受害者,即便她有罪,可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沒罪呀。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畢竟人家是舉人出身,算是個有教養、有身份的知識分子,道理也比我高祖父懂得多。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以後,沒說話,拍了拍我高祖父的肩膀,然後朝他帶來的那幾個捕快一招手,說了句,走,本官今天請你們酒樓喝酒。捕快們聽了一陣歡呼,屁顛兒屁顛兒跟著我高祖母的二哥酒樓喝酒去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帶著捕快們走了以後,我高祖父又開導了女子幾句,最後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要說我高祖父也夠寒磣的,家裡有千兩黃金捨不得花,出趟遠門兒身上就帶了幾小塊碎銀子。我高祖父想把這幾兩銀子送給女子吧,又覺得太少,拿不出手兒。

    最後,他把女子帶到蔡府門口,讓女子在蔡府門口等著,他自己進入蔡府去找我高祖母想辦法。其實我高祖父完全可以到蔡府賬房支上幾百兩銀子,將來跟蔡文燁說一聲就行了,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這個時候,我高祖母陪著母親李氏正在聊天,我高祖父給李氏請了個安以後,把我高祖母叫到一邊兒說了女子的情況。

    我高祖母是個非常善良、非常通情達理的女人,不過她身上也沒多少銀子,就把自己的一對金耳墜摘下來給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很感動,拿著耳墜到當鋪當了二百兩銀票,全部送給了女子。

    古時候的當鋪,有死當和活當之分,死當也就是說,這東西我不要了,估個價,直接換些錢,這個一般給的少。活當,相當於用物品抵押借貸,將來還要贖回去,這個一般會給的多一點,當然了,等你再拿銀子贖回的時候,就不是原來那價錢了。

    我高祖母這對耳環非常精緻,是李氏陪嫁過來的嫁妝,擱現在來說,算是件藝術品,也算是件古董,價值不菲,可以說遠不止二百兩。我高祖父當然不可能把它做死當來當,等有了機會,還是要贖回去的。

    女子接過銀子,直接給我高祖父跪下了。我高祖父趕忙把她扶了起來,囑咐她盡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有可能的話,將來再找個好人家兒嫁了。

    女子對我高祖父千恩萬謝,抹著眼淚離開了。

    我高祖父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這女子其實也挺苦的,跟著張江私奔到了這裡,現在家回不去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兒去。這些,是女子隨我高祖父來蔡府的路上,親口跟我高祖父說的。不過我高祖父能幫她的,只能是送她些銀兩,其他的,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其實,在我這個後輩看來,我高祖父做的有點……怎麼說呢,有點兒太寬宏大量了。在我心裡,還是向著小蘭的,要是依著我,估計給這女子求個情,免除掉她的牢獄之災已經是最大極限了,要說再給她銀兩啥的,我估計我沒我高祖父那麼大度量。我奶奶說,我的脾氣秉性和我高祖父很像,因為這件事沒擱在我身上,要是擱我身上,我也會這麼做的。我對奶奶這種說法,保持沉默。

    兩天後,九月十四,小蘭和小花匠成親的日子,蔡府這時候已經把小蘭出嫁的應用之物全部備齊。

    夜裡,子時剛過,也就是三更剛剛打完,小花匠迎親的隊伍來到了蔡府門外。

    迎親的新郎是一個紙人,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攙著紙人,這叫金童玉女護駕。紙人身上穿一件大紅衣裳,也就是新郎裝,看著挺喜慶,有模有樣的。在新郎身後,是一個紙糊的紅花轎,四個人抬著。這紙糊轎子跟真轎子幾乎一模一樣,大半夜裡看上去,幾乎以假亂真,不過,個頭兒要比真轎子大上好多倍,和真轎子唯一不一樣的地方,這紙糊的轎子下面沒底兒。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三十九章 締結陰親

    迎親的隊伍裡,除了兩個攙著紙人的童男女和抬著紙花轎的四個轎伕以外,小花匠的親戚朋友還來了十來個人,都穿著嶄新的衣裳,跟活人娶媳婦兒一樣,看著挺隆重,這說明小花匠家裡人也挺重視這場陰婚的。

    這個時候,迎親隊伍裡有個年輕小夥子跑進蔡府,小夥子穿一身黑,胳膊上還帶著一塊黑布,他在陰婚裡扮演的角色叫“通喜”,說白了,就是個報信兒的,小夥子跑到蔡府裡喊一聲,新郎迎親來了。

    喊過以後,娘家這裡的人就開始有動作了。我高祖父這時候身穿白袍,提著一盞白布燈籠,趕緊走出蔡府大門。在他身後,八個老練槓子工抬著小蘭的棺材。

    那個通喜的小夥子把胳膊上搭的那塊黑布蒙在小蘭的棺材頭,就好像是給在新娘子蒙蓋頭一樣。

    等棺材穩穩抬出蔡府大門,棺材不落地,小花匠那邊的人,趕忙把那頂紙糊的花轎放在棺材上,就好像把新娘子請進了轎子裡一樣,咋一看,就像個棺材罩,但是這頂花轎做工很是精緻,用料、畫活兒都很講究,要比棺材罩奢侈上多倍。

    這一切,都和活人成親差不多,只是沒有鞭炮和嗩吶,一切,都好像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著,撒下的冥錢滿天飛……

    小花匠的墳地,離縣城不遠,就在城南幾里外的一片小土坡上,地方有點荒涼。我高祖父不懂風水,要是王守道在這裡,或許能看出小花匠墳冢位置的好壞,說不定還能給小蘭和小花匠找個更好的地方。

    到來墳地以後,小花匠的墳墓已經被人刨開,裡面的棺材有些腐爛,散發著些許怪味兒。在墓坑周圍,站著幾個打墓坑的土工,全都拿著工具。

    在小花匠棺材旁邊還有一個墓坑,緊緊挨著小花匠,這是給小蘭下葬的地方,這就叫夫妻同穴。

    八個槓子工把小蘭的棺材抬到墓坑跟前,其他人去掉上面的花轎、黑布。跟著,八個槓子工用繩索緩緩將小蘭的棺材順進墓坑裡,將兩具棺材緊緊並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從墓坑旁邊抓起一把土,嘴裡喊著,“今日九月十四,是小蘭和小花匠哩成親之日,俺劉義做媒,祝兩位新人永結同心、夫妻和睦……”喊完,把手裡的土扇面狀撒開,撒到了兩口棺材上。

    然後,我高祖父吩咐那些打墓坑的土工,把墓坑邊上的埋土回填,直到堆成一個高高的墳丘。

    坯好墳丘以後,眾人又把小蘭那些紙糊的嫁妝、花轎等堆在一起,用火鐮點著,隨著紙活裡高粱籠架輕微的噼啪作響,整個兒這一帶火光衝天。

    不多時,見那些紙活燒的差不多了,我高祖父讓所有人回城,囑咐他們,路上不許說話,不許回頭。不許說話,是怕嚇跑兩位新人的魂魄,不許回頭,是怕他們看到不乾淨的東西,造成啥不可預測的心理陰影。

    等眾人離開墳地走遠以後,我高祖父從身上拿出那支收了小蘭魂魄的竹筒,把竹筒塞子打開,伸進兩根手指頭把裡面的柳條夾了出來,然後插在墳丘正前方,也就是墳頭,嘴裡念叨著,“小蘭吶,咱到家咧,你看看,有情人終成眷屬咧,好事兒呀,以後呀,在那邊兒跟著小花匠好好過啊,不要再想別哩啦,咱好好過……”

    我高祖父說完,抬手在眼角抹了抹,就在這個時候,插在墳頭的那根柳枝突然晃動起來,莫須裡間,四下里響起一串女人“咯咯”的笑聲,笑的,很開心……

    我高祖父聽到笑聲,看看那根無風自動的柳條,又朝左右四周看看,他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燒了張江鬼魂的“宿主”,葬了結陰親的小蘭,蔡府裡鬧凶這件事也就算是結束了,蔡府上下至此徹底穩定下來,沒過幾天,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我高祖父除“凶”這件事呢,也被蔡府的家丁傳了出去,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整個尉氏縣城。街頭巷尾的人都說,蔡文燁有個了不得的好女婿,聽說還是觀音菩薩身邊的護法金甲天神下凡,人不但長的高大威風,本事更是大的不得了,小鬼兒小判兒見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遠遠的就跑開了,看看,這才幾天,蔡府鬧了近一個月的“凶”輕易就給他除了。

    這個什麼觀音菩薩身邊的“護法金剛”下凡,是當年王守道為了讓蔡文燁答應把我高祖母嫁給我高祖父,信口開河蒙他們的,現在卻被這些人傳來傳去,越傳越神,越傳越離譜,護法金剛變成了護法金甲天神。

    言歸正傳,這件事過去以後,我高祖父在蔡府住了能有十來天。

    九月底,快到十月一的時候,我高祖父帶著我高祖母和我太爺,一家三口,找蔡文燁夫婦辭行,言說要回家祭祖,給父母、師傅上墳。

    這裡必須說一下,在咱們國家,一年有四大鬼節,三月三、清明節、七月十四、十月一(十月一,也就是陰曆十月初一,其實這個幾個節氣說的都是陰曆)。

    在我們這一帶,多少有點出入,我們這一帶只有三個鬼節,不過,一年裡也有四個祭祖上墳的日子,一個是清明節,一個是陰曆七月十四,一個陰曆十月初一,最後一個是,大年三十兒的下午。

    年三十兒下午,我們這裡除了上墳燒紙,還要給墳地的先祖們祭奠供品,也就是家裡過年准備的年貨,拿出一小部分祭祖,一般都是食物、瓜果之類的,意思好像就是,讓陰間的老祖宗們也有年貨過年。對了,子孫們還要每人拿上一把鐵鍬,給先祖們的墳頭兒蓋上新土,把墳頭兒用土堆的高高兒的,那意思好像是,給老祖宗們也穿上件過年的新衣裳,生人亡人,一起在過年的時候喜慶喜慶。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跟蔡文燁夫婦辭行說,十月一回家給父母、師傅上墳燒紙,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高祖父可能就是個勞碌命,享不了富貴人家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福。

    在蔡府這十來天裡,他天天想著自己那些打更的玩意兒,夜裡聽到家丁打更,心裡就發癢。他來蔡府的時候,馬車也是跟村裡人借的,這都半個月了,再不回去還給人家,就是人家不說啥,他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而且,我高祖父在這些天裡,從早到晚被那些個丫鬟婆子們伺候著,總覺著渾身跟爬滿蟲子似的不舒服,一看見丫鬟婆子給他端茶倒水,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又是給人家作揖,又是給人家說客氣話兒,惹的蔡府裡的丫鬟婆子們背地裡直笑他。當然了,都是善意的取笑,這些人都對我高祖父印象極好,覺得這位“護法金甲天神”下凡的姑爺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又可親又可敬。

    這種被人伺候的滋味兒,我高祖父過去也嘗過,就在他剛剛和我高祖母成親的時候,他和王守道在蔡府住了兩三月。別人享福是發胖的,我高祖父享福,越享越瘦,那時候還不如現在坦然,那時候整天戰戰兢兢的,好像欠了別人東西似的。

    本來,他把“鬧凶”這件事結束以後就想走人了,但是架不住蔡文燁夫婦強留,而且,我高祖母好像也有點捨不得爹娘的意思,也想我高祖父在蔡府多住些日子。我高祖父只能往肚子裡乾嚥幾口吐沫,勉強留下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趁著十月一回家上墳跟蔡文燁夫婦辭行,夫婦兩個再也說不出啥,百善孝為先嘛。不過,蔡文燁手指輕輕一敲桌面,提出了一個讓我高祖父撓頭的問題。

    蔡文燁說,你們夫妻兩個可以回家祭祖,秉守這孩子必須留下。

    秉守,是我太爺的字,前面說過,我高祖父的師傅王守道臨閉眼也沒能見徒孫一面,我高祖父因為這件事耿耿於懷,為了讓我高祖父寬心,也為了紀念王守道,我高祖母就為我太爺取名劉念道,字秉守。

    蔡文燁為啥要留下我太爺呢?

    原來,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晚上,蔡文燁在席間喝了幾杯酒,興致上來了,隨口吟了一首唐代李朴的《中秋》:“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里明。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徹底清。”

    蔡文燁唸完以後,被我高祖母抱在懷裡的我太爺,跟著背誦了一遍,和蔡文燁吟的一字不差。

    蔡文燁聽了挺驚訝,以為我高祖母教過我太爺這首詩,我高祖母遂即表示,從沒教過我太爺念詩。

    蔡文燁頓時大奇,又試探性的吟了一首張九齡的《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等蔡文燁吟完以後,讓我太爺背,我太爺挺聽話,跟著背誦了一遍,還是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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