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09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章 惡道伏法

    話接前文。捕頭一聲令下,眾人在荒坡地裡散開,四下尋找起那些遇害孩子的屍體。

    我高祖父呢,隨捕頭回了縣衙。因為我高祖父見過其中一個邪道士的樣子,捕頭想請我高祖父到縣衙描述一下老頭兒的相貌,讓師爺繪製一張畫影圖形。

    在回縣衙的在路上,他們遇到一大隊人馬,有衙役也有官兵,足有上百號人。這是縣太爺派來支援的援兵,看來縣太爺這次下了血本兒,把守護縣城的官兵都派了過來。

    這件事就這麼看似告一段落了。官府接手以後,幾乎已經和我高祖父關係不大了,自那天開始,他和其他村民一樣,只能等著盼著官府早點破案。

    日子,又開始這麼一天天過了下去,我高祖父除了每天夜裡打更,白天偶爾會和那些丟孩子的村民到荒坡那裡看一看,不過荒坡那裡已經給官府封住了,閒雜人等不得接近,他們每次只能遠遠的看上一兩眼,不過也看不到啥,更不知道案件進展到了怎樣一個程度。那些丟孩子的村民,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人人唉聲嘆氣,他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高祖父這時候就會安慰他們幾句,“咱先回家等信兒,放心吧,案子就快破咧。”

    其實,我高祖父心裡很清楚,即使案子破了,他們的孩子也找不回來了,不過他不忍心把這些話從自己嘴裡說出去,同時,他還有一層擔心,擔心那些官兵會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把罈子打開。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清晨,我高祖父打完五更吃過東西,剛躺下睡著,街上沸沸揚揚傳來一陣嘈雜聲,頓時把他又給吵醒了。

    我高祖父抬起頭仔細聽了聽,外面人聲沸騰、鑼鼓喧天,好像村裡發生了什麼大事,他趕忙穿好衣服,三步並作兩步走出了家門。

    這時候天濛濛亮,我高祖父來到街上一看,就見村裡那條大路上黑壓壓擠滿了人。路兩邊是村裡的老百姓,路中間是一隊官軍,那隊官軍好像正在沿大路通過村子。

    我高祖父覺得挺奇怪。等他走到跟前一看,又跟路旁的村民一打聽,這才知道,偷搶孩子的那幾個邪道士給官府抓住了,正在遊街示眾,言說是要把附近這幾個丟孩子的村子全部遊走一遍。

    我高祖父一聽,趕忙站到了路邊,和那些村民一起朝遊街的隊伍看去。

    隊伍最前面,兩個短衫打扮的人一左一右,提著兩面銅鑼開道,一邊走、一邊敲、一邊喊。

    咣!咣!咣!

    “遊街咧!父老鄉親們都來看吶,搶小孩兒哩壞人抓著咧……”

    咣!咣!咣!

    “遊街咧!父老鄉親們都來看吶,搶小孩兒哩壞人抓著咧……”

    銅鑼後面,跟著那名捕頭和幾名捕快,一個個的挺胸昂頭;捕快後面,是一隊手持刀槍的官兵,隊列整齊威風凜凜;官兵後面,三頭老黃牛拉著三輛木籠囚車,幾個手持長槍的官兵跟在囚車兩側巡守著。

    我高祖父又朝囚車裡看了看,就見囚車裡面關的這三個人,全是道士打扮,梳著髮髻,插著髮簪,身上穿著淡青色道袍。三個人兩老一少,其中一個老的,我高祖父看著眼熟,正是假扮紅鬼的那個老頭兒,另外一個老的,我高祖父不認識,沒見過,剩下的那個年輕人,年齡大概在十五六歲的樣子。據我高祖父推測,應該就是假扮青鬼的那個年輕人。

    三個傢伙這時候一臉惶恐,顯得怕到了極點。不過,現在才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呢?

    這個時候,那些丟了孩子的人家兒看到這三個傢伙,眼角兒都瞪裂了,不光是他們,整個三王莊的村民個個咬牙切齒,包括我高祖父在內。

    那些女人們跟在囚車後面罵著、哭著……小孩子們滿街找石頭,不停朝囚車裡砸著……村裡那些男人們……

    咱們在電視上應該都看到過古代遊街示眾的場面,那些老百姓都是朝囚犯扔臭雞蛋、爛菜葉子之類的,其實,不是這麼個情況,扔臭雞蛋、爛菜葉子,哪兒有這麼溫柔的。

    現實裡,最輕的都是用石頭砸的,三王莊這裡更厲害,老百姓們都是用削尖的木棍,伸進囚籠裡一下下戳的,一棍子戳下去,那就是一聲慘叫、一片血紅。

    遊街隊伍還沒出村子,那三個惡人,已經給戳成了血人兒,道袍上千瘡百孔血跡斑斑,看著很解氣。說句題外話,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這個時候,走在遊行隊伍最前面的那個捕頭,冷不丁瞥見了我高祖父,趕忙走出隊伍,一臉帶笑把我高祖父拉到路旁一個沒人的地方。

    捕頭雙手作著揖,一臉帶笑對我高祖父說:“劉先生,這次縣衙能破案,您是功不可沒呀,縣太爺已經把這件事上報給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說咧,他要快馬加鞭上報給朝廷,將來一干人等論功行賞,上報名單裡,也有您的名字呀。”

    我高祖父一聽,趕忙誠惶誠恐地擺了擺手說:“俺可麼有啥功勞,這案子是官爺您和縣太爺破哩,俺可不要行賞。”

    捕頭依舊笑著,“劉先生,您太過謙咧,要不是您提供哩線索,俺們哪兒能破案,要說起來,您的功勞最大,等將來朝廷哩批文下來了,少不了要賞您百十兩銀子。”

    我高祖父可不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他沒覺得朝廷賞他百十兩銀子是啥高興的事兒,因為這百十兩銀子,可不是一般的沉重,它是十幾條人命換來的!

    隨後我高祖父轉念一想,要是朝廷真賞他百十兩銀子,他可以把這些銀子分給那些丟了小孩兒的家人兒。想到這兒,我高祖父終於露出一個笑容,朝捕頭拱了拱手說:“謝謝官爺咧,要是朝廷真哩賞俺百十兩銀子,俺劉義請官爺喝酒。”

    捕頭一聽,哈哈大笑,他似乎就等著我高祖父說這句話呢。

    這時候囚車已經走遠,三王莊的老百姓卻仍舊不依不饒,跟著囚車砸石頭的砸石頭,用棍子戳的戳。

    罵聲、砸打聲、慘叫聲依舊響徹在黎明前這方天空之上……

    捕頭扭頭朝遠去的隊伍看了一眼,衝我高祖父又一拱手,說了句,“劉先生,俺今天還有公務在身,咱們改日在敘,後會有期咧。”說著,捕頭轉身跑去追趕囚車。

    我高祖父這時候想起了一件事,愣了一下以後,趕忙攆上幾步,拉住了捕頭,“官爺、官爺您先等一下,俺還有件事兒想問您咧。”

    捕頭不解地回頭看了我高祖父一眼,停下腳步,“劉先生您有啥事兒,儘管問吧。”

    我高祖父直接開門見山,“荒坡那個洞填上麼有?”

    捕頭輕輕點了下頭,“填上咧。”

    “那……那裡邊兒哩東西,你們動過了麼有?”我高祖父問出這話時,顯得很緊張。

    這讓善於察言觀色的捕頭很困惑,“麼有呀,按您說哩,不光那些罈子麼動,洞裡邊兒那些東西,俺們連一根草繩兒都麼動,全埋起來咧。”

    我高祖父一聽,頓時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啊……”旋即,我高祖父又想起一件事,“那份信咧?俺記得您把他收起來咧。”

    捕頭這時候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高祖父的真正用意,頓時哈哈大笑,“劉先生,您……您真是大仁大義吶,在下佩服、在下佩服……”捕頭說著,趕忙再次雙手抱拳,朝我高祖父一拱手,“劉先生儘管放心,那封信俺已經把它給燒咧,長生不老丹哩配方,誰不想要,這封信要是落在歹人手裡,那又是一件禍事兒!”

    我高祖父一聽,憨笑起來,“那就中,那就中,官爺英明,官爺英明……”

    半個月後,也就是清同治九年,1870年陰曆八月十五中秋節前後,同治皇帝頒下一道密詔,廓清道教,徹查兒童失蹤案。

    因為是道密詔,這在歷史上並沒有記載,民間也很少有人知道,不過在道家一些道史典籍裡偶爾有提到過。

    正是這一年的後半年,對我們國家的道教來說,算是一場滅頂之災,全國各地,多處道觀被秘密焚燒,無數道派人士被秘密抓捕、殺害。

    密詔雖然針對的是邪教清水派道士,但是有些地方官員為了表功,使得不少正派道教也被殃及了池魚,很多道家學說、典籍,在這一年被焚燒銷毀,猶如康乾時期的文字獄,這也造成了當今道教學說上的殘缺不全,很多道術、丹方失傳,至此出現了斷層。

    這不得不說是咱們中國道教奇麗瑰寶中的一大損失,讓人扼腕嘆息,倘若歸根就底,無疑是清水教一顆老鼠屎,搞壞了一鍋粥!

    又半個月後,到了金秋九月初,這時候的黃河兩岸,已經步入農忙時節。因為我高祖父家裡祖上幾代都是在黃河裡討口食,或是撐船或是打漁,家裡沒有田地,這時候他依舊如往常一樣,晚上打更,白天睡覺。

    這天上午,我高祖父在家裡睡的正酣,房門被人敲響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一章 壇破鬼出

    我高祖父家是有院子的,但是院子的門從沒關過,白天黑夜都是開著的。

    這時候屋外的敲門聲還挺急,不大會兒功夫就把我高祖父吵醒了,等他穿好衣服開開門一看,村長帶著好幾個村民站在門外,包括村長在內,這些人全是一臉困態,就好像昨天晚上沒睡好似的。我高祖父趕忙把他們引進了屋。

    等村長他們到了屋裡說明來意以後,我高祖父的臉色變了變,額頭隱隱冒出了冷汗。

    原來,這幾個村民包括村長在內,昨天晚上三更天以後,全都聽到了孩子哭聲,而且不止一個孩子,一群孩子,哭的還挺慘,聽聲音像是從荒坡那個方向傳來的,因為這時候村裡人都知道了荒坡土洞裡那些事兒,懷疑是那些孩子的鬼魂在哭,個個嚇得心驚肉跳,一夜都不敢闔眼。

    這不,一大早幾個人聚在一起,由村長帶著來找我高祖父了。不過奇怪的是,昨天夜裡我高祖父卻沒有聽到哭聲,他打完三更以後弄了點吃的,一直喝酒喝到四更天,然後暈暈乎乎睡下了,期間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後來我高祖父才知道,這幾個人全是在“陰時”出生的,很容易招惹這些不乾淨的東西,他們幾個聽到孩子哭聲並不奇怪。

    什麼是“陰時”呢,就是三更天以後,十一點到一點之間。

    這時候,我高祖父壓了壓心裡的疑慮,對村長他們憨笑著說:“麼事,麼事,那些小孩哩魂魄都在罈子封著,咱們縣裡的捕頭已經派人把他們埋咧,不會是他們……”

    “那會是誰咧?”我高祖父話音沒落,村長跟著問道。

    我高祖父想了想說:“等到今兒個三更天,俺親自到荒坡哪裡瞧瞧,現在俺也說不清是咋回事,不過你們儘管放心,麼事,今天晚上該睡覺睡覺,就是聽見啥咧,當麼聽見就中咧。”

    幾個村民似乎對我高祖父這種說法不太滿意,不過我高祖父這話也無疑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在他們認為,我高祖父只要說沒事,那八成就沒事了。

    等村長領著幾個村民走了以後,我高祖父緊緊皺起了眉頭,他說沒事只是在安村長他們幾個人的心,眼下看來,這事兒小了都不行。

    我高祖父到裡屋把自己師傅的煙袋拿了出來,窩上煙絲,一口口抽上了。

    我高祖父一般不抽菸,只有遇上棘手的事兒才抽幾口,一來是消愁,二來是希望他師傅王守道在天有靈,能給他一點兒啟示,告訴他該怎麼做。

    我高祖父一邊抽菸,一邊考慮著荒坡那裡的事兒,縣衙捕頭明明說把罈子給埋了,那些罈子還封著口兒,那這些孩子的哭聲又是咋來的呢?

    我高祖父把屋子裡抽的滿屋二手菸,也沒能想明白咋回事,他師傅王守道更沒有顯靈告訴他咋回事、該怎麼做。

    不過,我高祖父這時候有一點敢肯定,那就是有人動了罈子,可能把那些小孩的鬼魂放了出來,這是我高祖父最不願看到,也是最不願面對的。

    到了中午,就在我高祖父正準備做午飯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裡有人喊他。

    “劉先生,劉先生在家不?劉先生,劉先生在家不?”

    我高祖父聽著聲音耳熟,忙出房門一看,就見院門口站著一個人,一身官差打扮,往臉上一瞧,認識,正是縣衙那名捕頭。

    其實,我高祖父這時候就有心吃過午飯以後,到縣衙去一趟,問問捕頭那些罈子到底是怎麼處理的,這下好了,捕頭自己找上了門兒,也省得他再往縣衙裡跑了。

    捕頭就一個人,沒帶手下,不過這時候我高祖父見他臉色發白,整個人顯得非常沮喪,就像遇上什麼滅頂之災了似的,可以說和之前那位挺胸昂頭的大捕頭判若兩人。

    我高祖父趕忙把他引進屋裡,我高祖父這不剛要做飯嘛,拿出些前些天存的乾貨,一罈子老酒,又炒了兩個簡單的熱菜,兩個人吃喝起來。

    幾杯老酒下肚,捕頭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他放下手裡的酒杯,嘆了口氣說:“劉先生,俺這次來找您,可以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吶。”

    其實不用捕頭說,自打第一眼看見他,我高祖父就知道他有事兒,忙問:“官爺有啥事兒,儘管說,只要俺能幫你哩,一定幫。”說著,拿起酒罈又給捕頭倒上了。

    捕頭眼睛呆呆地看著酒杯,等我高祖父給他倒滿以後,他抓起酒杯一下抽了個底兒朝天。

    “劉先生吶,今天俺來找您,想跟您說兩件事兒,這第一件兒,府台大人給咱們上報哩那個請賞奏摺,朝廷批下來咧,縣太爺專門給我看咧……”

    我高祖父一聽,順勢笑了一下說:“那是好事兒呀。”

    “好啥呀……”捕頭搖了搖頭,接著說:“俺聽師爺說,天津那邊兒,就因為小孩兒失蹤哩事兒,老百姓們打死了幾個洋人,燒了幾座教堂,那些個洋人咧,真他娘個厥哩不是東西,不依不饒,要跟咱大清國開戰,那大炮船都開過來咧……咱這請賞奏摺報上去哩時候,曾國藩曾大人正跟洋人談判,那奏摺哩,也不知道咋到了曾大人手裡,曾大人就批了四個字兒,又給咱送回來咧。”

    “啥四個字兒?”我高祖父問。

    “緘口莫宣。”捕頭把酒杯狠狠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啥意思?”我高祖父又問。

    “緘口莫宣哩意思就是說,閉嘴,以後不要再提這事兒咧,三緘其口,切莫宣揚,唉……”捕頭又嘆了口氣,他這時候顯然已經喝的偏高了,話也多了。

    “劉先生吶,不瞞您說,俺還指望著這件案子飛黃騰達咧,你看看現在弄哩……完咧,完咧,啥也沒咧,緘口莫宣咧……師爺還說咧,天津那邊兒燒教堂,殺洋人,要是讓洋人知道小孩兒失蹤案是咱自家人幹哩,那他們就更不得了咧,曾大人讓咱們閉嘴,做哩也對,俗話說哩好,家醜不可外揚呀……”

    我高祖父又把酒杯倒滿了,捕頭端起來抿了一口,繼續說:“後來,就因為咱這個摺子,曾大人覺哩理虧,不想把事情鬧大,就、就賠款呀,賠了洋人四十六萬兩白銀吶,劉先生你說說,幾條人命,幾座破教堂,它能值這麼多錢?十萬白銀都值不了!”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和他同時嘆了口氣。

    捕頭接著說:“劉先生吶,俺是看透咧,咱們中國人就會禍害自己人,您說那些邪教分子,啊,你有本事兒,你娘咧個厥,咋不去禍害洋人咧?咋不看看洋人把咱欺負成啥樣兒咧?就會自己人欺負自己人,孬種!”

    捕頭這時候真的是醉了,臉紅脖子粗,一番話說的倒是在情在理,看的出來,這捕頭是個挺正直的一個人。

    像我高祖父這樣兒的、目不識丁的一介草民,這時候只有點頭的份兒,他知道這些道理,卻說不出來。

    兩個人又喝了一陣以後,我高祖父問捕頭,“官爺,您剛才說,要跟俺說兩件事兒,這第二件事兒,是啥咧?”

    捕頭這時候正夾著一顆花生米要往嘴裡送,聽我高祖父問他,立刻愣住了,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手一哆嗦,筷子上夾的那顆花生米“叭”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捕頭乾脆丟掉筷子,從凳子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我高祖父的手,說:“俺這裡出了點兒怪事,俺想請你幫幫忙……”

    捕頭這時候顯得有些驚慌,讓我高祖父感覺很不好,忙說:“官爺別急,別急,有啥事慢慢兒說。”

    我高祖父安慰了捕頭幾句,捕頭又重新坐回凳子上,低著頭沉吟了好一會兒,對我高祖父說:“三天前,府衙來人咧,傳府台大人令,要俺們把洞裡的東西全挖出來上交府衙,說啥,防止邪教餘黨盜挖,要入庫封存,哼,入庫封存,誰知道他們要這些東西想幹啥咧!”

    “你們去挖咧?”我高祖父趕忙問。

    “挖咧,上頭下哩死命令,誰敢不去挖……”捕頭嘆了口氣,繼續說:“前天一大早,我帶著十幾個兄弟,挖了一前晌,順著原先那個洞口,把外面那一層挖開咧,後來俺們十幾個人就往外搬東西,搬那些罈子哩時候,我有個兄弟一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一個……”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臉色立刻變了,酒也醒了不少。

    捕頭渾然不覺,繼續說著,“那罈子一碎,怪事兒跟著就來咧,打碎罈子的那個兄弟,一下子就跟瘋咧一樣,拔出腰裡的刀,見人就砍,當時洞裡有我,還有四五個兄弟,除了我反應快,沒給他砍中,其餘幾個兄弟全都給他砍傷咧,我那兄弟一邊砍,嘴裡還一邊罵,還是一個十來歲小孩兒哩聲音:‘砍死你們,叫你們挖我哩心!’娘哎,那兄弟的樣子,可嚇死俺們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二章 望切之法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急著問道:“後來咋樣兒啦?”

    捕頭看了我高祖父一眼,一臉心有餘悸,一面回憶一面說:“後來……後來洞外那些兄弟進來咧,十來個人一起上才把他摁住……唉,我帶去哩十幾個兄弟,一個瘋咧,兩個重傷,三個輕傷,洞裡邊兒那些東西呀,俺們也麼心思挖咧,後來俺往洞裡看了一眼,洞裡還有六七個罈子麼搬出去,這個時候哩,全碎咧,洞裡一下子變的陰森森咧……”

    聽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心裡一緊,明白村長幾個人為啥晚上能聽到孩子哭聲了。

    我高祖父趕忙又問:“到底碎了幾個罈子?”

    捕頭想了想,說:“俺們搬出來七個,現在洞裡邊兒應該還剩六個吧。”

    “全碎咧?”

    “全碎咧,可能是俺們在跟我那兄弟打鬥哩時候碰碎嘞。”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這酒再也喝不下去了,碎了六個罈子,這意味著什麼,他心裡很清楚,而且這些罈子很可能是讓那個被附身的捕快打碎的,要是給其他人打碎的,那被附身的就不止一個了,到時候場面會更慘烈。

    這時候我高祖父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趕忙又問捕頭,“那些罈子裡邊兒,有十二個新罈子,一個老罈子,那個老罈子碎了麼有?”

    捕頭又想了想,說:“老罈子……麼碎,現在在縣衙放著哩,後來俺們把傷員跟那些搬出來的物品全都運回了縣衙,縣太爺見俺們挖個東西弄成了這樣兒,也害了怕,就不再派人挖咧,他自己親自上衛輝府找府台大人稟報咧,到現在還麼有回來。”

    捕頭後面的這些話,直接被我高祖父忽略了,他一聽捕頭前面說的,老罈子沒碎,長長出了口氣,新罈子裡封的都是些小孩兒魂魄,也可以說是些新鬼,對付起來容易很多。那個老罈子裡,我高祖父估計封的是個老鬼,看那罈子陳舊的樣子,至少在五十年往上,要是給老罈子裡的鬼跑了出來,再加上眼下一群小鬼兒,恐怕就是他師傅王守道復活,師徒聯手也未必能制住它們了。

    捕頭這時候一臉懊悔,喝了一口酒接著說:“劉先生吶,您之前讓俺們別碰罈子,俺當時還奇怪哩,裡面到底裝哩是啥,咋還不能碰咧?後來抓著那幾個道士一審,他們說,裡面裝哩是鬼,俺當時不相信,跟那幾個道士說,這世上根本就麼有鬼,少給俺妖言惑眾,現在想想,俺那兄弟……是、是……劉先生,俺那兄弟是給鬼上了身吧?”

    “對。”我高祖父點了點頭,又問他:“你那位兄弟現在咋樣兒咧?”

    捕頭說:“俺們幾個人把他弄出洞以後,他就昏過去咧,到現在還麼醒,今天俺來找你,一是說請賞那件事兒,二就是想請劉先生去給俺這個兄弟看看,看是不是鬼上身咧,給他驅驅鬼……”

    我高祖父聽捕頭這麼說,在心裡嘆了口氣,從捕頭先對自己說請賞、然後再說他這個兄弟被鬼上身來看,這麼正直的一個捕頭,卻把自己的任途,看的比手下人的性命重要,這或許就是官場吧。

    之後,捕頭又趁著酒醉,絮絮叨叨說了些其他的,無非是些官場黑暗、任途不順、勾心鬥角之類的,我高祖父對這些不感興趣。

    下午,我高祖父在村裡借了輛馬車,捕頭坐在馬車上指著路,兩個人來到了那位被鬼上身的捕快家裡。

    這捕快也住在黃河南岸,三王莊東邊的一個小村子。這捕快一般不回家,都是住在縣衙的,現在不省人事了,這才被捕頭他們幾個送回了家。

    到了那名捕快家裡以後,捕快母親在家,正守在捕快床邊抹眼淚,看著挺絕望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捕頭帶著我高祖父進門以後,經捕頭一介紹,那老母親一聽是王半仙的徒弟劉義,顯得分外激動,直接就要給我高祖父下跪。我高祖父誠惶誠恐地攙住她,安慰了幾句。

    這老母親早就聽說過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名頭,畢竟這村子距離三王莊不算遠,兒子成了這樣兒,這老母親就想到了我高祖父,不過捕頭打著保票對她說能找人救她兒子,這老母親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了。

    這名被鬼上身的捕快,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可能因為家境不怎麼樣,還沒成親。我高祖父來到他床前一看,見他臉色發白,雙眼緊閉,先用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氣,然後抓起他一隻手,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壓在他中指末端指節上把了把,就跟把脈差不多。

    把中指末端指節,是判斷有沒有被鬼上身的最好方法,如果真的是被鬼上身了,中指末端指節就會像有了脈搏似的,一下下跳個不停,這時候就能判定當事人屬於外邪侵體,也就是被上身了。如果不是鬼上身,指節把上去則像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跳動。這時候,就可以判定當事人屬於癲癇之類的病症發作,跟鬼邪無關,要勸他們家裡人趕緊就醫。

    一般懂點常識的驅鬼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先作判斷,然後再下結論。但凡有人胡言亂語、渾身抽搐、亂跑亂撞,或者謾罵打人等等,在救治時候首先不能貿然下結論,如果當事人只是病症發作,你用闢邪驅鬼的方法去治,不但治不好,還會延誤病人的就醫時間,到時候那你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造孽,影響自己的聲譽是小,延誤了當事人就醫時間是大。

    把過中指指節以後,我高祖父長長出了口氣,然後又翻開捕快的眼皮,把兩隻眼睛分別看了看。

    這是另一種檢查方法,如果當事人被鬼上身,黑眼仁裡會有一條紅血絲,白眼仁裡則有一條黑血絲,血絲由左至右貫穿整個眼球,輕則單眼一條,重則一眼一條。當然了,眼球上的血絲及其細小,沒有深厚經驗的人一般很難看出來。

    檢查完以後,我高祖父對捕快老母親和捕頭說:“麼事咧,那東西早就走咧,這兄弟最多到明兒個傍黑兒就能醒。”傍黑兒,也就是傍晚。我高祖父的意思是說,這名捕快最多到明天傍晚就能醒過來。

    “劉先生,這鬼上身,鬼還能自己走掉?”捕頭問。

    我高祖父解釋說:“是咧,那是個新鬼,這兄弟身上陽氣重,那鬼在這兄弟身上不能久呆,我估計你們把他抬出洞的時候,太陽一曬,那東西就受不了,跑回洞裡咧。”

    捕頭和那位老母親聽我高祖父這麼說,都放了心,那老母親對我高祖父千恩萬謝,非要留我高祖父和捕頭吃晚飯,這個時候天色還早,再說我高祖父和捕頭都灌了一肚子酒,哪兒還有吃飯的心思。

    我高祖父囑咐那老母親,讓她找些艾草葉泡水,然後用枝葉蘸著水,灑遍捕快全身。

    艾草,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分佈於亞洲及歐洲地區,有去濕寒、去內邪的功效。在咱們中國古時候便把艾草用於針灸,所謂針灸,其實分兩個部分,“針”就是拿攢刺穴位,而“灸”,就是用點燃的艾草去薰燙穴位。民間拔火罐時,多以艾草作為燃料,它比其它燃料效果要好很多。同時呢,艾草在我們這些人眼裡,也是一種驅鬼闢邪之物,端午節的時候,民間百姓多以艾草插於門上,用以避邪驅鬼。

    我高祖父這時候讓捕快母親用艾草泡水灑遍全身,也是在給他闢邪,因為捕快這時候身體很弱,很容易再沾上別的什麼東西。

    辭別捕頭和那位老母親以後,我高祖父駕著馬車馬不停蹄往回趕,他沒回村子,直接朝三王莊村東南那片荒坡去了。

    等他到了荒坡那裡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先前那個土洞果然被挖開了,雖然看上去還像個豎洞,但是洞口比原先大了好幾倍,整個兒呈斜坡狀,就是不用梯子,順著斜坡也能下到洞裡。

    在斜坡最底下,我高祖父看到一個四分五裂的罈子,想來就是那名捕快在抱著罈子上坡時不小心打破的,估計罈子破了以後,裡面的鬼魂跑出來直接上了他的身。

    這個時候洞裡陰森森的,我高祖父站在洞口只看了一小會兒,就感覺渾身汗毛孔發涼,雖然他還在太陽底下站著,這讓他打消了進洞查看的想法。

    返回三王莊以後,我高祖父沒回家,因為情況緊急,他直接到村長家裡找到村長,交代他立刻找人挨家挨戶通知,在晚上二更半之前,每家每戶用雞血條封住窗戶,然後在門口放一盆二更天以後打上來的井水,水裡再放上一面鏡子,銅鏡、玻璃鏡均可,大小不限,只要鏡子能放進盆裡就行。

    玻璃鏡在明末已經傳入中國,清乾隆時期已經盛行於民間,不過這時候在很多普通家庭裡還是銅鏡居多,玻璃鏡這時候的價格還要比銅鏡貴上一點。當然了,沒鏡子的家庭更多。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三章 招魂柳枝

    對於那些沒鏡子的家庭,我高祖父交代他們,在盆裡倒上些濃墨汁,倒好以後就別再碰水盆,讓墨汁自然沉澱到水底,這樣可以代替鏡子用。

    我高祖父為什麼要村民們這麼做呢,因為他覺得今天晚上那些小鬼可能不會只是哭哭啼啼那麼簡單了,今天晚上它們很可能跑來三王莊這裡胡鬧,用雞血條封窗戶,這個前面說過,這時候用在這裡,是怕小鬼們從窗戶爬進屋裡。至於門口放水盆,盆裡放鏡子,這個就有點說道兒了。

    用我們的話說,這是一種以陰制陰的方法。鬼這種東西,很奇怪,可能生前是人的緣故,死後依舊保持著一些人類的習慣,比如回家、進屋,它們一般和人一樣是走門的,如果門走不通,它們就會跳窗戶,要是窗戶再跳不進去,它們就會在院子裡胡鬧,或哭或叫,甚至亂砸院子裡的東西等等。

    窗戶被雞血條封了以後,它們只能走門,這個時候呢,它們會發現門口放著一個水盆,盆裡的水因為是在夜裡二更天以後打上來的,裡面含的陰氣很重,這對鬼魂的吸引力很大。

    在我們這裡,是不敢喝二更天以後打上來的井水的,因為裡面含陰氣,喝了以後輕則拉肚子、發燒,重則,那就不好說了。

    因為盆裡的水含陰氣,能引起鬼魂的極大興趣,特別是小孩子變成的新鬼,還有些童心未泯的意思,它們就會探頭朝盆裡張望,這個時候呢,因為盆地有鏡子(倒入墨汁的水盆一樣,只是沒鏡子效果好),可以產生倒影,而這些小鬼探頭去看的時候,會看到鏡子裡空空如也,在它們的潛意識裡,它們是可以在水裡或者鏡子裡成像的,也就是說,它們認為自己可以看到鏡子裡自己的樣子,但是當它們看到鏡子裡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會被嚇到,繼而倉惶逃竄。

    這種方法,在我們家,就我高祖父用過,我奶奶說,這種防鬼方法很靈驗,不過,我至今都沒試過,對這種方法持保留意見。

    言歸正傳。當我高祖父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兒,他也趕忙準備雞血條封窗戶,然後找出我高祖母陪嫁來的銅鏡。

    我寫到這兒,有些挑刺兒的朋友肯定會說,全村人都準備雞血條,那得殺多少隻雞呀。這個,其實三王莊那時候人口並不算多,全村加一塊兒不到百戶人家,只要殺上幾隻雞放干血,就夠全村人用了。還有,我高祖父家裡的雞血條是早就預備好的,畢竟我們家是干這個的,柳條啊雞血呀,家裡不缺這些東西。

    言歸正傳。當我高祖父把銅鏡拿到手裡的時候,愣住了,他睹物思人的想起了我高祖母和我太爺,心裡想著,等這件事過去以後,就把他們娘倆打開封接回來。

    這個時候,三王莊所有村民都忙活了起來,村長從幾戶村民家裡找來幾隻打鳴公雞,在大街上宰殺,其他村民全都圍攏著,每個人手裡拎著一條白粗布,等著蘸雞血。

    這時候我高祖父呢,把該準備的準備好以後,從家裡找出一把斧頭插進腰裡,出門朝河岸邊那裡走去。

    來到河岸邊,他朝河岸邊一排柳樹看了看,這時候太色已經漸暗,每顆柳樹看上去都顯得樹影婆娑、張牙舞爪,感覺怪嚇人的。

    高祖父來到一顆大柳樹跟前,朝樹上看了看,然後把斧頭拿在手,把褲腰帶勒了勒,抱著樹幹爬了上去。

    在樹上站穩身子以後,瞅準一根小腿粗細的茂密枝杈,一手抓住著旁邊的樹杈,一手掄起斧頭,呼呼十來下的功夫,那根樹枝咔嚓一聲,從樹身折了下來。

    我高祖父在樹上吁了幾口氣,從樹上爬下來扛著樹杈回村了。

    這時候村中心大路上,還有幾戶村民挨隊等著蘸雞血,村長也在。

    我高祖父把柳樹枝放到路旁,把村長叫到一邊,讓他在村裡找六個陰時出生的婦女,年齡不限,不過必須有過孩子的,而且每人必須帶一把剪刀過來。

    村長點頭,也沒問我高祖父為啥,直接找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找來了,六個婦女,全部帶過孩子,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不等。

    這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村長讓人弄了幾根火把,把路上照的通亮,村子裡不少老老少少站在路邊好奇地看著。

    我高祖父剛才趁著村長找人的空當兒,回了家一趟,從家裡拿來幾張白紙、一碗漿糊和一小捆麻繩。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讓那些看熱鬧的人站的遠一些,然後給六個婦女每人發了一張白紙,也就是糊窗戶用的那種白草紙,讓她們每人用白紙做一面引魂幡,不會做的我高祖父在旁邊教,但是僅限於動口不動手,絕不用手去碰婦女手裡的白紙。

    引魂蟠,眾所周知,是讓鬼魂依附其上的,不過上面不能沾陽氣,要不然鬼魂就不會依附在上面,讓陰時出生的女人製作引魂幡也是出於這個原因。陰時出生的女人陰氣重,製作出來的引魂幡上面帶的陽氣少,鬼魂一般不會排斥。這時候,要是給我高祖父一個大老爺們兒碰了,這面引魂幡也就算報廢了。

    在咱們民間引魂幡的樣式很多,有旗旛、花幡、門幡、鬧幡等等,我們這裡的引魂蟠是筒狀的,叫做筒子幡,製作方法很簡單,先把白紙捲成筒狀,用漿糊糊好,然後用白紙條剪出一排半尺來長的紙穗,把紙穗黏在紙筒一端,再用麻繩穿住紙筒另一端,最後用包了白紙的高粱桿挑住麻繩即可。當然了,我說的這種是最簡陋的筒子幡,咱們現在的尋常人家也不再製作這麼簡陋的引魂幡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讓幾個婦女製作的,就是我說的這種最簡陋的引魂蟠,主要是時間太倉促,來不及講究,是那樣兒就行了。

    引魂幡做好以後,我高祖父又讓這些婦女每人從頭上拔下一根長頭髮,系在引魂幡的麻繩上,最後,讓這些婦女把引魂幡用麻繩拴在了柳枝上。拴的時候隨便,沒什麼講究,拴牢即可。

    引魂幡上系頭發,主要是因為這些是童鬼,童鬼最大的特點就是“戀母”,讓生過孩子的婦女把頭髮系在引魂幡上,更容易讓那些童鬼就範。

    做好這些以後,剩下的就是我高祖父一個人的事兒了,我高祖父讓村長把火把撤了,讓圍觀的村民散了,並且囑咐他們,晚上無論聽到什麼,或者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兒,更不能出門。

    等村民散了以後,我高祖父又回了家一趟,從家裡拿來幾樣東西,然後扛著柳樹枝又來到河岸邊那排柳樹下,把肩上的柳枝放到一邊兒,自己倚著一顆柳樹坐下,從腰裡拿出師傅王守道的煙袋,忽明忽暗抽著煙,等上了。

    或許因為常年打更的緣故,我高祖父的時間感很強,即便不用沙漏、燃香之類的輔助物品,他也能把時辰掐個八九不離十,老百姓管這個叫“掐心思點兒”。

    感覺天色到了二更的時候,我高祖父回了家一趟,從家裡拿出一個木盆,來到了村頭那口水井邊。

    這時候在井邊打水的村民還挺多,這些人也都上著心呢,雖然今天沒我高祖父給他們打更,他們也留意著時間呢。古時候的人一般看看天色、星辰月亮啥的,或者掐一下心思點兒,也能把時間算個差不多。

    寫到這兒,或許又會有人提出異議,說,如果晚上陰天,沒星星月亮,怎麼看?這個,類似於這種專門挑刺兒性的問題,希望各位以後不要再問,你們問我,我問誰去?比如上面有位朋友問,為什麼碎了六個罈子,只有一個人被附身?這話問的倒也合情合理,這個,據我推測,只能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那些罈子不是被捕快們打碎的,而是被附身的人打碎的。這個呢,我已經修改過了,有時候呢,也就是一時疏忽,會遺漏了一些無關輕重的細節,這是避免不了的,因為這故事本來就是殘缺不全的,我這是勉強把它們綜合了在一起,難免會有紕漏出現,希望各位朋友不要揪著不放。

    言歸正傳,這時候打水的村民見我高祖父過來,紛紛圍上來問長問短,他們主要是害怕,希望我高祖父能給他們個定心丸兒,我高祖父當然理解這些村民的心思,憨笑著寬慰了他們幾句,村民們這才放下心來。

    打了井水以後,我高祖父回家把水盆放到房門口,又把銅鏡拿出來放進了盆裡。

    我講到這兒,可能又會有朋友疑惑,你們不是抓鬼的嘛,還用的防著鬼嗎?這個怎麼說呢,我們抓鬼人也是人,有時候不小心也會著道兒,就像我們這裡那些俗語說的,淹死的都是會鳧水的,被蛇咬的全是抓蛇的。

    把家裡這些事兒打點好以後,我高祖父又回到了河岸邊那排柳樹旁,再次抽著煙,等起了時辰。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四章 高祖送子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了。約莫等到三更天的時候,我高祖父將煙袋掖回腰裡,從柳樹底下起身,伸手把旁邊的柳枝抄過來扛在肩上,大步朝村子走去。

    來到村子口兒以後,他沒進村,扛著柳枝在村外一條小路上繞了起來,沿著小路一直繞到了東南頭。

    村南這裡,是那些童鬼的必經之路,因為我們家這些手藝裡面沒有看到鬼這一條,驅邪抓鬼只能憑積累下來的經驗、憑自己的感覺。我高祖父這時候,只能守株待兔。

    在村南頭這裡大概等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我高祖父找了塊合適的地方,把柳樹枝插在了地上。半沙化土質,很好插的。

    這個時候,村子裡的氣氛明顯和往常不太一樣了,陰森森的,望之有種讓人喘不過的感覺,四周溫度很低,極靜,連一隻狗叫聲都沒有。就好像村子荒廢了好多年,整個兒顯得死氣沉沉。

    從打離開河岸,我高祖父就在心裡一直估摸著,這個時候,那些童鬼應該正在這些村民的家門口兒,可能正在哭鬧,也可能正在想辦法進屋。至於它們進屋的目的,可能是多種多樣的,這個無從考證。不過這個時候,也正是考驗三王莊這些村民承受能力的時候,陽氣重的人可能沒啥,最多就是心煩意亂,感覺莫須裡不知道從哪兒一直吹冷風。陽氣弱的,會聽到腳步聲、哭聲,或者拍窗戶聲、敲門聲,甚至透過門縫,還能看到院子裡站著個啥。

    這還都不算啥,這個時候最凶險的十歲以下的小孩子,他們很有可能受到鬼童陰氣和怨氣的干擾,哭鬧不休,有的會甚至會昏迷不醒、發燒說胡話。

    鬼童這時候呢,在村民家門口看到盆子裡的鏡子以後,就會被嚇到另一家,在另一家看到以後,再會嚇跑到下一家,可以說三王莊的每一戶人家兒都不能倖免,等這些鬼童們鬧騰夠了,他們就會原路返回荒坡這裡的土洞。

    我高祖父這時候把柳枝插在村南這裡,就是在等他們返回,就是所謂的守株待兔。

    引魂幡和柳樹枝杈,在我們這裡,它們的性質和用途是一樣的,都是用在亡靈出殯的時候,如果用柳樹杈,就不必再用引魂幡,反之一樣。死者出殯下葬的時候,柳樹枝或者引魂幡會由孝子扛著或者提著,等到了墳地以後,如果用是引魂幡的話,就會隨那些紙活兒,也就是紙人紙馬之類的,在墳頭一起燒掉。如果用的是柳樹枝的話,會把柳樹枝插在墳頭,再澆上一桶泔水,不過插在地上的這根柳樹枝不能活,活了說明依附在樹枝上的死者亡魂沒有走,這對死者家裡人不好。

    我說這麼多呢,其實主要是想說,我高祖父這時候柳樹枝上掛引魂幡,是在雙管齊下,他這麼做主要是因為這些孩子都是枉死的,怨氣很大,單憑引魂幡或者柳樹枝恐怕留不住它們。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在村南這裡又等了一會以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那些鬼童也快該返回了,於是從身上掏出厚厚一沓燒紙,用手指在地上畫個圈,把燒紙放進圈裡,然後取出火鐮火絨,把燒紙引燃。

    等燒紙燒到一半兒的時候,我高祖父又從懷裡掏出厚厚一沓冥錢,外圓內方那種,朝著立在地上的柳樹枝一邊撒,嘴裡一邊喊:“一撒,灑天殃,鍾馗天師降;二撒,灑地殃,地殃化吉祥,男殃並女殃,灑過齊消亡;三撒,灑鬼殃,灑盡諸亡靈,急急離此方;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奉終南山人助我驅殃,如律敕令!”

    喊過以上這些以後,接著又喊:“孩兒們吶……都來回來吧……恁娘想你咧……恁爹找你咧……來吧……都來吧……跟大也回家找爹娘咧……找爹娘……”

    這時的喊聲必須拖著長音,使聲調悲苦淒涼,半唱半說那種,就像是在跟鬼魂說話,也像是在給亡魂唱喏超度。

    這個時候,主要講究個心誠意靈,就像那位孔老夫子說的,“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無論那些鬼魂你看到沒有,或者它們在不在附近,都要當它們就在你身邊,只有你抱著真誠的態度,真心實意和它們溝通交流,它們才會感應到。

    還有一點,做這些的時候,必須保證四下無人,要是這時候有人看到,嚇著那些人不說,同時也會導致法事不靈,請鬼不來。

    這個時候的三王莊村南頭這裡,當然沒人了,空曠寂靜,因為村民都在家裡戰戰兢兢縮著呢。

    就在我高祖父喊了能有十幾聲以後,柳枝上拴的那幾個引魂幡動了幾下,這個時候,空中沒有一絲風,引魂幡屬於無風自動,非常詭異。

    當然了,詭異僅限於普通人這麼認為,在我們這些人眼裡,這算是家常便飯了。

    我高祖父見引魂幡動了幾下,鬆了口氣,不再撒冥錢,臉上露出很和藹的笑容,朝那幾個引魂幡問道:“孩兒吶,到齊了麼有?誰到咧,跟大也說一聲兒。”

    我高祖父話音一落,柳樹枝條上幾個引魂幡無規律的前後左右擺動起來。

    高祖父抬起手點了點數兒,“一、二、三、四、五……咦,咋還少一個咧,那孩兒去哪兒咧,恁去找找他唄,趕緊叫他回來,大也帶恁去找你們爹娘哩。”

    我高祖父說完,那幾個擺動的引魂幡一動不再動彈,就像風突然停了似的。

    接下來,我高祖父站在柳枝旁邊大概等了能有一袋煙的功夫,柳樹枝上的六個引魂幡同時又動了起來,就像六個孩子在歡快嬉戲。

    我高祖父一看,又笑了,依舊一臉和藹,“都到齊了吧,好啊,走,大也帶著你們找恁哩爹娘。”我高祖父說著,輕輕拔起地上的柳枝扛在肩上,又說:“孩兒們,都坐好嘍,別掉隊,走咯……”

    我高祖父說完,大步朝荒坡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從身上掏出冥錢,朝天空揚手撒著冥錢,同時在嘴裡喊著:“西域法王來起棺,護法玄壇列兩邊,太歲聽說行千里,喪門弔客要躲遠,此地不是留靈處,謹請亡人到西天……”

    “吾行一步,何神敢擋,吾行二步,海水飄洋,吾行三步,殃滅消亡,吾行四步,神避鬼讓,吾行五步,伏屍孽鬼,吾行六步,一指他方;有天星來護,有日月三光,天妨歸天,地妨歸地,神妨歸廟,鬼妨歸墳,敢有違者,押赴魁罡,如律敕令!”

    我高祖父嘴裡這時候念的叫“起靈咒”,送亡靈用的,這時候是在送這些童鬼上路。

    一邊走、一邊撒冥錢、一邊唸咒,很快的,我高祖父扛著柳樹枝來到了荒坡那裡。

    因為這些孩子就是死在了這裡,就像他們生前的出生地一樣,這裡是它們的根,要送它們就得來它們死亡的地方,當然了,對於那些不知名的孤魂野鬼,送法和這個不太一樣,至於送野鬼的方法,將來會提到的。

    送這些孩子們鬼魂,最好是能找到它們屍身埋葬的地方,不過之前我高祖父一直沒問那名捕頭這些孩子屍身的事,一直沒問孩子屍身找到沒有,至於這些孩子們的屍身,我高祖父並不知道確切位置。

    據我估計,這些孩子的屍身應該也埋在荒坡這裡,應該距離那個土洞不太遠,因為那些邪教分子不可能背著屍體跑上幾里地以後再給埋了,更不可能給他們做法事、風光大葬之類的。孩子屍身那些捕快可能早就找了,不過可以想像那些屍身開膛破肚、或者肢體腐爛的慘狀。我高祖父之所以沒問,可能就因為這一點,他不想、或者沒辦法接受那些孩子的屍身慘狀,太可憐了。

    既然沒有孩子們埋葬屍身的確切位置,我高祖父只能扛著柳樹枝來到土洞那裡,把柳樹枝插在土洞口以後,又用手指在土洞口畫了個大圈兒,然後把懷裡所有的冥錢和燒紙拿出放進了圈裡,又把柳枝上的六面引魂幡摘下,嘴裡說著:“孩兒們吶,到家咧,把這些錢都拿上,回家找恁爹娘吧……”說完,跪在地上從懷裡掏出火鐮火絨,把那些冥錢和燒紙引燃了。

    如墨的夜晚傳來了火光的跳動,映紅了我高祖父的臉,圈子裡凌亂的冥錢和燒紙在火光燃燒之下,一點點化成了灰燼……

    就在這個時候,空氣中忽然颳起一股旋風,旋風旋著那些燒盡的紙灰,扶搖上天。

    我高祖父從地上站起身,看著那些飛起來的紙灰,長長嘆了口氣……

    嘴裡輕聲叨念一句,“孩兒們吶,走吧,到了那邊兒好好過……”

    在這個世界上,好人,壞人,沒有明確的劃分,好事和壞事,卻是涇渭分明,好人做了壞事,會成為壞人,反之,壞人做了好事,也能成為好人。想做好人還是做壞人,只在於你實施的行為和你的一念之心。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五章 丫鬟失蹤

    我高祖父那個時代的清水教、邪道士,如果他們能把那些法術拿去做善事,我想他們今天肯定不會被世人所唾棄,不會被歷史所指責,更不會讓我們這些後世子孫對他們生出髮指的恨。

    鬼童這件事過去以後,三王莊以及三王莊附近這一帶,再也沒有哪戶人家兒傳出孩子丟失的消息,算是恢復了正常,除了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心裡還在滴血以外。

    三王莊這一帶老百姓的日子,又開始一天天這麼過下去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就尋思著到開封把我高祖母和我太爺接回家來,畢竟孩子失蹤案已經徹底告破,我高祖母和我太爺沒必要再躲在娘家了,再說了,就這麼兩地分居也不是個心思,我高祖父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們母子兩個。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我高祖父跟村裡人借了輛馬車,又下河撈了幾條黃河大鯉魚,買了些走親戚用的禮品、點心啥的,準備第二天到開封接我高祖母和我太爺。

    不過,還沒等我高祖父啟程,我高祖母竟然從開封回來了,不光她回來了,還帶著蔡府老管家蔡章,兩個人不但風塵僕僕,還一臉惶恐。

    我高祖父見他們兩個神色異常,就沒敢和老管家敘舊,也沒敢對我高祖母噓寒問暖,他給我高祖母和蔡章每人沏了一碗熱茶以後,直接問他們出了什麼事。

    我高祖母沒說話,雖然臉色異常,但是看向我高祖父的眼神裡脈脈含情,想來她對我高祖父也是日夜思念。

    話都是老管家蔡章說的,蔡章說,這次匆忙趕過來,是專門來請姑爺到蔡府去一趟的,因為這大半個月來,蔡府上下發生了好幾件讓人毛骨悚然的怪事,就連我高祖母也遇上過一次。

    事情的經過,還要從一個月前,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晚上說起。

    中秋節,朋友們都不陌生,至於它的來歷、典故、傳說啥的,各位可能比我還瞭解,所以呢,在這裡我也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在我們這裡,我說的是我們這裡現在的農村,中秋節呢,剛好是秋收的季節,玉米、大豆、花生之類的農作物相繼成熟,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收穫時節,所以呢,我們這裡農村的中秋節過的很平淡,也就是買上二斤月餅,先祭一下家裡供的神仙和灶王爺,然後全家人把月餅分著吃了,就跟不過節差不多,就和那個什麼“端午節”一樣,端午節前後呢,我們這裡剛好收割麥子,也是忙的腳後根不著地,有些人家兒呢,可能會抽出些空閒時間,擱上油鍋,炸一些糖糕、菜餃之類的,也是供奉完神仙,然後吃。就在最近幾年,我們這裡才有了粽子這種食物,個人感覺味道不怎麼樣,粘不拉幾的,可能吃的不是上品吧,不過在我小的時候,我們這裡根本就沒有粽子,別說吃,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注意啊,我上面說的這些,我不敢保證所有河南老鄉都能夠讚同,我說的只是我們這一帶的農村,並不代表整個河南省,也不代表我們這裡的城裡人。

    這兩個節日呢,在我們這裡的農村幾乎沒啥感覺,要說有感覺的,可能就是那些城裡人了吧,放假啥的,是給他們放的,節也是給他們過的。當然了,我說這話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憤世嫉俗啥的,我只是在說自己的心裡話。

    我們這裡過去的中秋節,我聽奶奶說,要祭河神的,等月亮出來以後,由村長帶著,全村人抬著供品到河岸邊燒香、磕頭,然後在河水裡放那種磨盤大小的河燈。要是趕上閏年,也就是四年一閏那種閏年,中秋節剛好在秋收完成以後,如果再趕上個大豐收,村裡人不但要祭河神、放河燈,還會用稻草扎條大草龍,草龍身上插滿松油火把,使得整個龍身看上去張牙舞爪、火光衝天,然後由十幾個小夥子舉著,在河岸邊來回舞動,河水裡倒影著火光閃閃的草龍,很是好看。這些呢,在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過節的氣氛,也越來越淡了……

    言歸正傳。這個時候的開封蔡家呢,過中秋節比較“斯文”,畢竟是書香門第,蔡文燁又喜歡效仿古人,中秋節晚上會在自家陽台上擺上幾座宴席,全家老幼歡聚一堂,飲宴賞月。

    在飲宴賞月之前,還需家裡主事的女人切月餅、西瓜,擺案祭月,先由家裡女子開始,逐個在祭案前焚香磕頭,稱之為“拜月神”。

    那天我高祖母也拜了月神,她這時候在蔡家的待遇和沒出閣之前差不多,還是住在她自己的香樓裡,身邊還是小蘭、小香那倆丫鬟伺候著,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高祖母身邊多了個三歲大的孩子,也就是我太爺。

    蔡府上下這幾件怪事,可能就和我高祖母身邊那個丫鬟小蘭有關係。

    這個小蘭呢,就是過去帶我高祖父和王守道找到“護花鬼”屍身的那個小丫鬟,也是送護花鬼時,扶我高祖母紙人替身的丫鬟之一。

    中秋節那天,丫鬟小蘭陪著我高祖母拜過月亮以後,偷偷跟我高祖母說要離開一會兒,就跟現在的請假差不多。我高祖母是個很開明和善的人,從來都沒把身邊這兩個丫鬟當下人看,小蘭說要離開一會兒,我高祖母立刻就答應了,畢竟大過節的,丫鬟、僕人們也是人,也該找地方高興高興。

    可是,誰都沒想到小蘭這一去就不見回來,等宴席散了以後,我高祖母也沒在意,覺得她可能玩的太瘋了吧,帶著我太爺回房睡覺去了。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那天,依舊不見小蘭,我高祖母這時候就覺得奇怪了,讓身邊另一個丫鬟小香去找找看,小香把全府上下找了個遍,竟然沒能找到。

    因為蔡文燁之前有言在先,小蘭和另一個扶過我高祖母紙人替身的丫鬟,已經不算賣身在蔡府,她們不但出入自由,還可以隨時離開。

    我高祖母覺得小蘭可能在昨天夜裡出府了,這時候小香就跟我高祖母說,小蘭沒有出府,睡覺前還見到過她,大清早起來人才不見的。

    蔡府的丫鬟都是住在同一個大房子裡的,和蔡府的男家丁一樣,相當於現在的集體宿舍差不多。不過男家丁的住處在前院,丫鬟們的在後院。小香的床鋪剛好和小蘭的是挨著的,小蘭的一舉一動小香都能夠察覺到。

    衣物還在,人卻不見了,而且可能是在這些丫鬟們睡著以後不見的。我高祖母就覺得很奇怪,把這件事告訴了蔡文燁。

    這個時候呢,兒童失蹤案已經接近尾聲,同治皇帝的密詔已經下發,雖然還沒能來到開封這裡,但是這時候全國各地已經開始大規模秘密清繳道教。

    或許因為密詔還沒能來到開封的緣故,開封這一代偶爾還是會有孩子失蹤的消息傳出。蔡文燁就覺得這丫鬟小蘭可能和那些孩子一樣,也是失蹤了。

    於是蔡文燁讓所有家丁在前院找,所有丫鬟婆子在後院找,他二兒子帶著縣衙裡的人在城裡找,一口氣折騰了三四天,不過,連丫鬟小蘭的影子都沒找到。

    蔡文燁這時候心裡就有點兒不太痛快了,那些普通老百姓家裡丟孩子也就罷了,畢竟他們的防範措施有限,但是蔡府上下總共百十來號人,二十幾個家丁,五六個武師,日夜不間斷巡邏,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丟失丫鬟,那他們蔡府還有啥安全性可言,再說了,他兒子在縣衙裡當差,家裡竟然還有失蹤人口,這要是傳出去,好說不好聽,而且還有點兒太歲爺頭上動土的味道。

    蔡文燁一皺眉頭,整個縣城都動了起來,就像牽一髮而動了全身一樣。縣衙那些捕快、兵丁,開始了全城大搜捕,幾乎把縣城翻了個底兒朝天。當然了,還是一無所獲。

    最後,縣太爺專門設立了一個……一個就跟現在的專案組差不多的,一名捕頭,帶著幾名捕快,專門兒負責偵破蔡府的丫鬟失蹤案。

    寫到這裡,不得不說,有權有勢的人家兒就是好,窮人家親兒子丟了都沒人過問,蔡府一個丫鬟丟了,竟然如此興師動眾。

    當然了,我沒有貶低丫鬟的意思,丫鬟也是人,也是母生父養的。我只是在就事論事,相對人家丟失親兒子、女兒的心情而言,丫鬟的份量要輕很多,再說小蘭這丫鬟已經是大人了,和孩子比起來,孩子才是弱勢群體,更值官府得去偵破、去關注。

    縣衙那支專案組破案動力挺足,但是收穫很小。

    一轉眼,到了丫鬟小蘭失蹤的第八天。

    這天晚上,就在剛剛打過三更,院子裡的武師、家丁也巡邏過一遍以後,整個蔡府後院靜了下來。天上殘月皎白,在地上撒下霜一樣的一層,加上夜深秋寒,整個院落靜悄悄、冷森森的。

    怪事,就在這個時候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1
第二十六章 小蘭託夢

    這個時候,我高祖母抱著我太爺在香樓睡的正香,突然間,我太爺騰一下從我高祖母懷裡坐了起來,慢慢扭過頭,瞪起眼睛朝窗戶那裡看了一眼,“哇”一聲哭了出來。

    我高祖母覺淺,我太爺卜一坐起來她跟著就醒了,還沒等她問我太爺是不是想撒尿了,我太爺已經哇哇哭了起來。

    我太爺小時候很乖的,不經常哭,半夜三更哇哇大哭這還是頭一次,而且是用上全力的哭,哇哇幾下,嗓子就啞了。

    我高祖母害了怕,趕緊抱住他,拍著他後背哄他,但是根本無濟於事,我太爺還是哭個不停。

    不大會兒功夫,我太爺哭沒聲兒了,身子在靠在我高祖母懷裡直倒氣兒,像是哭累了,更像是哭的喘不過氣來了。不過,我太爺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瞪著窗戶,就像看到可怕的東西給嚇著了似的。

    這個時候房間裡面光線昏暗,相對而言,屋子外面顯得挺亮,清冷的月光白森森從窗戶射進房間,將窗戶上的窗花映到地面,看上去張牙舞爪。

    我高祖母這時才發現我太爺眼神不太對勁兒,於是順著我太爺的眼神朝窗戶那裡看了一眼……

    就在我高祖母的視線接觸到窗戶的那一瞬間,窗戶外面“忽”地飄過一條藍影,我高祖母還沒來得及吃驚,那藍影竟然把整個身體緊緊貼在了窗戶上,貼窗花似的,不過,它竟沒能擋住從外面射進來的月光,房間的光線並沒有因為它把窗戶擋住而下降,那東西就那麼貼著,詭異冷森,透明的一樣……

    我高祖母終於回過神來,嚇得花容變色,“啊”地尖叫起來。

    就在這時候,貼在窗戶上的那條藍影說話了,聲音還挺急,“小姐、小姐,您別叫啊,俺是……俺是小蘭吶,俺是小蘭,小姐,小姐您別怕……”

    聽外面的藍影說自己是小蘭,我高祖母稍稍放了點兒心,不再尖叫,接著很快鎮定下來。畢竟小蘭是她的貼身丫鬟,情同姐妹,沒什麼好怕的,並且我高祖母記得八月十五那天,小蘭好像是穿著一條藍色長裙,此刻再看貼在窗戶上那條藍色人影,那輪廓,那身形,還真像是小蘭,只是隔著一層窗戶紙,我高祖母看不清小蘭的臉。

    不過,我高祖母的疑問很快就來了,小蘭已經失蹤七八天了,府裡府外、城裡城外都找遍了,怎麼都找不著,怎麼小蘭今天會在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香樓窗戶外面呢,這讓人很難接受。

    還沒等我高祖母說什麼,小蘭又說話了,“小姐,您別害怕,俺找到一個疼俺的男人,俺現在要跟他走了,俺是來跟您道別的。”

    聽小蘭這麼說,我高祖母還是沒說話,兩條胳膊緊緊抱著我太爺。我太爺這時候閉著眼睛躺在我高祖母懷裡,不哭也不鬧了,像睡著了似的。

    我高祖母畢竟跟著我高祖父五六年了,很多事兒她雖然沒見過,但是聽我高祖父多少跟她說過一點,什麼鬼爬牆、鬼貼窗戶、鬼敲門等等。

    一想到我高祖父跟她說過的那些,我高祖母覺得這時候的小蘭,恐怕已經不是人了,渾身冰涼。

    這時候小蘭又開口說話了,“小姐,俺爹娘在俺很小哩時候就去世了,俺叔把俺賣給老爺當丫鬟,老爺俺又讓服侍您,俺是個丫鬟,您沒有看不起俺,對俺像親妹妹一樣,俺覺哩您就是俺哩親姐姐,俺今天要走了,專門兒回來跟您說一聲兒,小姐,您保重,俺走了,小蘭走了……”小蘭話音一落,貼在窗戶上的那條藍色人影“忽”一下不見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回覆了正常,窗外依舊月光皎白,悄靜一片,另一隊護院武師、家丁從前院巡邏回來,在香樓下發出一長串清晰沉悶的腳步聲,那些人裡偶爾有人傳來一聲咳嗽。

    這個時候,我高祖母莫須裡打了個冷戰,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被冷汗打濕,房間裡依舊昏暗漆黑,窗戶那裡射進房間的月光依舊淒冷慘淡,但是再沒那條藍色人影的蹤跡。

    樓下巡邏家丁的腳步聲也由近及遠,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到了。

    我高祖母第一時間在自己身旁摸了摸,剛好摸到我太爺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我太爺顯然睡的正香,似乎我太爺剛才根本就沒有醒來過,更沒大哭過。

    我高祖母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疑惑起來,難道剛才看到的和聽到的,只是她做的一場夢嗎?

    第二天,我高祖母帶著我太爺由丫鬟小香和一個武師陪著,在城裡玩了一天,她雖然對晚上那個奇怪的、近乎真實的夢感到困惑,但也沒太在意,她覺得可能因為小蘭失蹤的事,導致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不過,夢終歸是夢,即便再真實它也只是個夢。

    一天無話。到了晚上,負責給蔡府做飯的老廚子慌慌張張從伙房跑來找蔡文燁,說他徒弟不見了。

    老廚子說,昨天晚上睡覺前還見過他徒弟,徒弟還給他端的洗腳水,給他洗的腳,可是大清早一起來,衣服都在,人卻不見了。

    老廚子和他徒弟不在家丁們住的大房間,他們兩個人住在伙房旁邊的一個小配房裡,算是特殊待遇了。

    一開始老廚子以為自己徒弟被府裡的人叫去幹別的了,可是沒想到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又到晚上,一整天沒見著徒弟的人影兒,下午的時候,老廚子還問了幾個和徒弟關係不錯的家丁,那幾個家丁都說沒見著他。

    這一來二去的,就挨到了晚上,老廚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這才趕忙來找蔡文燁匯報。

    蔡文燁一聽,腦門兒的青筋都蹦了起來,丫鬟小蘭那檔子事兒還沒了結,現在又冒出個小廚子不見了,他們蔡府這是怎麼了這是?

    老廚子跟蔡文燁說他徒弟不見的時候,我高祖母剛好在旁邊聽到,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夢裡小蘭說,她找到一個疼她的男人,小蘭說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老廚子的徒弟呢,他們兩個會不會一起私奔了呢?

    不過,要說私奔,好像有點說不過去。蔡文燁曾經有言在先,小蘭要是想出嫁,隨時都可以,蔡府還給她準備嫁妝,她沒理由不要嫁妝和人私奔呀。

    老管家蔡章跟我高祖父講到這兒的時候,我高祖父插了一句,說這個小蘭可能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已經死了,死前可能心願未了。小蘭給我高祖母託夢道別,第二天小廚子跟著失蹤,不是巧合,小廚子很可能是給小蘭鬼魂害死的,小蘭生前可能對這小廚子有感覺,死後想在陰間和小廚子做一對鬼夫妻,她給我高祖母託夢的時候,小廚子可能已經死過了,小蘭心願已了,這才託夢跟我高祖母道別。

    我高祖父說上面這些話的時候,是從他自己的職業角度去剖析的,要是讓衙門那些官差來分析,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們一般不會把神鬼扯進失蹤案件裡。我高祖父說的這些,要是讓衙門那些人聽到,指定不會相信,搞不好還會說我高祖父是在妖言惑眾、危言聳聽。當然了,延津縣縣衙那些捕快衙役們除外。

    我高祖父說完以後,我高祖母和老管家蔡章一起點了點頭。老管家蔡章喝了口茶,繼續說:“姑爺,你說小蘭害死張江,俺信,不過,更怪的事還在後頭哩,你聽俺給你慢慢說……”

    小廚子,也就是管家蔡章所說的張江,失蹤以後,蔡府上下再次大動干戈。這次連縣太爺都坐不住了,因為調查小蘭失蹤案的捕快每天在蔡府進進出出,可以說這時候的蔡府戒備森嚴,就在這麼個情況下,就在查案捕快們的眼皮子低下,蔡府還有人口失蹤,這恐怕已經不只是在給蔡府添堵了,這是故意在跟官府挑釁呀。

    當時那個年月兒,已經有綁肉票兒、勒索錢財的土匪出現,不過開封這一帶相對太平,還沒聽說哪裡鬧土匪響馬的。

    這個時候,根據我的推測,同治皇帝的密詔可能已經來到開封府了,府衙又第一時間通知了自己所管轄的各個縣衙。

    這個時候縣衙裡的人已經不再把小蘭失蹤案和兒童失蹤看成一碼事兒了,他們認為小蘭和張江的失蹤,很有可能是綁肉票兒的土匪所為。不過,要說綁肉票兒哪有綁架丫鬟廚子的。對於縣衙來說,這算是案件的最大疑點了。

    縣衙把小蘭失蹤案和張江失蹤案,用現在的話說,做了併案偵查,也就是說,兩起案件當成一回事兒,一起調查。

    不過,縣衙那幾個捕快查來查去,毫無頭緒,要說是土匪幫綁肉票兒吧,這麼幾天了,也應該有人給蔡府下單子。下單子,是綁肉票裡的黑話,也就是送信兒,大多數都是趁著夜裡從門縫塞進一張紙條,上面列著清單,要肉票兒家裡人準備多少多少錢、或者物品,買命贖人之類的,也有膽子大直接上門要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二十七章 藍白二凶

    話說回來,失蹤的兩個人怎麼也找不到,也沒有人給蔡府下單子,眼看這兩起案件就要成為無頭懸案了。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九月初,距離小蘭失蹤已經半個多月,距離張江失蹤也有七八天光景了。

    這天夜裡,剛剛打完三更,其中一隊護院家丁,從前院巡守回來,走到前院和後院之間的花園附近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在花園側面一堵牆上突然出現兩條人影,一藍一白,藍影在前,白影在後,速度很快,鬼魅似的,在牆面上閃了幾閃就不見了。

    幾個巡邏家丁全都看的真真兒的,一開始他們以為是飛賊,全都抄起手裡的傢伙衝了過去,等衝到了近前一看,哪兒有什麼人?

    那堵牆面包括附近,都是空空的,啥都沒有。不過,要看說是看花眼了吧,幾個人不可能全都看花眼,要說沒看花眼吧,人呢?兩個大活人就這麼閃了幾閃,不見了?幾個家丁面面相覷。

    這隊護院家丁的帶頭兒武師膽子比較正,他提著燈籠,仗著膽子,走到那堵牆面跟前,用燈籠在牆面上照了照。

    一照之下,不能說這名武師在牆面上啥都沒看見,他看見了,他看見牆面上有兩道一尺來寬的、橫穿牆面的水痕,就像水從牆面上橫著流過去似的,上面水漬還沒幹,濕濕的,燈籠一照,還反出魚鱗一樣的斑斑水光。

    第二天,武師把這情況跟蔡文燁和縣衙捕頭說了,等捕頭帶著人去看的時候,水漬早就干掉了,上面什麼都沒留下。這件事,讓縣衙捕頭和蔡文燁,很是困惑。

    老管家蔡章說到這兒的時候,我高祖父嘴角動了動,他好像想說什麼,但是看了我高祖母一眼以後,又把話嚥了回去。

    老管家繼續說著。這件事過去以後,沒幾天,大概也就隔了三四天的光景,怪事又來了,府上花園裡那些花草,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都枯死了,又過一天,魚池裡的魚,也全都翻了白肚兒。魚死後腹部朝上飄在水面,白白的,我們這裡管死魚叫“翻白肚兒”。

    隨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就更厲害了,特別是在夜裡,很多人都看到一條藍色人影在前面跑,一條白色人影在後面追,他們跑過的地方,就會留下水痕,而且有時候還能聽到花園附近,有女人淒厲的哭叫聲和男人惡狠狠的打罵聲,深更半夜的聽到這聲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當時有個家丁膽子很大,平常蔡府裡的人都管他叫傻大膽兒,他在一天夜裡順著聲音找了找,也不知道找到啥沒有,第二天蔡府裡的人發現他的時候,他躺在花園那口水井邊暈死了過去,嘴邊有一層白白的干痂,好像之前吐過白沫兒。等把他救醒以後,人真的傻了,除了會嘿嘿傻笑以外,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

    一時間,蔡府上下開始人心惶惶,傳言更是沸沸揚揚,四面傳開,瀰散在整座縣城的街頭巷尾。老百姓們都說蔡府裡鬧凶,藍白二凶。鬧凶,也就是鬧鬼,鬧不乾淨的東西。

    這個時候的蔡府,別說府裡那些丫鬟婆子,就連那幾個護院武師都害了怕,紛紛跟蔡文燁提出離開蔡府,哪怕工錢一分不要呢。武師和那些花錢買來的丫鬟僕人不一樣,他們都花錢雇來的,有人身自由。

    蔡文燁沒辦法,為了留住幾個武師,只好讓二兒子在縣衙抽調了幾名得力捕快,配合家丁在夜裡一起護院巡邏。當然了,那些捕快也不是白來的,蔡府每人都給了他們不少好處。

    可是,捕快也是人,嚴格說來,論能力、論膽色,他們甚至還不如蔡府那幾個武師呢。縣衙過來的這幾個捕快,沒能在蔡府呆上三天,個個嚇得臉色慘白,給錢也不要了,屁滾尿流的逃回了縣衙。

    蔡文燁頓時一籌莫展,就在這個時候,怪事又來了!

    蔡文燁在一天夜裡,剛剛睡著,就覺得有人推他,推了幾下,蔡文燁醒了,等他睜開眼睛一看,丫鬟小蘭渾身血淋淋地站在床前,衣服、頭髮上,濕漉漉、血乎拉的,就像被人痛打以後,又摁進了水裡泡了一陣似的。

    蔡文燁嚇的差點沒暈過,想要開口呼救,卻發現喉嚨裡喊不出聲兒了,跟著,發現連身體都不能動了,只能一臉驚悚地、瞪著眼睛看著床前血淋淋、濕漉漉的小蘭。

    這時候小蘭開口說話了,還帶著哭腔,她哭著對蔡文燁說:“老爺,老爺救命呀老爺……”小蘭就說了這麼一句,還沒等她說第二句,蔡文燁就聽見外屋傳來砸窗戶的聲音,砰砰作響,非常嚇人,跟打悶雷似的,不但把蔡文燁嚇得頭皮發炸,床邊的小蘭更是“啊”地一聲驚叫,倏地消失在了蔡文燁眼前。

    蔡文燁這時候“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床單被子全都濕透了,渾身冷汗淋漓,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剛才那些,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這麼一來,蔡文燁再沒心思睡覺了,抬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坐在床上心有餘悸地喘起了粗氣,這時候在他身旁的,我高祖母的母親李氏睡的正香,絲毫沒有察覺蔡文燁的異樣。

    隨後,蔡文燁把床頭的蠟燭點著了,他藉著燭光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以後,竟然下意識扭過頭朝夢裡小蘭站立過的地方瞅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眼看下去,渾身一顫,就見夢裡小蘭站立過的地方,有一小片水濕,這時一閃一閃的倒映著燭光。看到這一幕,蔡文燁抖著下巴,幾乎癱在了床上……

    第二天,蔡文燁趁著吃早飯的時候,心有餘悸地跟家裡人說了自己的這個夢。這時候的蔡府已經是愁雲慘霧,蔡文燁這個夢,和蔡府這些天來發生的怪事相比,已經算不上什麼離奇詭異了。

    我高祖母這時候就建議自己父親,讓我高祖父過來一趟,因為從府上近大半個月發生的怪事來看,確實是在鬧凶,只是我高祖母從沒聽我高祖父說過,家裡鬧凶能鬧這麼厲害的。

    我高祖母對我高祖父的手段還是很瞭解的,家裡如果不是鬧凶也就罷了,要是真的是在鬧凶,我高祖父一定有辦法把這些東西除掉。

    蔡文燁這時候呢,基本上已經黔驢技窮了,就像當年我高祖母嫁不出去時、著急發愁的心情差不多,那些什麼文縐縐的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那一套,他只能暫時一邊兒放放了。

    聽從了我高祖母的建議以後,蔡文燁原本打算只讓老管家蔡章一個人來請我高祖父,但是……可能因為我高祖母想我高祖父了吧,非要跟著來,蔡文燁只能點頭答應。就這麼的,我高祖母和蔡章,帶著兩名武師,兩個趕馬車的車伕,披星戴月、一路不歇的趕來了三王莊……

    聽老管家蔡章說完以上這些以後,我高祖父深深吸了口氣,他看了看我高祖母,又看了看蔡章,一句話都沒說。

    從蔡章的話裡我高祖父判斷,蔡府裡那些東西,鬧的確太凶了,比前些天那些童鬼可要厲害的多,可以說,蔡府現在的情況,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要是去的晚了,搞不好府裡還能鬧出人命,不說別人,我太爺還在蔡府呢,因為是急事兒,我高祖母這次回家並沒有帶著我太爺,母親李氏和丫鬟小香幫她領著呢。

    這個時候呢,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點兒,我高祖父也沒跟我高祖母和蔡章說吃飯的事兒,從椅子上起身,走進裡屋收拾了一些東西,然後把早上剛剛準備好的,走親戚的禮物,那黃河大鯉魚、土特產啥的帶上,套上從村裡借來的那輛馬車,催促著我高祖母和蔡章,當即趕往了開封蔡府。

    一路無話,經過兩天兩夜的馬不停蹄,幾個人終於趕到了蔡府。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蔡文燁夫婦見女兒女婿來到,連忙招呼下人端茶做飯。

    喝過茶吃過飯以後,已經快二更天了,我高祖母領著我太爺回香樓睡覺去了,這些天,我高祖母沒一天睡好過,再加上從開封到三王莊的來往奔波,已經身困體乏。不過,我高祖父的到來,我高祖母今夜注定能睡上一個踏實覺了。不光是我高祖母,蔡府上下也因為我高祖父的到來,每個人心裡也都輕鬆了不少。

    我高祖母帶著我太爺離開客廳回了香樓,蔡文燁夫婦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估計他們還想跟我高祖父說點啥。我高祖父這時候朝他們擺了擺手,沒讓他們說話,安慰了幾句,然後叮囑他們也回房放心睡覺,夜裡也不要再派人護院巡邏,今夜無論主人僕人一律回房睡覺,特別是在打過三更以後,任何人不准再走出房門半步。

    蔡文燁夫婦見我高祖父這麼說,也就沒再說什麼,連忙讓老管家蔡章吩咐下去,全府上下照我高祖父說的去做。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二十八章 花園鬼呼

    等眾人陸續散了以後,我高祖父找到蔡府打更人所住的小屋。

    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成過親以後,在蔡府住了幾個月,前面也說過,所以他對蔡府並不陌生。

    來到打更小屋以後,我高祖父跟打更人要了打更用的器具,梆子、燃香等等,讓打更人今晚也踏踏實實睡覺,自己代他打更。這打更人明顯是個新來的,我高祖父不認識,估計之前那個打更的早就給嚇跑了。

    打更人一聽我高祖父說自己是蔡府的姑爺,還要替他打更,受寵若驚,不過這打更人並不知道,蔡府這位姑爺,除了會點兒驅邪抓鬼的手藝以外,其實和他一樣,職業也是個打更人。

    跟打更人要了打更用具以後,我高祖父返回大廳,從大廳搬出一把椅子放到院兒裡,把打更用的器具放在椅子旁邊,他坐到椅子上,點上計時用的燃香,守起了時辰。

    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到了三更天。我高祖父從椅子上站起身,伸了個腰,活動了幾下,然後拿起梆子,提著燈籠,開始一邊打更吆喝,一邊繞著蔡府四下里轉悠起來。

    閒話少敘。在府裡轉完一圈兒以後,我高祖父停在了前院和後院之間的花園那裡,蔡府鬧凶鬧的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花園這一帶,我高祖父覺得花園這裡肯定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時候的花園靜悄悄的,花園裡那些花花草草,像老管家蔡章說的一樣,全都枯死了,殘枝敗葉,枝幹枯黃,整個花園看上去淒慘蕭條。

    我高祖父仔細檢查了一下那些花草以後,又來到了魚池邊兒,用燈籠朝魚池裡照了照。

    在我高祖父的記憶裡,魚池裡的水是非常清澈的,水不深,一眼就能看到底,水面上還漂著池蓮,小魚在蓮葉下歡快嬉戲,看著賞心悅目。可是,這時候的魚池裡,水呈青黑色,不但渾不見底,還隱隱發出一股子腐臭味兒,直嗆鼻孔,就像什麼東西爛在了水裡似的,水面上的池蓮也沒了,整個兒看上去就像個渾濁的臭水坑。在水面上我高祖父也沒看到翻白肚兒的死魚,可能已經給蔡府的下人撈出來扔掉了吧。

    這時蔡府花園裡的慘狀,和我高祖父記憶裡的花園相較,已經面目全非了,也可以說慘不忍睹,我高祖父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為之惋惜。

    就在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忽然覺得後背一涼,好像有股冷風從後面吹在了身上,他趕忙轉身,把燈籠舉過頭頂一照,身後空無一物,至少在燈籠所照範圍之內什麼都沒有,但是剛才那股冷風非常清晰真實。

    據我高祖父這時候判斷,剛才一定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從他身邊跑了過去,那股冷風就是那東西帶出來的陰氣。

    這種現象,可能很多人都遇到過,莫名其妙刮來一陣風,速度很快也很涼,而且來的快去的也快,忽一下來了,忽一下又走了。遇到這種情況,一般身體好的、陽氣重的人,不會覺得怎麼樣,要是趕上身體差的、陽氣弱的人,很可能會出現打噴嚏或者打冷戰的條件反射,只要你一打噴嚏、一打冷戰不要緊,就會著了那些東西的道兒。這種東西,其實也是欺軟怕硬,你一打冷戰,就好像在給它示弱,它見你好欺負,直接就找上你了,輕則發燒頭疼,久治不癒,重則直接給它上身,導致六親不認、胡言亂語。

    言歸正傳。這時候還好是我高祖父,陽氣重,身上還帶著闢邪的物件兒,要是換做旁人,恐怕就不只是感覺吹冷風那麼簡單了。

    我高祖父打著燈籠,試著朝冷風吹來的方向走了過去。這花園我高祖父剛和我高祖母成親的時候,沒少陪我高祖母來這裡賞花餵魚,對這裡的佈局不算陌生,他記得再往前走不遠就會出現一口水井。

    走了大概能有十幾步遠,果然出現了一口水井,水井上面沒有轆轤架,也沒有井繩、水桶之類的打水用具,就光禿禿的一口井。井口用碎石壘了一圈二尺來高的圍裙,算是一個簡易的防護措施吧。這口井裡的水不是用來飲用的,是讓蔡府花匠們澆花用的。

    眼看快到水井跟前的這個時候,迎面又吹來一股冷風,好像又有什麼東西從我高祖父身邊跑了過去。當然了,依然沒對我高祖父造成影響,不過也因為這樣,因為我高祖父身上陽氣重,加上身上帶著闢邪物件兒,導致他什麼都看不到,只是感覺風裡夾著一點兒涼氣兒。

    在我學藝有成以後,在我幫助過、接觸過的那些人裡,還真有人看到過這些不乾淨東西的,但是他們的說法不一,有的說是白影,像霧汽一樣,有的說是黑影,像人的影子一樣,還有的說,像是貓狗、狐狸一類的小動物,最後一種說法,那就是直接看到飄飄忽忽的人形。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種說法,到底這些髒東西具體什麼樣子,我們家祖傳幾代人,都沒真正看到過一眼,這可能和我們學的這些手藝有關係,也有可能和我們身上常年帶的一些闢邪物件兒有關係。至於我們身上帶著什麼闢邪物件兒,我想很多朋友都很好奇,很想瞭解一下。這個呢,現在還是不說了,以後會提到的,不過,我不確定這些物件兒帶在其他人身上能有效果。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這時候發現,這兩股冷風可能都是從那口水井裡吹出來的,就想走到跟前看個明白,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串哭聲,女人的哭聲,哭聲裡還夾著含糊不清的話,大半夜的冷不丁聽到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我高祖父心裡頓時一緊,因為他分明聽到那些含糊不清的話裡喊著,“姑爺,我是小蘭,救救我呀……”

    聽到這聲音,我高祖父心裡也有點兒毛毛的,這是他幫人驅鬼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聽到“鬼”的聲音,趕忙舉起燈籠朝四下照了照,很可惜,四下里,他啥也沒看到。

    其實人要是長期居住在一個鬧凶的地方,即便陽氣再重的人,時間一長,也要受到影響。就像蔡府那幾個武師,武師身上的陽氣一般比普通人要重一些,但是這也架不住陰氣的長期干擾,久而久之就會受到影響。

    我高祖父這時候能夠聽到小蘭的喊聲,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陰氣干擾到了,而且在花園這裡,不止是小蘭一個,還有一個更厲害的,這個在後面會提到的。

    這就導致我高祖父這時候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響,即便我高祖父身上帶著闢邪的物件,呆的時間久了,他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寫到這兒,我想到一種可能,這或許也正是我們家祖孫幾代人看不到鬼魂的另一個原因,因為我們一般在那些鬧凶的地方呆的時間比較短,還沒等到受其影響,我們就已經把它們送走了,要是呆的時間一長,或者那東西陰氣特別重,估計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大麻煩。

    嗯,這種可能是成立的,我剛剛才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再出去幫人的時候,我會注意的,就是不知道我現在想到這一點,這算不算溫故而知新呢。

    又說了幾句廢話,還是言歸正題吧。這時候聽到小蘭的哭喊和呼救聲,我高祖父心裡也是毛毛的。之前聽老管家蔡章的敘述,我高祖父確定小蘭現在已經死了,不過讓我高祖父很接受的是,他現在竟然能夠聽到小蘭鬼魂的哭喊和呼救聲,可以說這是“鬼”的聲音,這是他幫人驅邪抓鬼以來頭一次聽到聲音,就連他師傅王守道過去也沒跟他說過能聽到鬼聲之類的話。

    我高祖父原本想走到水井那裡看看的,這時候聽到小蘭的聲音,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仔細聽了起來,他想找出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聽了一會以後,很可惜,他發現小蘭的聲音飄乎乎的,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好像花園四下里都是她的聲音,也好像小蘭一直在圍著我高祖父身邊附近打轉轉,根本確定不了她的具體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小蘭的哭喊聲裡多出了一個聲音,一個男人的怒斥聲。

    男人的聲音也不算清晰,跟小蘭聲音一樣,忽遠忽近的。我高祖父勉強能夠聽清楚,那男人好像在罵小蘭“賤人”,還有一些要小蘭償命之類的話。隨後小蘭不再呼救,除了哭就是慘叫,叫的聲音非常淒慘,好像她正被男人揪著頭髮,慘絕人寰的暴打。

    這時候,我高祖父已經完全可以斷定了,這個暴打小蘭的男人也是個鬼魂,也就是蔡府裡的人看到的、追在藍影后面的那個白影,藍影是小蘭,白影一定是這個男的,而且我高祖父這時候判斷,這條暴打小蘭的白影,很可能就是蔡府老廚子的徒弟張江。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二十九章 一聲震懾

    我高祖父先前說過,小蘭生前可能對這小廚子張江有感情,死後把張江也拉上了,想和他在陰間做一對鬼夫妻,但是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個張江很可能死的有點不甘心,死後不但沒能和小蘭終成眷屬,還化作厲鬼對小蘭的鬼魂展開了打擊報復。他們兩個估計在生前就已經有點什麼,要不然小蘭不會平白無故拉上張江做鬼夫妻。

    至於小蘭和張江生前是怎麼樣一個感情糾葛,我高祖父這時候還不敢妄下定論。

    我高祖母身邊這兩個丫鬟,小蘭和小香,特別是小蘭,我高祖父對她印象很不錯,這小丫頭不但人長的漂亮,聰明機靈、善解人意,和高祖母情同姐妹,也很會哄我高祖母開心,和我高祖父處的關係也不錯。原本,蔡文燁是想把小蘭隨我高祖母一起陪嫁到三王莊的,但是我高祖父沒讓,感覺人家丫鬟也是人,不能當個物件兒陪嫁來陪嫁去的。

    小蘭比我高祖母小三歲,我高祖父和高祖母成親那年,小蘭十七歲,這年二十二歲。在古時候,二十二歲的女孩兒,已經算是一個老的不能在老的老姑娘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聽到小蘭的鬼魂可能被小廚子張江的鬼魂暴打,心情可想而知,說句不好聽的話,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更何況是和我高祖母情同姐妹的丫鬟呢,無論她現在是人是鬼,我高祖父都不能容忍她被人這麼毆打。

    我高祖父朝四下看了看,滿滿吸了一口氣,“張江,有話好好說,打人算啥本事!”

    前面說過,我高祖父嗓門大底氣足,這一嗓子喊下去,就像憑空劈出一道炸雷。

    據我估計,他這一嗓子肯定能吵醒蔡府裡一半兒的人,當然了,至於今夜蔡府裡的人是不是真的能睡得著,我就不知道了。

    言歸正傳。沒等我高祖父的吼聲落盡,院子裡那些吵吵鬧鬧的哭喊聲、打罵聲,曳然而止,就像給人按下了停止按鈕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著,從高祖父身旁不遠處那口水井裡,“噗通噗通”傳來兩聲落水聲,然後整個花園這一帶,徹底沉寂了下來,靜的,只能聽到我高祖父略帶氣憤的呼吸聲。

    其實按道理來說,如果真的是小蘭害死了張江,張江這時候找她報仇也不為過,誰讓小蘭好好的把人家害死了呢。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特別面對弱勢一方與強勢一方時,人們一般都會傾向於弱者一方,特別像我高祖父這種誠懇寬厚、重感情的人,這時候更不列外了。

    同情弱者是咱們人類的天性,無論弱者之前是對是錯,眼前誰是弱者,誰就能得到人們的廣泛同情與憐憫。

    聽到落水聲以後,我高祖父扭頭朝水井方向看了看,打更的梆子塞進腰裡,提著燈籠小心翼翼走到了水井跟前。

    就在我高祖父把燈籠放到水井口兒,準備探頭朝井裡看一眼的時候,突然想了老管家蔡章之前說過的那個“傻大膽兒”,他連忙把燈籠撤回,打消了朝井裡查看的念頭。

    這時候據我高祖父推測,蔡府這個傻大膽當時很可能和他自己現在情況一樣,肯定也是聽到了落水聲,然後走到水井跟前朝裡面看了一眼,那傻大膽兒一眼下去不要緊,或者被陰氣沖了身,也或者井裡真有什麼讓人沒辦法接受的恐怖玩意兒,一下子給嚇的口吐白沫當場暈厥了。直到現在,那傻大膽兒還是只是會嘿嘿傻笑、胡言亂語,我高祖父還尋思著等蔡府鬧凶的事過去以後,給他看看呢。

    要論膽色和閱歷,我高祖父比那個傻大膽兒強的多,但是膽子大並不代表你就能沒頭沒腦、沒敬畏之心的到處蠻幹。我高祖父可不希望傻大膽兒那種情況出現在自己身上,雖然他是個抓鬼人,雖然他身上帶著闢邪的物件兒,但是這種陰煞氣極重的地方,等它達到某種程度的時候,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身上帶著什麼闢邪物件兒,那都有個“度”,過了這“度”,啥都不好使了。像這種情況,最好是在晴天白日、陽氣充足的時候再來。

    在這裡再次重申一次,我們捉鬼人也是人,常在河邊兒走,要是不小心,也有濕鞋的那一天。其實,“敬鬼神而遠之”這句話說的很在理,要不是那些惹上髒東西的人有求於我們,我們又不忍心看著他們受苦遭罪,鬼才願意隻身犯險,鬼才願意整天和這些玩意兒打交道呢。

    可以說,現在我遇上那些感覺不對勁兒的地方,一般都是繞道兒走的,沒事兒誰願意招惹這東西。在這裡呢,奉勸那些整天沒事想找點事兒干的,想看看這些東西到底長啥樣兒的朋友們一句,離這東西遠點兒,要是真給你碰上一回,或者看到一回,到時候,你想哭都晚了。

    我高祖父提著燈籠又回到了大廳外面的椅子那裡,這時候計時用的燃香已經燒了一半兒,也就是三更半天了,再有半個時辰,也就是再有一個小時,就該打四更了。

    這時候,整個兒蔡府徹底消停下來,啥聲音都沒了,靜的針落可聞。我高祖父把燈籠和梆子放在椅子旁邊兒,坐回椅子上守起了燃香。

    一直挨到天亮,蔡府上下再沒哭喊、打罵聲之類的聲音或者怪事傳來。據我估計,我高祖父那一嗓子把張江那貨的鬼魂嚇得不輕。其實,這些東西有的膽子比人還小,有時候遇上了,你吼兩聲或者罵幾句,就能把它們嚇跑,至少短時間之內它們不敢再回來胡鬧。不過還是那句話,能不招惹這些東西,咱最好別去招惹它們,別沒事給自己找事兒。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我高祖父實在困的受不住了。在從三王莊趕來開封的這一路上,幾乎馬不停蹄、舟車勞頓,也沒來得及休息,現在又硬撐著眼皮守了一夜,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了。

    早飯挺豐盛的,不過我高祖父沒吃幾口,話也沒多說幾句,就跟自己的老丈人丈母娘問了聲好,就跟請安差不多,又跟我高祖母說了聲,摸了摸我太爺的小臉蛋兒,然後心事重重,返回香樓睡覺去了。

    蔡府這時候又開始了新的一天,很多人趁著空閒交頭接耳,悄悄議論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後來我高祖父才知道,幾乎蔡府三分之二的人都聽到了他夜裡的那一嗓子。不過這也不足為怪,試想,在這麼個環境之下,能踏踏實實睡著的人,確實不多。

    我高祖父這一覺一直睡到中午。開飯的時候,我高祖母過來把他叫醒了,我高祖母說,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少喝點兒,吃過飯有事跟他說。

    中午的飯菜也挺豐盛的,幾大桌子。蔡府雖然這時候算是非常時期,但是招待女婿的禮數一點也不見少。中午這頓飯,算是給我高祖父接風洗塵了,而且蔡家的人來的還挺齊全,蔡文燁的兩個兒子,也就是我高祖母的兩個哥哥,還有我高祖母的嫂子、叔叔嬸嬸、侄兒侄女等等等等,全家老幼幾十口人,全部到場。除了蔡家這些親眷以外,衙門裡還來了一桌。

    這人一多,跟我高祖父碰杯敬酒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一頓飯下來,我高祖父心裡雖然想著我高祖母交代的話,少喝點兒少喝點兒,結果還是喝多了,足足喝了兩罈子老酒。當然了,眾所周知的,過去那酒的度數低,喝兩罈子老酒,基本上等於現在喝了兩捆啤酒,但是這也不算少了,就算我高祖父酒量不淺,也喝得頭暈眼花。

    等酒席散了,我高祖父把想辦的正事也給忘了,晃晃悠悠又回香樓睡覺去了。我高祖母這時候把我太爺交給小香帶著,她自己跟著我高祖父來到了香樓。我高祖父躺在床上,她坐在床邊,跟我高祖父說了一件關於丫鬟小蘭的事。

    都說喝酒誤事,這話一點都不假,我高祖父原本是打算吃過午飯以後,到花園水井那裡看看的,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喝酒耽誤事,就是再偉大的聖人喝多了,也是傻子一個,我高祖父喝多了還知道回房睡覺,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這時候,我高祖父醉著雙眼半躺半坐在床上,我高祖母搬了條圓凳坐在床邊,丫鬟端來一碗醒酒湯,我高祖母用勺子一口口喂著我高祖父。

    這醒酒湯也不知道用啥草藥熬製的,我高祖父喝完以後果然酒醒了不少,然後一臉慚愧的給我高祖母道歉,說他自己沒能聽我高祖母的話,吃飯的時候不該喝那麼多酒。

    我高祖母也挺善解人意的,再說古時候的女子都講究個三從四德,像我高祖父這樣,喝多了給老婆道歉的男人,在那時候是很少見的。

    我高祖母笑著跟我高祖父說,沒事的,以後少喝點就是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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