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20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章 祥雲東南

    一聽中年人說村裡這些事兒都是女屍鬧的,村長王老大就問中年人,“那該咋辦咧。”

    中年人說:“把女屍挖出來燒掉就沒事了。”

    王老大趕忙招呼村民,回家拿刨坑的傢伙什兒。隨後,一群人簇擁著中年人,來到荒坡地埋女屍的地方,眾人一起動手,三下五除二,把女屍刨了出來。

    女屍這時候埋進土裡已經十多天了,挖出來以後讓這些村民吃了一驚,屍體居然一點兒都沒腐爛,跟剛從河裡撈出來時沒啥兩樣兒,只是女屍那大肚子塌了下去。

    中年人圍著女屍轉了幾圈,又把女屍仔細看了看以後,困惑地小聲兒說了一句,“這女屍好像不是那作祟的邪物兒,難道說,我問錯了……”

    王大河的兒子王草魚耳朵尖,在一旁聽見中年人這句話了。王草魚毛愣愣問中年人,“先生,你啥問錯咧?”

    中年人看了王草魚一眼說:“你們這裡的土地爺說,你們村裡鬧凶,是這具女屍引起的,此刻在我看來,女屍魂魄已失,肉體雖說不腐,卻僅剩一具空皮囊,你們村裡這些事兒,不是女屍所為,應該另有它物。”

    “啥物兒?啥意思?”王草魚沒怎麼聽懂中年人的話,其他村民也是一臉茫然。

    中年人解釋說:“作祟的不是這具屍體,不過,女子的魂魄離體以後,卻附在了其他物體之上,你們村裡鬧凶因這女屍而起,卻不是女屍所為。”

    中年人說著,像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連忙問王草魚,“這女屍和你們剛從水裡撈出來時,有沒有不同之處?”

    當時王草魚也參加了撈屍,王草魚想都沒想,直接回答說:“有啊,肚子小咧,從水裡撈出來的時候,肚子可大咧。”

    中年人聽王草魚這麼說,似乎恍然大悟,趕忙把手伸到女屍衣服下面摸了摸,或許是在女屍小肚子那裡摸到了啥,臉色旋即變得很難看。

    把手從女屍衣服下面抽出來以後,中年人站在那裡掐起了手指,嘴唇還不停噏動著,像是在叨唸著啥,也像是計算著啥。

    據我估計,中年人這時候用的應該就是掐指算。這掐指算也是一門學問,很玄妙,不過我對這個不太瞭解,在這裡也就不多說啥了。

    中年人掐了好一會兒,最後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他對王老大說:“你們村子裡這邪物不一般,非人非鬼非妖非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錯就錯在你們不該把女屍從水裡撈出來。”

    王老大聽這中年人說的挺玄乎,趕忙問他:“先生,那你有啥辦法麼有?”

    中年人尷尬地搖了搖頭:“沒什麼辦法,這邪物我從來沒見過,看似五行屬水,卻又在土裡出生,火不能燒,金不能斬,我乃火命,恐怕克不住它。”中年人說著,回頭朝村子方向看了一眼,“你們村子裡有祥雲破煞,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幾天後便會有人趕來幫你們,我在這裡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這就告辭了……”中年人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王大河聽了,趕忙上前一步扯住了中年人,“先生,你說的那個幫俺們村的人,是不是俺宣義叔?”

    中年人又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祥雲現居東南方,不日便可到達。”

    王大河一笑說:“那就麼錯咧,俺宣義叔就在東南尉氏縣……”

    之後,村裡人找來柴禾把女屍給燒成一團黑炭,又另找個地方把那些殘留物給埋掉了。

    中年人臨走時還說,那邪物白天躲在河裡,晚上才出來作祟,晚上最好不要到河邊兒去,更不能撐船下河,這東西算是一個土裡出生的河怪,在水裡本事大,一旦上了岸,就沒啥本事了,人只要在岸上就不用怕它,要是有可能的話,最好在岸上把它除掉。

    中年人這麼一說,三王莊所有村民都不怎麼害怕了,也都上了心,在河裡撐船的人,一到下午後半晌就收工,哪怕還有生意也不做了。

    村長王老大呢,刻意安排了七八個膽子大的村民,在村子外面徹夜巡邏,一見有啥風吹草動,立刻敲鑼打鼓通知村裡人。

    中年人走後當天晚上,又有牲口給掏了肚皮,第二天,又給掏了兩頭,也不知道這玩意為啥只掏牲口肚皮。

    到了第三天頭兒上,王老大有點兒沉不住氣了,中年人說幾天後就會有人趕來村子幫忙,這都三天了,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要是再晚來幾天,村裡牲口就給那東西掏完了,再說了,中年人這話到底准不准、可信不可信呢?

    王老大就尋思著,再等最後一天,要是還沒人過來,趕明兒就到尉氏縣找我高祖父。

    就在當天傍晚,天剛一擦黑兒,那幾個負責在村子外面巡邏的村民,看見從河岸邊兒爬過來一個白乎乎的東西,速度很快,趁著暮色鑽進了村子裡。

    幾個人趕緊把手裡的鑼鼓敲了起來,村子裡的人聽到以後,提燈籠的提燈籠,舉火把的舉火把,拿傢伙的拿傢伙,在王大河的帶領下,滿村子搜索起來。

    因為中年人說過,這東西屬於土裡生出的“河怪”,在水裡本事大,一旦上了岸就沒啥本事了,所以這些村民也不怎麼害怕,相反的,都快很透這“河怪”了。

    各位讀者朋友注意,再往下這些內容,不再是王老大講給我太爺的,是我題外做的補充:

    就在村裡人滿村子搜索的時候,我太爺騎著馬進了自家的老宅,可能因為這老宅子在村子的偏僻角落,加上村裡人也都知道,我高祖父家裡沒人,更沒牲口,河怪指定不會往我高祖父這裡來,所以這裡成了搜索的一個死角,偏偏這個死角呢,被河怪鑽了空子。

    在搜索的時候,王大河的兒子王草魚,冷不丁瞥見一個人影,離他也就二十幾步遠,背對著他,那人個頭兒不大,瘦小枯幹,走起路來飄飄忽忽的,王草魚感覺好像不是他們村子裡的人,而且那人看起來行為詭異。

    因為王草魚不知道“河怪”長啥樣兒,咋呼著讓村民跟他一起追,追來追去,那人影飄進了我高祖父院子裡,這些人也都跟著湧進了院子裡。之後,就發生了王草魚說院子裡有匹馬,王大河就叫村民把馬打死等等等等。

    到底那個飄進我高祖父家裡的人影是誰,據我猜測,可能就是給我太爺託夢的那個老頭兒,那老頭兒又是誰,這個就不好說了,後來我太爺跟我高祖父說了這件事,我高祖父懷疑那老頭是他師傅王守道,不過,這個實在是沒辦法考證了。有些民間異人能把鬼魂招上來,有的還能讓鬼魂附身和家裡人說話啥的,在我們祖傳的手藝裡沒有這些,我高祖父也不可能把王守道的鬼魂招上來問問。

    言歸正傳。一邊喝著酒,村長王老大一邊跟我太爺說著關於“河怪”的事兒,等他說完的時候,已經將近三更天了。

    王老大就問我太爺,“大侄兒呀,你知道這到底是個啥東西不知道,有麼有聽你爹說過?”

    我太爺這時候喝的有點兒多了,一個人喝了三罈子老酒,沖王老大擺了擺手,硬著舌頭說:“不……不知道,從……從沒聽俺爹說過。”

    “那……那你有辦法抓住它沒有?”王老大又問。

    我太爺眨了眨快要睜不開的眼睛說:“你……你們這麼多人,都……都抓不住它,我、我能有啥辦法……”說著,我太爺從椅子上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這天兒,不早了,我也喝飽了,我回去睡覺了……”

    我太爺這話,讓王老大哭笑不得,中年人說來幫他們的人,不可能是我太爺吧?

    沒辦法,見我太爺真的喝醉了,王老大隻好讓我太爺離開。

    這時候,村裡的吵鬧聲小了很多,估計那些婦女和上點兒年紀的人都回去睡覺了,就剩下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還在折騰,也不知道他們抓住“河怪”沒有。

    回到家裡,我太爺醉醺醺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次,之前夢裡那老頭兒沒再出現,我太爺一口氣睡到天亮。

    等我太爺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外面房門被人敲響了,打開門一看,是昨天那個打了他兩拳,叫“草魚”的傢伙。

    草魚這時候滿臉帶笑,“秉守叔,俺爹叫俺來喊你去俺家吃飯哩,走吧,飯都給你盛好咧。”

    我太爺愣了一下,不過他這時候肚子裡正空著呢,再說家裡只有廚具沒有米面,要是草魚不來喊他吃飯,他這頓早飯還真成問題了。

    出了屋,來到院子裡,我太爺朝院子裡那匹馬看了一眼,這時候馬早就死透了,馬肚子上不少綠頭蒼蠅嗡嗡亂飛,加上滿地內臟血污,看著挺膈應。我太爺覺得不能把馬的屍體一直留在院子裡,就問草魚,“吃過馬肉沒有?”

    草魚搖了搖頭。

    “那就找人把這匹馬收拾收拾,煮鍋馬肉給鄉親們吃吧。”

    草魚聽我太爺這麼說,裂開嘴笑了起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一章 毛驢陷阱

    出了院門,跟著草魚朝王大河家走去,草魚還挺能說,一路上眉飛色舞、侃侃而談。

    我太爺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發現,這孩子有點毛楞,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點二百五。

    來到王大河家,還真把我太爺的飯已經盛好了。王大河家裡規矩還挺多,家裡一旦有客人,女人和孩子就不能上飯桌,王大河的老婆和王草魚的幾個弟弟妹妹全端上飯碗,跑到院子裡吃去了,弄的我太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吃著飯,我太爺問王大河昨天抓河怪的事最後咋樣兒了,王大河說,河怪從院子裡跳出去以後就不見了,一群人找了大半夜也沒找到,估計又跑回河裡了。

    王大河說完,問我太爺,有沒有啥辦法抓住那河怪。我太爺一聽,咋跟他爹王老大昨天問的一樣呢,你問我,我問誰去,就想把昨天搪塞王老大的那些話再說一遍,不過,這時候見王大河一臉信任地看著他,眼神裡還充滿了期待,不好意思再傷害王大河的感情了。

    我太爺想了想說:“我看那玩意兒呀,沒啥大本事,就是速度快,不好抓。”

    “跑的是太快咧,那咋辦咧?”王草魚在一旁問。

    “咋辦呀……”我太爺呲了呲牙,又看了看王大河父子,“要不……咱下給它下個套兒?把那玩意兒引進陷阱裡再抓?你們看,咱能不能這麼辦……”

    我太爺說了一個辦法,王大河父子聽完,無語地對視了一眼,這是抓河怪,你當是抓鳥兒呀……

    吃過早飯,王大河找到王老大把我太爺的辦法說了,王老大聽了直搖頭,說,秉守這孩兒呀,太年輕咧,抓河怪這麼大的事兒,咋跟小孩兒鬧著玩似的。

    不過,這時候他們也沒啥好辦法了,三王莊這些人可以說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後王老大一拍大腿,也只能由著我太爺胡鬧一回了。

    徵得父親王老大同意以後,王大河依著我太爺說的方法準備去了,雖然感覺上有點兒荒唐。

    這時候我太爺呢,帶著王草魚回了老宅子。在王草魚身邊,還跟著一個三十歲出頭黑胖男人,男人腰裡別著把厚背兒尖刀。這黑胖男人是三王莊村裡的屠夫,殺豬宰羊、以賣肉為生,王草魚專門把他叫過來收拾我太爺那匹死馬的。

    書說簡短。到了晚上,王大河依著我太爺的吩咐,把一切準備停當。

    這時候,我太爺、王草魚、以及村裡十幾個壯小夥兒,每個人拿著一支大海碗一雙筷子,圍在村中央一口大鍋跟前,狼吞虎嚥,飽飽地吃了頓馬肉。

    隨後,撂下碗筷,我太爺牽著一頭王大河給他們準備好的毛驢,那十幾個小夥子包括王草魚在內,每人拉著一輛裝滿稻稈兒麥秸的板兒車,還有很多看熱鬧的村民,前擁後簇,烏烏泱泱幾十號人,跟著我太爺來到了河岸邊。

    在距離河岸邊不遠處,我太爺找了個寬敞平坦的地方,在地上釘個木楔子,把毛驢拴在了木楔子上,又讓那十幾個小夥子把板車上的稻稈兒麥秸圍著毛驢像垛牆似的垛一圈兒,距離毛驢大概不到兩丈,直徑也就是十米左右,把毛驢圍在中間。

    十幾個小夥子包括那些村民,幾十號人齊動手,半個時辰的光景,在毛驢四周垛了一圈兒能有一人多高的秸稈圍牆。

    當然了,這座秸稈圍牆並沒有堵死,還留著一個兩尺來寬的口子。

    做好這些以後,一更天已經過去了一半兒,現在時間也就是在晚上八點鐘左右。

    這時候,那幾十號人包括我太爺在內,全部躲進了距離圍牆不遠處的一片葦子蕩裡,幾十雙眼睛不錯神兒盯著秸稈圍牆的口子,大氣兒都沒人不敢喘。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眾人貓在葦子蕩裡等了許久,但是河上一直死寂沉沉,絲毫不見一點兒動靜兒。

    我太爺這時候就有點兒沉不住氣了,小聲兒問身邊的草魚,“那河怪沒進村子吧?要是給它提前進了村子,咱在這裡就白等了。”

    王草魚一臉篤定說:“麼進麼進,今兒個巡河那幾個人都說咧,還麼見著河怪,河怪肯定還在水裡咧。”草魚說完,問我太爺,“秉守叔,你說今兒個黑兒河怪會不會來咧?”

    “不知道。”我太爺搖了搖頭,在他搖頭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反問草魚,“草魚,你爹給咱牽的這頭驢,是頭‘叫驢’還是頭‘草驢’?”叫驢,也就是公驢,草驢就是母驢,這是我們這裡當地的一種叫法兒。

    草魚想都沒想,直接回答說,“當然是頭‘叫驢’咧,‘草驢’還留著下崽捏,這頭驢是咱們村最能叫的,大半夜麼事還‘嘔啊嘔啊’瞎叫喚,全村人都煩死它咧。”

    我太爺點了點頭,對草魚說:“要不這樣兒吧,你想辦法讓這驢子叫兩聲兒,說不定河怪聽見驢叫,一會兒就過來了。”

    “中!”

    王草魚一聽,立馬答應,幾步跑出葦子蕩,鑽進了秸稈圍牆裡。

    王草魚剛一進去,圍牆裡立馬就傳來了驢叫聲。

    這時候,聽到我太爺跟草魚剛才那段對話的幾個年輕人嘿嘿笑了起來,笑得我太爺莫名其妙。還沒等我太爺問他們為什麼發笑,秸稈圍牆裡又傳來一頭驢叫。

    怎麼兩頭驢呢?我太爺立刻明白了,也跟著他們嘿嘿笑了起來。

    出生在農村的、七零後的朋友們,可能對驢子都不陌生。叫驢,也就是公驢,一般都帶著眼罩,眼罩能遮住它們兩側的視線,使它們只能朝正前方看,不能左顧右盼。

    騾子和馬有的也帶眼罩,目的是怕它們被身旁突如其來的事物驚著,縮小它們的視力範圍。也有一說,說這些牲口的眼角餘光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戴上眼罩以後,可以減少看到這些髒東西的幾率。

    不過,這些說道兒,對於驢子是無效的,給驢子帶眼罩,完全是為了防止它們胡鬧。公驢好鬥、亦衝動,遠遠看見同類就會嗷嗷叫,要是兩頭公驢遇上,就會狂叫著衝到一起,拚個高低上下。

    這些公驢,一旦聽見同類叫喚,也會在第一時間回應。

    王草魚在秸稈圍牆裡跟那頭叫驢一唱一和了一陣以後,跑回了葦子蕩,我太爺笑著誇他,干的不錯。

    圍牆裡那頭犟驢可能被王草魚鬥起了火兒,兀自沒完沒了地叫了起來,那刺耳的聲音都能傳出二里地去,聽著著實挺惱人。

    眾人在葦子蕩裡大概又等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從村子裡傳來打二更的聲音。

    “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燈睡覺。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燈睡覺……”

    就在打二更的聲音剛剛落去,河裡有了動靜兒,傳來一串“嘩啦嘩啦”的分水聲,由遠及近,就像有人趟著河水朝岸邊過來似的。

    因為稠密的葦子遮擋,眾人看不到身後河裡那玩意兒是個啥,不過從感覺上來說,應該就是那河怪,因為這時候不可能有人下河。

    不大會兒功夫,一道白光閃電一樣從河水裡掠了出來,“嗖”地打秸稈圍牆的預留口裡鑽了進去,那頭犟驢子折騰了許久才停止叫喚,這時候它或許看到那玩意兒了,又叫上了。

    我太爺見狀,趕忙吩咐其他人,待會兒用剩下的秸稈把圍牆口兒堵上,然後把秸稈全部點著,他自己呢,把帶來的“兩儀陰陽劍”抽出來,打群架似的,帶著那十幾個小夥子大呼小叫衝進了秸稈圍牆裡,那十幾個小夥子這時候人手一柄叉頭兒包鐵的木叉。

    等我太爺領著那十幾個小夥子衝進秸稈圍牆裡面以後,外面那些村民很快把秸稈圍牆的預留口堵上,用火把點著了。

    須庚間,整圈兒圍牆都燒了起來,河岸上火光衝天。

    秸稈圍牆裡面,那頭作為誘餌的倒霉驢子已經躺在地上,也不再叫喚,肚子上跟我太爺之前那匹馬一樣,有個海碗口兒大小的血窟窿,這時候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太爺知道那東西這時候在驢子肚子裡,他讓那十幾個小夥子把毛驢團團圍住,他自己一馬當先衝到驢子跟前,抄起手裡的兩儀陰陽劍,照定驢子肚皮上就戳。

    “噗噗噗”一口氣戳了十幾下,驢肚子裡“哇”地傳來一個孩子哭聲,緊接著,從血窟窿裡竄出個血呼啦的玩意兒,“倏”地擦著我太爺褲腿跑了過去。

    因為那玩意兒速度太快,即使距離這麼近,我太爺還是沒看清那到底是個啥。

    感覺上,這玩意兒就像個大壁虎,身體扁長,腦袋圓大,有四肢,但是四肢特別短小,不注意的話很難看到,最顯眼的,有一條蝌蚪似的大尾巴。

    我太爺不知道這是個啥玩意兒,從視覺上來說挺恐怖的。

    那玩意從驢肚裡出來以後就想逃,但是四周火光衝天,依著我太爺的說法兒,只要是水裡的東西,都怕火,加上這時候十幾個大小伙子咋咋呼呼拿著木叉一通亂戳,雖然沒戳中它,可能把它嚇著了,一擰身,就想返回頭再鑽進驢肚子裡。

    (這次說的話可能會很長,所以只能寫這裡了,首先謝謝各位朋友的支持,很感動,謝謝。其次呢,這本書的有聲小說樣帶,做出一小段兒,聽著很不錯,很有味道,我已經上傳到群文件裡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下載了聽聽.的朋友看到群裡的人,千萬別驚訝,別人都是書的收藏人數多,群裡人數少。我這個,群裡人多,收藏人數少,本末倒置了。其實,群裡那些朋友,衝著我這本書來的人很少,大多數是衝著我這個人來的,有很多人是為了和我交流,有些是為了詢問、或者求助,對我這本書興趣不大,能過來的,才是這本書的真正讀者,謝謝。)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二章 圍戰河怪

    這時候,這河怪的回路已經給我太爺堵住,想再鑽回去可不容易。我太爺見它轉身返回,揮起劍照定它腦袋上就砍。

    不過,這河怪十分靈活,速度也快,一繞身兒躲了過去,我太爺一劍落空,緊接著,又飛起一腳朝它尾巴根兒上踢去。

    這一腳,河怪沒躲,不但沒躲,竟然反客為主,掄起尾巴抽向我太爺腳踝。

    “啪”地一下,兩兩相撞。

    河怪顯然低估了我太爺的能耐,我太爺少林鐵腿練了四五年,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河怪這一尾巴抽過來,沒能把我太爺腳踝怎麼樣,卻被我太爺一腳踢了個仰面朝天,就跟河裡的魚翻白肚兒一樣,肚皮朝上,不過這傢伙的肚皮不是白的,紫黑色的,肚皮正中央還有一條小拇指粗細、貫穿首尾的紅線,凝血似的,鮮豔欲滴。

    那十幾個小夥子見“河怪”被我太爺一腳踢翻,底氣更足了,嗷嗷叫著衝上來,十幾個人你爭我搶擠成一圈兒,將河怪圍在當中,十幾桿木叉上下翻飛,朝河怪肚皮上玩兒了命的亂戳。

    這麼一來,場面立時混亂起來,只見熊熊火光之下,人影亂搖,沙塵飛揚。

    不得不說這些年輕人精力就是旺盛,我太爺因為兵器太短,搆不著河怪,被他們擠到了圈兒外,乾著急沒辦法。

    十幾個人沒頭沒腦亂戳一陣以後,就聽王草魚喘著粗氣喊了一嗓子,“別……別他娘扎咧,河怪沒咧!”

    他這一嗓子下去,十幾個人立刻消停下來,再看他們圈子中央,哪裡還有河怪的影子,倒是他們圈子裡這片沙地上,給他們戳的淨是沙眼兒,亂七八糟跟馬蜂窩似的。

    這些人扭頭一找,那玩意正圍著火牆團團轉圈兒,顯然對火有一定顧忌,看樣子想在火牆上找個出口兒逃出去,這時候我太爺呢,正提著劍追在它屁股後頭。

    十幾個小夥子見狀,又嗷嗷叫了起來,配合著我太爺在圈子裡對河怪展開了圍追堵截。期間,河怪被我太爺堵住又踢翻幾次,還險些被兩儀陰陽劍斬到尾巴。

    四周依舊火光衝天,河怪見沒了出路,又吃了我太爺幾次虧,有點惱羞成怒了,它的智商極高,意識到這群人裡面只有我太爺能對它造成威脅,甩開眾人圍堵,“哇”地一聲怪叫,張開大嘴露出兩排尖利牙齒,朝我太爺撲來。

    我太爺正愁追不上它,這時候它自己找來了,那感情好,迎上去揮手就是一劍。

    很可惜,我太爺這一劍又沒劈中,不但沒劈中,反而被河怪撞在胸口,胸腔骨差點沒給河怪撞斷,一人一河怪,“噗通”一聲,同時翻在了沙地上。

    我太爺顧不得胸口的疼痛,首先從地上一翻身兒坐起來,抬手摁住了河怪的大尾巴,胳膊上一叫勁兒,將河怪尾巴摁進了沙土裡,緊跟著,兩儀陰陽劍照定河怪身上沒頭沒腦猛戳起來。

    這把兩儀陰陽劍前面介紹過,樣式古樸,不知年代,雖不能削鐵如泥,但也是鋒芒利刃,不過,紮在這河怪身上就像砍在生鐵上一樣,鏗鏘作響,偶爾還能崩火星兒,居然不能傷到河怪分毫。

    河怪這時候猛烈地甩動起身體,估計兩儀陰陽劍不能對它造成傷害,但也能讓它吃疼,身下的沙子都給它刨開一大片,拚死掙扎。

    我太爺見狀心裡一沉,心說,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咋還刀槍不入呢。

    就在我太爺一愣神兒的功夫,河怪身體猛地向前一竄,尾巴裹著沙子從我太爺手底下抽了出來,不過,它再也不敢跟我太爺糾纏,“嗖”地一下竄到火牆跟前,哧溜溜首尾盤旋著原地轉起了圈兒,就像在給它自己助跑,看那架勢,想卯足勁兒從火牆上方躍過去,就跟之前咬死我太爺那匹馬之後翻越院牆時如出一轍。

    就在河怪蓄勢轉圈兒的時候,那十幾個小夥子抄著木叉趕了上來,對著河怪又是一通亂戳。

    火牆圈子裡頓時又亂成了一團,那河怪被十幾號人大呼小叫攆的團團轉。

    生活在農村的朋友可能都清楚,稻稈兒、麥秸屬於草質莖植物,易燃,卻不持久,燃燒速度快,點著以後很快就會燒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圈兒秸稈燃燒告罄,火牆的火勢漸漸變弱了下來,彷彿強弩之末,不大會兒功夫,只剩一圈兒黑乎乎的殘灰和一些零星火苗兒,被河風一吹,殘灰夾著火星子飄的哪兒都是。

    河怪這時候從人群裡鑽了出來,一聲怪叫,縱身越向火牆,與此同時,有人大叫一聲,比河怪提前一步躍起,凌空截球似的,在火牆正上方的空中一把抱住了河怪,緊接著,一人一河怪同時跌進灰燼裡,撲哧一下殘塵四起,不少火星子也被他們砸的從灰燼裡漾了起來。

    凌空抱住河怪的當然不是別人,正是我太爺,在那些小夥子們亂戳河怪的時候,我太爺就已經吃準了那玩意兒,知道它想從火牆上躍過去,提前做好了攔截準備。

    這時候,我太爺跟河怪一起又從灰燼裡滾了出來,因為灰燼裡面還有不少殘火,我太爺的衣服給火星子沾上引著了,我太爺不得已抱著河怪在沙地裡翻滾起來。

    這時候,圈兒裡圈兒外這些人才鬧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就見我太爺這時候灰頭土臉,十分狼狽,抱著河怪,一邊翻滾,一邊用劍朝河怪身上猛戳,在他們身下沙地上,也不知道是血還是別的什麼液體,滴滴答答淌了一大溜,有紅的也有黑的。

    突然間,我太爺“啊”地大叫一聲,好像給河怪咬了一下,與此同時,河怪騰一下從我太爺懷裡竄了出去,直挺挺朝河邊跑去。我太爺嘴裡罵了一句,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就追。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等我太爺追出去十幾步,這些人才反應過來,圍牆外面的和裡面的,加起來幾十號人,有的舉火把,有的舉木叉,一窩蜂朝河怪追了過去。

    這時候的河怪似乎受了傷,一邊跑,身下一邊淌黑水,在沙地上留下醒目的一串黑汁,這說明這玩意也不是無懈可擊、刀槍不入,估計是被我太爺在混亂中刺傷了某個部位,速度也明顯慢了不少。

    跟河怪相比,我太爺這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胳膊腿上都有血,估計是被河怪咬傷的,跑起來一步一個血腳印,看著挺嚇人。

    就在河怪跑到河沿兒,還沒等它往河裡跳,被我太爺從後面趕了上來。

    我太爺這時候已經暴怒,殺紅眼了,一個虎躍撲在河怪背上,把河怪壓在了身下,河怪“呱”地怪叫一聲,四條小短腿玩兒命刨地,拖著我太爺的身體往水裡拖,那河水距離他們近在咫尺。

    我太爺一個沒把持住,“噗通”一聲,跟河怪一起跌進了河裡。

    我太爺不算是在黃河邊兒長大的,水性很一般,一到河裡就吃了虧,而且這河怪鑽進河裡以後變得力大無比,可能有了河水的滋潤,身上像起了一層油膜,泥鰍一樣滑不留手,我太爺不但被它拖著嗆了好幾口河水,身上好幾個地方還給它趁勢咬傷。

    這時候,岸上那幾十號人趕到了,見我太爺這麼不要命,他們也沒啥好怕的了,下餃子似的,紛紛跳進河裡幫忙。

    不過,等他們游到我太爺跟河怪跟前的時候,我太爺已經失去知覺,兩隻手青筋暴起,像鋼鉗子似的,死死扣著河怪的大尾巴不放鬆,任憑河怪怎麼折騰,就是掙不脫。

    據我太爺後來說,他當時用的是大擒拿手,即使昏迷了,手臂上的膂力還在。這種手法,是蔡府一個武師傳給他的,其實沒多大用處,就是在打不過對方,對方要你性命的情況下,你耍賴掐著人家,即便人家殺了你,你那雙手還在他身上掐著,除非用刀子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切下來才能擺脫,有點兒癩蛤蟆爬腳面不嚇人也膈應人的意思。

    言歸正傳。最後,眾人把我太爺和那隻河怪一起抬上了岸。這時候我太爺早已經不省人事,雙手死死掐著河怪的大尾巴。那隻河怪呢,瞪著一雙血眼睛,死死咬著我太爺的大腿,就像兩個有著深仇大恨的人,恨不能把彼此挫骨揚灰。

    眾人想把我太爺跟河怪分開,卻發現怎麼也分不開,只好一起抬回了村子。

    之後,找到村長王老大,王老大讓幾個小夥子用木棍硬生生撬開了河怪的嘴,用破布片把河怪的嘴給堵上,又用麻繩連嘴帶四肢狠狠勒幾圈,牢牢拴住,讓它再也跑不掉,更咬不著人。

    只是有一點,河怪那條大尾巴還給我太爺死死掐著,我太爺的手比河怪的嘴還難伺候,村裡力氣最大的人也掰不開,眾人又不敢拿東西撬,生怕把我太爺手指頭撬斷了,只能讓我太爺這麼掐著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三章 焚燒河怪

    我太爺是被河水嗆著才昏迷的,並無大礙,村裡一個老中醫在我太爺前胸後背紮了幾針,我太爺喉嚨裡“咕嚕嚕”一響,哇哇吐了幾口河水。老中醫說,腔子裡的水吐出來以後,人很快就能醒過來。

    隨後,老中醫又給我太爺看了看傷勢,索性這河怪只有尖牙沒有切牙,而且牙齒非常尖細,只能咬不能撕,我太爺腿上胳膊上那些傷,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眼兒,跟蛇牙咬的差不多,還好沒有撕掉的肉塊,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趁著我太爺還沒轉醒的空當兒,老中醫和幾個村民把我太爺身上的濕衣服脫了,把那些傷口敷藥包紮了一下。

    直到這時候,那河怪的大尾巴還在我太爺手裡死死掐著,可能因為河怪的嘴和四肢都被捆著,它這時候似乎已經認命了,也不再掙扎,死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來回看著,整個兒還算老實。

    期間,王草魚用村裡屠夫的殺豬刀朝它腦袋上砍了幾下,砍得王草魚手都麻了,刀刃也捲了,河怪卻是毫髮無損,後來,又拿出我太爺的兩儀陰陽劍砍了幾劍,也是如此,氣的王草魚直罵著河怪腦袋又賤又硬。

    兩儀陰陽劍,在我太爺跟河怪一起掉進水裡的時候,被我太爺甩回了岸上。我太爺知道自己水性不好,怕在水裡跟河怪打鬥的時候把劍掉進河裡,再說兩儀陰陽劍好像對河怪造不成啥實質性傷害,用不用都一樣,就在落水的一霎那,回手甩上了岸,之後被趕來的人撿起。

    村長王老大見這些刀劍居然砍不動河怪,跟村裡眾人一商議,還是等我太爺醒了以後再說吧,這玩意銅頭鐵腦的,實在不好對付,我太爺既然能抓住它,興許也有對付它的辦法。

    這時候的王老大,對我太爺有了幾分信服,同時也為我太爺捏了把冷汗,年輕人太血氣方剛了,過去王守道和我高祖父驅邪抓鬼的時候,從沒見他們跟邪物兒這麼硬幹的,這是有人把他從河裡撈了上來,要是旁邊沒人,小命兒還有麼,萬一出點啥事兒,他王老大怎麼跟我高祖父交代呢。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我太爺悠悠轉醒,睜開眼一看,竟然在他自己床上躺著,手裡頭還在攥著河怪的大尾巴,河怪這時候就趴在他床邊兒上,給麻繩捆得死死的,眼睛閉著,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太爺見狀,猛地吐了口氣,雙手指關節隨即嘎嘣亂響,就像盤根錯節的藤蔓卸去了力量,與此同時,十根鐵鉤似的手指一點點鬆開了河怪。

    隨後,我太爺空握幾下拳頭,活動了一下雙手,一抬胳膊,把河怪從床上撞了下去。

    就在河怪跌落床下的同時,我太爺錯愕地發現,房間裡竟然站著三四個和他年齡相當的小夥子,王草魚也在。

    這幾個小夥子,是村長王老大專門派來看護我太爺的,幾個人從昨天半夜一直守到現在。

    這時候幾個人見我太爺醒來,顯得特別激動,一個個兒的,眼神裡充滿了敬佩和崇拜。

    王草魚跟我太爺打了聲招呼,屁顛屁顛兒跑回自己家,知會了他父親王大河跟他爺爺王老大一聲兒。

    王大河一聽我太爺醒了,趕忙讓他老婆生火造飯,我太爺力擒河怪,對於他們三王莊的人來說算是大功一件,也算是他們三王莊的大恩人,怠慢不得。

    我太爺身上的傷並不算嚴重,不過那老中醫交代了,必須臥床休養。我太爺這人脾氣擰,不聽話、不服輸,叫他臥床休養,跟要他的命差不多,再加上年輕好動,醒來以後直接下地亂跑,還揪著河怪尾巴往地上可勁兒摔了幾十下,負責看護他的那幾個人勸都勸不住。

    王大河老婆給我太爺把飯做好以後,王老大、王大河、王草魚祖孫三個提著食盒,一起來給我太爺送飯。

    食盒交到我太爺手裡以後,我太爺揭開食盒蓋子一看,小米粥,火燒,一嘗,裡面淨是肉,小米驢肉粥,火燒裡面包的也是驢肉,這讓我太爺想起了昨天那頭倒霉的驢子。

    三王莊之前被河怪咬死的那些牲口,村民們因為害怕,都是把屍體焚燒以後又埋掉的,不過,自打我太爺帶頭煮了自己的馬以後,這些村民見沒啥事兒,膽子都跟著大了起來,再也舍不得把牲口屍體焚燒埋掉了。

    據說,最早的“驢肉火燒”,就是打我太爺這段經歷裡出現的,之前我太爺他們吃馬肉的時候,因為馬肉太糙,也就是肉纖維太粗,不太好吃,有人就用自家烙的火燒夾著吃,村民們見了紛紛效仿,火燒夾馬肉,吃起來味道很是不錯。

    這不,又給河怪咬死頭驢子,驢肉可是好東西,正所謂,天上龍肉,地上驢肉。村民們把那頭驢子抬回去連夜收拾了一下,連同昨天沒吃完的馬肉,每家分到大一塊,王大河的老婆就用熟驢肉給我太爺做了幾個火燒夾驢肉,比之前那個火燒夾馬肉要好吃的多。

    這種“火燒夾驢肉”的吃法兒,後來不知道怎麼傳到了河北保定,或許三王莊有人遷居到了保定,因為保定那裡水草豐盛的緣故,驢子特別多,而且肉質鮮美,著名的“驢肉火燒”也就在河北保定安家落戶、逐漸興起了。

    言歸正傳。我太爺吃過飯以後,村長王老大問我太爺,“大侄兒,你看這河怪咋辦捏。”

    我太爺想都沒想,直接說了仨字兒,“燒死它。”

    依著我太爺的意思,王老大從鄰村借來一個鐵籠子,這鐵籠子完全是鐵匠手工打造的,過去那鍛鐵工藝可以想像,鐵籠子個頭兒不大,卻非常敦實厚重,四個壯小夥子才把它從鄰村抬了過來。至於這鐵籠子在當時是做什麼用的,現在已經不可考證了。據我個人估計,可能是,養藏獒之類的大型犬用的,不過那時候有沒有人養這種大型犬類動物的,我就不知道了。

    鐵籠子被幾個壯小夥兒七手八腳,抬到了村中央拾好的大柴禾堆上。我太爺這時候把河怪拖到柴禾堆跟前,掀開籠子門,抱起河怪扔了進去。

    隨後,眾人齊動手,整個兒潑上火油,連同河怪、柴禾,一併點著了。也就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三王莊村中央烈焰衝天,熊熊火焰整個兒把鐵籠子給吞沒了。

    圍在籠子四周的村民透過火光勉強能夠看到籠子裡面的情況,就見這時候河怪身上的麻繩給火燒斷了,嘴裡的破布片也給燒著了,河怪一咕嚕身兒在籠子裡爬了起來,可能被火燒的難受,沒過多久,在籠子裡呱呱怪叫,上竄下跳著用腦袋和尾巴捨命撞籠子,撞得籠子上那些鐵條錚錚作響,聽得眾人心尖兒都發顫。

    所幸鐵籠子厚重結實,任河怪在裡面怎麼折騰都絲毫不損,這時候要是換做別的什麼東西,指定已經給河怪撞的變形或是粉碎。

    大火也不會知道燒了多久,隨著火勢的逐漸減弱,籠子裡河怪的撞擊次數和力道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弱,到了最後,火還在燒著,籠子裡卻一點聲兒都沒有了,似乎河怪已經給大火燒死了,這時候,包括我太爺,在場所以人都鬆了口氣。

    不過,等火徹底滅了以後,眾人的眼睛珠子都快從眼眶裡蹦出來了,就見那河怪不但毫髮無損,一雙眼睛竟然還在滴溜亂轉。

    這玩意兒,居然這麼耐燒!

    就在這時候,河怪赫然躍起,“彭”地一聲,又狠狠地撞了一下鐵籠子,導致眾人心臟都跟著猛地一抽,有幾個上點兒年紀的,差點沒直接抽過去。

    隨後,幾個小夥子用木棍架著,把鐵籠子從灰燼裡抬了出來,這時候鐵籠子上面那些鐵條的溫度,都能把手燙下一層皮,往上面吐口唾沫都“茲茲”冒煙兒,就這樣兒,那河怪在裡面一點事兒沒有,要多邪性有多邪性。

    村長王老大見狀,露出一臉愁苦對我太爺說:“前幾天那個先生就說咧,這東西,非人非鬼非妖非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火不能燒,金不能斬,大侄兒呀,看來,那先生說哩麼錯……”

    我太爺撇了撇嘴說:“王大也,別聽那什麼先生妖言惑眾,我就不信了,咱這麼多人還對付不了一條‘泥鰍’,我跟你保證,它只要是活的,我就有辦法弄死它!”

    這時候,一旁的王草魚趕忙插嘴道:“秉守叔,火燒不死它,要不咱用水淹死它……”

    聞言,我太爺看了王草魚一眼,不知道該說啥好了,還沒等我太爺答話,王大河衝過來在王草魚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去把魚淹死叫俺們看看!”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跟河怪在河灘上滾打的情形,記得當時河怪身上好像流了很多黑水,那黑水黏糊糊的,還帶著股腥味兒,感覺就好像從河怪身上流出的血液似的,是不是自己昨天混亂中刺傷了它呢?想到這兒,我太爺忙讓草魚把自己的兩儀陰陽劍拿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四章 龍王降罪

    不大會兒功夫,王草魚把兩儀陰陽劍拿來了,我太爺隔著鐵條間隙試著朝河怪捅了幾劍,鏗鏘作響,還是砍不動河怪分毫。

    隨後,我太爺拎著兩儀陰陽劍圍著籠子轉起了圈兒,一雙眼睛審視著籠子裡的河怪,他在想自己昨天到底捅到了河怪哪個部位。

    河怪這時候給我太爺的感覺,就像一個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武林高手,不過,我太爺知道,越是高深的武術,弊端就越大,特別是內家功,基本上都有罩門,罩門也就是軟肋或者死穴,只要能找到罩門,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要了對方的性命。

    圍著鐵籠子轉了幾圈,又試探性朝河怪某些部位捅了幾劍以後,我太爺發現河怪除了那對血眼睛,身上好像沒有什麼罩門,我太爺就嘀咕上了,要說自己昨天真的傷到了河怪,那河怪身上現在應該有傷口才是,可是這玩意兒,居然滑不溜秋的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這就讓人想不通了,問題隨之也就來了,昨天那些黑水,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不是河怪身上的?

    就在我太爺瞅著河怪胡思亂想的時候,王草魚鬼頭鬼腦湊到了籠子跟前,手裡還拿著根木棍,嘴裡罵罵咧咧的,“奶奶哩,俺皺看不慣這‘泥鰍’的‘兔子眼’!”說著,抄起木棍照定河怪眼睛就戳。

    這河怪十分奸猾,當然不可能傻站著給他戳,趕忙向上一仰腦袋,不過,眼睛是躲過去了,“脖子”沒躲過去,木棍雖然落空,餘力沒消,一下子戳在了河怪腦袋和身體銜接的“咽喉”部位。

    這一下,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河怪“嗷”地一聲怪叫,前半身猛地一甩,張嘴就去咬木棍,好像很吃疼的樣子,與此同時,從“咽喉”那裡流出了少量黑水。

    我太爺見狀,眼睛一亮,趕忙從王草魚手裡奪過木棍兒,照定河怪身上亂捅了起來。我太爺的速度和力道要比王草魚麻利上好多倍,捅的河怪連連慘叫、在籠子裡上躥下跳,同時,身上多處冒出黑水,把木棍頭兒都給染黑了,鐵籠子也給它撞的“砰砰”暴響。

    我太爺捅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啥,把木棍還給王草魚,讓王草魚繼續用木棍捅河怪,他自己拿起兩儀陰陽劍反覆看了起來。

    兩儀陰陽劍,劍身雪亮、鋒芒利刃,鉚釘鉚的木質劍柄,劍柄前端劍格為精鐵澆鑄的龍頭模樣,威武霸氣,劍刃從張開的龍嘴吐出。後來我太爺聽別人說,這種劍格叫“龍吐舌”,單從劍格來看,這把劍應該是某個教派的掌門信物。劍格也就是劍柄前面的護手。

    因為年代久遠,劍柄已經被摩挲的光滑發亮,也不知道這把古劍曾經有過怎樣的傳奇經歷。

    這時候,我太爺突然想起我高祖父曾經說過,說這木質劍柄看上去很像是柳木做的,而且被松油反覆煮過,結實又耐磨。

    我太爺一尋思,難道說,昨天晚上把河怪捅出黑水的是這劍柄,混亂中劍柄撞在了河怪身體上?想到這兒,他下意識朝王草魚手裡那根木棍看了看,也柳木的。

    我太爺又想起了我高祖父曾經教他的那些驅邪抓鬼的手段,我高祖父說過,桃枝柳木,用處極大,能打鬼能驅邪,可以說桃枝柳木是這些邪物兒的剋星。於是,我太爺靈機一動,讓村民撅來幾根粗壯的柳枝,幾個小夥子圍住籠子,拿著柳枝朝鐵籠子裡的河怪可勁兒戳了起來。

    他們這一戳不要緊,河怪叫的更慘了,哇哇的哭聲,尖利刺耳,就像小孩被縫衣針狠狠紮了屁股似的,很多圍觀的村民受不了這種叫聲,捂上耳朵跑到了遠處。

    河怪身上只要是被柳枝捅到的地方,黑水汩汩地往外冒,潑墨一樣。不大會兒功夫,地上、籠子的鐵條上,全染成了黑色,好大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不過,就是有一點很奇怪,別看流了這麼多黑水,河怪身上還是不見一點兒傷痕,那感覺上,就像咱們人體流汗一樣,黑水就像從河怪的汗毛眼兒裡滲出來的似的。

    捅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太爺見捅不死河怪,就又讓幾個小夥子改用三尺多長的柳條抽,隔著籠子鐵條間隙往河怪身上狠狠地抽。

    柳條抽在河怪身上的效果,明顯要比柳枝捅上去效果好很多,這時候,其他村民也來了膽氣,又跑過來幾個人。十幾號人拿著柳條往籠子裡不停抽打,一直抽得河怪奄奄一息,趴在籠子裡不叫喚為止。

    這河怪的身體,就好像一層皮包著一股黑水似的,感覺上沒骨沒肉,越抽黑水流的越多,把眾人腳下的地面都染黑了,河怪的身體也隨之越來越塌、越來越癟。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下,最後,河怪被抽的只剩下兩層皮,那黑黝黝的肉皮癟癟地裹在一副不算大的骨架上,嶙嶙峋峋的,那些尖牙還冒出唇外支楞著,看上去又猙獰又恐怖。

    這時候,我太爺讓眾人停手,走到鐵籠子跟前,他想把河怪這副皮包骨從籠子裡揪出來看看,就在這時候,在場很多人紛紛議論著朝天空看了起來。之前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籠子裡的河怪身上,沒人注意到天色的動向,也不知道在啥時候,天色居然暗了下來,天地間已然陰黑如墨,整個兒天空被厚厚的烏雲壓住,低沉沉的,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憋悶感。

    那些烏雲裡黑黑的,就跟地上河怪流出的黑水差不多。人群裡頓時一陣騷動,因為這烏雲來的太不尋常了。

    王草魚這時候抬頭朝天上看了看,大咧咧罵了一句,“奶奶哩,剛才還是大晴天兒,咋說變天就變天咧,老天爺,你活傻了吧你……”王草魚話音還沒落,伴隨著一道耀眼閃電的撕裂,天空中“轟隆隆”傳來一聲巨雷,聲音奇大,就像一座大山在眾人頭頂崩塌了似的,嚇得好多人渾身一激靈。

    人群裡頓時亂了起來,有些老人害了怕,吵吵著說,“這河怪是河龍王的兒子,咱們打死了河龍王的兒子,龍王爺發怒咧,這是要給咱們降罪咧!”

    老人們這話一出口不要緊,那些膽小的村民像被煙燻了窩的馬蜂似的,啥也不顧了,一個個沒頭沒腦往自己家裡跑,村長王老大見狀一跺腳,叫都叫不住。

    一轉眼的功夫,鐵籠子周圍就剩我太爺、王老大祖孫三個,還有四五個年輕人。這時候,大雨夾著風雷,傾盆而至,幾乎瞬間澆濕了剩下的這些人。

    我太爺抬起頭,眯縫著眼睛朝天上看了看,嘴裡罵了一句,“啥他娘哩龍王爺降罪,有本事你娘哩打雷劈……”我太爺最後那個“我”字還沒能說出口。

    “轟隆隆!”

    一道閃電伴隨著巨響由雲層中竄出,從天而降,直接劈中了距離我太爺最近的一顆梧桐樹,那樹冠頓時突一下著起了火,緊跟著咔嚓一聲,攔腰而斷,折斷的樹冠突突冒著火苗,又轟隆一下,砸塌了旁邊一戶人家的土坯院牆,從那戶人家裡頓時傳來數聲膽顫心寒地驚叫。

    這一下,剩下來的這些人也害了怕,村長王老大哆嗦著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戰戰兢兢跟我太爺說:“我說……大侄兒呀,咱、咱也趕緊回家吧,這雨……來、來哩邪乎兒啊。”

    我太爺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又抬頭朝天上看了看,說:“沒啥好怕的,我看這龍王爺也沒啥真本事,真有能耐我劈呀,劈棵樹算啥本事,想給我來下馬威,它也得打聽打聽我從小到大怕過誰……”轉回頭,我太爺似乎想到了啥,問王老大,“王大也,你說這河裡真有龍王爺?我聽我爹經常跟我說什麼河龍王、三牲貢,祭河神啥的,是不是真的?”

    王老大這時候明顯害了怕,嘴唇都哆嗦起來,也可能是給雨水淋的,他沒心思跟我太爺矯情,“大侄兒呀,真有龍王爺,你爹過去就遇上過,龍王爺還把你爹那條船掀翻咧,走吧,別在這兒呆著咧,剛才那雷麼劈中你,下一個雷就不一定咧。”說著,上前扯住了我太爺的胳膊,其他幾個人也縮著腦袋跑了過來,鐵籠子跟河怪屍體也顧不上了,幾個人拉拉扯扯把我太爺拽回了家。

    說實在的,我太爺根本就不相信龍王爺的存在,至於劈中桐樹的那道落雷,只是湊巧而已。

    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三王莊的村民也就三天三夜沒敢出門兒,一是給嚇的,二是因為雨太大,出門啥活兒也幹不了。

    當然了,也有一個膽子賊大、不要命的,冒著暴風驟雨電閃雷鳴出門的,那就是我太爺。本來我太爺也不想出門,因為雨下的太大,出門走不了幾步就得淋個透濕,但是我高祖父這老宅裡沒吃的,王草魚他們家裡也沒人敢過來喊他吃飯了。

    肚子餓了,就是淋再大的雨、冒再大的雷,也得給自己弄點兒吃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五章 龍王收屍

    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就在下雨的第二天夜裡,我太爺餓的實在受不住了,下這麼大的雨,王草魚家裡也沒人敢過來喊他吃飯,他自己呢,也挺要面子,不好意思腆著臉上人家蹭飯去,只好帶上幾弔錢冒雨出門,到村上屠戶家裡碰下運氣,希望屠戶那裡還能有點兒肉食啥的,就是買點兒生肉回家煮煮也行。

    屠夫的家,我太爺跟王草魚來過一次,就是上次王草魚喊屠夫收拾我太爺那匹馬的時候,我太爺記性特別好,小時候聽一遍唐詩就能記住,路只要走上一遍也能記住。

    我太爺運氣還算不錯,來到屠夫家裡一問,屠夫說,他家裡昨天剛死了一頭半大小黃牛,是在昨天夜裡打雷時給嚇死的,他在家裡閒的沒事,今天下午剛把小黃牛開剝了一下,這時候牛肉已經段好,都在水缸裡泡著呢。

    屠夫的長相有點凶惡,黑黝黝的五大三粗,不過他對我太爺印象不錯,讓我太爺自己到水缸那裡挑一塊,煮熟以後當生肉價格賣給我太爺。我太爺這時候餓得有點兒眼大,挑了最大一塊,十幾斤呢,夠他吃上四五天了。

    煮牛肉大概花了將近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左右,小牛肉嫩不宜多煮,一個時辰已經煮得滾瓜爛熟。之後,屠夫拿出一壇烈酒,誇我太爺是條漢子,非要跟我太爺喝幾盅,我太爺推辭不過,吃著牛肉跟屠夫喝上了。

    兩個人大概喝到快三更天的時候,幾罈子烈酒給他們喝光了,屠夫的酒量跟我太爺不相上下,兩個人喝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最後,我太爺把身上那幾弔錢一股腦兒給了屠夫,又醉酗酗跟屠夫客氣一番,拎著剩下的熟牛肉離開了屠夫的家。

    路上,必須經過那個關著河怪的鐵籠子,這時候呢,雨下的稍微小了點兒。

    當我太爺一搖三晃走到鐵籠子旁邊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個小孩兒的哭聲,哇地一聲,非常突然,嚇了我太爺一跳,酒跟著都醒了一大半兒。

    我太爺定了定神,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孩子哭聲,朝四下看看,黑黢黢的,路旁幾戶人家裡連星點兒燈光都沒有,又朝身旁的鐵籠子看看,心說,莫不是籠子裡的河怪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孩子哭聲不見了,只剩下細碎的雨聲。

    我太爺湊到鐵籠子跟前迷瞪著醉眼瞅了瞅,因為這時候是在夜裡,深更半夜,哪兒都是黑漆漆的,再加上下著雨,視線非常不好。我太爺朝籠子裡瞅了幾眼啥也沒瞅著,就覺著籠子好像是空的,河怪那副“皮包骨”好像不見了。

    這可不是啥好感覺,我太爺心裡一緊,趕忙扔了手裡的牛肉,從地上撿起根木棍朝籠子裡劃拉了幾下,緊跟著,心裡猛然一涼,冷汗差點兒沒冒出來,籠子裡面空了,河怪那副塌癟的皮包骨不見了!

    第三天一大早,我太爺又冒雨跑出去看鐵籠子,這時候天光放亮,視線極好,不過籠子依舊空空如也,河怪那副皮囊真的不見了,我太爺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雨下到第四天頭兒上,終於停了,天色濛濛亮的時候,我太爺踩著路上的泥濘來到鐵籠子這裡,他首先朝鐵籠子周圍看了看,鐵籠子四周除了自己這兩天留下的鞋印以外,再沒其它痕跡,也就是說,河怪屍體的失蹤,跟人沒關係,不是人弄走的,鐵籠子周圍也沒有動物的腳印,也排除了其它動物跑來把河怪屍體拖走吃掉的可能性。

    我太爺心裡泛起了嘀咕,難道說,這河怪在那天夜裡活過來從籠子裡逃了出去?

    好像不太可能。

    要是沒逃出去,難道是雨水把河怪那層皮子從籠子裡衝出來,衝到別處去了?想到這兒,我太爺在又籠子附近的水坑裡找了找,找了半天,啥也沒找到。

    我太爺心裡又嘀咕上了,難道說,這世上真有龍王爺?這場大雨,是龍王爺趕來給它“兒子”收屍的?

    我太爺朝天上看了看,碧空如洗,萬里無雲,旋即咧開嘴冷笑了一個,他不相信有龍王爺這種玩意兒存在,更不相信那“泥鰍”一樣的畜生真是龍王爺的種兒。

    就在這時候,村長王老大領著幾個年輕人過來了,幾個年輕人還帶著繩子、槓子之類的物件兒。王老大說,要把這鐵籠子給鄰村還回去,同時疑惑地問我太爺,籠子的河怪哪兒去了?

    我太爺怕說出實話讓幾個人害怕,半開玩笑說,前兩天餓急了,把河怪扛回家做下酒菜吃了。

    王老大跟幾個年輕人一聽,同時變色。王老大都有些傻眼,苦著臉跟我太爺說,以後吃飯就到他家吃好了,龍王爺的兒子可吃不得。

    中午的時候,王草魚跑來叫我太爺去他家吃飯了。

    打那兒以後,村裡再沒發生過啥邪乎事兒,一切似乎恢復了如常。

    我太爺呢,一天三頓飯,就在王草魚、王大河家吃上了。

    王草魚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妹妹比太爺小兩歲,這年十六歲,名字叫王小錦,模樣長得很不錯,在三王莊這裡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美女了。

    因為一連下了三天三夜大暴雨,導致河水暴漲,估計下雨的地方不止三王莊這一帶,上流的河水裹著黃泥滔滔洪流一樣傾瀉而下,導致三王莊這一帶河水氾濫,黃河兩岸許多莊稼都給淹沒了。

    仰仗這條母親河過活的老百姓們,這時候不得不冒著給滾滾河浪吞沒的凶險,浪裡行舟,艱難地在龍王爺鬚子底下討口食。

    這時候我太爺呢,因為在河裡跟河怪打鬥的時候吃了虧,就覺得自己的水性得好好練練,水性練好了,不說再遇上類似的河怪,就是以後不小心跌進河裡也能自救,再者說,我高祖父在三王莊這一帶除了能驅邪抓鬼,更是出了名的好水性,能打黃河裡游幾個來回兒,說起他這當兒子的,居然只會狗刨兒,難免要被人笑死。

    王草魚一直和村裡幾個年輕人在河上打漁,我太爺也加入了他們,一來可以練練水性,二來,打漁也算是個營生,總不至於一直在王大河家吃白飯。

    不過,我太爺遇上的不是時候,偏逢這時候河水暴漲,河上行舟捕魚凶險萬千,搞不好一個浪頭拍過來,船毀人亡。

    王草魚就勸我太爺等這陣子過去了再上船。我太爺呢,可想而知,就憑他那個性,你越說危險,他就越來勁兒,擰死了不服輸,非要上船捕魚,王草魚沒辦法,讓我太爺加入了。

    幾天下來,還算順利,有驚無險,同時讓我太爺體驗到了巨浪裡行舟的刺激和快感,比他在陸地上騎馬痛快多了,很快地,他就喜歡上了水裡的生活。

    撒網打漁其實是件苦差事,過去沒有鉸鏈、絞盤等工業器械,全靠人力放網、收網,有時候捕的魚多了,漁網拉不上來,船上的人還要跳進水裡,托著漁網配合艄公把船劃到淺水區,然後人力再往岸上拖。

    有時候捕的魚少了,幾個人就不下船,到了吃飯的點兒,岸上的人就會劃條小船給他們送飯吃。

    負責給我太爺和王草魚送飯的,正是王草魚那個妹妹王小錦,每次她來送飯,船上幾個大小伙子眼睛都是直勾勾的,眼睛珠子恨不能蹦出來掉進飯碗裡。當然了,我太爺除外,我太爺幾乎沒有正兒八經看過王小錦一眼。

    一開始,我太爺碗裡的飯菜和王草魚一樣多,也不知道在啥時候,我太爺碗裡的飯菜一點點多了起來,特別是趕上王大河家裡改善伙食,飯菜裡有肉的時候,愈發明顯,我太爺碗裡的肉明顯比王草魚碗裡的多出好多。

    時間一長,其他幾個年輕人發現了端倪,悄悄告訴王草魚,“哎,草魚,你妹妹偏心眼兒,秉守碗裡那麼多肉,你看看你碗裡……”

    王草魚一看,皺是(就是)!不樂意了,不過又不好當著我太爺的面兒說啥。後來,據王草魚自己跟我太爺說,他那時候沒少因為這事兒跟他妹妹瞪眼,但是他妹妹依舊我行我素,我太爺碗裡的肉一塊沒少,他碗裡的肉一塊沒多。

    據同船的幾個年輕人後來跟我高祖父說,那時候,王小錦每次都趁著我太爺吃飯的時候,偷看我太爺,等我太爺把飯碗還給她的時候,總是會問我太爺一句,飯好不好吃,吃飽了沒有。

    我太爺總是點點頭,衝她淡淡一笑說,好吃,飽了。王小錦就會滿足地說,今天這飯是我做的,然後高高興興收起碗筷上岸回家。

    一個月後,黃河水漸漸趨於平靜,雖然河岸附近的莊稼地蕩然無存,但是兩岸百姓相較前些日子好過了很多,三王莊這一帶似乎徹底恢復了正常。

    又一個月後,時間來到了八月中旬,即將步入農忙時節,這個時候,河裡的魚蝦、河蟹,也到了一年中最肥美的時節,黃河上打魚、捕蟹的漁船多了起來,隨處可見撒網捕魚的船隻,偶爾還能聽到艄公吊起嗓子唱河喏,渾厚清亮的聲音迴蕩在黃河水上,令人振奮不已。

    漁船、河喏、打漁人,勾勒出一副絕美的黃河墨畫。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六章 龍王來了

    這一天,我太爺跟平常一樣,隨著王草魚幾個年輕人一起下河捕魚。我太爺這時候的水性已經練了出來,一口氣也能打河裡游兩個來回兒。

    這天,天氣很好,河面上無風無浪,捕魚的船隻也特別多,河面上幾乎全是此起彼伏的撒網景象,看上去一片繁忙。

    我太爺和王草魚幾個年輕人第一網撒下去,便收益頗豐,撈了足有小半船艙的魚,大的小的都有。

    不過,第二網下去,卻不見了動靜,幾個人站在船上收了好大一會兒漁網,這才從水裡傳來一陣扯拽感,憑感覺來說,似乎這第二網只捕到一條魚,因為水裡傳來的那種扯拽感,勁兒都是往一個方向使的,魚的智商不高,要是一窩魚群的話,它們不可能商量好了勁兒往一處使。

    這時候,捕魚經驗最豐富的王草魚樂了起來,大呼小叫喊道:“大魚,大魚,逮著大魚咧!”

    他這麼一喊,船上這些年輕人都來了精神,有人喊著號兒,眾人齊動手,一下下從河裡往船上收漁網。

    不大會兒功夫,漁網收上來大半,同時,從河水裡冒出個黑乎乎的大傢伙。王草魚眼尖,大叫一聲,“牛犢子魚!”

    船上眾人頓時一陣歡呼。

    什麼是“牛犢子魚”呢,這是我們這裡對大魚的一種叫法兒,形容這魚的個頭兒跟小牛犢子差不多。

    我太爺他們今天網到的這條“牛犢子魚”有多大呢,據我太爺說,魚身整個兒立起來能跟一個成年人的個頭兒差不多,魚嘴一張,能塞進一顆人腦袋。

    這種大魚在黃河裡很常見,但是能被人用漁網捕到的卻是寥寥無幾。這“牛犢子魚”能被我太爺他們幾個捕到,純粹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這時候,船上的幾個年輕人全都樂壞了,這魚要是弄上了岸,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眾所周知的,魚在水裡勁兒特別大。這大魚被漁網網住以後,沒頭蒼蠅似的亂衝亂撞,特別是身子一露出水面,好像受到了驚嚇,立刻玩兒命掙紮起來,漁船都被它扯得前仰後合。

    眼看著,僅憑漁網是不可能把它撈上來了,搞不好還會給它掙破漁網或者拖翻漁船。這時候,幾個年輕人亢奮地嗷嗷叫著跳進河裡,拿著魚叉、木棍等物件兒,隔著漁網間隙往大魚身上亂戳,他們想把大魚戳死以後再想辦法弄上河岸。

    只不過,像這種大魚,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頭兒,身上的鱗片跟鐵甲似的,等幾個年輕人用魚叉一戳下去這才明白,別說把魚戳死了,連魚鱗都戳不下一片。

    我太爺見狀,把手裡的魚叉交給身邊一個年輕人,將隨身攜帶的兩儀陰陽劍抽了出來,一手拽著漁網在水裡保持平衡,一手拿著兩儀陰陽劍伸進漁網裡面,照定大魚腹部就是一劍。

    就聽“噗”地一聲,劍刃扎進大魚腹部一多半,我太爺頓時鬆了口氣,這條魚不像之前那河怪似的刀槍不入,攥著劍柄又狠狠一擰,劍刃立時在魚腹旋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破口,魚血順著劍身從破口裡汩汩冒了出來。

    大魚吃疼,這時候猛地一甩身子,我太爺見狀趕忙撤手抽劍,招呼幾個年輕人暫時遠離漁網。

    猩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大魚周身這片水域,血液又很快被湍流的河水沖走,在水裡尾尾拖出很長一條血線,順水流向下游。

    可能因為見了血的緣故,大魚這時候徹底歇斯底里,瘋狂地甩動起魚尾巴,在漁網裡噼裡啪啦橫衝直撞,激盪起無數渾黃的水花,之前已經撈上來的漁網又被它拖回水裡,漁網放盡以後,偌大個漁船都被它拖拽的一起一伏。

    船上的艄公這時候傳來一聲驚呼,衝我太爺他們幾個喊了句犯忌諱的話,“船要翻咧,快想法兒呀!”

    眾所周知,水上行船,忌諱說“翻”、“沉”、“扣”等字眼兒,艄公這時候能說出“翻”字,說明船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

    艄公這麼一喊,我太爺和幾個年輕人這才回神,都跟著著急起來,看樣子,漁船遲早要給大魚拽翻,大魚這時候明顯成了燙手山芋,還是塊丟都丟不掉的燙手山芋。

    幾個年輕人想抄傢伙游過去幫忙,我太爺趕忙攔住了他們,自己一個猛子朝大魚游了過去。

    來到大魚跟前,大魚附近的水流都給它折騰的一圈圈蕩漾起了波紋,人在水裡很難穩住身子。

    我太爺嗆了幾口河水才好不容易抓住漁網,等他穩住身子以後,就想瞅機會再刺大魚一劍。

    不過,就在這時候,距離我太爺他們這裡下游不遠處的河面上,一條漁船傳來“咔嚓”一聲裂響,嚇了我太爺他們幾個一跳,扭頭一看,那條漁船居然詭異地從中間折成了兩截,船上所有人,包括艄公在內全部掉進了水裡,一時間,船上碎裂的木板木片、亂七八糟等物件兒,漂的河面狼藉一片。

    緊跟著,那些掉進水裡的人驚叫起來,“怪物,河裡有怪物!”

    我太爺這時候也顧不得網裡的大魚了,揪著漁網穩住身子,定睛朝那方水域一看,就見那裡有個黑乎乎的大傢伙,具體多大看不清楚,速度很快,水蛇一樣,分著水正朝他們這裡游了過來。

    這時候水裡其他幾個年輕人也看到了,個個嚇的臉色煞白。

    王草魚哆哆嗦嗦喊了一句,“龍……龍王爺來啦,快跑啊!”

    他這一嗓子下去,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幾個年輕人噗通噗通鑽進水裡,沒命地朝河岸邊游了起來。

    我太爺見狀,也嚇的手足無措,他把心一橫,揮手一劍,把漁網割出個大口子。

    漁網剛割開,那條大魚幾乎在同一時間從割開的口子裡竄了出來,可能因為用力過猛,居然像條飛魚似的,竄離水面一丈多高,帶著雨點似的水花從我太爺頭頂“刷”地掠了過去,這大魚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

    這時候,遠處許多漁船也都注意到這片水域裡的異常,有的直接棄船逃命,有的把船劃得跟離弦快箭似的,紛紛朝河岸邊逃去。整個河面上,頓時一片驚慌逃命的末日景象。

    我太爺這時候被腦袋頂上飛大魚嚇了大一跳,等他穩下心神想招呼艄公趕緊划船離開的時候,誰成想,船上的艄公早就棄船跳進了河裡,還不忘招呼我太爺趕緊逃命。艄公之前站在船甲板上,視線開闊,要比我太爺他們幾個在水裡看的更清楚,那黑乎乎的玩意兒絕對來者不善。

    事後聽這艄公描述說,那玩意兒像條大蟒蛇,估摸著能有十幾丈長,一顆腦袋足有馬車那麼大。據村裡老人們推測,這個應該就是河裡的龍王爺了。

    言歸正傳。這時候我太爺呢,根本不用艄公招呼,見艄公都棄船跳進了河裡,他知道自己再在河裡呆著也沒啥意義了,原本他把漁網割破是想保住漁船的,現在看來,啥都是身外物,命才是最要緊的,他跟著鑽進水裡沒命地朝河岸邊游了起來。

    與此同時,在我太爺身後傳來噼裡啪啦巨大的水花砸落聲,河水似乎都沸騰了起來,一波波漾起的水浪把我太爺的身子沖的東倒西歪。

    我太爺這時候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就見自己身後那片水域裡不但水花激盪,還汩汩地翻起了血沫子,好像那條大魚跟游來的那玩意在水底撕咬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從河水裡翻上來不少血呼啦的零碎兒,有的像肉塊兒,有的像內臟,看上去觸目驚心,兩個大傢伙似乎在水底打鬥的你死我活。我太爺沒敢多看,憋住一口氣飛快朝岸邊游去。

    等他上了岸以後,河岸上已經站了很多人,個個一臉驚悚地注視著河面。

    這時候的河面已經恢復平靜,除了偶爾還能從水底冒出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以外,再沒啥異常。

    我太爺聽那些最早游到岸上的人說,河裡那個黑乎乎的大傢伙,一口就把他們逮住的那條大魚咬住了一半兒,大魚拚命甩動尾巴掙扎,卻怎麼也掙不脫,最後給那玩意兒拖著一口咬成了兩截,而後三口兩口吞下了肚子。

    這話,聽得我太爺一陣後怕,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試想當時那個大傢伙咬的不是那條大魚,而是他這個活人的話,估計他現在已經成了那玩意兒肚子裡的亡魂了。

    河裡發生的這一幕,嚇壞了三王莊這一帶的老百姓。人們都說龍王爺是被大魚身上的血腥味兒吸引過來的。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再沒人敢下河捕魚了,河面上連條擺渡的蓬船也不見一隻,整個兒河面顯得死寂沉沉、滿眼蕭條,就像被禁了河似的。

    我太爺和王草魚他們那條漁船,是幾個人湊錢買來的,棄船之後,漁船不知道給河水沖哪兒去了,幾個人順著河岸往下游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

    最後我太爺一擺手說,別找了,我這裡還有幾百兩銀票,再買一條新船就是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七章 河上浮屍

    等他們幾個興匆匆拿著銀票到延津縣造船的作坊一問,竟然沒有現成的漁船。作坊老闆解釋說,這次河裡龍王爺現身,很多人都嚇的丟了船,原本還有幾艘現成的也給人買走了,這時候想要漁船就得預定,交了定金以後,再等上個把月就能拿到船了。

    我太爺他們幾個一聽,有點兒失望,不過,眼下也只能這樣了,只是等到漁船造好的時候,天氣已經轉冷,那些魚群早就躲進下層深水區域裡,他們也就錯過了下河捕魚的最佳時節。按照以往的慣例,天一冷,就要把漁船改當貨船跑行運了。(行,念hang,這裡通為“航”。)

    前面說過,這時候的時間是在八月中旬,就在我太爺他們交了造船定金的第二天,一年一度的中秋節來到了。

    這一年,對於三王莊這一帶的老百姓來說,不算是豐收年,又是鬧河怪咬死牲口,又是下大暴雨淹沒莊稼,可以說,是很晦氣很多舛的一年,但是三王莊這一帶的老百姓為了給來年圖個好綵頭好收成,加上幾天前龍王爺在河水裡現身,這年的中秋當然不能再草草了事。

    黃河兩岸好幾個村子裡的村長提前碰頭兒一商議,在中秋節這天傍晚時分,各村村民聚在一起,拿著河燈,端著三牲貢,舉著稻草紮成的草龍,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帶著,在河岸邊隆隆重重舉行了一場祭河神的儀式。

    我太爺聽村長王老大說,我高祖父的師傅王守道在世的時候,都由王守道帶頭兒祭龍王爺的,王守道去世後又改換我高祖父帶頭兒,這時候我高祖父不在,他們只能找別人了。

    祭河用的三牲貢,這時候不再用發麵饅頭代替,實打實的豬頭、牛頭、羊頭。

    這三牲貢被村民們中規中矩擺在臨近河岸的一條大祭桌上。圍著祭桌,六十六爐焚香環狀擺作內外兩圈兒,內圈兒二十二,外圈兒四十四,香頭上紅光點點冒出青煙,徐徐裊裊縈繞在祭桌四周,導致祭河的儀式看上去神聖又莊嚴。

    到了天色擦黑兒,月兔露頭,河岸邊一通響徹天地的煙花爆竹聲過後,許多妙齡少女們托著磨盤大小的河燈放進水裡,強壯結實的小夥子們舞動起點著插滿油松火把的草龍,上了年紀的老人們,則對著河面齊聲高唱祭河辭,一邊唱,一邊雙膝跪地,朝河面恭恭敬敬二拜六叩頭。

    每叩一個頭,便要提前唱上一句祭河辭,然後再深深拜下去:八月十五月亮圓哎,第一拜……擺上三牲祭河神內,第二拜……天上的仙仙兒水裡的神兒,第三拜……龍王爺哎河神爺,第四拜……保俺水裡的魚兒多,第五拜……保俺地上的苗兒壯,第六拜……

    河燈、草龍、祭河辭,倒影在河水裡、迴蕩在空氣中,滿帶著黃河邊兒上百姓的虔誠與真摯。

    祭河神、拜龍王,是傳統,更是一種信仰。

    這些,過去我太爺只聽我高祖父跟他簡單說起過,這一次,我太爺身臨其境,著實大開了眼界,同時,冥冥之中,也讓我太爺對這條流淌了幾千年的母親河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喜慶熱鬧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繁華過後,僅剩下枯燥冗長的重複。

    八月十五中秋節過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沒了活計的我太爺他們幾個年輕人,沒著沒落的,除了每天湊在一起喝酒閒逛,就是巴巴兒的跑到河岸邊,坐在岸邊一個高高的崖坡上,居高臨下瞅著腳底下滾滾東流的河水發呆,心裡邊兒呢,渴望著漁船能夠早一天造好。

    一天天的,就這麼過去了,很快的,人們似乎淡忘了龍王爺帶來的那場有驚無險的風波,另一方面,他們可能覺得祭過河神以後,龍王爺就不會再鬧啥邪乎事兒了。

    十多天后,看似平靜的河面上逐漸有了船隻。一開始,只有一兩隻擺渡客人的蓬船,後來越來越多,沒過幾天,打漁的、擺渡的、貨運的,河面上逐漸恢復如常,喧鬧起來。

    看著別人在河裡撒網捕魚,我太爺他們幾個心裡直癢癢。

    這天中午,幾個人吃過午飯沒事兒干,又跑來河岸邊兒瞅著河面發呆。他們這些過慣了水上生活的人,或許一天不下河就覺著渾身不自在,可能那種浪裡行舟的顛沛快感,正像小貓爪子似的在他們心尖兒上亂抓亂撓。

    船沒了,我估計他們這時候看著河面,或許能起到望梅止渴的作用。

    幾個人就這麼坐在河岸邊的崖坡上,一邊居高臨下看著河面,嘴裡一邊胡亂聊著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中一個年輕人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上游的河面大叫道,“你們快看那邊!”

    幾個人聞聲一驚,趕忙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很遠的上游河面上,河水居然不再向下流動,正詭異地在那片水域裡原地打轉轉,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旋轉的水流在河面上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漩渦之大,幾乎覆蓋了整個兒河面。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我太爺他們幾個人就覺得渦流中心好像黑乎乎的,就好像河底潛著一隻大水怪,水怪正向上仰著頭,張著血盆大嘴,漏斗似的,呼呼地往肚子裡猛吸河水。

    這一幕,要不是我太爺他們幾個坐的地方視線極好,恐怕根本就看不到。

    那漩渦雖然離他們這片水域還有很遠一段距離,但還是把他們嚇得不輕,感覺這河裡可能又要出啥邪乎事兒了。

    這時候,我太爺他們腳下這片水域裡的船隻,並沒有察覺出遠處的異常,依舊在河水裡四平八穩地行駛著,該打漁的打漁,該渡人的渡人。

    我太爺他們幾個看著都替那些船隻著急,旋即扯起嗓子沖那些船隻大喊大叫起來,可能因為距離問題,那些船隻上的人似乎一點兒都聽不到我太爺他們的喊叫聲。

    約莫又過了一袋煙的功夫,就在我太爺他們幾個準備跑下崖坡到河邊兒喊那些船隻的時候,上游那片詭異漩渦突然消失不見了,整個河面幾乎在霎那間恢復了平靜。

    我太爺他們幾個見狀全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他們幾個全都看眼花了似的。隨後,幾個人站在原地盯著遠處那片水域又看了好一會兒,很詭異地,再也沒啥動靜出現。

    這時候,王草魚“哎”地吁了口氣,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幾個人見他一屁股坐地上了,都砸了砸嘴,悶不作聲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接下來誰也不再說話,不過,幾個人依舊不甘心,時不時扭頭朝那片上游水域瞅上一眼。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從上游緩緩飄過來一個小黑點兒,還是先前那個年輕人第一個看到,又吵嚷著讓其他幾個人看。

    幾個人扭過頭眯起眼睛,朝那小黑點兒仔細一瞅,好像是具“死漂兒”,也就是被水淹死的死人,幾個人面面相覷。

    不大會兒功夫,那“死漂兒”順水漂到了我太爺他們腳下這片水域裡。

    我太爺他們幾個全都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一次,他們看的真真兒的,從屍體的衣服和身材來看,是一具身材高大的男屍!

    我太爺他們幾個搞不清楚這具男屍到底是怎麼來的,會不會和剛才那股漩渦有關呢?

    很快的,河面上一艘正在打漁的漁船發現了男屍,朝男屍劃了過去。不大會兒功夫,漁船劃到男屍跟前,漁船上幾個人用鉤漁網的搭鉤把男屍撈到了甲板上。

    王草魚眼尖,居高臨下,瞪著眼睛瞅著漁船甲板上的男屍嘟囔了一句:“這‘死漂兒’,肚子還怪大咧。”

    王草魚隨口的一句話,卻像踩到了眾人的尾巴,除了我太爺以外,其他幾個年輕人全都一臉驚悚,異口同聲問王草魚,“啥,是個大肚子!”

    其中一個心有餘悸地說了一句,“這……這個不會又是河怪吧。”

    我太爺聞言心裡“咯噔”了一下,這讓他想起了前些天那具離奇失蹤的河怪屍體。

    隨後,我太爺掃了幾個人一眼,語氣很平靜地對他們說:“走,咱們下去瞅瞅,要真是河怪,趁它這時候還在‘娘胎’裡,直接弄死它!”

    等我太爺他們下了崖坡,來到河岸邊兒的時候,那艘漁船已經朝著河對岸划去,因為距離太遠,想喊回漁船都喊不應了。

    這時候,王草魚問我太爺咋辦,我太爺想都沒想,咬牙切齒說:“還能咋辦,找條蓬船把咱們擺渡過去,是個‘死漂兒’也就算了,要真是那玩意兒,我這次要它死個透徹!”

    王草魚覺得我太爺這話說的奇怪,問道:“秉守叔,河怪不是已經給咱打死,皮跟骨頭都給你做下酒菜吃了麼。”

    我太爺聞言一窒,對王草魚說,“我說把河怪做下酒菜吃了你還真信呀,我在下大雨那天夜裡就發現河怪那層皮子不見了,怕你們害怕沒敢告訴你們。”

    我太爺這話一出,幾個年輕人臉色同時一變。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八章 追尋男屍

    等我太爺他們好不容易搭上條蓬船趕到河北岸的時候,那艘漁船已經靠了岸,船上的男屍也被人抬了下來,不知去向。

    我太爺找到漁船上的船老大想問問屍體的去向,沒想到船老大卻把眼睛一瞪,語氣不善地質問我太爺他們幾個,“你們是哪兒的人,想要干啥!”

    這船老大約莫三十歲左右,個頭兒不算高,人長的很結實,可能因為常年在河上跑船的緣故,皮膚被河風吹的黑裡透紅,咋一看,面相有些凶惡。

    我太爺趕忙跟船老大解釋說,自己幾個是三王莊的,過去三王莊撈上過一具和男屍情況差不多的女屍,肚子也特別大,後來從女屍肚子裡跑出一隻河怪,在莊上鬧了近一個月,咬死了莊上十幾頭牲口,現在呢,最好能把那具男屍找出來,把那大肚子弄清楚,要不然又會是一場大麻煩。

    船老大一聽,皺了下眉頭,臉上的表情跟著變得複雜起來。船老大臉上的奇怪變化,給我太爺看在了眼裡,當時我太爺也沒多想。三王莊鬧水怪這件事,在這一帶早就傳開了,這船老大顯然也聽說過。

    停了一會兒,船老大“唉”地嘆了口氣,看了看我太爺他們幾個,打開了話匣子:“俺們撈上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皺是俺們這條船上的艄公,名字叫劉大強,這大強跟俺不光是同村人,還是俺光屁股玩兒到大的發小兒,這條漁船也是俺倆搭伙兒買哩……”

    船老大說著,又嘆了口氣,“河裡鬧龍王爺那天,俺倆都嚇壞咧,丟下漁船逃命,船上還有幾個夥計,俺們幾個人一起跳進河裡往岸上游,可是等俺游上岸以後,俺一看,大強沒上來,有個夥計就跟俺說,看見大強給龍王爺拉進水裡捲走咧。後來,俺就帶夥計們順著河岸一邊兒找船,一邊兒找大強,最後船找到咧,大強一直沒能找到,誰成想今兒個……唉……俺讓夥計把他的屍體抬回村子了,估計這時候也到他家咧……”說著,船老大抬手在自己眼角擦了擦,但是我太爺在他臉上並沒有看到眼淚。

    等船老大說完以上這些,對我太爺他們幾個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問我太爺,“三王莊鬧的那隻河怪到底咋回事,是死人鬼魂變的還是別哩啥妖精。”

    我太爺回答說,“十有八九是死者怨氣所化。”

    船老大聽了臉色變了變,顯得非常不安,又趕忙問我太爺,“那、那你們是咋把河怪除掉哩?”

    我太爺這時候覺得這船老大有些顧左右而言他了,對朋友的死不算關心,倒是對死者鬼魂化煞挺上心的。或許,老百姓們打心眼兒裡都忌諱這些玩意兒吧,特別是和自己熟識的人在非正常的情況下死亡以後,就怕這些亡靈陰魂不散粘上自己。我太爺不想跟船老大插斜篇子,隨口敷衍了他一句,“那河怪是給俺們用柳條抽死的。”

    船老大聽了好像放了心,立刻露出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很是難看也很牽強。

    船老大又問我太爺,“這小哥兒,你是干這一行的吧?”

    我太爺頓了一下,很快又點了點頭,模棱兩可說了句,“小時候學過點兒皮毛。”

    船老大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主動提出給我太爺他們帶路,帶我太爺他們去劉大強家看劉大強的屍體。

    那個死者劉大強和眼前這個船老大,其實跟我高祖父算是同村人,最早的前面早就已經說過,我高祖父家在黃河北岸的延津渡口,後來我高祖父跟著王守道學藝,這才定居在了黃河南岸的三王莊。

    黃北岸這個村子,跟南岸的三王莊差不多,也是緊鄰著河岸邊兒,屬延津縣管轄,過去我一直沒提起過,現在說一下我覺得也不算晚。

    這個村子名字叫劉莊,顧名思義,村裡大部分人都姓劉。這時候的劉莊,還住著我高祖父的兩個弟弟,也就是我太爺的兩個親叔叔,我的這兩位祖上呢,這時候年齡也不算小了,都在五十多歲。

    劉莊對於我太爺來說,也不算陌生,逢年過節經常隨我高祖父回來看看,這次我太爺獨自逃回三王莊,也抽空來探望過兩位叔叔。

    一路無話,幾個人跟著船老大離開河岸,很快進了村子。期間,我太爺發現這位船老大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好像是個練家子。

    幾個人跟著船老大來到死者劉大強家裡以後,很意外,並沒有我太爺想像的那種愁雲慘霧,一間敞亮的大瓦房,一個大院子,家裡佈置的井井有條,顯然這劉大強的家境還算不錯,家裡邊兒呢,沒有老人孩子,只有一個小媳婦兒,年齡也就二十歲出頭,模樣長的還算不錯,只是那臉上濃妝豔抹,眉梢略帶狐媚,衣服也穿的花裡胡哨,給我太爺的感覺,就跟青樓裡那些姑娘差不多。

    這時候,劉大強的屍體在院子裡一塊木板上放著,屍體上蓋著一張破草蓆,那花俏的小媳婦兒正磕著瓜子兒在屋裡跟幾個老人商量著啥,估計是在商量怎麼給劉大強辦喪事吧。

    船老大帶著我太爺他們幾個進屋以後,船老大直接跟那小媳婦和幾個老人說了一下我太爺他們幾個的來意。

    那小媳婦兒跟幾個老人聽了,臉色都是一變。過去那些老百姓,誰都害怕招惹上這些東西,唯恐避之不及。

    那花俏小媳婦兒當即扯起嗓子表態,“抬走吧,抬走吧,火燒刀砍,隨你們便,只要這死鬼的不來家裡胡鬧就成。”

    那幾個老人一聽小媳婦兒這話,有些不大樂意了,和那小媳婦拌起了嘴。

    後來我太爺才知道,這劉大強十幾歲時父母雙亡,這幾個老人是他們家族裡的長輩。

    幾個老人對我太爺他們說,要驗看劉大強的屍體,也用不著抬走,就在院兒裡驗看,當著眾人的面驗看,要是沒啥問題,他們還要操持一下喪事,把劉大強埋進祖墳裡,要是有問題,那就依著我太爺他們,屍體任由他們處置。

    幾個老人提出的建議倒也合情合理,但是卻給我太爺他們出了個大難題,為啥呢,因為他們誰也確定不了劉大強這肚子裡到底是一泡河水,還是一隻河怪,用手一摁劉大強的肚子,硬邦邦的,裡面好像是有東西,但是用手一搖,那圓滾滾的肚子裡全是嘩啦嘩啦的水聲,聽著又好像沒東西。我太爺還讓王草魚他們找來幾根柳條,照著劉大強肚子上狠抽了幾下,惹得那幾個老人吹鬍子瞪眼不說,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黔驢技窮以後,唯一能判斷劉大強肚子裡有沒有問題的辦法,恐怕就剩下開膛破肚了,劃開肚皮一看,自見分曉,但是劉大強家族裡這幾個老傢伙死活不同意。

    在我們這裡,講究個死者為大,很多年輕人去世以後,族裡那些長輩們弔喪的時候,還要對著死者的靈位磕頭作揖。開膛破肚這種事,那是絕對不允許的。撇開我們這兒的傳統習俗不說,就當時的大清律例而言,裡面就有一條,是專門為保護這些死者屍體而設定的,褻瀆屍體在當時也是重罪。

    這條大清律例原本是乾隆帝為了給多爾袞平反而設的,不過很諷刺的是,乾隆帝設定的這條律例,無形中給他自己的太爺,也就是給清世祖順治帝定了罪。眾所周知的,清世祖順治帝曾把多爾袞的屍體從墳冢裡拖來梟首鞭屍,這可是赤裸裸的褻瀆屍體。或許乾隆帝怕這種梟首鞭屍的事再次發生,才設定了這條法規吧。

    話說回來,此時此刻,不管是民間習俗,還是大清律例,撇開這些咱全都不說,就是這幾個老人答應我太爺他們,我太爺他們幾個也沒膽子給劉大強的屍體開膛破肚,就連我太爺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面對劉大強那大肚子也蹙眉頭。

    最後,王草魚把我太爺拉到一邊兒,悄悄跟我太爺說:“秉守叔,咱管他們那麼多干啥嘞,叫俺說,這事兒咱就別管咧,他們村裡愛鬧啥鬧啥,只要咱村麼事就中咧。”

    我太爺對王草魚說:“那死人肚子裡要真有河怪,你敢保證這河怪不去咱村兒裡鬧?”

    王草魚聽了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心裡猛地一疼,像被人用鋒利的刀子狠狠戳了一下似的,整個人的神色立即變得又傷感又悲痛。

    為啥呢?因為我太爺這時候想起了我高祖父兩年前私下教給他的一個秘術。

    為啥想起這秘術我太爺心裡就會發疼呢,因為這秘術是給孕婦肚子裡的孩子看男女用的,隔著肚皮能看出孕婦懷的是男是女。這秘術的名字叫“圓真術”。

    我此刻說這世上有隔著孕婦肚皮看出胎兒是男是女的秘術,各位可能不會相信,一定認為我在胡說,不過你們還別不信,我在這裡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真有這種法術。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七十九章 圓真秘術

    我這裡所說的“秘術”,意思不是“神秘”的“秘”,而是“保密”的“密”,隱藏隱晦的意思,因為這種秘術很難當眾示人,都是丈夫給自己懷孕妻子看的,一直都是秘而不宣,這也就限制了“圓真術”的流廣和發展,甚至很多行內的人都沒聽說過。

    試想,在過去那種封建年代,誰家的懷孕媳婦兒捨得露出肚皮給別人看呢,就連生個病給大夫切脈的時候,那些講究人家兒都還要在女子手腕上搭上個絲巾啥的避嫌。直到現在的八十年代初期,也就是改革開放初期,社會上還普遍流傳著“女不露皮、男不露臍”的保守說法兒。

    這圓真術呢,是我高祖母懷我太爺的時候,王守道悄悄傳給我高祖父的。就在兩年前,小玉懷孕,我高祖父又把這方法傳給了我太爺,本想讓我太爺給小玉看看,看懷的是男是女,沒想到還沒等我太爺用這方法給小玉看,小玉就那個啥了,唉……

    這時候呢,面對劉大強那無計可施的大肚子,我太爺突然間想起了這道秘術,當然,也就連鎖反應地想起了慘死的小玉,他那心裡邊兒呢,頓時就像刀絞的一樣難受。

    據我奶奶說,我太爺這人性格剛強,內心真實的情感輕易不往外洩漏,心裡即便再難過,別人從他臉上也看不出啥。

    這時候,我太爺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內心的痛苦掙扎,轉過頭,對那幾個老人說:“我有一個辦法,不用開膛破肚,不過,你們得給我找幾樣東西。”

    那幾個老人異口同聲問道,“找啥東西?”

    我太爺想了想說:“黃紙三張,新筆兩支,香油一瓶,五十年以上老井井水一瓢,到井裡打水的時候要小心些,井水打上來以後不能碰到金銀銅鐵、瓷器,水裡更不能照到人臉,舀上一瓢以後用紅布蒙著端過來。”

    我太爺說完,幾個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得有些不知所云,其中一個瘦高挑兒的老頭兒就問我太爺,“這小哥兒,你是干啥哩?要這些東西是想幹啥咧?”

    我太爺看了那老頭兒一眼,反問老頭兒,“別問我是干啥的,王守道你們聽說過嗎?”

    幾個老人點頭,“王三更王半仙誰麼聽說過,那是咱們這兒的活菩薩。”

    “我父親是王三更的徒弟。”

    “啥?”我太爺這話淡淡地一出口,幾個老人立刻把眼睛珠子瞪大了,其中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兒問道,“你父親莫不是劉義?”

    我太爺沒說話,點了點頭。

    “哎呀!一家人吶,一家人吶,孩兒啊,你得管我叫大也呀。”胖乎乎的老人立刻喜笑顏開,其他幾個老人也立刻顯得熱情起來。

    前面說過,這劉莊的人大部分姓劉,而且這劉姓在這一帶是個大家族,往上推的話,都是同一個老祖宗。聽我奶奶不確定地說,好像是在元末明初的時候,我們家祖上一個大官攜帶一大家子,上百口人,長途跋涉遷居到了這裡,那大官的子孫在這裡落戶生根、開枝散葉,後來又有一些外姓人加入,也就在黃河邊兒上形成了這個村子。

    這胖乎乎的老頭兒,跟我高祖父還沒出“五福”,我們這裡說的“五福”就是從高祖到玄孫五代人,胖老頭兒相較其他幾個老人,跟我們家的關係要近上一些。

    既然大家都是同宗親戚,說話辦事也就方便了很多,這是我太爺說出自己父親是誰以後,沒能預料到的結果。

    幾個老人也不再遲疑,當即派人到村子靠北邊兒的那口老井裡打井水,又張羅著給我太爺準備其他所需的物品。

    這裡必須說一下劉莊北邊兒這口老井,據說這口老井是我們劉家老祖宗來這裡定居的時候打下的,別說五十年,都快五百年的歷史了,當時那口老井被我這些祖上稱為什麼“福澤井”,說是劉家子孫們喝了這口井裡的井水就能做大官兒,不過,也沒見著這些子孫們誰做大官的,至少我們家這一脈沒有。

    聽奶奶說,這口老井也是在文革的時候給毀了,好像在清末民初的時候,老井被我們家族這些子孫們在上面蓋了座祠堂,說白了就是給那口井蓋了座房子,取名為“福澤祠”,逢年過節的時候劉氏子孫們還要到祠堂裡焚香祭拜。

    可能就因為蓋了祠堂的緣故,給老井招來了滅頂之災,文革期間祠堂被紅衛兵當廟宇道觀給砸了,那口井呢,幾個紅衛兵往裡面撒完尿以後,給填上了。你們說,這口老井招誰惹誰了,他們咋不去江西瑞金沙洲壩那口所謂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的“紅井”裡撒尿呢。

    算了,那段失去理性的黑暗歷史咱就不說了,多說無益,返回頭咱再來說一說,我太爺這時候為啥要讓幾個老人到五十年以上的老井裡打水。

    在我們這些人眼裡呢,萬物皆有靈性,無論一草一木、還是一磚一瓦,只要存在的年頭兒夠長,都會生出它們特有的靈性。

    有很多干我們這行的,給人驅邪驅鬼的時候,都會用牆頭磚、脊上瓦,或者老牆皮等,把這些物件兒研磨成粉,用來施術施法,很是靈驗。

    五十年以上的老井呢,當然也有它獨特的靈性,我們一般稱五十年以上的老井為“地眼”,從老井裡打上來的水,我們叫它“活脈”,都是很有靈性的東西,一般都是拿它們用來做一些有特殊要求的法事。

    我太爺這時候要施展的“圓真術”,就必須使用“地眼”裡的“活脈”作為“術靈”。我在這裡所說的“術靈”呢,跟中醫裡說的“藥引”性質差不多,起畫龍點睛的“嚮導”作用。

    言歸正傳。東西準備齊全以後,我太爺讓王草魚他們幾個把劉大強的屍體抬進屋裡,上身的衣服全部脫掉,他自己呢,用火摺子點著一張黃紙捏在手裡,等黃紙快燒盡的時候,將紙灰丟進盛著井水的瓢裡,三張黃紙逐個兒燒完,全部丟進瓢裡以後,撇開水瓢暫時不管,取出一隻新筆在香油瓶子裡滿滿蘸上一筆,在劉大強屍體臍下小腹位置,烙餅似的抹出巴掌大小一層油麵兒,然後換另一隻新筆,一手執筆,一手端水瓢,把水瓢裡的紙灰和井水攪勻以後,在油麵兒上開始塗抹井水。

    一邊抹,我太爺嘴裡這時候一邊唸唸有詞:“天生為乾,地生為坤,乾生為陽,坤生為陰,陽生為男,陰生為女,油生為鏡,水生為引,一筆開天地,油水分乾坤,五彩辨陰陽,青紅斷男女,急急如律令,敕!”

    眾所周知的,要是用科學的眼光來看的話,油和水因為密度的緣故,是不可能相溶的,油多了水會凝成小水珠浮在油麵上,水多了,油會擴散成油花兒漂在水面上。這時候劉大強屍體小腹位置上,油和水的比例差不多,就出現了一種很奇異的現象,油水接近半中和狀態,而且因為香油接觸到水以後會泛起油花兒,抹了香油和井水的那塊地方看上去就像肥皂泡似的,顯得五彩斑斕。這也就是口訣裡說的“五彩辯陰陽”。

    這方法要是用在孕婦肚子上,這時候就可以分辨男女了,只要再輕輕吹上一口氣,那些五彩斑斕的油水就會隨著你這口氣逐漸變幻顏色,裡面綠顏色多的話,說明懷的是女孩兒,紅顏色多的話,說明懷的是男孩兒。這也就是口訣裡說的“青紅斷男女”。

    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呢?不過,在這裡我奉勸各位一句,這方法別拿去試驗,因為我早就試過了,根本就不管用,這方法是有嚴格性別限制的,只有男人才可以學,女人學不了這個,所以呢,我太爺也就沒傳給我奶奶,我奶奶呢,當然也沒辦法傳給我了。以上這些,都是聽我奶奶口述的,我猜這“圓真術”一定還有別的什麼要緊的程序,只可惜我奶奶不會。

    就在前兩年,我去過山西幾次,也是去給人義務幫忙的。有一次,我到山西晉城跟我們河南焦作相接的一個地方,記得那地方好像距離一個什麼風景區很近。聽當地人說,他們那裡有個“看胎”人,也就能是隔著肚皮看出胎兒男女的異人。

    我當時挺好奇,就跟當地的一個朋友打聽了一下,我那朋友剛好聽說過那個人,就給我簡單描述了一下那人的操作方法,還別說,就跟我上面說的這個“圓真術”幾乎一模一樣。

    我就問我那朋友,那人看得準不準?我朋友說,不是太準。我又問,那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我朋友回答說,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我一聽立刻就笑了,我對我朋友說,怪不得不准呢,女人根本不能學這個。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一點,說明這門手藝並沒有失傳,想一想,還是挺值得我去欣慰的。

    此時此刻,我太爺給劉大強這具屍體看得可不是啥男女胎兒,這個看起來就麻煩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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