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10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章 扶乩問魂

    我高祖父隨後又吩咐郭二,最好把這些東西原封不動放回那座將軍墓裡,這將軍不好招惹,搞不好你郭二就會跟老道師徒一樣下場。郭二聽了,嚇得面如土灰,當即答應天一黑就放回去。

    在返回趙老三家的路上,我高祖父怎麼也想不明白趙老三的魂兒到底是掉哪兒了,最後他都尋思著,是不是把那個將軍的鬼魂從小瓶子裡放出來,問它知道不知道,但是這麼做風險太大了,沒有萬全的準備和十足的把握,絕對不能這麼幹。

    回到趙老三家裡以後,趙婆婆母女三個圍了上來,我高祖父一臉慚愧地又給她們搖了搖頭。

    趙婆婆見狀,眼神裡露出了絕望,雖然在強忍著,但我高祖父可以看得出來。我高祖父這時候心裡也不好受,覺得自己都快沒臉進人家的家門兒了。

    最後,我高祖父一咬牙,得咧,豁出去咧,把那將軍鬼魂放出來問問吧!

    隨後我高祖父吩咐趙婆婆母女準備幾樣東西,最要緊的兩樣兒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識字兒的人。趙婆婆一聽,說她自己就識字兒,說她父親是個秀才,教了一輩子私塾,是個很開明的人,從小就教她讀書認字。我高祖父一聽,那感情好,認字兒的人不用再去外面找了。至於男人,趙婆婆說,可以把她大兒子和二兒子叫過來。

    趙婆婆兩個女兒去準備我高祖父要的那些東西,其實也沒啥,也就是燒紙、香灰、硃砂、剪刀、筆墨紙硯等。趙婆婆呢,到兩個兒子家裡喊他們過來。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兩個女兒把我高祖父要的東西全部備齊了。趙婆婆呢,也從兩個兒子家回來了,不過,她一個兒子也沒能叫來。

    趙婆婆哭說,老大還在他老丈人家沒回來,老二說啥也不跟她過來,說以後沒三兒這個弟弟,也沒她這個娘了。

    我高祖父聽了挺氣憤,但是這種家務事兒外人沒法兒管,只好建議趙婆婆,找一下郭二試試。趙婆婆去了,沒多大會兒功夫,郭二跟著趙婆婆過來了。

    之後,我高祖父跟他們幾個說了自己的想法兒,郭二一聽,有點兒害怕,磕磕巴巴藉口說他晚上要去把東西放回去。我高祖父趕忙對他說,東西晚一天再放也不遲,眼下找到三兒的魂魄才是最要緊的,要是三兒的魂魄找不回來,他一輩子就成個傻子了,你郭二也就再沒朋友了。郭二聽我高祖父這麼說,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似的狠狠點點頭,答應了。

    一天無話,到了晚上,剛剛打過二更,趙老三家,堂屋。

    這時候,堂屋裡放著一個盛滿水的大木盆,我高祖父示意趙婆婆兩個女兒迴避,讓郭二把鞋襪脫掉,光腳站進木盆裡。

    這時候的季節已經是秋末冬初,天氣轉涼,水也挺涼,郭二站進水盆裡以後打了個冷戰,接著哆哆嗦嗦直叫冷。我高祖父告訴他,一會兒就不知道冷了。

    隨後,我高祖父把準備好的硃砂香灰,均勻參合在一起,距離木盆一尺左右,簌簌簌撒了一圈兒。郭二雖然說話不利索,好奇心還挺大,就問我高祖父撒這些干啥。我高祖父告訴他,呆會兒要把將軍鬼魂放進水盆裡,撒硃砂香灰,能防止將軍鬼魂逃跑。

    撒完硃砂香灰以後,我高祖父又把十幾把剪刀,刀尖沖盆,剪尾朝外,在木盆周圍擺了一圈兒。剪刀也是事先找來的,趙婆婆兩個女兒跑了一上午,找遍多戶人家兒借來的。

    撒硃砂香灰、放剪刀,算是一個困鬼的小陣法,但是這個小陣法有個挺霸氣的名字,叫“刀山火海”,要是有朋友覺得家裡不乾淨,總感覺有東西進進出出的,就可以用硃砂拌香灰撒在門口,灶膛裡那種木草灰也可以,然後在硃砂香灰上面擱上一把剪刀,這樣那些髒東西就進不來了。

    做好以上這些以後,我高祖父從身上把收著將軍鬼魂的小瓶子拿了出來,走到木盆跟前,瓶子蓋兒打開,口朝下,迅速把瓶子口插進水盆裡,然後抬手在瓶子底“啪啪啪”拍了三下,嘴裡喊了一聲,“出來吧。”

    喊完以後,等了一會兒,估摸著將軍鬼魂從瓶子裡出來以後,把瓶子從水裡拿出來,擦乾淨放回了身上。

    這時候,木盆裡的水詭異地動了起來,就是那種微微的、不規律的波動,就好像水盆裡有條魚在快速游動一樣。

    光腳站在木盆裡的郭二這時候害怕了,“啊”地驚叫一聲,就想從水盆裡跳出來,可是還沒等他跳出來,整個人猛地一抽,像觸電了似的,緊接著,木棍似的直挺挺站在了水盆裡,頃刻間,臉上起了一層陰沉沉的黑氣,眼睛瞪得鼓圓的,惡狠狠看了看趙婆婆,又看看我高祖父,毫無徵兆張嘴罵上了。

    郭二這個時候整個人顯得氣急敗壞,在水盆裡暴跳如雷。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敢邁出水盆半步。

    前面早就說了,郭二是個結巴嘴,但是這時候一點都不磕巴了,嘴還挺利索,罵的也難聽。

    我高祖父轉身從自己帶來的那些物件兒裡,把壽方劍拿了出來,二話不說,用劍背在郭二腦袋上輕輕一磕,就這一下,郭二立刻老實了,也不罵了,僵硬地站在木盆裡閉上眼,一動不再動彈。

    壽方劍之前介紹過,金絲楠木刻成棺材模樣,深埋地下十年,上面的煞氣極重,一般的髒東西見了老遠就躲開了。我高祖父用壽方劍在“郭二”頭上這麼一磕,立刻把那將軍鬼魂給鎮住了。

    我高祖父收起壽方劍以後,問“郭二”,“你還罵不罵咧?”

    “郭二”閉著眼睛,呆呆地搖了搖頭。

    我高祖父又問:“聽我哩話不聽?”

    “郭二”又呆呆地點了點頭。

    “會寫字兒不?”我高祖父又問。

    “郭二”又點了點頭。

    “那中,我現在問你一句,你寫一句……”

    說完,我高祖父把“郭二”的右胳膊抬到胸口位置,把一支蘸了墨水的毛筆塞進了“郭二”的手裡,隨後我高祖父又示意旁邊的趙婆婆把白紙拿過來,兩個人拉住白紙的四個角,托在了毛筆下面。

    寫到這兒,可能有朋友會問,為啥我高祖父不直接和“郭二”對話,為啥要他寫字呢?這個,怎麼說呢,寫字也算是一種法術,也就是那種古老的巫術“扶乩術”。

    扶乩術,朋友們可能聽著陌生,說一個大家不陌生的,請筆仙,這個都聽說過吧。扶乩術就是請筆仙的前身,不過“請筆仙”這方法是被那些不懂“扶乩術”的人,照貓畫虎臨摹出來的,和真正的扶乩術相比,沒有穩定性、準確性,相反的危害性極大,一般請筆仙的人基本上沒啥好果子吃。

    我高祖父這時候用的基本上算是“扶乩術”,這種法術鬼魂不會撒謊,問什麼寫什麼,而且寫出來的全是實話。

    讓“郭二”握了筆,和趙婆婆把白紙扯在筆下面以後,我高祖父直接開門見山問“郭二”,“你知不知道趙老三哩魂魄現在在哪兒?”

    郭二本人大字不識一個,更不會寫字,但是這個時候,他竟意外地在紙上寫了兩個漂亮的古篆字“知道”。

    我高祖父一看那倆字兒,沒看懂,本來他認識的字兒就不多,更別說這種不知道啥年代的古篆,跟看天書差不多。幸虧趙婆婆認識,趕緊給我高祖父念了一下。

    我高祖父點點頭,又問,“趙老三哩魂魄現在在哪兒,能說不?”

    “郭二”寫道:“不能。”

    我高祖父皺了下眉頭,問,“為啥不能說?”

    “郭二”寫道:“怒難平”

    我高祖父又問,“那咋樣兒你才能消氣兒?”

    “魂葬”

    我高祖父眉頭皺的更緊了,“魂葬?也就是說,你想讓趙老三哩魂兒在墓裡陪著你?”

    “對”

    我高祖父想了想說:“這可不中,要不這樣兒吧,你告訴俺趙老三哩魂魄在哪兒,俺把你放走,以後咱進水不犯河水,你看中不中?”

    “不行”

    “那你想咋樣兒?”

    “一魂換一魂”

    “啥叫一魂換一魂?”我高祖父問完這句話以後,“郭二”一口氣寫了八個字,我高祖父看了看那八個字還是不認識,問趙婆婆寫了啥。趙婆婆看著那八個字,猶豫了大半天,最後吞吞吐吐跟我高祖父說,她也不認識。

    趙婆婆說她不認識這幾個字兒,完全出乎了我高祖父的預料。

    隨後趙婆婆兀自嘆了口氣,一臉平靜對我高祖父說:“劉先生吶,天兒不早咧,這幾天您也累壞咧,俺看吶,咱叫小二回家吧,別問咧,咱也早點休息,天兒這麼冷,小二站涼水裡別再出個好歹兒……等明兒個,找村裡教書先生問問這幾個是啥字兒……”說著,趙婆婆把白紙扯過去,吹乾墨跡,疊幾下揣自己懷裡了。

    趙婆婆這時的言辭和舉動,讓我高祖父就是一愣,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感覺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反正就是不對。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一章 以命換魂

    我高祖父忖摸著,是不是紙上寫的那幾個字兒讓趙婆婆成這樣兒了,有心開口再問趙婆婆點兒啥,誰知道趙婆婆把頭一低,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我高祖父見狀,也不好追進去再問了。

    隨後,我高祖父蹙著眉頭從懷裡把小瓶子拿了出來,摁在郭二的眉心,嘴裡一念口訣,收了將軍的鬼魂。與此同時,我高祖父感覺趙婆婆正趴在臥室門裡偷看他,朝臥室那裡一扭頭,沒人。

    這時候水盆裡的郭二“根兒”地倒了一口氣兒,身子一抖,醒了過來。

    我高祖父趕緊把瓶子收起來,給他切切脈搏、看看眼瞳檢查了一下。確定一切正常以後,我高祖父鬆了口氣,隨後叮囑郭二幾句,讓他穿上鞋襪回家了。

    在這裡,必須再解釋一下,切脈和掐中指有一定區別,掐中指只能判斷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切脈就要複雜很多,能查出很多因為“這方面”造成的不良因素。

    言歸正傳。趙婆婆走進她自己的臥室以後就一直沒出來,趙婆婆的兩個女兒呢,郭二走了以後,她們到趙老大家裡休息了,我高祖父呢,則躺在她們母女給他搭建的臨時床鋪上睡下了。

    這一夜,算是相安無事。

    可能最近這幾天精神繃的太緊了,我高祖父這一覺睡的挺沉,等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耳朵眼兒裡滿是“嗚嗚”哭聲,聽上去有男有女,哭的還挺傷心,睜開眼一看,堂屋裡沒人,哭聲是從趙婆婆房間裡傳出來的。

    我高祖父心裡一沉,感覺有點不對勁兒,慌忙從床上起身。

    就這個時候,從他懷裡滾出一個小物件兒,倏地掉在地上,發出“叭”地一個清脆跌響。

    我高祖父趕忙低頭一看,竟是那支收著將軍鬼魂的小瓶子,還好沒摔碎,不過高祖父這時候狠狠打了激靈,瓶子上的蓋子不見了!

    我高祖父彎腰撿起小瓶子,同時意識到了什麼,快步朝趙婆婆的臥室走去。

    卜一進門,我高祖父第一眼便看到臥室偏樑上拴著一根布綾子,布綾子下面躺著一個翻倒的長腿方凳,我高祖父心裡頓時一揪!

    再朝趙婆婆的床鋪那裡一看,兩個女兒和她小兒子趙老三,正跪在床前哭嚎。床鋪之上,破舊的花被子遮頭遮腳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不用問,我高祖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或許因為三個兒女沒給趙婆婆遮蓋嚴實,趙婆婆一隻手還露在被子外面,那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模樣垂在床邊。

    當我高祖父把眼神轉到趙婆婆那支攥著的拳頭上以後,拳頭“突”地張開了,蒼老的手心兒裡,一個瓶子蓋兒緩緩滑落下去,跌在了地上……

    後來,我高祖父回到尉氏縣,把郭二寫的那八個字拿給我高祖母看,我高祖母念道:以命換魂,解吾之怒……

    後記:趙婆婆上吊死去的當夜,趙老三的魂魄便回來了,趙老三恢復了以往的樣子。我高祖父呢,覺得挺慚愧,大老遠被趙婆婆請來,沒能幫到她,反而讓她因此喪了命。我高祖父在趙婆婆家多留了幾天,幫忙操辦了趙婆婆的喪事,他自己呢,也給趙婆婆穿了身孝衣。

    趙家老大,一聽娘死了,帶著老婆孩子從老丈人家回來了,披麻戴孝;趙家老二呢,為了不讓村裡人背地裡戳他脊樑骨,捏著鼻子給趙婆婆送了喪;趙家老三呢,哭的死去活來,畢竟她母親是因為他而死的,最傷心、最難過、最後悔的就是他了。

    後來趙老三問我高祖父,他以前從墓裡挖出來的那些東西咋辦?我高祖父嘆了口氣對他說,用它們幹點兒正事兒吧……

    至此,我高祖父在通許縣的經歷就算講完了。我聽奶奶講完以上這些以後,分析了一下,趙老三丟的那魂兒,可能就在古墓裡,而且很有可能在老道士那倆徒弟身上,試想,趙老三既然能從將軍遺體嘴裡掏出一塊“暖魂玉”,那老道士那倆徒弟,也應該拿到墓裡什麼東西裝在了身上。

    趙老三被將軍鬼魂上身以後,魂魄跑了出來,可能慌不擇路,直接躲進了老道士那倆徒弟身上的物品裡,結果呢,他躲錯了地方,他沒想到老道士那倆徒弟能被趙老三砍死,弄的滿是血腥,這肯定把趙老三的魂魄嚇壞了,相當於被困在了那些物品裡,再也不敢出來了。

    我高祖父當時認為血腥的地方魂魄不會去,但是他忽略了一個“前”與“後”的問題。

    還有朋友問,老道士不是跑了嗎,怎麼也被砍死在了古墓裡。我的解釋是,老道士應該是被趙老大砍死的,老道士可能後來回過一次古墓,被附身的趙老大堵在古墓裡砍死了。

    至於我高祖父在盜洞口兒第二次點“問神香”為什麼點不著,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可能冥冥之中,有神靈在看著……

    兩年後,也就是1879年,清光緒五年,己卯年。我高祖父五十二歲,我高祖母三十四歲,我太爺十二歲。這一年,我太爺參加了“院試”。

    明清時期的科舉考試,分為四個級別,最低一級的就叫“院試”,由府、州、縣官員監考,考試通過後成為“秀才”,然後是“鄉試”,這屬於省一級的考試,通過後成為“舉人”。再高一級的是“會試”,由禮部主持,通過後成為“貢士”,如果能考過“會試”這一關,就有資格參加最高級別的“殿試”。“殿試”又叫“廷試”,由當朝皇帝親自主持,凡是能通過殿試的都叫“進士”,殿試前三名則是:狀元、榜眼、探花。

    明清時期,只有取得秀才的頭銜,才有資格參加真正的科舉考試,“院試”算是一個初試。感覺上,可能就跟現在的小學畢業差不多吧。

    我太爺考“秀才”這一關,很順利,一舉通過。十二歲取得“秀才”頭銜,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特別是我太爺的姥爺蔡文燁,當下就大擺筵席,宴請街坊四鄰、親朋好友。(我們這裡管外公叫姥爺,外婆叫姥姥。)

    不過,我太爺其實打心眼兒裡不怎麼喜歡讀那些四書五經,他更熱衷於舞槍弄棒。

    我高祖父教他的那些捉鬼手藝呢,他也不怎麼喜歡,高興了就學點兒,不高興了,就丟一邊兒,我高祖父拿他還真沒辦法,特別是他考中“秀才”以後,更管不住了,期間又有蔡文燁夫婦護著,說什麼讀書才是大事,將來考中頭名狀元,能光宗耀祖。

    不是說蔡文燁反對我太爺學這個,而是怕我太爺學這個的同時耽誤了讀書,蔡文燁可是把“狀元”的希望全都寄託在了他這外孫身上。

    寫到這兒,可能有人會問,蔡文燁怎麼不反對你太爺練武呢?這個,不讓我太爺練武,我太爺就不讀書,在這一點上,蔡文燁也拿他沒辦法,這個時候呢,我高祖父再教我太爺抓鬼的手藝,三管齊下,蔡文燁就擔心我太爺吃不消,怕把他的“狀元”苗子給累壞了,也就有時常意無意的,反對我太爺學這個。

    三年後,也就是1882年,清光緒八年,壬午年。我高祖父五十五歲,我高祖母三十七歲,我太爺十五歲。這一年,我太爺參加了鄉試,明清時期的科考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通過鄉試以後,接著就是會試、殿試。

    我太爺這次不算爭氣,在第一場鄉試時便落了榜。我太爺落榜以後,蔡文燁還自我安慰說,秉守十五歲參加科考,年齡是小了點兒,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十五歲考中頭名狀元的,再讀三年,等十八歲了再考。

    其實,憑我太爺的資質,鄉試這一關應該能過去,但是他這時候背地裡把心思全都用在了練武上。後來,據他自己說,在考試的時候,心裡還想著把某某招式練好,就這麼個狀態,能考出好成績才怪呢。

    這個時候呢,蔡府裡那幾個武師已經滿足不了我太爺了,看家本事都給我太爺榨乾了。

    蔡文燁為了哄他讀書,請來一位少林武僧,專業指點我太爺。其實這武僧這時候已經不算是少林弟子了,他犯了殺戒,給少林寺逐出了師門。當然了,這武僧犯殺戒殺的不是人,而是一隻狗,據武僧自己講,他有一次下山化齋,走到半路,路邊竄出一條大狼狗,撲上來就咬,出於自衛,他就用腳踢攆大狼狗,結果一腳把那狗給踢死了。

    不過,有那麼一句話,打狗還要看主人,武僧踢的這條狗,是當地一個大戶人家裡養的,狗死了,那戶人家不依不饒,直接揪著武僧鬧到了嵩山少林寺。少林寺明知道錯不在武僧,因為那狗都不知道咬過多少人了,早該死了,但是又不好得罪這家大戶,而且武僧明顯犯了殺戒,只好把武僧杖責二十,逐出了師門。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二章 梁府失火

    武僧自幼父母雙亡,被逐出師門以後無家可歸,流落到了開封府大相國寺附近,後來蔡文燁帶著李氏、我高祖母等一家子人到大相國寺上香,遇上了武僧,把武僧請進了蔡府。

    同年臘月,也就是1882年,清光緒八年,壬午年臘月,臘月也就是農曆十二月。那時候的天氣,要比現在冷得多,數九寒天,滴水成冰,冷風颳在臉上刀割的一樣。

    臘月初九,也就是臘八過後的第一天,剛剛下過一場雪,天冷的能凍死人。

    傍晚時分,縣衙裡當差的我高祖母的二哥來找我高祖父,說是有件事想問問我高祖父。

    別看他們住的挺近,平常卻是各忙各的,很少相互走動,不過見了面還是挺親的,畢竟是一家人,用我們這裡是話說,這是“實底兒”親戚。

    我高祖父見二哥過來了,二話不說,也不問我高祖母的二哥找他啥事兒,趕忙拿出兩罈子好酒,又親自下廚忙活著炒菜。

    我高祖母的二哥看那意思本不想喝酒,但是架不住我高祖父那股子熱情勁兒。

    在廚房門口兒,我高祖母的二哥見我高祖父在裡面忙的不亦樂乎,就有點不太高興了,說我高祖父,“宣義呀,你好歹也是蔡府的姑爺,再不濟家裡你買一個丫鬟,幫著做做飯,打理打理家務啥哩,你看看你這算啥。”

    我高祖父回頭憨憨一笑說:“不用咧,家裡也麼啥事兒,俺做的來。”

    我高祖母的二哥說:“你做得來,我不能看著我妹妹跟著你受罪,等有機會了,我到鄉下去一趟,給你們兩口兒買個做飯哩小丫鬟回來。”

    其實買丫鬟這件事,蔡文燁夫婦和我高祖母大哥以前都說過,不過都被我高祖父婉言拒絕了,這一次聽我高祖母二哥又這麼說,我高祖父只是笑了笑,沒說話,更沒當回事兒。

    兩個人說著話,兩個下酒菜炒好了,雞蛋韭菜,醋溜土豆絲兒,再加上臘八那天別人送來的一大塊滷肉,片成段兒,拌上蔥花佐料,兩個人就這麼在屋裡推杯換盞地喝上了。

    我高祖母呢,這時候趕忙下廚做晚飯。我太爺呢,在蔡府還沒回來,他一般不在家裡吃飯,都是在蔡府吃的,蔡府的伙食當然要比家裡好的多。

    酒過三巡,我高祖母的二哥就問我高祖父,說,有些人好好的,身上衣服會突然著火,後來四肢發燙、臉發紅,到最後整個兒身體莫名其妙燃燒起來,自己能把自己給燒死,這種事兒,會不會跟鬼神有關係?

    我高祖父自打我高祖母的二哥一進門,言說有事找他,就知道這事兒肯定跟鬼神有關。

    這時候,聽我高祖母的二哥這麼問,我高祖父輕輕蹙了下眉頭,他還真沒聽說過活人自己會著火的,還能自己把自己給燒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就反問我高祖母的二哥,“咋了二哥,是不是遇上啥事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嘬了兩下牙花子,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跟我高祖父說了一件怪事。

    就在四個月前,也就是農曆八月份,臨近縣城的一個小村子裡,一戶人家發生了火災。這戶人家姓梁,主人叫梁德仁,四十歲左右,算是那小村子裡的首富,在縣城開著一家不算小的米店,家資豐裕。

    梁德仁有一個正室,一個偏房,用現在的話說,這人家裡養著兩個老婆。

    正室龔氏和梁德仁同歲,偏房岳氏這年二十六歲。梁德仁還有一雙兒女,兒子十八歲,女兒十六歲,除了這一家五口,家裡還有一個管家、四個家丁、三個丫鬟和一個做飯的老媽子,上下加起來一共十四口人。

    那場大火是在三更天以後發生的,非常突然。這戶人家呢,在他們村裡的口碑不是太好,屬於那種欺壓鄉鄰、為富不仁的家庭,著火以後,竟然沒一個村裡人幫忙救火的。

    大火一直從三更天燒到天亮,幾乎把這家房屋燒的片瓦不存,家裡的十四口人一下子燒死了八口,梁德仁夫婦兩個和偏房岳氏全被燒死,丫鬟燒死兩個,家丁也燒死三個。

    一下子死了八口人,這在尉氏縣來說,算是個大案子了,衙門裡的官差介入調查,懷疑這是人為縱火。

    最後調查來調查去,查了一個多月,發現他們一個村子裡,一半兒人都有縱火嫌疑。因為啥呢,因為這梁家在村裡得罪的人太多了,梁德仁的兒子梁童生十分蠻橫,仗著家裡有錢有勢,在村裡看誰不順眼就打,經常帶著幾個家丁把人打的遍體鱗傷。梁德仁呢,好色,見誰家閨女長的不錯,讓媒婆上門,打著給兒子找媳婦兒的名義,把人家的黃花閨女騙進府裡,糟蹋完了,陪人家點兒錢。

    當時那年月兒,貧富差距極大,可謂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且那些封建社會的法律制度,大都是整治窮人維護富人的,窮人命如草芥,那年月兒,老百姓賣兒賣女的都屢見不鮮。女兒給人糟蹋了,還能得到點兒賠償錢,女孩兒家裡人也就打落牙往肚裡嚥了,雖說心裡恨得牙根兒都癢,嘴上卻不敢吱聲兒。自古以來,有那麼一句話,叫做,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鬥不起呀。

    梁府的這場大火,著實讓那些村民們解了氣!

    那些負責調查失火的官差還發現,大火過後,梁府除了燒死的那八個人以外,梁德仁的兒子梁童生,女兒梁秀秀,包括梁府管家、做飯的老媽子,還有一個丫鬟和一個家丁,居然集體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就導致了整個案件變得撲朔迷離。

    要說是那些村裡人放的火,有點兒說不過去,放這麼大的火,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成事兒的,要是人多了呢,心就不會那麼齊,總會有人因為害怕、膽怯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走漏出風聲,甚至是露出蛛絲馬跡,但是縣衙官差在村子裡挨家挨戶查了一個多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更別說什麼蛛絲馬跡。

    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不是這些村民合夥干的,再者說,這些老實巴交的村民沒這種殺人放火的膽量。

    要說有膽量的,那就是那些土匪響馬了,不過要說是土匪響馬放的火,也不大可能,這村子距離縣城很近,那些土匪響馬還沒囂張到在縣太爺眼皮子低下犯事兒的,再說那些土匪響馬一般只圖錢財,不會趕盡殺絕,他們要是真這麼做了,那就等於殺雞取卵,自己在斷絕自己的財路。

    以上兩個方面都排除以後,就剩下內賊作案了,也就是說,這火是梁府裡的人自己放的。

    梁德仁的一雙兒女基本上可以排除在外,相信他們自己不會燒自己的房子,更不會燒死自己的父母。最後的嫌疑人,就落在了失蹤的管家、老媽子、丫鬟和那個家丁身上,官差懷疑這些下人串通勾結在一起,放火之後,又綁架了梁德仁這雙兒女,搞了個集體大逃亡。

    至於這些下人放火、綁架的動機,縣衙暫時沒考慮,先把幾個人抓到,審了再說。

    就在縣衙準備對梁府這幾個下人發榜通緝的時候,梁府失蹤的那名家丁返回了村子,縣衙得到消息以後,派出幾名得力捕快,第一時間逮住了那名家丁,押回縣衙一審才知道。

    梁德仁的兒子梁童生根本沒有失蹤,在梁府失火之前,梁童生帶著這名家丁到原陽縣進貨去了,也就是給米店進大米。原陽大米,據說在東漢時期,已經是宮廷專用米,質量和口感沒的說。梁童生去的時候呢,剛好是新米收倉的季節。

    話說回來,這個梁德仁雖說在他們村子裡算是一霸,但是還不算是黑心商人,買賣的米面不但價錢公道,還都是上等品,深受縣城裡的百姓歡迎。

    言歸正傳。到原陽縣進大米,這是梁童生生平第一次干正經事兒,也是第一次拿這麼多錢出門,結果人還沒到黃河邊兒,在黃河南岸一個叫雁鳴湖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那裡不但風景宜人,過去更是以美食和煙花柳巷聞名。

    梁童生拿著進米的錢在那裡廝混了兩個多月,不但把錢花光了,還欠了人家一屁股花債,最後被一家青樓的老鴇子扣在那裡,讓這家丁回家拿錢贖人。

    至於梁府上的大火,這家丁和梁童生根本就不知道。

    到這兒,這家丁和梁童生的嫌疑算是給排除了,縣衙開始著手追緝失蹤的管家、老媽子和那個丫鬟,同時,也在緊鑼密鼓尋找梁德仁女兒梁秀秀的下落。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這時候已經進入陰曆十月份,天氣轉冷,梁府縱火案從案發到此時,已經過去兩個月,卻一直查無頭緒。縣太爺因為案件過於離奇詭異,為了保住自己的頂上烏紗,壓著不敢上報,眼看著,就要成無頭懸案了。

    就在這時候,梁德仁的兒子梁童生慌慌張張跑來縣衙報案,說自己的家丁夜裡被人燒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三章 失蹤丫鬟

    這時候的梁童生,可以說算是無家可歸了,家裡的一切被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就剩縣城裡這家米店了,他和家丁這時候只能住在米店裡。米店除了他們兩個以外,還有一個管賬的掌櫃和兩個稱米的小夥計。

    掌櫃的和夥計都是縣城裡的人,和梁家還算是遠門親戚,晚上不住在店裡。之前稱米的那兩個夥計一到晚上輪流看店,自打梁童生和家丁來了以後呢,晚上就不用他們看店了,看店全成了那個家丁的事兒。

    據梁童生說,就在他報案的前幾天晚上,有一天夜裡,梁童生在後院庫房聽見家丁在米店前廳大呼小叫,跑到前廳一看,家丁身上的衣服整個兒燒了起來,正在滿地打滾兒。梁童生雖然在外面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對自己家裡人還算不錯,特別是大火以後,就剩這一個家丁跟他相依為命了。

    梁童生隨手拿起旁邊一個裝米用的空麻布袋子,撲過去壓在家丁身上,反覆壓了幾下,把火給壓滅了。幸好梁童生撲救的及時,這家丁只是把手燒傷一點兒,並無大礙。

    可是自從那天之後,這家丁就變得精神恍惚、神色異常,兩隻眼睛就跟害了紅眼病似的,通紅通紅的,到後來,整張臉也變的跟眼睛一樣,通紅似血,並且身上滾燙,就跟一塊燒紅的烙鐵似的。找大夫看,大夫看不出毛病,說這可能是一種罕見的“熱病”。

    古時候的“熱病”泛指中暑,不過秋冬十月,說家丁中暑,這好像有點扯淡了。在咱們當代,還有一種病,過去也被人誤稱為“熱病”,那就是艾滋病,艾滋病人發病時身上熱的像火碳一樣,但是在那個年月兒,咱中國估計還沒這種病吧。

    就在梁童生來縣衙報案的前一天晚上,梁童生在縣城一家青樓喝了一夜花酒,等他早上回到米店的時候,一個人形模樣的物體蜷曲在米店前廳的地上,給火燒成了一團黑炭,樣子十分恐怖。

    梁童生仗著膽子看了一下,發現了那焦黑物體的身上有塊銅牌,銅牌上面寫著“梁府”二字。

    銅牌,就像一個身份的象徵,證明這是哪家府上的下人。古時候很多大戶人家的下人都掛有銅牌,銅牌正面刻著某某府,反面刻著下人的名字。我高祖父老丈人家裡的下人也有銅牌,下人到商舖裡給府上買東西的時候,亮出銅牌,商舖老闆見了就會給幾分薄面,給予一定優惠。當然了,這要看你府上老爺的面子有多大,勢力有多大,不是隨隨便便拿出個某某府的銅牌就能管用的。

    言歸正傳。在梁童生看到銅牌,確定這焦黑物體正是自己那名家丁以後,嚇壞了,跌跌撞撞跑到縣衙報案。

    縣衙裡接到梁童生的報案以後,派出一名捕頭、幾名捕快和一名仵作,第一時間趕到了米店。

    經仵作當場驗屍,發現火竟然是從家丁肚子裡開始燃燒的,因為剖開家丁焦爛的肚皮以後,仵作發現家丁肚子裡那些零碎兒已經成了飛灰,輕輕吹上一口氣,那些灰燼都能“呼”地從焦黑的人皮殼子裡漾出來,之後,仵作又把家丁的腦瓜頂鋸開一看,顱骨裡的腦仁兒也是一團飛灰,就像燒燼的棉花團似的。最奇怪的是,整個米店前廳只有這家丁被燒成了黑炭,前廳裡的櫃檯、椅子、待出售的米面等,沒有半點燒灼的痕跡。如此一來,整個案件就顯得光怪陸離、匪夷所思了。

    被火燒死的人,不知道各位見過沒有,說句噁心的話,就像烤紅薯,整個人幹癟脫水、外焦裡嫩。要說裡面的內臟比外面的肉皮燒灼的還嚴重,這就有點不大可能了,特別是腦漿子,外面有顱骨護著,即便被火煮成一塊“嫩豆腐”,也不可能燒成飛灰。

    仵作解釋不清家丁真正的死因,這案件就不好著手調查了,要說有人把家丁給燒死了吧,又是誰這麼大本事,能把人從肚子裡面點著呢?

    最後,縣衙官差牽強附會的把這件案子和之前梁家那場大火做了併案處理,糊弄鬼似的,說找到梁家的縱火真兇,就能找出家丁的死因了。

    又半個月後,時間進入了十月份的中下旬。就在縣衙那些捕快對這兩起案件查無頭緒的時候,得到縣衙“眼線”的一條可靠消息,說在鄰村看見了梁府裡失蹤的那個丫鬟。

    縣衙裡的捕快們聽到這消息,立刻為之一振,連夜趕到了那個村子。

    在“眼線”的引領之下,捕快們沒費吹灰之力便抓到了梁府裡那個失蹤的丫鬟。據“眼線”說,這丫鬟叫小菊,這年十七歲。

    捕快們把丫鬟小菊押回縣衙一審,丫鬟小菊竟然一問三不知,說梁府失火的那天晚上,她睡的正熟,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她在睡夢裡答應一聲以後,那人對她說,府上著火了,趕緊逃命吧,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窗戶外面火光衝天,真的著火了,只是火還沒燒到她們丫鬟們睡的這間房子。

    前面說過,古時候的丫鬟們一般都住在一個大房子裡,就跟集體宿舍差不多,梁府裡這些丫鬟也不例外。

    和小菊住在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丫鬟,小菊一邊慌慌張張穿衣服,一邊大聲呼喊另外兩個丫鬟,但是等她把衣服全都穿好了,那倆丫鬟也沒給她喊醒。小菊慌忙跑到她們床邊,扯著她們胳膊又喊了老半天,還是沒喊醒,倆丫鬟這時候就像昏迷了似的,睡的死沉死沉的。

    眼看著大火越燒越近,濃煙都順著門縫兒和窗戶縫兒鑽進了房間裡,小菊害了怕,也不敢再喊了,自己一個人衝出房間,跑向了梁府大門口。

    跑到大門口一看,大門居然敞開著,四敞大開,而且火也還沒蔓延到這裡。小菊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悶頭從大門跑了出去。

    來到街上以後,她就沒命地喊救火,可是,竟沒一個村民出來幫忙的,梁府裡的人更不見動靜兒。到最後,小菊瞅著梁府裡那熊熊大火一尋思,自己也別在這裡呆著了,一口氣跑到鄰村她舅爺家,在她舅爺家裡呆了一夜。

    舅爺,有的地方也叫舅公,也就是父親的舅舅。我們這裡管母親的舅舅叫舅姥爺,兩者輩分一樣,叫法不太一樣。

    第二天,小菊的舅爺到梁府這村子裡一打聽,村民說,梁府昨夜失火,不但房子全燒沒了,還燒死了八口人,梁德仁和他那倆老婆全給燒死了。

    小菊的舅爺回家跟丫鬟小菊一說,小菊拍手叫好兒,高興的不得了。

    小菊為啥這麼高興呢?前面說過,梁德仁這老東西好色,不但糟蹋村裡那些黃花大閨女,就連他府上這幾個丫鬟也早就給他禍害過無數遍了。尤其是這小菊,長的還有幾分姿色,用現在的話說,都快成梁德仁的私人玩物了。

    古時候的丫鬟就是這樣兒,說好聽點兒是丫鬟,說難聽點兒,就是男主人背地裡的發洩工具,當然了,也不全是這樣兒的,蔡府裡的那些丫鬟相對來說就幸運很多了。

    小菊打心眼兒裡恨透了這個梁德仁,但是她們這些丫鬟都是梁府花錢買來的,都有賣身契在哪兒押著,身子都賣給人家了,人家怎麼著你都是合法的,你再反抗也沒用。

    梁府這場大火燒了個底兒掉朝天,小菊這時候高興的是,她那賣身契指定也燒燬在了大火裡,沒了賣身契,她就是一個自由人了,更擺脫了梁德仁這老東西的掌控。

    梁府大火以後,小菊就一直躲在她舅爺家沒敢出門,怕梁府裡的人找到她再把她抓回去。

    小菊這一躲,就躲了將近兩個月,之後,感覺沒啥事兒了,就想出門走動走動,幫她舅爺幹點活兒啥的,她舅爺沒兒沒女,老光棍兒一個,靠給人批字算命為生。

    結果,還是那句話,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小菊出門頭一天,就給衙門裡的“眼線”瞅見了。

    “眼線”這個角色,不是當代才有的,自古就有,早在周朝姜子牙的《太公兵法》裡就出現過,太公曰:“多言多語,惡口惡舌,終日言惡,寢臥不絕,為眾所憎,為人所疾,此可使遮閭巷,察奸伺禍。”

    遮閭巷,察奸伺禍,也可理解為,藏在陰暗處,齜著牙、瞪著眼,就等著舉報別人、揪別人的小辮子。這種人,一般心理都比較狹隘陰暗,容易猜疑嫉妒,見不得別人好兒,不算啥好人,最後也沒啥好下場。

    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你一個捉鬼人,咋還懂兵法呢?其實,我除了不懂一斤等於十六兩以外,其他方面,懂的可能要比別人多一丁點兒,只是一丁點兒的一丁點兒而已,各位千萬不要較真兒。

    言歸正傳。公堂之上,丫鬟小菊說的以上這些,縣太爺當然不肯相信,哪有這種事兒,大半夜府裡失火,有人專門把她叫醒讓她逃命,她是誰呀,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憑什麼只把她叫醒呢,這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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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赤練火蟲

    其二,她醒來以後,喊房間裡其他兩個丫鬟,居然拉著胳膊都沒能把她們喊醒,那倆丫鬟真能睡那麼實嗎?這話說出來,誰信呢?

    縣太爺和身邊的師爺一合計,丫鬟小菊這些話裡,有很多地方難以自圓其說,即便她沒有縱火,恐怕也是縱火人的同犯,逃不了干係。

    最後,在公堂上就給丫鬟小菊動了大刑,幾輪下來,小菊受刑不過,招認火是她放的。

    問她為啥要放火,小菊說,梁老爺不是人,是畜生。梁老爺也就是梁德仁。她被賣進梁府的頭一天,梁德仁就把她拖進柴房欺負了她,後來又多次對她強行凌辱,不光是梁德仁,梁府裡那幾個家丁也偶爾對她動手動腳,可以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於是她就恨上了梁德仁,恨上了梁府裡所有的人。

    就在梁府失火的那天下午,梁德仁趁著他兩個老婆都不在家,又把她拖進柴房進行了凌辱,她氣恨難平,於是在晚上等人都睡著了,放火燒了梁府,不但想燒死梁德仁,還想燒死府裡所有的人。

    小菊這麼一招認,讓縣太爺包括那些捕快們全都鬆了一口氣,覺得可算是揪出梁府的縱火真兇了。

    不過,緊接著問題又出來了,丫鬟小菊居然說不清她是怎麼放的火,又是怎麼一下子放這麼大的火,並且失火以後,梁府裡的人似乎一點兒都沒察覺。據仵作驗屍得出的結果,梁府裡那些人全是在睡夢裡被火燒死的,身上沒有外傷,也就是說,不是被人殺死在床上以後又焚屍的。

    被火燒了身還醒不過來,這就不太好解釋了,對於這一點,丫鬟小菊更是解釋不清楚。

    還有,梁德仁的女兒梁秀秀,管家、老媽子又都到哪兒去了呢?要說就憑小菊一個弱質女子把他們三個綁架劫持了,好像也不太可能。倒是也懷疑過小菊勾結府外的人聯手作案,但是這小菊在附近認識的人很少,只有她一個舅爺,把她舅爺押到縣衙一看,都快八十歲的一個耄耋老頭兒,路都快走不好了,說他和小菊勾結放火,鬼都不信。

    以上這些個問題,無論再怎麼給小菊動什麼樣的大刑,小菊都說不出個子午卯丑來。

    當時,我高祖母的二哥也在場,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尋思,這丫鬟是不是給屈打成招了呢?因為她說的很多細節,和案件根本就對不少號兒。

    我高祖母的二哥跟縣太爺一說,縣太爺又跟師爺一合計,決定將丫鬟小菊暫時收監,繼續追捕梁府管家和那個做飯的老媽子。

    時間,很快進入陰曆十一月中旬,這個時候,縣衙裡的官差又得到一條可靠消息,說在十月初一“鬼節”那天深夜,村裡打更的看見有人在梁府廢墟裡燒紙錢,一邊燒,還一邊低聲嗚嗚的哭,看那人的衣著打扮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好像就是梁府裡做飯的那個老媽子。

    梁府失火以後,村裡人都說梁府廢墟這裡不乾淨,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打更人也沒敢走近了看,遠遠的貓在一處牆角兒,藉著紙錢燃燒出來的火光,隱約認出是梁府那老媽子。

    這件事,打更人因為害怕,一直沒敢跟別人說,捕快挨家挨戶排查的時候他也沒說,這還是他前兩天和衙門裡的“眼線”喝酒時不小心說出來的。

    不過,燒紙錢的那位如果真是梁府做飯的老媽子,她為啥要到梁府廢墟這裡燒紙錢呢?紙錢又是燒給誰的呢?燒給梁德仁嗎?

    從梁府失火到十月初一,過去了將近兩個月,期間衙門裡的捕快們一直明察暗訪,始終找不到幾個失蹤嫌疑人的下落,十月初一這天,梁府做飯的老媽子,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

    就在衙門裡的捕快準備對老媽子燒紙錢這件事展開調查的時候,梁府失蹤多日的管家莫名其妙出現了,這管家一臉驚恐地跑到縣衙報案,說有人要害他。

    管家是半夜敲擊“鳴冤鼓”報的案,鳴冤鼓又叫“喊冤鼓”,設在縣衙大門外,專供老百姓擊鼓鳴冤所用,各位應該在電影電視上都看到過。

    因為梁府管家報案是在深更半夜,縣衙裡除了兩個看大門的衙役以外,其他人都已經解差回家休息了。縣太爺呢,倒是睡在縣衙後院,但是他聽不到前面的擊鼓喊冤聲。

    等看大門的兩個衙役把縣太爺喊醒以後,縣太爺一聽,說是梁府的管家擊鼓喊冤,立刻就來精神了,正愁沒地方抓人,自己送上門兒來了,趕忙吩咐兩個看門的衙役,連夜召集縣衙裡所有當差的官員衙役,升堂夜審。

    這麼一來二去,耽誤了不少時間,等縣太爺把人手全部召集整齊以後,梁府那管家已經跪在縣衙大堂前蜷成了一團,臉上發紅,身上哆哆嗦嗦抖個不停,嘴裡似乎還磕磕巴巴小聲念叨著什麼,整個人跟見了鬼似的。

    一旁的仵作見狀,感覺這管家有點不對勁兒,趕忙上前查看,不過還沒等他走到跟前,那管家身上“騰”一下冒起了火,就像一堆澆了火油的乾柴一下子給人點著了似的,管家的身體幾乎在一瞬間燒成了一個大火球,烈焰逼人,緊接著,整個縣衙大堂裡充滿了管家淒厲的慘叫,在場的所有人臉色為之劇變。

    等眾人反應過來,縣太爺一聲令下,兩旁的衙役沖上去七手八腳把管家身上的火給撲滅了,這時候再看梁府那管家,已經給燒成人幹兒了。

    眾目睽睽之下,管家竟然給活活燒死了,親眼見證這詭異一幕的衙役、仵作包括縣太爺在內,個個心驚膽寒,當時我高祖母的二哥也在場,嚇的也不輕。

    之後,經仵作驗看,這管家竟和之前那家丁的情況一模一樣,火也是從肚子裡面燒起來的,這更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面面相覷。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收穫,就在那管家被火燒著以後,嘴裡清清楚楚連還喊了四個字,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只是“小姐饒命”這四個字,讓案件變得愈發撲朔迷離,搞得人人都是一頭霧水。

    難道說,管家身上這火,是他們家小姐梁秀秀放的?也或者,是別家府上的小姐?過去,能被稱為“小姐”的,都是大戶人家的閨女。

    至此,案件的線索似乎再一次中斷了……

    我高祖母的二哥給我高祖父把事情講到這兒,也就算講完了,一直到此刻的臘月初九,梁府縱火案已經過去四個月,還是一團解不開的迷霧,做飯那老媽子一直沒能找到,梁府小姐梁秀秀更是下落不明。

    我高祖母的二哥找我高祖父就是想問問,看這件事是不是和鬼神有關,因為那管家和那家丁身上的火,看著根本就不是人力所為,要是這樣的話,梁府上那場大火,會不會也不是人力所放呢?

    我高祖父聽我高祖母的二哥說完以上這些,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隨後若有所思的愣了一會兒,放下酒杯對我高祖母的二哥說:“二哥呀,俺看這件事兒,不好辦吶,要是人放哩火還好說,要真是那些東西干哩,那這東西怨氣可不小啊……”

    我高祖父繼續說:“剛剛想起來,過去聽俺師傅說過,這世上有一種邪物兒,叫‘赤練火蟲’,樣子跟蛇差不多,是有鬼魂怨氣匯聚而生,這邪物兒很霸道,碰著啥東西,啥東西就會起火,要是在路上一走,路上哩土都能給它燒成黑泥……”

    我高祖父這時候所說的“赤練火蟲”,可以說是鬼魂怨氣或者陰氣凝聚而生成的一種小動物,這個確實不假,很多鬼魂怨氣或者陰氣,都會凝聚在一起化成貓、狗、蛇、黃鼬等小動物。我聽過的最離奇的一件事,說的是在解放初期,山西省大同市那裡有座“萬人坑”,說在這座萬人坑上面,一到晚上可以看到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可是等到了白天再看,那棵大樹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據說這棵大樹就是萬人坑裡的死者怨氣凝聚而成。

    有些家庭,家裡親人故去了,突然某一天,一隻黑貓一樣的動物哧溜一下鑽進了家裡,可是等你關上房門,滿屋子去找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動物,八成就是家裡死去親人的陰氣所化,一般對家裡人無害,可能就是想回家看看了吧。這種鬼魂變化動物的案例還有很多,有一些是家裡親人剛剛故去,從故去親人的臥室裡跑出小動物之類的,一般都是黑色的,也有黃的。相信有些朋友一定聽說過,甚至是見過,在這裡我就不再一一枚舉了。

    言歸正傳。我高祖母的二哥這時候一聽我高祖父說什麼“赤練火蟲”,可能想起梁府管家和那家丁燒死後的慘狀了,臉色稍微一變,忙問我高祖父,“要真是這個啥火蟲,你有法兒抓住它沒有?”

    我高祖父一聽,趕忙搖頭,“別說抓咧,就是想直接打死它都難,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給它咬上第一口,衣服起火,再咬第二口,身上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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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曼陀羅花

    我高祖母的二哥一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問我高祖父,“那咋辦呢?”

    我高祖父拿起酒罈又給我高祖母的二哥倒了一杯,寬慰他說:“麼事兒,其實這東西也不用怕它,它就是一種怨氣化成哩邪物兒,誰跟它生前有怨,它才會去禍害誰,咱只要不去招惹它,它也不會把咱咋樣兒,等它怨氣一消,自然就會走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說:“你的意思是說,它對梁府有怨氣,燒了梁府的府宅,再燒死梁府裡所有的人,它自然就會消失?”

    我高祖父點了下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很快又問,“既然梁府管家和家丁都給燒死了,那梁府的少爺梁童生為啥沒給燒死呢?”

    “這個……”我高祖母的二哥這麼一問,還真把我高祖父給問住了。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母把晚飯做好了,進門說了一聲,“二哥,相公,別喝了,先吃飯吧。”說完,轉身到外面廚房裡給我高祖父和她二哥每人盛了一碗,端在了酒桌上。

    我高祖母的二哥這時候,看了看我高祖母,把眉頭緊緊皺在了一塊兒,隨後看著桌上自己那碗飯咬著牙說:“明天我就到鄉下給你們買個做飯丫鬟回來,你倆不要也得要!”

    聽我高祖母的二哥這麼說,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兩個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看的出來,這二哥是真的生氣了。為啥生氣,不用猜也知道,他不能容忍他們蔡府的千金大小姐幹這種端茶倒水的下人活兒。

    酒是不喝了,吃過晚飯以後,我高祖母的二哥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猶猶豫豫對我高祖父說:“宣義呀,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兒到梁府廢墟那裡看一下,看看這到底是咋回事兒,給我個准信兒,要真那什麼‘赤練火蟲’作案,我到縣衙跟縣太爺商量一下,就這麼結案算了,別查來查去,惹火燒身。”

    我高祖父聽我高祖母二哥這麼說,輕輕點了點頭,覺得我高祖母的二哥這話說的在理,要真是那“赤練火蟲”作案,照這麼一直查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那邪物兒激怒,到時候,死的人可能就更多了。

    還有一種可能,或許那邪物兒已經耗盡怨氣,消失了,再查也查不出啥結果了,沒必要再把人力、物力放到這件案子上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猜測,只有到梁府廢墟那裡看了以後才能下結論。其實我高祖父這時候心裡也沒底,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了那裡能看出點兒啥,但是既然已經答應我高祖母的二哥,那就一定要到梁府那裡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先到商舖跟我高祖母的大哥告了一天假,又到蔡府借了匹笨馬,依著我高祖母二哥給的地址,騎馬來到了梁府廢墟這裡。

    笨馬,是古時候開封當地的一種土馬,個頭不算大,跑的也不快,不過這種馬優點就在於性格溫順,騎起來非常穩當。

    梁府這處宅邸,在他們村子的東南角,紫氣東來第一家,地理位置相當不錯,只是房前屋後沒有隔牆鄰居,四下顯得比較空曠,不過這倒是有一個好處,他家裡房子燒起來以後,旁邊的鄰居不會跟著遭殃。

    我高祖父停在路邊一個制高點,騎在馬上朝梁府廢墟裡看了看。

    這梁府府邸的規模沒法兒跟蔡府相提並論,只有一個前院和一個後院,唯一和蔡府相仿的地方,就是在前院和後院之間,也有一個花園,但是這花園的規模也沒法兒跟蔡府裡的相提並論。

    前面說了,剛剛下過一場雪,這雪還不小,腳脖子深,四下里白雪皚皚,不過這時候厚厚的白雪卻遮蓋不住梁府火後的慘狀,放眼一看,真就是殘垣斷壁、樹倒房塌,就連花園那裡也是一片狼藉。當然了,此刻已經是深冬時節,花園即便沒遭大火,也沒啥青綠植物了。

    我高祖父翻身從馬上下來,一眼發現梁府大門口厚厚的積雪上,有兩串清晰的鞋印,一進一出,由大門口一直延伸到旁邊的路上,和路上那些雜亂不一的鞋印混在了一起。

    從鞋印的形狀大小來看,應該是個女人鞋印,而且是一個沒裹小腳的女人鞋印。

    在當時那時候,一般裹小腳的都是大戶人家裡的小姐,窮人家裡的閨女要是裹了小腳,那可就沒法兒幹活兒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想起我高祖母二哥跟他說的,梁府自從失火以後,這裡就傳言鬧鬼,白天也沒人敢到這裡來,就連縣衙裡的官差捕快都不願意在這裡多呆。

    可是,眼前這兩串鞋印說明有人進出過梁府廢墟,這鞋印又會是誰的呢?

    這時候兩串腳印已經給凍的硬邦邦的,想來時間已經不短,最早也是昨天后半夜給人踩出來的。

    我高祖父覺得挺奇怪,把馬拴在路旁一棵樹上以後,順著鞋印走進了梁府廢墟。隨後跟著鞋印穿過前院,又走過花園和後院,一直跟著來到了梁府後院的後牆根兒。

    在後牆根兒那裡,我高祖父看到一片門板大小的地方,被人用笤帚把上面的積雪給掃了,而且露在外面的土地明顯有被人挖掘過的痕跡。可能因為天氣太冷,地面都給凍上了,只是刨出一個一尺來深的小坑兒,看樣子挖掘的過程並不算順利。

    我高祖父這時候已經可以斷定,掃積雪、挖坑的都是同一個人,就是留下這兩串鞋印的那個女人。

    至於那女人為啥要來這裡挖坑兒,是想在這裡埋什麼,還是這裡埋著什麼,這就不太好說了。

    我高祖父只是一個驅鬼人,不是官差捕快,沒有那種斷案的頭腦,好奇心也不大。

    他把小坑看了看以後,也沒看出個啥,隨後在梁府廢墟裡隨意走動起來,他來這裡,只是為了查看梁府起火的原因是不是跟鬼神有關、是不是跟“赤練火蟲”有關,其它的,並不關心。

    在梁府廢墟裡轉了一圈以後,我高祖父並沒有啥發現,不過,就在他毫無頭緒走到花園那裡的時候,腳下雪窩裡猛地一絆,狠狠滑了一跤,我高祖父這時候已經五十五歲,年齡已經不算小了,身子向前一沖,差點兒沒一頭栽倒。

    等他穩住身子,回頭朝身後一看,絆他的是一棵翻倒後又被雪掩埋的、類似於茄子的木質莖植物,有小孩兒胳膊粗細。因為這時候已經是深冬時節,植物上面的葉子早就掉光了,不過,看那個頭兒還挺大,這時候一小部分已經給我高祖父踢斷了。

    感覺花園裡種這種木質莖植物的不多,至少蔡府裡就沒有。我高祖父好奇地把他踢斷的那一小部分從雪窩裡撿了起來,拿在手裡審視一番以後,心裡就是一跳。

    這時候,我高祖父似乎想到了什麼,在那植物上面狠狠擰了幾下,然後把手放到鼻子邊兒一聞,手上一股子怪味兒,正是這植物上面發出的怪味兒。

    “臭喇叭花!”我高祖父第一時間想到了植物的名字。

    這種植物在我們這裡很常見,算是一種令人討厭的植物,老百姓見了都是當野草處理的,極少有人把它們養在花園裡。當然了,“臭喇叭花”只是我們這一帶的土稱,它的學名叫“洋金花”,它還有一個別稱叫“曼陀羅”,在我們這裡,生長的一般都是白色曼陀羅。

    眾所周知,曼陀羅是一種有毒植物,也有一定的藥用價值,特別是曼陀羅花,有鎮靜麻醉的作用,這在很多醫書裡都有記載,據說華佗的“麻沸散”就是用曼陀羅花製成的。

    我在這裡所說的曼陀羅花,各位可不能跟傳說中“奈何橋”旁的“彼岸花”混為一談,彼岸花也被人稱作曼陀羅花,但是和我現在說的曼陀羅花不是一個物種。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看著手裡這一小段曼陀羅枝,怔了一會兒,想到了一種可能,隨後也不再查看梁府上的失火原因了,騎上馬,快馬加鞭返回了縣城。

    進了城以後,馬不停蹄,直接到縣衙找我高祖母的二哥。

    縣衙裡那些衙役也都認識我高祖父,守門的衙役跟我高祖父說,我高祖母的二哥今天來縣衙報過到以後很快就離開了。

    我高祖父一聽,趕忙騎馬返回蔡府。一進蔡府,直接到偏院找我高祖母的二哥。前面說過,整個蔡府共有四個院落,前、後、左、右,我高祖母的二哥住在右院,也叫右偏院。

    到了偏院,偏院的丫鬟說,二少爺到鄉下去了。我高祖父聽了就是一愣,當即有點兒傻眼了,難道二哥真的到鄉下給他們兩口子買做飯丫鬟了?

    我高祖父拿著曼陀羅枝,心裡七上八下的離開偏院,徒步返回了家。

    中午時分,就在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準備吃午飯的時候,院門給人敲響了。

    在三王莊的時候,我高祖父家的院門連晚上都是敞開的,在尉氏縣這裡不行,越繁華的地方越亂,不關大門,真有人敢進來偷你,要不然蔡府也用不著那麼多家丁護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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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發榜緝兇

    聽到敲門聲我高祖父趕忙出去開門。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高祖母的二哥,還不止他一個,在他身後,還跟著個怯生生、水靈靈的俊俏小姑娘,看樣子也就十四五歲,和我太爺年齡相仿。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我高祖母的二哥這時候笑了,拉著身後的小姑娘抬腳就進了大門。

    來到屋裡以後,我高祖母的二哥坐在客廳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臉得意的對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說:“清君,宣義,這小丫頭可是恁二哥我跑了五六個村子給恁倆買來哩,你們看看,這小丫頭不光人長哩好,還聽話懂事兒。”

    我高祖父沒看那姑娘,跟我高祖母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這時候我高祖母二哥又朝怯生生站在門口兒的小姑娘說道:“來來來,跟你家老爺夫人說說,你叫啥名兒,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低著頭朝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這裡走了幾步,輕聲細語說:“俺叫小玉,今年十五歲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看了小姑娘一眼,動了動嘴唇,看樣子是想說點兒啥,不過卻被我高祖母的二哥提前給堵了回去。

    我高祖母的二哥說:“宣義呀,這小姑娘現在已經沒爹沒娘了,他堂叔準備把她賣進青樓,剛好給我碰上,你們兩口子要是不要,那我就再把她送回去,叫她堂叔給她賣進青樓去……”說著,我高祖母的二哥從椅子上站起身,拉起小姑娘作勢要往外走,小姑娘嚇壞了,把可憐巴巴的乞求眼神看向了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

    我高祖父見狀,不忍心了,趕忙上前央求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二哥,別、別……別送回去咧,讓孩兒留下吧,俺們要咧…要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一聽,看了看我高祖父,又看了看我高祖母,丟手放開小姑娘,哈哈大笑起來。

    後來,我高祖母跟我高祖父說,我二哥在縣衙裡當差,怎麼可能看著小玉堂叔把她賣進青樓呢,他就是覺得你心軟,欲擒故縱,用這話騙你呢。

    隨後,我高祖父趕忙讓我高祖母把家裡剩下的一間空房給小姑娘小玉收拾了一下,就這麼的,家裡多了一個小丫鬟。不過,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從沒把小玉當丫鬟看待,當親閨女養了,吃的穿的用的,和我太爺一樣待遇。這小玉呢,也蠻懂事的,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飯,什麼活兒都搶著幹,這些呢,都是後話,其實這小玉是我家祖上幾代人裡,最大的一個悲劇,我現在都在考慮下文裡要不要把她的事情寫出來,覺得她是我們家祖上幾代人這些經歷裡出現的,最可憐、最可悲、最值得同情和痛惜的一個人。

    言歸正傳,見小姑娘被我高祖父兩口子安置了下來,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兩口子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離開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這才想起在梁府花園裡撿到的那根曼陀羅枝,趕忙喊住我高祖母的二哥,把曼陀羅枝拿出來給他看。

    我高祖母的二哥看著我高祖父手裡那根“乾草棍兒”,就是一愣,隨後一臉疑惑,我高祖父趕忙解釋。

    我高祖父說,梁府裡那場大火,應該是人為的。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之前我高祖母的二哥說過,梁府裡那些人,全是在睡夢裡被火燒死的,像這種情況,除了鬼神作祟以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當天的晚飯裡給人下了毒藥,也就是類似於蒙汗藥的那種毒藥。

    前面對這種曼陀羅花已經簡單介紹過了,它具有麻醉鎮定的作用。這種毒藥,就來自梁府花園裡種的這種曼陀羅花。

    梁府失火的時間是在八月份,剛好是採摘曼陀羅花的最佳季節。花朵摘下以後,經過晾曬或者陰乾,不但能夠長期保存,還可以直接入藥。

    這時候,要是把曬乾的曼陀羅花往茶水裡或者飯食裡一放,再用沸水煮上一小會兒,整壺茶水或者飯菜,就會變成一種慢性麻醉藥,兩個時辰之內,中毒者便會身困體乏、昏迷不醒,除非用甘草、綠豆煎服可解。這也是丫鬟小菊為什麼沒能喊醒其他兩個丫鬟的真正原因。

    梁府裡燒死的那八個人,無疑都是中了曼陀羅花的毒,至於丫鬟小菊、梁府管家和做飯的那個老媽子,還有梁德仁的女兒梁秀秀,可能並沒有中毒,他們察覺失火燒以後,逃出梁府,躲過一劫。

    我高祖母的二哥聽我高祖父把手裡那根“乾草枝”解釋完以後,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高祖父。他們這些官差在梁府折騰了好幾個月都沒丁點兒發現,我高祖父只去了一次就有了這麼重大的斬獲,我高祖母的二哥對我高祖父越發刮目相看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緩過來勁兒,從我高祖父手裡接過那根曼陀羅枝看了看以後,問我高祖父,你是怎麼知道這種花的?

    我高祖父趕忙說,過去師傅王守道告訴他的,師傅王守道懂醫術,有一次有人昏迷不醒,他家裡人找王守道去看,王守道看了以後,說不是鬼神作祟,是中毒了,後來讓那家裡人找來甘草綠豆,混在一起搗碎了,用開水給病人沖服,把病人給救醒了。

    我高祖父接著又說,他在梁府花園裡看到曼陀羅花以後,立刻想到有人下毒,而且可以肯定,這些花應該是梁府裡的人自己種的,那人應該早就有預謀。梁府這場大火,也應該是他們府裡自己人放的,至於那人跟梁府有什麼深仇大恨,致使他又是投毒又是放火的,這就不得而知了。

    我高祖父說完,我高祖母的二哥贊同地點了點頭,他按照我高祖父的思路,又推測著補充了兩點:一,那人下毒是有針對性的,並沒有讓管家、小菊、梁小姐中毒,而且在放火以後還喊小菊逃命,那人至少應該跟丫鬟小菊關係密切。二,現如今梁府就剩下做飯那老媽子和梁小姐下落不明,縱火嫌疑就在她們兩個人身上,不過梁小姐放火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嫌疑人就剩那老媽子了,而且那老媽子掌管著全府上下的伙食,下毒非常便利。

    不過,梁府那管家和家丁身體燃燒的事兒,還是個迷,或許是人鬼勾結犯案。

    之後,我高祖母的二哥激動的跟我高祖父道了聲謝,拿著那根曼陀羅枝趕去了縣衙。

    後來,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閒聊時說,他拿著曼陀羅枝到了縣衙跟縣太爺一說,兩個人一合計,一方面讓仵作再給那燒死的八個人驗屍查毒,另一方面,開庭再審縣衙大牢裡的丫鬟小菊。

    驗屍的結果證明,八個人果然是中毒了,雖然屍體已經四個月,腐爛的不成樣子,但是仵作還是從那些屍體肚子裡驗出了中毒的痕跡。之前,縣衙的注意力都在查找縱火真兇那裡,誰都沒往中毒這一方面想,仵作也沒有刻意去查看燒死的那些人是不是中了毒,都忽略了。

    審問丫鬟小菊的過程也比較順利,小菊承認,在蔡府裡和她關係最好的,就是做飯的那老媽子,有幾次梁德仁想趁機欺負她時,都是那老媽子幫她解的圍,至於失火那天喊醒她的人,小菊矢口否認,說喊她的是個男人聲音,還有花園裡種的曼陀羅花,小菊也是一問三不知。

    這時候看來,那老媽子作案的嫌疑最大,至於喊醒小菊的那個男人,有可能是梁府那管家,也有可能小菊是在撒謊,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是如何抓到梁府那老媽子。

    幾天後,整個兒尉氏縣城張貼出告示,全城通緝梁府那老媽子,之前為啥一直沒有發榜通緝,一是被其它接連不斷的事情給耽誤了,二是在沒有確定嫌疑人之前,縣衙也不敢貿然放榜。

    只是,縣衙對那老媽子掌握的信息很少,梁府所在的那個村子裡的人,也都不怎麼清楚那老媽子的來歷,更不知道那老媽子姓甚名誰,縣衙只能通過村民對老媽子外貌特徵的描述,畫了一張面部圖形。

    寫到這兒,可能有人會說,不會找梁德仁的兒子梁童生問問,梁府的少爺總該知道自己家下人的底細吧。這個,人家縣衙裡的捕快也不傻,早就問過了,這梁童生還真不知道做飯老媽子的底細,說是管家兩年前從外面找來的,老媽子自稱姓胡,府裡上下的人都管她叫“胡媽”,不但飯菜做的好,還能做得一手好湯,至於這胡媽是哪裡人,梁童生還真不知道。這個,其實也可以理解,試想,一個只知道打架鬥毆的紈袴少爺,至於對府裡做飯的老媽子這麼上心嗎。

    時間一晃,來到了臘月二十一,再有幾天就該過年了。

    黃昏時分,我高祖父從我高祖母大哥的商舖裡回來,懷裡還抱著一大堆我高祖母大哥送給他的年貨。

    不過,還沒走到家門口兒,我高祖父遠遠就看見自己家門口兒那裡跪著個人,看身形瘦小枯幹。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七章 救女跪門

    這時候天陰沉沉的,漫天刮著刺骨寒風,風裡還夾著星點雪花兒,那雪花借助風勢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估摸著,很快又要下一場大雪了。

    這時候,那瘦弱身影在寒風中一晃一晃的抖動著,看樣子跪的時間已經不短,身子快受不住了。

    我高祖父見狀,趕忙扔掉懷裡的年貨,三步並兩步跑到了那人跟前,低頭一看,竟是個七八十歲的老者,看樣子是上門求助的,但是不知道老者為啥跪在門口兒不去叫門,就是有事求助,也可以到家裡說呀。

    這大冷的天兒,見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跪在自己家門口兒,我高祖父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同時,心裡莫名其妙湧出一股負罪感。

    “老大爺,你這是干啥,起來說話吧。”我高祖父這時候也顧不上多問,趕忙蹲下身子去攙扶老者,想把老者從地上攙起來。

    老者這時候也發現了我高祖父,扭過頭看了高祖父一眼,緩緩搖了搖頭,拒絕我高祖父扶他,老者哆嗦著問,“你、你……莫不是劉先生?”

    我高祖父沒說話,點了點頭,再次想把老者從地上攙起來。

    這時候,老者眼眶裡起了一層渾濁的水霧,緊緊抓著我高祖父兩條胳膊,跪在地上仰看著我高祖父,嘴裡一字一句的念叨著:“黃河半仙一傳人,菩薩身邊金甲神,身長八尺又三寸,渡陰濟陽大善人,玄璣一卦切莫問,救女需跪劉家門……”

    “劉先生,救命吶,救救俺家孫女兒吧……”說著,老者竟然老淚縱橫,放開我高祖父的胳膊趴地上就要磕頭。

    我高祖父沒怎麼聽懂老者嘴裡前面念叨的啥,但是他這時候整顆心都快化在了老者的膝蓋下和眼淚裡,見拉不起老者,趕忙也給老者跪下了,“老大爺,有啥話咱起來到家裡好好說,只要俺劉義能幫你哩,一定幫、一定幫……”

    老者見我高祖父也給他跪下了,不好意思再跪著了,扶著我高祖父肩膀,晃悠悠從地上站了起來。隨後,我高祖父也從地上站起身,喊開門,扶著老者進了家門。

    到了屋裡以後,我高祖父趕忙吩咐小玉給老者看茶,他自己轉身到外面把那些年貨從地上撿起來抱進了家。

    隨後我高祖父坐在老者身邊,和老者一交談,我高祖父這才知道,這老者就是梁府丫鬟小菊的舅爺,姓靳,在家裡排行老三,認識他的人,都尊稱他一聲“靳三爺”。

    這位靳三爺自幼得到過高人指點,學了些批字算命的本事,一輩子靠給人批字算命為生,年輕的時候,在開封府城外的禹王台擺攤算命,極其靈驗,也曾風光過一陣子,近幾年感覺身子骨兒不行了,老了,金盆洗手落葉歸根,從禹王台返回了家鄉。

    前幾天,靳三爺到縣衙大牢裡探望外甥孫女小菊。

    小菊這年十六歲,十三歲時被她父母賣進了梁府。被賣之前,曾跟著她父母走親戚的時候就來過靳三爺這裡,後來被賣到梁府,小菊偶爾會偷偷跑出來看望一下靳三爺,偶爾也會從府裡帶出些好吃的送給靳三爺。

    靳三爺一輩子沒娶,沒兒沒女,對小菊十分疼愛,不忍心看著小菊在梁府裡為卑為奴,就尋思著拾起老本行,開攤算卦,賺點錢把小菊從梁府裡贖出來,可是還沒等他湊足給小菊贖身的銀兩,小菊就出事了。

    大牢裡,祖孫兩個抱頭痛哭,見小菊被打的遍體鱗傷,靳三爺更是疼的撕心裂肺。

    從縣衙大牢回到家以後,靳三爺就起了一卦,想問問有什麼辦法能把小菊從大牢裡救出來,結果卦象出來以後,就是靳三爺之前念叨的那些。

    “黃河半仙一傳人,菩薩身邊金甲神,身長八尺又三寸,渡陰濟陽大善人,玄璣一卦切莫問,救女需跪劉家門。”

    這卦裡的意思說的很清楚,卦辭前四句,說的都是我高祖父。

    黃河半仙一傳人,說的是黃河邊兒上王半仙的傳人;菩薩身邊金甲神,說的是菩薩身邊的金甲真神轉世;身長八尺又三寸,形容我高祖父身材魁梧、高大;渡陰濟陽大善人,渡陰,說的是驅厄渡鬼;濟陽,也就是賙濟、幫助他人,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高祖父是一位渡化鬼魂、賙濟世人的大好人。

    後面兩句,第一句,玄璣一卦切莫問,意思是說,你卜出來的這一卦決不能遲疑,也就是決不能懷疑;救女需跪劉家門,意思是說,想要救你外甥孫女,就得跪在他家門口感動那位劉大善人。

    等靳三爺抹著眼淚跟我高祖父表明來意以後,我高祖父緊緊皺起了眉頭,想要把丫鬟小菊從大牢裡救出來,絕非易事,她這時候算是梁府縱火殺人案的重大嫌疑犯,衙門裡雖然沒有確鑿證據,沒辦法給她定罪,但是想要讓縣衙把她給無罪釋放了,這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找我高祖母的二哥到縣太爺那裡求情,我高祖母的二哥只怕也不會答應,就算我高祖母的二哥看在我高祖父的面子上勉強答應了,恐怕這情也求不下來。

    這件事,和以往那些神鬼之事不同,著實讓我高祖父為難了。要是擱著平常,我高祖父肯定會婉言推辭掉,因為這件事,可以說根本就沒有辦成的希望。

    不過,我高祖父這時候見不得這麼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在自己家門口兒跪了大半天,現在又老淚縱橫的求他,就是鐵打的心也軟了,即便不成功,即便沒希望,他也要硬著頭皮試上一試!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吃晚飯的點兒,我高祖父留靳三爺在家裡吃飯,他自己連飯都沒吃,起身到蔡府偏院找我高祖母的二哥。

    這裡必須再插一句,蔡府只有中午那頓飯全家人是聚在一起吃的,早飯和晚飯,除非家裡有客人,平常的時候他們都是讓丫環婆子把飯菜端到偏院,自己在自己院裡吃。要是趕上商舖和縣衙繁忙的時候,我高祖母的大哥和二哥,還都不在家裡吃飯。

    走進蔡府大門,在通往偏院的路上,我高祖父尋思著,這話該怎麼說。他也知道,這件事,沒法兒開口,就是開了口,搞不好我高祖母二哥一口就給他回絕了,這時候讓我高祖母二哥去給丫鬟小菊求情,就跟讓他自己挖自己牆角兒差不多。

    果不其然,等我高祖父見到我高祖母二哥,把這件事跟他一說。我高祖母的二哥立刻嘿嘿嘿苦笑起來,一指桌子上的飯菜,對我高祖父說:“宣義呀,還沒吃飯吧,來來來,吃飯吃飯……”

    我高祖父也知道,這事兒是在給我高祖母二哥出難題,我高祖母的二哥這時候讓他吃飯,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在藉口推辭他。

    這時候,飯桌前還站在我高祖母的二嫂和她幾個侄兒侄女。人人都看著我高祖父,房間裡的氣氛,立刻變得壓抑起來。

    我高祖父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沒挪地方,過了一會兒,厚著臉皮對我高祖母的二哥說:“俺現在哪兒有心思吃飯,靳三爺還在俺家等著信兒咧……”

    聽我高祖父這麼說,我高祖母二哥又苦笑起來,最後,他想了想,眼珠一轉,問我高祖父,“你剛才說,那個靳老頭兒會算卦?他找你是因為他算了一卦,說你能救她孫女?”

    “他是這麼說咧。”我高祖父點了下頭。

    “那……我看這樣吧,你回去叫他再算一卦,算算梁府那老媽子現在在哪兒,要是算準了,抓住那老媽子了,我到縣太爺哪兒給那丫鬟求情,不管她有罪沒罪,恁二哥我保證把她從大牢裡弄出來。”

    “啥……”我高祖父聞言就是一愣,他沒想到我高祖母的二哥會這麼說,好像轉了一圈兒,把難題又推還給了那位靳三爺,這些有學問的人,心眼兒就是多。

    這時候,我高祖母二哥轉身坐到飯桌前兀自吃起了飯,我高祖母那幾個侄兒侄女也都歡呼著坐在了桌旁,把我高祖父一個人晾那兒了。

    最後我高祖父一尋思,好像也只能這麼辦了,不如先回家找靳三爺商量商量。

    辭別我高祖母的二哥,我高祖父回到了自己家。

    這時候那位靳三爺已經吃完了飯,小玉見我高祖父回來,趕忙盛了一碗飯給我高祖父端在了桌上。我高祖父連看都沒看,把我高祖母二哥的意思跟靳三爺說了一下。

    靳三爺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毅然決然的點頭答應了,言說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找我高祖父。

    之後,靳三爺起身告辭,我高祖父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外,原本打算到蔡府套輛馬車把靳三爺送回去的,靳三爺死活不讓。

    送走靳三爺以後,我高祖父轉身回家,在經過院子的時候,院裡那棵大槐樹下傳來我太爺練武的吼喝聲。

    我太爺每天都是這樣兒,從吃過晚飯一直練到二更天,風雨無阻。對於這個,我高祖父早就習慣了。

    並且我高祖父發現,我太爺最近一段時間,三頓飯都是在家裡吃的,呆在家裡的時間也比過去多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八章 雪夜男女

    聽到我太爺又在院子裡練武,我高祖父今天破例朝大槐樹那裡看了一眼,就見我太爺正在那裡打著一套拳,一起一落的,速度還挺快,我高祖父不知道我太爺練的啥拳,不過卻把他看得眼花繚亂。

    與此同時,我高祖父發現小玉在大槐樹底下站著,眼睛不錯神兒地盯著我太爺練拳,偶爾的,我太爺停一下,兩個人相視一笑。

    我高祖父見狀,搖了搖頭,進屋吃飯去了。

    閒話少敘。第二天傍晚,天還是陰沉沉的,冷風呼嘯著,醞釀了一天一夜的情緒,估計今天晚上真的就要下雪了。

    這時候,我高祖父從商舖回家,還沒到家門口兒,遠遠的就看見靳三爺揣著手兒站在門口兒那裡等他,心裡頓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等來到家門口兒,我高祖父問靳三爺為啥不進家裡等他。靳三爺哆嗦著身子說:“救命恩人還外面吹風受冷麼進家門哩,俺咋能進嘞。”

    我高祖父聽了又感動又嘆氣,算啥救命恩人,一點忙都沒幫上。

    把靳三爺引進家裡以後,我高祖父就問他,卦算的咋樣兒了。

    靳三爺興奮地說:“算出來咧,算出來咧……”說著,靳三爺又念了一套卦辭:“祭灶官前頭一天,三更怨母東南來,金甲天神良言勸,撥開雲霧見晴天。”

    對於靳三爺這一次說的卦辭,我高祖父更不能理解了,靳三爺也沒給他詳細解釋,只說今天晚上三更天到梁府廢墟那裡,一切都會有答案的。

    我高祖父問他,是不是梁府做飯的那老媽子會出現在那裡。靳三爺說,卦象裡沒說那麼多,只要今天晚上三更到梁府廢墟那裡看看就明白了。

    見靳三爺不肯說,我高祖父也不再多問,就打算找我高祖母的二哥,讓他到縣衙找幾名捕快一起去,卻被靳三爺攔下了。靳三爺說,這件事只能我高祖父一個人去,去的人多了就會有變數。

    變數,是算卦這行當裡的一個專業術語,意思是說,去的人多了,事情就不會按照卦象顯示的那樣發展,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故。

    聽靳三爺這麼說,我高祖父將信將疑,不過見靳三爺這時候一臉篤定,也就打消了找我高祖母二哥的念頭。

    吃過晚飯,送走靳三爺以後,我高祖父準備了幾樣驅邪抓鬼的物件兒,燒紙、柳條、紅頭繩、桃木楔等,還刻意把壽方劍帶上了。

    都說梁府大火以後,那裡開始鬧鬼,或許是燒死的那幾個人怨魂不散。現在半夜三更到那裡去,這些物件兒即便用不上,也能做到有備無患。

    一切準備停當以後,我高祖父把王守道留下的煙袋拿出來,坐在客廳裡抽著煙等起了時間。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過去了。不知道時候,屋外的風停了,飄起了雪,鵝毛大雪,天地間在這一刻變得蒼茫蕭瑟。

    又過了良久,街上傳來打二更的聲音。

    “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燈睡覺……”

    我高祖父這時候趕忙收起煙袋,拿上裝著那些驅鬼物件兒的包袱,又在屋裡找來一把傘和一隻燈籠。

    就在這時候,屋外院子裡傳來一陣喧鬧,聲音裡夾著嘻嘻哈哈的笑聲。

    我高祖父把包袱搭在肩上,拿著雨傘和燈籠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來到院裡,朝喧鬧聲傳來的方向一看,就見大槐樹底下,兩個歡快的人影正捧起地上厚厚的積雪,圍著大槐樹相互亂撒,嬉鬧的不亦樂乎。

    原來,我太爺練完了武,正在院子裡和小玉打雪仗。小玉這時候來到我高祖父家還不到半個月,卻和我太爺熟絡的就好像兩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似的。

    我高祖父見狀,說了他們兩句,時間不早咧,別在院子裡胡鬧,早點睡覺吧。

    小玉很聽話,趕忙應了一聲,乖乖地回自己房間。我太爺可能玩的有點不盡興,不太樂意,不過也沒反抗,跟在小玉身後,作勢要回房間。

    可是,等我高祖父提著燈籠打著雨傘走出家門來到街上以後,還沒走出幾步,隔著院牆聽到院子裡我太爺和小玉又嘻嘻哈哈鬧上了。

    我高祖父頓時搖了搖頭,兒大不由爹娘了呀,感覺我太爺長大了,有點兒管不住了。在古時候,十六七歲就算大人了。

    言歸正傳。梁府所在的那個村子,距離縣城不算遠,也就五六里地的樣子,不過我高祖父年齡有些大了,再加上雪天路滑,又是在晚上,一腳雪一腳泥的,用了大半個時辰這才走到。

    這時候,我高祖父打著雨傘提著燈籠,站在梁府廢墟這裡,朝四下看了看,因為還不到三更天,廢墟這裡沒人,顯得寂靜陰森,氣氛也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傳言這裡鬧鬼,看眼下這樣子,不是空穴來風。

    我高祖父很快在廢墟裡找到一間只塌了半邊的房子,貓身走了進去,在裡面找到一片避雪的地方,把手裡燈籠熄滅以後,站在那裡等上了。

    這時候,連我高祖父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麼,盼著三更天以後這裡能出現點兒啥,同時,他還擔心著靳三爺這卦算的到底准不准,自己不會在這裡白白凍上一夜吧。

    雪一直下著,不但沒有停,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很快的,我高祖父之前留下的那些鞋印全給新雪填平了。

    又過去一段時間以後,遠處傳來打三更的聲音,我高祖父頓時為之一振,靳三爺這卦准不准,馬上就能得到驗證了。

    又過了一會兒,遠處打三更的聲音落盡,梁府這裡居然沒一點兒變化。就在我高祖父遲疑之際,破敗的大門那裡有了動靜兒,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女人說話很輕,似乎刻意把聲音壓低了,不過還是給我高祖父聽到了。

    “到了先生,就是這裡……”

    女人說完,緊接著,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男人似乎沒啥避諱,聲音還挺大,我高祖父聽的清清楚楚。

    “喲,這地方陰氣怪重啊,死過不少人吧?大姐,我要是知道這地方陰氣這麼重,可真不跟你來,你可得給再我加幾弔錢吶。”

    男人說罷,又傳來女人的聲音,“先生小點聲兒,只要能把俺閨女哩魂兒喊過來,加幾弔錢都中。”

    我高祖父這時候忙把手裡的燈籠、雨傘放到腳旁,貼著塌了半邊的牆壁,探頭朝大門那裡看去。

    北方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下雪天的夜裡,其實並不黑,雪色多少還能映出些光線,再加上我高祖父所在的這間房子距離大門很近,視線透過紛飛的雪片,我高祖父隱約看到從大門那裡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沒打燈籠,摸著黑兒。

    女的走在前面,手裡拿著個好像布幡一樣的物品,很奇怪。跟在女人後面的那個男人,更奇怪,手裡不但拎著個大包袱,後脖領子的衣服裡,還插著三桿大旗,咋一看,活像個唱台上唱戲的。

    兩個人並沒有發現我高祖父,走進大門以後,停都沒停,一直朝後院廢墟走去。

    我高祖父這時候摒住呼吸,眼睛不錯神兒盯著他們。

    很快的,兩個人走到了後院牆根兒那裡,也就是我高祖父上次看到過的、被人掃出一片積雪挖坑兒的地方。

    我高祖父輕手輕腳從殘牆那裡轉了出來,在不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一點點兒接近了兩個人,他想看看這兩個人大半夜的來這裡想幹點兒啥。

    這時候,一男一女在牆根兒那裡停下,女的把手裡那面布幡靠牆立住,然後彎腰在旁邊一片雪窩裡撥拉幾下,拽出一把大掃帚,呼啦呼啦掃起了積雪,掃的那地方,還是我高祖父之前看到過的地方,我高祖父不明白,那地方到底有啥呢?

    那男的呢,這時候蹲在地上,解開手裡的包袱,從包袱裡一樣樣兒往外拿東西,放在女人掃好的地面上。

    我高祖父躲在了他們身後三四米遠的一段殘牆後面,探頭看著他們。

    一男一女鼓搗了一陣以後,“擦”地一聲,男的蹲在地上用火鐮打著了火。

    少時,男人面前突突燃起一個火堆,火光雖然不大,卻照亮了男女兩個人身邊的一片範圍。

    我高祖父眯起眼睛藉著火光仔細一看,男人點的那堆好像是燒紙,在燒紙前面,還有個香爐,香爐旁邊,放著男人那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這時候,女人已經停止掃雪,蹲在火堆前從大包袱裡拿出厚厚一沓燒死,把燒紙一張張往火堆裡續,男的呢,利用火堆點了兩隻蠟燭,分別放在香爐左右,又點了一根香,直直插進了香爐裡。

    除此之外,我高祖父這時候把那男人脖領子裡插的那三根大旗看了個清清楚楚。

    那是三色旗,左白旗,右黑旗,中間杏黃旗,這三色旗我高祖父略有耳聞,三色旗又叫混元旗,白旗代表“陽”,黑旗代表“陰”,黃旗代表“混沌”。近似於道教,卻又不是道教的東西,應該出自道門旁支,也有可能是從道家那些東西里演化出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2
第五十九章 壽方斬鬼

    由此可見,這男的也算是同道中人,估計來這裡是給女人閨女招魂的。女人剛進門的時候說了,只要男人能把她閨女的魂兒喊過來,再加幾弔錢都行。之前梁府那場大火還燒死兩個丫鬟,我高祖父推測,這女人可能是某個丫鬟的母親。

    隨後,男的從包袱裡抽出一把二尺來長的木劍,估計是桃木的,用桃木劍在女人身旁戳了幾張黃紙,對著蠟燭引燃,輕輕晃動,跟著嘴裡嘰裡咕嚕念叨起來。我高祖父聽不清他念的是啥,聽著有點兒像咒語,也像檄文。

    緊接著,男人示意女人一聲,女人趕忙從包袱裡拿出一隻粗瓷大碗,往碗裡捧一把積雪,再捧一把燒盡的紙灰,如此反覆,直到把瓷碗捧滿為止。

    男人讓女人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啥,我高祖父不明白。

    我奶奶講到這兒時,我和我奶奶也不明白,男人這招數和我們家這些招魂的方法截然不同,雖說萬法同宗同源,卻也是憑江望月,隔行如隔山。

    女人把瓷碗捧滿以後,男人原地跺了一腳,大喝一聲道:“八方諸神,聽我號令,拘鬼押魂,在吾一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男人唸完以後,左手掐了個劍訣,右手桃木劍忽地一指粗瓷碗,身子像扎馬步一樣微微下沉,似乎在用法力把持周圍氣場,隨後扭頭對女人說道:“趕緊喊你閨女的魂兒。”

    女人立刻喊上了,“秀秀,秀秀,回來吧……秀秀,秀秀回來吧,跟娘走吧……”

    女人這麼一喊,把我高祖父喊懵了,這女人難道是在給梁德仁的女兒梁秀秀喊魂兒?可是,梁德仁的兩個老婆都在大火裡給燒死了,這女人不可能是梁秀秀的母親。要是說梁府有個丫鬟也叫“秀秀”,那也是不可能的,奴婢的名字不可能和家裡主人的名字一樣,這犯大忌諱的。

    雪依舊在下著,女人悠長的喊聲,迴蕩在漫天飛舞的雪片縫隙間,聽著分外淒涼。

    然而,就在女人反覆喊了幾遍以後,我高祖父的眼睛瞪大了,他震驚地發現,飄在女人身邊的雪花兒有點不對頭,好像突然間被旋風裹了似的,以女人為中心,圍在女人身邊飛速旋轉起來。

    霎時間,女人所站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大漩渦,渦流中無數雪片像受到了詛咒似的,橫飛直撞,說不出的詭異。

    男人這時候也發現不對勁兒了,陡然間意氣風發,活像個臨陣對敵的大將軍,“呔”地一聲大喝,氣場十足,緊跟著左手一掐劍訣,右手桃木劍“耍”地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蜻蜓點水,桃木劍朝女人身邊那股旋風“刷”地一點,姿勢動作,既瀟灑又到位。

    如果男人是在戲台上唱戲的話,台下這時候就該有人叫好兒了。

    只是,桃木劍點進渦流中以後,想不到的怪事來了,那桃木劍竟然“騰”一下燃燒起來,整個兒劍身火苗突突直冒。

    男人似乎沒能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剛才那股子漂亮與瀟灑勁兒瞬間消失,“咦”地低呼一聲,狼狽地丟掉了手裡的桃木劍。

    男人朝後退了一步,抬手把脖領子裡那三根混元旗一股腦拔了下來,抓在手裡憑空舞動。

    只見大雪飄飄,旌旗獵獵,借助紙火蠟燭的光線,雪與旗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與此同時,男人嘴裡急喊:“伏魔天師在此,妖鬼邪神,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男人一邊喊著,一邊把手裡三桿大旗舞的密不透風,不過,也就僵持了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三桿招魂旗也“突”地燃燒起來,隨著男人的舞動,三桿大旗上火舌亂竄,火星子蹦飛,差點沒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給點著了。

    這一下,男人似乎害了怕,扔掉混元旗,顫著聲音對女人說:“我、我早就說了,這、這裡陰氣重,你看看,你、你閨女魂兒沒喊來,把惡鬼招來了……”說完,地上包袱裡那些東西也顧不上拿了,轉身就跑。

    女人這時候早就給嚇壞了,一屁股坐進雪窩裡,渾身抖的篩糠一樣。

    見男人逃跑,女人更害怕了,仗著膽子沖男人背影喊了一句,“先生、先生,你別走呀,給俺想想辦法,俺再給你加錢……”

    男人這時候跑的比兔子都快,頭都不回,“加再多錢我也不要了,你另請高明吧,本天師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先生……”女人看著男人漸遠的背影還想再說點兒啥。

    就在這時候,女人身下的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起來,似乎女人所在的這片土地正在快速升溫。

    與此同時,在女人身邊不遠處的雪地裡,突然出現一串冒著蒸汽的詭譎腳印,腳印上面看不到人,正一步一踱慢慢向女人接近中。

    古怪的旋風,冒蒸汽的腳印。我高祖父這時候看出來了,這是一隻即將成氣候的“赤練鬼”。

    “赤練鬼”又叫“火鬼”,一般被火燒死的人,如果生前怨氣過重,死後魂魄就會變成這種鬼。

    “赤練鬼”和“赤練火蟲”不同,相比較起來,“赤練鬼”沒有“赤練火蟲”那麼猛惡,不過,一些莫名其妙、查不出起火原因的火災,幾乎都是這種鬼所為。

    這種鬼,唯一的好處就是,不能引起人體自燃,壞處就是沒有“赤練火蟲”那種侷限性與針對性,屬於無差別攻擊,走到哪兒燒到哪兒。不過也不用擔心,這種鬼雖然沒有侷限性和針對性,卻有一定的區域性,也就是說,它只能在某一帶範圍之內活動,而且這種鬼很少見,迄今為止,我們家這幾代人加起來,也只是遇上過幾隻而已。

    在我的記憶裡,不知道是在電視上,還是在報紙上,曾經看到過一條新聞,說在同一條街上,幾個月來連續發生了好幾場火災,而且起火原因不明。這個呢,我就不多說了,很值得我們去“研究”與“探索”。

    言歸正傳。女人這時候也發現了那串冒著蒸汽的腳印,顧不上再喊男人,見腳印一步步朝她過來,坐地上歇斯底里尖叫起來。這時候呢,那個男的已經跑出梁府廢墟,跑沒影兒了。

    眼看著腳印一步步逼近地上的女人,我高祖父覺得自己不能再藏著了,要是再有遲疑,這女人指定會有性命之憂。

    我高祖父迅速從包袱裡抽出一根柳條,從殘牆轉了出來,一邊朝女人這裡跑,一邊大聲喊,“別害怕,在那兒別動。”

    七八步的功夫,我高祖父跑到了女人跟前,這時候女人已經嚇的三魂皆冒,渾身上下抖成了一團,見我高祖父朝她跑來,虛張著嘴,哆嗦著嘴唇,看樣子是想喊救命,但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兒。

    我高祖父來到女人跟前以後,沒去管她身邊還在橫飛的旋風,把身子擋在她和腳印之間,低頭瞅了一眼仍在不斷逼近的腳印以後,舉起柳條朝腳印上方憑空抽了一記。

    一柳條下去,感覺上似乎抽中了什麼東西,地上那雙腳印立刻頓了一下,不過,還沒等我高祖父再抽第二下,柳條“騰”一下著起了火。

    我高祖父抽了一口涼氣,也吃了一驚,旋即一陣懊惱,責怪自己忙裡出錯,太大意了,因為對付這種“赤練鬼”,必須把柳條在水裡蘸濕了才能有效。

    我高祖父趕忙丟掉柳條,從包袱裡把壽方劍拽了出來,嘴裡大喝一聲:“天罡北斗,畫地為牢!”

    喊罷,將劍尖兒抵在腳下前方的雪地裡,在自己和腳印之間,“耍”地劃出一道橫線,那腳印走到橫線跟前立刻停了下來。

    據我奶奶說,“畫地為牢”是一種借助奇門遁甲術,迷惑鬼魂的方法,但是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屬於一種緩兵之術。不過,這方法到我奶奶這一代已經失傳了,因為我太爺不喜歡學這些,很多手藝都給他弄丟了,這些事,等寫我太爺經歷的時候再說吧。

    我高祖父趁著“赤練鬼”暫時被迷惑的空當兒,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積雪塞進了嘴裡,這時候也顧不得涼了,把雪在嘴裡化開以後,混著吐沫“噗”地一口噴在了劍刃上。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父用壽方劍在雪地裡劃出的那條橫線,一點點模糊起來,就像被風吹散了似的,看來“赤練鬼”已經識破了我高祖父的手段,很快就要突破囚牢了。

    見狀,我高祖父雙手握住劍柄,嘴裡大喝一聲:“借上乾坤力,揮劍斬四方!”喊罷,奮力朝腳印的正上方橫著割出一劍。

    就這一劍下去,傳來一個女人“啊”地慘叫聲,與此同時,在腳印正上方,憑空“噗”地噴出一串黑水,黑霧一樣散落在地上,瞬間染黑了好大一片積雪。

    據說鬼魂的血液是黑色的,我高祖父這一劍,把那“赤練鬼”攔腰削成了兩段。不過,鬼魂到底有沒有血液,至今都還是個迷。這麼寫,或許有人會問,那你高祖父這時候斬的到底是啥,不是鬼麼?這個,誰也說不清楚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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