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72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5
第一百九十二章 輪迴夢魘

    男人“啊”地一聲大叫,忽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後背的衣服給冷汗洇透,很不舒服的貼在身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男人抬手摸到床頭的洋火,把床頭的蠟燭點著了,心有餘悸想想剛才看到的那些,難道是一場夢?

    扭頭朝床上看看,孩子安安穩穩睡在床中間,老婆睡在床裡邊,不過他老婆並沒有孩子睡的那麼踏實,眼睛雖然閉著,眼皮下面的眼睛珠子卻在亂轉,臉色慘白,渾身微微哆嗦著,好像也做啥惡夢了。

    男人忍不住輕輕推了一下女人,女人頓時“啊”地一聲大叫,也忽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跟男人一樣,滿頭是汗。

    女人呼哧呼哧喘了幾個口氣,擦了幾下臉上的汗水,隨後一愣,似乎這才意識到房間裡亮著光,扭頭一看,男人也在床上坐著,正在看著她,誰也沒說話。夫妻兩個就這麼坐在床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面面相覷。

    停了好長時間,男人低頭朝自己身上看看,又朝女人身上,衣服都穿的好好的,開口問道:“咱不是說好等孩子下床到外屋玩的時候,偷偷看看的嘛,咋都躺床上睡著了呢?”

    女人聽了,沒理會男人這句話,顫著聲音說道:“我、我看見了……看見有個渾身是血的白衣女人,牽著一隻沒頭的烏龜……”

    男人的臉色也變了,自己剛才夢到的也是這個,就是不知道,那是一場夢,還是真的……

    夫妻兩個不約而同朝熟睡中的陳輝看去,就在這一刻,熟睡中的陳輝居然把眼睛緩緩睜開了,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睛珠子,直勾勾盯著房梁,小嘴一張,咯咯咯咯,發出一串怕人的笑聲!

    夫妻兩個頓時心臟驟停,同時“啊”地一聲大叫,雙雙從床上坐起。房間裡黑的要命,男人慌手慌腳摸到床頭的洋火,點著蠟燭,有了亮光,扭頭看向女人,就見女人這時候也在看著他,兩個人臉上全是汗水。隨後,兩個人啥也沒說,眼神一低,再次朝床上的陳輝看去,就見陳輝再次把眼睛緩緩睜開,咯咯一笑!

    “啊!”夫妻兩個又是滿頭汗水的從床上坐起……

    一次、兩次、三次……如此反覆,也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

    當夫妻兩個最後一次從床上坐起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雞叫聲,兩個人仗著膽子再去看孩子,這一次,孩子還在熟睡,不過並沒有再睜開眼睛發笑。

    兩個人一臉慘白、面面相覷……

    一個夢套著一個夢,夫妻兩個這時候已經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而且這些夢全都圍繞著這個孩子。花錢居然買來這麼一個奇怪的孩子,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男人抬手打了女人一巴掌,問,疼嗎?女人泫然欲泣摀住臉,點了點頭。那這次就不是夢了,男人嘆了口氣說道。隨後,男人下意識扭頭朝地上看了一眼,霎那間,差點兒沒三魂出竅。

    就見地上亂七八糟扔了一地劃過的洋火棍兒,忙抬手把床頭那盒洋火拿過來一看,睡前還是滿滿的一盒洋火,現在只剩下了幾根……

    夫妻兩個,幾乎快要崩潰了。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原本打算抱上孩子找陳禿子興師問罪的,可誰成想,吃早飯的時候,居然不見男人的老母親出來吃飯,男人到母親房間裡一看,發現老母親瞪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房梁,不知道啥時候嚥了氣兒。

    男人又氣憤又害怕,懷疑老母親昨天晚上也做了同樣的夢,在夢裡給嚇死了,不過,老太太一死,抱孩子找陳禿子的事兒,也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之後,男人一邊四下給親戚朋友報喪,一邊找人給老娘操持著大辦喪事,因為家裡有錢,圖風光,還請來廟裡一群和尚給老娘唸經。

    等把老娘埋了以後,男人的老婆突發奇想,不如趁著幾位大師還沒走,問問那個夢是咋回事兒。

    這時候,客人們都還沒離開,因為我們這裡的風俗,隨死者棺木出殯,送到墳地裡祭拜的親戚朋友,從墳地回來以後,要到孝子家裡翻刀。也就是門口放個臉盆,臉盆裡盛上少量清水,裡面再放上一把菜刀,客人們逐個把菜刀翻一下,這個講究的是:清水通鬼,金斷陰陽,刀割水分,陰人迴避。目的是怕死者亡魂跟著活人回家,翻一下刀,告訴死者亡魂,別再跟著我了,咱倆已經陰陽相隔,兩清了。

    客人們翻過刀,找夫妻兩個告別的時候,夫妻兩個卻拉著和尚們問起了夢裡的事,那些客人們也好奇,都坐下來聽了起來。

    等夫妻兩個你一言我一語,詳詳細細講完以後,別說那些客人,就連幾個和尚都是面面相覷。

    其中有個年齡較長的和尚說,可能是這孩子身上有啥業障,不過他們廟裡沒有這種驅妖捉鬼的金剛法師,這種事,他們也無能為力。和尚說完,把脖子裡的一串念珠遞給了男人,說這是他師傅坐化前留下的,他師傅是得道高僧,念珠上面有他師傅畢生的法力,可保家宅安泰,不過這串念珠是他師傅的遺物,不能送人,只能暫時送給男人供奉在家裡。和尚還說,既然問題出在孩子身上,最好把孩子還給他們的父母,孩子都是母血父骨所養成,親生父母自然能夠克制自己孩子身上的業障。

    夫妻兩個聽和尚這麼說,也算是跟他們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了,等把親戚朋友們送走以後,夫妻兩個直接抱上陳輝給陳禿子送了回來,不過,兩個人嚥不下這口氣,這麼邪性的孩子也敢賣人,缺德又虧良心,再者,男人的老母親可能也是因為這孩子給嚇死的。

    夫妻兩個就花錢雇了幾個打手,送孩子的同時,把陳禿子狠揍了一頓,還好夫妻兩個都算是信佛的,要不然陳禿子這條命可能就沒了。

    話說回來,陳禿子從兩個村子裡分別打聽到以上這些消息以後,別說再賣陳輝,看到陳輝都唯恐避之不及,原本陳禿子是和他父母住一個院兒的,後來他自己遠遠的在村東頭蓋了座房子,自己搬進去一個人住,陳輝也就完全被陳禿子甩給了他爺爺奶奶。

    陳禿子以上這些事兒,從沒跟人講過,後來,也不知道咋給他勾搭上鄰居家的小媳婦兒,就把這些事兒跟那小媳婦兒說了,再後來,兩個人被捉姦在床,小媳婦兒架不住她男人的毒打盤問,不但說了很多她跟陳禿子干的齷齪事兒,把陳禿子賣兒子這些事兒也跟他男人說了。他男人氣恨難平,就把陳禿子這些事兒在村裡傳開了。

    陳禿子這些事兒的真實性,現在已經不可考證了,還有,那小媳婦兒的男人跟別人說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往裡面添油加醋,這個也就更不好說了。

    這些事兒,嚴格來說,沒給陳禿子造成啥影響,卻讓陳輝在村子越發抬不起頭了。有孩子的父母都不讓孩子跟他玩兒,只要往路上一走,很多人都會偷偷瞅著他指指點點,久而久之,導致陳輝再不敢抬頭走路了。

    陳瞎子跟我爺爺說到這兒,居然嘆了口氣。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奶奶心裡著急,為啥呢,歆陽子眼睛有毛病,一到晚上就看不見東西,這要是再耽誤一會兒,還怎麼去陳輝家裡呢。

    我奶奶就問陳瞎子,陳輝現在是不是還跟他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陳瞎子搖了搖頭,又接著長篇大論說了起來。

    陳瞎子說,陳輝這孩子,等於是他爺爺奶奶養大的,跟陳禿子丁點兒感情都沒有。前兩年鬧饑荒,陳輝的爺爺奶奶雙雙餓死,可能臨死前交代了陳輝啥話,老兩口兒死了以後,陳輝就到村東頭兒那宅子裡找陳禿子。這時候的陳輝已經長大,十五六歲了。

    不過,陳禿子依舊不認他這兒子,不但不認,反倒變本加厲,直接把陳輝從家裡打了出來。為啥呢,陳禿子認為,自己現在被人用烙鐵燙壞頭皮成了禿子,又給割了褲襠裡的玩意兒成了太監,不覺得這是他自己作的,認為還是陳輝這顆喪門星造成的。

    不過這陳輝也奇怪,任憑陳禿子怎麼打他罵他,死賴在宅子裡不走,該吃飯的時候,給陳禿子做飯,陳禿子衣服髒了,就趁著陳禿子脫下衣服睡覺的時候,給他洗衣服。

    陳禿子成了這樣兒以後,再沒臉出門見人,整天呆在家裡。陳輝呢,每天下地干活養著他。就這樣,聽陳禿子的左鄰右舍說,陳禿子還是經常動不動就會對陳輝一頓暴打,棍棒之下,陳輝居然站那裡一動不動,不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甚至打在身上一聲不吭。

    聽陳瞎子說到這兒,我奶奶看了我爺爺一眼,說道:“怪不得熱水倒在那孩子手上都沒反應,原來是給他父親打慣了,真可憐。”

    我爺爺沒說話,卻見陳瞎子的嘴唇動了動,我奶奶怕陳瞎子再長篇大論下去,忙問他,“你知道他們父子兩個住在村東頭兒哪一家嗎?”

    陳瞎子立刻把白眼兒朝我奶奶一翻,“當然知道。”

    我奶奶忙說,“那感情好,這天快黑了,你要是知道,麻煩告訴我們吧。”

    陳瞎子問道:“你們去他家幹啥?他們爺倆都晦氣著呢。”

    我奶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陳瞎子,把眼睛看向了旁邊的歆陽子,歆陽子會意,趕忙說道:“貧道找那陳輝有事相談。”

    “喲?”陳瞎子把臉扭向了歆陽子,“我就覺摸著,我身邊兒不光是他們兩口子,真的還有一位呢,還是位道爺,道爺好,道爺好……”說著,陳瞎子朝歆陽子拱了拱手。

    歆陽子沒時間跟陳瞎子貧嘴,再說天一黑,他自己就跟這瞎子一樣了,歆陽子忙說:“施主客氣了,還望施主告知貧道那位陳施主家在何處。”

    陳瞎子揉揉鼻子,從馬紮上站了起來,回身收了馬扎,用竹竿子敲了敲我爺爺的枴杖,“走吧老弟,老哥我覺得你這人不錯,看在你的面子上,瞎子我親自帶你們到村東頭兒走一趟……”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5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院中怪手

    這陳瞎子雖說是個瞎子,腿腳兒卻不慢,我爺爺雖說是個瘸子,腿腳兒也不慢。由陳瞎子帶著路,兩個人走在前面,旁若無人有說有笑。

    我奶奶和歆陽子跟在後面,誰也沒說話,不過,我奶奶一邊走一邊皺眉頭,看看前面這兩位,幾句話下來,熟的跟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似的,這叫什麼,是不是就叫臭味相同呢?索性陳瞎子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估計我奶奶早沖上去不死不休了。

    前面說了,陳瞎子每天吃飽飯沒事兒干,就可著整個村兒裡瞎轉悠。雖說瞎,記性、聽力、嗅覺,都特別好,村子裡的大街小巷,給他摸的一清二楚。

    幾個人很快來到了村東頭兒。走著走著,陳瞎子忽然停在了一個小胡同口兒,轉過身子,抬鼻子朝胡同那裡嗅了嗅,對我奶奶他們三個說道:“陳禿子家就住在這條胡同裡。”

    我爺爺覺得奇怪,就問陳瞎子,“瞎子哥,你咋這麼肯定呢,用鼻子就能聞出來呀?”

    “瘸子老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陳瞎子嘿嘿一笑,“這胡同口兒住的第一家,家裡養著條小母狗,正發春呢,那狗尿味兒……特別的騷!”

    我奶奶在後面一聽陳瞎子這話,差點沒沖上去把我爺爺拉回自己身邊,再給陳瞎子踹上一腳。我奶奶嬌嗔了一句,“哥,在那裡說什麼呢,還不趕緊走,天都快黑了!”

    我爺爺砸了砸嘴,對陳瞎子說道:“那、那咱趕緊進胡同吧。”

    “走著……”說著,陳瞎子第一個走進了胡同裡。

    這時候,陳瞎子手裡的竹竿子居然不再朝前探路,拿在手裡橫著抵在牆上,竹竿子一頭兒劃著牆走,走到第一戶人家院門口,竹竿子“咚”地在人家院門上狠狠捅了一下,嘴裡念道:“一”

    走到第二戶人家院門口,“咚”地又捅一下,“二”

    “三……”

    一直捅到胡同裡面第五家,陳瞎子抄著竹竿子再次朝人家院門上狠狠一捅,不過,這一次沒捅出聲音,直接捅了空,為啥呢,這戶人家,門框上沒門。

    陳瞎子自己都嘿嘿笑了起來,“到咧,就是這家兒!”

    我奶奶聞言,打眼瞅了瞅,就見這家院牆不高,小院兒也不大,院子裡面坐落著一間灰瓦小土房,相較左右鄰居的房子來說,寒磣了很多,估計陳禿子當時蓋這房子的時候手頭有點兒緊。

    這時候就聽陳瞎子說道:“陳禿子以前並不住這兒。”說著,竹竿子朝身後剛才過來的方向指了指,“他以前住胡同裡第三家,那才是他蓋的房子。”

    我爺爺回頭朝第三家看了看,高牆大院,比起眼前這個小土房子不知道體面了多少倍,就問陳瞎子,“這是咋回事兒,他咋不住自己院兒裡呢?”

    聽我爺爺這麼問,陳瞎子用竹竿子敲了敲我爺爺的枴杖,“老弟呀,你這麼聰明個人,這都想不明白麼。”緊跟著,壓低聲音說道:“那小媳婦兒的男人把陳禿子捉姦在床以後,本來打算把他活埋的,陳禿子用自己的房子換了他自己一條命!”

    過去男女通姦,懲罰是很嚴厲的,騎木驢、浸豬籠。三王莊那一帶,還有一種叫“一扛挑”(tiao第一聲),人扒光了攔腰綁在木樁子上,再把手腳分別紮緊了綁上大石頭,往河裡噗通一扔,木樁子漂在河面上,木樁上的人卻因為手腳上石頭的重量,臉朝下浸在河水裡,等人淹死了撈上來以後,連同木樁子,整個就是一個橫線朝上的大寫字母“k”。

    當時那年月兒,民間就是這個樣子,這些野蠻又殘忍的懲罰,沒人覺得有啥過分的。三綱五常,誰叫他們亂來呢。相較而言,陳禿子能活下一條命,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陳瞎子轉回身對我奶奶跟歆陽子說道:“瞎子我只能把你們帶到他們家門口兒了,你們有啥事兒,自己進去找吧,這宅子晦氣,瞎子我這就不陪你們了。”說完,陳瞎子跟我爺爺又寒磣了幾句,一轉身,依舊用竹竿子劃著牆,捅著人家的院門離開了。

    這時候,天基本上已經黑了,我奶奶發現歆陽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正朝院子裡打量,看樣子,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得讓我爺爺拉著他走了。

    前面說了,院子不大,裡面只有一間矮小的灰瓦房子。眼看著天都黑了,屋裡院兒裡居然不見半點兒光亮,黑燈瞎火的。三個人納悶兒,這陳禿子家裡,不會沒人吧。

    站在院門口喊了兩聲,沒人答應,三個人相互看看,歆陽子高唸了一聲道號,無量天尊,第一個走進了院子裡。我奶奶和爺爺見狀,趕忙緊隨其後。

    三個人從院門口來到房門口,房門是開著的,裡面烏起碼黑的,在外面也看不出個啥。

    歆陽子站在門口又念了聲道號,裡面居然還是沒人回應,又喊了兩聲,還是沒人回應。

    不等歆陽子再喊,我爺爺抬手在他肩膀輕輕拍了拍,首當其衝,邁腳走進了屋裡。我奶奶和歆陽子一看,也只好跟著進去了。

    屋子裡要比外面暗上很多,烏起碼黑的,看著也沒啥擺設,我爺爺在房間裡大喊了兩聲,其實這時候已經那沒必要了,要是家裡有人,在院門口的時候就該回話了,看樣子家裡真的是沒人。

    不過,整個房子充斥著一股讓人說不出的陰譎氣息,好像整個房間裡站滿了不乾淨的東西。那感覺,就跟陳瞎子說的,這宅子晦氣。

    我奶奶忍不住抱起了胳膊,三個人裡面她眼神兒最好,打眼朝房間四下看了看,居然還有個裡屋,不過,不好再走進裡屋去看了,他們這時候已經有私闖民宅的嫌疑了,要是再鑽進人家裡屋,那真的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歆陽子這時候嘆了口氣,“唉,不行了,貧道眼睛看不到了,今日陳施主家裡既然沒人,我等不如明日再來吧。”

    聽歆陽子這麼說,我奶奶和爺爺同時看向了他,就見歆陽子一雙眼睛幾乎已經眯到了一塊兒,很吃力的樣子。

    我奶奶無奈說道:“那好吧,咱們明天再來,哥,你扶一下道長吧。”

    我爺爺忙伸出一隻手扶住了歆陽子。

    走出房子來到院裡,三個人朝院門口走了還沒幾步,院子裡突然“根兒”地傳來一聲咳嗽,聲音不大,卻嚇了三個人一大跳。

    穩住心神,我奶奶和我爺爺朝咳嗽傳來的方向一看,居然啥都沒有,那這咳嗽聲是從哪兒來的?再朝院子裡其它地方瞅瞅,也不見個人影兒。

    兩個人面面相覷。歆陽子就問,誰在咳嗽,是不是陳輝父子回來了。我奶奶和爺爺都沒回答,警惕地看著四周。

    等了一會兒,居然再沒啥動靜兒,我奶奶用眼神示意我爺爺,拉著歆陽子趕緊走,宅子裡真的不乾淨。

    不過,還沒等他們邁腳,“根兒”地又傳來一聲咳嗽,比剛才那聲大了好多,聽得三個人全是一激靈。

    我奶奶趕忙又示意我爺爺,趕緊走!

    不過,就在這時候,院子西牆根兒那裡,發生了令人難以接受的一幕……

    我奶奶在示意我爺爺趕緊走的時候,冷不見瞥見了。

    就見從西牆根兒下面,慢慢地伸出一個東西,我奶奶壓下心裡的恐懼朝那裡一看,知道我奶奶當時看到啥嗎?

    一隻人手……那手上的皮膚就像剝了皮的雞蛋一樣,夜幕之下,白森森的看著都刺眼,我奶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見那隻人手從地裡伸出來以後,雞爪似的,拚命撓抓地面,就好像地下埋著個活人,想掙紮著從地下爬出來似的。

    我奶奶趕忙掐了我爺爺一把,把我爺爺的胳膊都掐疼了,驚悚說道:“哥,西牆根兒那裡埋著個人,正從地下往上爬呢!”

    我奶奶這話,把我爺爺和歆陽子唬的不輕,兩個人同時扭頭朝西牆根兒那裡看了一眼,我爺爺一愣,扭回頭問我奶奶,“人呢?”

    我奶奶看看我爺爺,又看看那隻還在掙扎的人手,反問我爺爺,“你看不見嗎?”

    我爺爺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爺爺都看不到,歆陽子這時候當然就更看不到了,兩個人有點不知所從。

    我奶奶急忙催促我爺爺:“你快過去看看呀,牆根那裡肯定有東西。”說著,我奶奶從身上抽出三個雞血條,分別系在了三個人手腕上。

    我爺爺還是很相信我奶奶的,只要我奶奶說有東西,那肯定有東西。我爺爺放開歆陽子,打算一個人走過去看看,誰知道歆陽子卻拉住他的胳膊說道:“貧道身上有師傅的遺物,百邪不侵,帶上貧道一起過去。”

    我奶奶抬手一指,“就在那裡。”

    我爺爺帶著歆陽子,來到了西牆根兒我奶奶手指的地方。

    這時候,我爺爺和歆陽子可能沒發現,我奶奶卻看得清清楚楚,我爺爺帶著歆陽子走到跟前的時候,那隻白森森的人手像受了驚嚇似的,立刻縮了回去。

    再說我爺爺,來到牆根下低頭一看,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個啥,就覺得腳下的土有點兒軟,隨後把枴杖靠牆面立著,又讓歆陽子扶住牆站著,他自己蹲下身子把地面仔細瞅了瞅。

    我爺爺這才發現,腳下這片地面有翻動過的痕跡,軟塌塌的全是新土,雖然看著還算平整,不過看得出來,這片地面在最近這兩天被人刨開過,說不定下面真埋著啥東西。

    我爺爺讓歆陽子扶著牆頭等著,他自己拄著枴杖在院子裡來回找了起來。

    我奶奶這時候站在遠處,問我爺爺找啥,我爺爺說,“找把刨坑的傢伙兒,那下面可能真埋著啥,你怕看見死人,就別過來了。”

    我奶奶點了點頭。

    我爺爺最後在房門旁邊找到一把鐵釺,拿起鐵釺一看,鐵釺頭挺鋒利,好像是件新傢伙兒,上面還貼著不少已經幹掉的泥土,在牆上磕了兩下,把乾泥磕掉以後,我爺爺拿著鐵釺回到了牆根那裡。

    這時候,問題來了,我奶奶從小就怕看見死人,不敢往跟前兒湊,我爺爺呢,腿腳不好,使枴杖還行,要是叫他用鐵釺刨坑兒,那就等於趕鴨子上架。

    最後,用鐵釺刨坑的事兒,落在了有夜盲症的歆陽子頭上。歆陽子這時候雖說看不見,好在腿腳健全,我爺爺指著方位,歆陽子抄起鐵釺,就這麼瞎著眼睛刨上了。

    書說簡短。兩張方桌那麼大一片地方,刨到大概能有二尺深的時候,歆陽子再次一鐵釺剜下去,頓時愣住了,問我爺爺,周圍有沒有樹。我爺爺聽他這問題都覺得奇怪,歆陽子說,這一鐵鍬剜下去,咋感覺扎進樹根裡了呢?

    歆陽子並不知道,他這一鐵釺下去,紮在了一張人臉上!

    (感謝“bibilion”朋友打賞的皇冠,謝謝!)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6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半張人臉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用現在的鐘點來計算的話,大概在晚上八點鐘左右。

    我爺爺這時候聽歆陽子說鐵釺剜在了樹根上,於是扭頭朝院裡看了看,院子裡有樹是不假,不過離西牆根兒這裡太遠,樹根不可能竄到這裡,蹲下身子又朝坑裡看了看,坑裡雖說只有二尺來深,卻因為天色的緣故,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

    我爺爺讓歆陽子先別挖,他自己一轉身,朝房門那裡走去。我奶奶見了遠遠的就問他,“哥你又要找啥嗎?”

    我爺爺爺回了我奶奶一句,“也不知道挖著啥東西了,到屋裡找個能照亮兒的燈籠蠟燭啥的。”

    我奶奶聽了忙說,“那你別動了,我去找吧。”說著,我奶奶緊走幾步進了屋。

    屋裡比外面更黑,我奶奶劃著一根洋火舉著照了照,也沒見著燈籠蠟燭啥的,只有中堂方桌上靠裡面的一角,放著一隻粗瓷小碗,憑我奶奶這時候的感覺來說,那應該是一隻油碗。

    走過去一看,果然是只油碗,裡面盛著有大半碗菜油,油裡浸著一根棉花套搓成的捻子,捻子一頭兒盤在碗底,一頭兒探在碗沿兒上,這應該就是陳禿子父子晚上用來照亮的油燈了。

    點著捻子,我奶奶從桌上端起油碗朝屋裡照了照。屋裡的擺設很簡單,不過收拾的挺利索。靠西牆那裡放著一張木床,上面被縟不多,看樣子是陳輝休息的地方;東面是個裡間,掛著一面青布門簾,估計是陳禿子休息的地方。整個房子,除了莫名其妙的陰森氣息,也再沒啥奇怪的地方。

    看了幾眼,我奶奶端著油碗回到院裡,油碗遞給我爺爺以後,她又遠遠地站到了一邊。

    再說我爺爺,從我奶奶手裡接過油碗,一手拄著枴杖,一手托起油碗,彎下腰就往坑裡照。藉著油燈忽明忽暗的微弱光線,我爺爺朝歆坑裡那鐵釺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下去,頓時猛抽了一口涼氣,手一哆嗦,險些沒把油碗直接扔坑裡。

    就見那隻鋒利的鐵釺頭一半扎進土裡,一半露在外面,鐵釺頭周圍土全是濕乎乎的紅色,就像給鮮血沁紅似的。

    這時候歆陽子還在坑裡站著,茫然不覺,我爺爺壓著心跳對他說道:“道長,我看你也累了,上來歇會兒吧。”

    歆陽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貧道還不累,劉老弟可否告知貧道,鐵釺究竟鏟到了何物?”這時候雖說有了亮光,歆陽子的眼睛似乎還是看不見東西。

    我爺爺說道:“我也不知道鏟到了啥,你把鐵釺鬆開先上來吧。”

    歆陽子聞言,直接鬆開了鐵釺,那鐵釺居然立在哪裡不倒,看來鐵釺頭真紮著啥了。

    我爺爺拉著歆陽子一條胳膊,歆陽子摸索著從坑裡邁了上來,隨後,我爺爺讓他站在坑旁邊,把油碗塞給了他。

    騰出雙手以後,我爺爺站在坑沿伸直一條胳膊抓住鐵釺把兒,抬手往外拔鐵釺。拔第一下的時候,勁兒使的小,感覺挺有力道,好像扎的還挺深,拔第二下的時候用上了勁兒,吭哧一下把鐵釺從土裡拔了出來,單手抄著鐵釺擱油燈下一照,就見鐵釺頭下半截三分之一沾滿了帶上來的紅泥,濕答答的,上面還散發著一股輕微的腥臭味兒。

    歆陽子也聞到了這股子腥臭味兒,就問我爺爺挖到了什麼。我爺爺沒說話,把手裡的枴杖又塞給他,自己拄著鐵釺下到坑裡,後背抵著土牆,單腿蹬著坑裡的泥,雙手反轉鐵釺,一下下颳起了剛才鐵釺頭紮進去的那片血土,索性都是虛土,很容易刮開。

    隨著血土一點一點被刮開,我爺爺心跳的速度也逐漸加快,從鐵釺頭傳來的感覺來說,下面埋的應該是個肉呼呼的東西,因為鐵釺刮上去還有股子彈性。

    整片兒刮開以後,我爺爺跟歆陽子要過油碗,攏著火苗兒一照,心頭頓時一緊。

    就見血土下面,露出半拉個人腦袋,這腦袋是側的,右半邊被我爺爺刮了出來,左半邊還在土裡埋著,臉上又是泥又是血。我爺爺這時候不覺的害怕,就是覺得噁心。

    在這半張右臉上,有一道橫斷切口,剛好把這半張臉切成了兩截兒,連同半埋半掩在土裡的鼻樑也給切成了兩半兒,血肉伴著黃泥,朝外翻翻著,這種噁心又恐怖的場面,除非親眼看到的人才能真正體會。

    我爺爺看了幾眼,估計達到了他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看不下去了,抬手把油碗遞給歆陽子,鐵釺從坑裡扔出來。就在這時候,接過油碗的歆陽子又問我爺爺,坑裡到底是啥,是不是樹根。

    我爺爺已經給膈應的夠嗆了,而且他這時候站的那地方,應該是土裡這人腰眼兒的位置,只是還沒刨出來。站在死人身上說自己腳下土裡埋的是個死人,不知道別人能不能說出來,反正我爺爺心沒那麼大,開不了這口,要說至少爬出坑再說。

    我爺爺就沒急著回歆陽子的話,蹭到坑邊,因為腿腳不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抬腳往地面上邁,只能身子俯在坑上,雙手摁住地面跪著往上爬。

    我爺爺首先把那條壞腿跪到地面上,整個身子往上一探,緊跟著,另一條好腿從坑裡往上收,不過,還沒等他把好腿從坑裡收上來,突然間覺得腳脖子一緊,整個人頓時一激靈,慌忙回頭一看,就見一隻白森森的人手抓在了他腳脖子上。

    我爺爺頓時“啊”地一聲驚叫,甩開坑裡好腿一通亂蹬,所幸那隻手抓的並不算牢,蹬了沒幾下,給我爺爺從腳脖子上甩了下來,第一時間連滾帶爬從坑裡翻了上來。

    這些事,都發生在一瞬間,等我奶奶和歆陽子從我爺爺那聲驚叫裡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爺爺已經坐在坑邊擦著臉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喘起了粗氣。

    我奶奶這時候,也不說自己害怕看見死人了,最快速度跑我爺爺身邊,一邊掏出手帕給他擦汗,一邊問他咋了。

    我爺爺喘著氣嚥了幾口吐沫,“從坑裡往爬上的時候,腳脖子給一隻手抓住了,嚇死我了……”

    聽我爺爺這麼說,我奶奶就想扭頭朝坑裡看一眼,我爺爺趕忙拉了她一下,“別看了,要不然你幾天都吃不下飯。”

    聽我爺爺這麼說,我奶奶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

    歆陽子這時候說道:“劉老弟,這下面究竟埋著何物?為何問你幾次你都不說呢?”

    我爺爺看了歆陽子一眼,或許因為眼睛看不見,歆陽子端著油碗站在那裡規規矩矩的一動不動,我爺爺說道:“一直沒空兒跟您說,這土裡面埋著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您剛才那一鐵釺,把他右臉上的肉鏟成了兩半兒,到現在還往外冒血呢。”

    歆陽子聞言臉色一變,我奶奶怕歆陽子在心裡自責,趕忙說道:“一定是個死人,不可能還活著。”

    “死人臉上還能冒血呢?他咋還能抓我腳脖子呢?”我爺爺不解地問道。

    “死人鬼魂化了煞,屍體就不會腐爛,利器割在屍體上就會流血,我看這屍體埋下的時間並不長,要是時間再長一點,屍體就會變成殭屍,不過,抓人腳脖子,我倒是沒聽說過……”我奶奶說著,扶著我爺爺從地上站了起來。

    從歆陽子手裡要過枴杖遞給我爺爺,我奶奶接著說道:“你再往裡面看看,看還能不能看見剛才抓你的那隻手。”

    我爺爺仗著膽子走到坑邊,往裡面一看,嘴裡困惑地說了句:“咋沒了呢……”

    隨後,坑兒也不刨了,三個人站在坑邊商量著這時候該咋辦。

    歆陽子的意思,把坑回填,等明天白天,他以黃花觀觀主的身份找他們村長,光明正大再來,這時候深更半夜,三個人私闖民宅不說,還在人家院裡刨死人,這要是給別人發現了,怎麼解釋呢?

    我奶奶兩個一聽歆陽子這話,說的還真是這個理兒,自己三個人這時候算是在幹啥呢?私闖民宅,還在人家院裡刨坑?能給埋在牆根兒底下的人,死的肯定不正常,很可能是給人殺了以後埋下的,這時候要是給人看見他們三個正往外刨……

    我奶奶猛然意識到了給人發現後的嚴重性,忙對我爺爺說,“哥,趕緊把坑填上吧,咱們這就走,有啥事兒等明天再說。”

    隨後,由我爺爺端著油燈,我奶奶在院子裡又找到一把鋤頭幫忙。

    這時候,歆陽子已經把那張鏟成兩截的臉蓋上了,我奶奶只看到坑裡的黃土,沒看見死人,也不覺得害怕,三下五除二,三個人把坑又給填上了。

    油碗上的燈捻子吹滅,油碗都沒來得及送回屋裡,隨手放在院門口,三個人就這麼倉惶離開了。所幸打從他們走出陳禿子家的院門直到走出村子,一路上沒遇到一個人。

    等三個人忐忑著回到家,我太爺正坐油燈底下等他們,灶膛上,還給他們溫著飯菜。

    知道歆陽子眼睛不好,我奶奶他們一回來,我太爺立刻把家裡所有能照亮的物件兒全點著了,油燈、蠟燭、馬燈、燈籠等等等等。

    三個人驚魂未卜的進屋以後洗了把手臉,也都餓壞了,盛上飯,圍桌旁就吃。

    我太爺抽著煙看著他們,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就問他們,咋這麼晚才回來,從晌午到現在,都遇上些啥事兒?

    歆陽子聽我太爺問他們,立刻放下碗筷,恭恭敬敬站起了身,我太爺忙示意他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說就行了。

    估計歆陽子明白“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碗筷放桌上就沒再拿起來,不像我們家這些長輩,就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說事情。

    隨後,歆陽子把事情跟我太爺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我太爺聽完,抽了幾口煙,淡淡說道:“看來,你們三個今天晚上,遇著真正的‘堰身鬼’了……”

    我奶奶和我爺爺這時候還在埋頭吃著呢,我太爺這麼說,我奶奶抬起頭問了一句,“爹是說,牆根兒底下那人是給活埋的?”

    我太爺點了下頭。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6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半夢魘

    當天晚上,歆陽子就下榻在了我太爺家,家裡還有個放雜貨的房間,裡面有張空床。這張空床是老早就請木匠打好的,原本打算等我奶奶有了孩子以後,給孩子睡的,誰知道我奶奶那肚子一隻不見動靜兒,這張床就這麼放在雜貨房裡一直空著。

    吃過飯,我奶奶把那間雜貨房歸置一下,又在床上鋪了蓆子被縟,歆陽子就這麼在雜貨房睡下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因為我太爺覺得事情有點棘手,又是女鬼、又是堰身鬼,搞不好還有只王八精,他自己要是撒手不管,放任歆陽子跟我奶奶去處理這件事,還有真點兒不放心,主要是怕他們拿不來,再出什麼危險。

    吃過早飯,我太爺以歆陽子長輩兼好友的身份,帶著我奶奶隨歆陽子趕來了鄰村。

    他們打東門進村,一進村就看見路邊樹下坐著幾個上年紀的老人,三個人走過去跟他們打聽村長家,幾個老人就給我太爺他們指了村長家的位置,不過那些老人說,村長這時候可能不在家,他一個本家侄子前幾天死了,今天下葬。

    依著幾個老人指的位置,我太爺他們三個來到了村長家門口,家裡果然沒人,大門鎖著呢,跟鄰居一打聽,鄰居說,村長的親侄子前幾天上吊死了,今天出殯,村長全家都在他侄子的喪事上呢。又跟這鄰居打聽了村長侄子的住處,三個人馬不停蹄趕往了村長侄子家。

    村長這侄子,住在他們村子西北角,緊靠著村北那道長滿荊棘的大土坡。

    這時候的時間,大概在早上不到八點鐘。

    三個人還沒走到村長侄子家門口兒,遠遠地就看見村西頭一戶人家門口盤著個大鍋台,鍋台上架著口大鐵鍋,鍋裡熱氣翻騰,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圍著圍裙,拿著一把大鐵鏟忙活著在鍋裡來回翻炒。我太爺他們三個明白,中年人這是在燴“老鍋菜”。

    老鍋菜是我們這裡的方言,又叫地鍋菜或者大燴菜,一般都是白菜、冬瓜、粉條、肉塊、豆腐、豆芽等,燴成一鍋,先是大火爆炒幾下,後是小火慢燉,燉上個把鐘頭,出鍋後盛上一碗,配著熱氣騰騰的白面大饅頭,吃起來特別有味道。老鍋菜雖然不是啥稀罕玩意兒,卻這是我們這一帶紅白喜事上不可或缺的。

    三個人看到這情形,也就不用再找了,肯定就是那家了。

    來到遠門口,院門四敞大開著,房子不怎麼樣,不過院子挺大,院子裡正對著門口搭著個靈棚,靈棚裡放著棺材、供桌、長明燈等等。靈棚前面左右跪著幾個披麻戴孝的孝子,不過全是些孩子,看樣子最大的也不超過十五歲,這說明死者的年齡應該不大。

    三個人來到門口停下,一個頭上繫著白布綾子、負責在門口接客的人瞅了歆陽子一眼,顯然認出了歆陽子,趕忙迎了上來。

    前面說了,歆陽子這時候在我們這一帶,算是小有名氣了,不過這次隨我奶奶下山,並沒有穿道服,只拿了一把拂塵,昨天去老槐樹那裡的時候,怕引起別人注意,連拂塵都沒拿,放我太爺家裡了。今天來找村長,刻意把拂塵拿上了。有道是,手拿拂塵、不是凡人,加上有了些名氣,別人很容易就能把他認出來。

    迎上來那人就問歆陽子,道長是不是來弔喪的。歆陽子挺尷尬,說自己有要緊事兒來找村長,希望村長能抽空跟他見上一面。

    那人聽了立馬兒轉身跑進家裡,把村長叫了出來。

    村長,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看著比我太爺年齡小點兒,比歆陽子年齡大點兒,之前那幾個老人說了,他們村長姓茹,大名叫茹青山,因為在村裡威望很高,村裡人都喊他一聲茹山爺。

    茹姓在他們村子也是個大姓,戶簷不小。

    茹青山顯然也認識歆陽子,看看歆陽子,又看看我太爺跟我奶奶,露出一臉意外。

    家裡有事兒,都是挺忙的,歆陽子也就不再跟茹青山寒暄那麼多,幾句客套話以後,開門見山對茹青山說道:“昨日晚間,黃花大仙託夢於貧道,言說你等村子衍生妖孽作祟,貧道今日奉黃花大仙之命,下山除妖,還望茹山爺助貧道一臂之力!”

    茹青山一聽歆陽子這話,先是一愣,隨後趕忙朝歆陽子拱手,滿臉鄭重,“黃花大仙果然法力高深、料事如神,道爺請稍等……”說著,茹青山慌慌張張返回院裡,我奶奶估計,他這時候可能回院裡交代啥了吧。

    不大一會兒,茹青山再次返回,一臉鄭重,對我太爺他們三個也十分客氣,說這裡太亂,有啥話到家裡再說。隨後,把我太爺他們三個請到了他自己家裡。

    到了家以後,茹青山請我太爺他們三個落座,他自己親自忙活著燒水,給我太爺他們沏了壺茶。

    我太爺用鼻子一聞,還是好茶葉,信陽毛尖兒,忍不住暗自納悶兒,這村長客氣的,也有點兒太過分了吧,一村之長親自燒水沏茶,這都把他們三個供為上賓了,歆陽子名氣雖說小,不過,還不至於讓一村之長恭維到這種地步吧,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茹青山請三人喝了口茶,還沒等歆陽子說話,他倒是先開口了,一臉驚悚,“我說道爺呀,黃花大仙說俺們村兒裡出了妖孽,一點兒都不假呀……”就說這麼一句,茹青山居然嘆了口氣,我太爺三個看著他,都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茹青山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就我今天要下葬的這親侄子,死的就蹊蹺,上吊死的,聽我弟媳婦說,臨死前幾天,我這侄子都不敢睡覺,說是他一閉上眼睛就做惡夢……”說著,茹青山又嘆了口氣。

    “什麼惡夢?”我太爺問道。

    茹青山看了我太爺一眼,隨後看向歆陽子,“這位老哥是……”

    歆陽子趕忙介紹,“這位是劉老太爺,你們鄰村的,即是貧道的長輩,亦是貧道的好友,貧道請來幫忙的。”

    茹青山朝我太爺拱了拱手,我太爺抬手給他回了回。茹青山接著說道:“我這侄子臨死前幾天,每天夜裡就做一個夢,夢見他前兩年死去的那媳婦兒,穿著一身白衣裳,渾身是血,手裡還牽著一隻沒腦袋的王八,來找他索命!”

    女人、白衣裳、沒腦袋的王八?一聽茹青山這話,我太爺他們三個心裡震驚,不過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而且誰也沒吱聲兒,相互錯愕地看了一眼。

    就聽茹青山接著說道:“最邪門兒的,我侄子上吊那天晚上,跟他母親說,自己出去辦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叫他母親給他留著門,他母親,也就是我弟媳婦兒。我弟媳婦兒覺得這事兒蹊蹺,大半夜的出去幹啥兒呢,也不敢問,不光給我侄子留著門,她自己也沒睡,坐屋裡等著。”

    “我弟媳婦等到快四更天的時候,聽見院門響了,就趕緊到院裡去看,就看見院門開了,院兒裡卻沒人,以為孩子回來上茅房了,到茅房門口喊了兩聲,也不見有人答應,因為要給我侄子留門,院門就沒抵上,我弟媳婦以為院門是給風颳開的,就把院門關上,回屋裡又等上了。”

    “我弟媳婦回屋以後,也就不大一會兒,突然聽見院子裡有女人的尖笑聲,嚇得我弟媳婦一激靈,趕緊出了房門去看……”茹青山說到這兒,臉色變得又驚悚又難看,“我弟媳婦就看見我侄子,吊在了自家院裡的棗樹上,還是剛剛吊上去的,雙手抓著脖子上的繩子,兩條腿還在哪裡直踢騰,我弟媳婦剛要跑過去,就看見那院門自己開了,那院門外……站著一個身穿白衣裳的女人,那衣裳上面全是血,那女人手裡,還牽著一隻沒腦袋的大王八……”茹青山說到這兒,哆哆嗦嗦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後來咋樣兒了?”我奶奶問道。

    茹青山看了我奶奶一眼,歆陽子趕忙再次介紹,“這位是劉老太爺的兒媳婦白氏,也是貧道請來幫忙的。”

    茹青山沖歆陽子點下頭,放下茶碗接著說道:“後來,我弟媳婦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白衣女人嘿嘿一笑,牽著王八就走了,等我弟媳婦回過神兒,想起樹上她兒子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弟媳婦跑來俺們家,把我喊醒了,我帶著幾個兒子,把我那侄子的身子從樹上弄了下來,我弟媳婦說,那個牽大王八的女人,就是她前兩年死去的兒媳婦,現在呀,我弟媳婦也給嚇出毛病了,兒子在棺材裡邊兒躺著,她在裡屋床上躺著,這一家人呀,唉……”

    茹青山說到這兒,不再說話,整個房間都靜了來,我太爺他們三個也沒說話,因為這個有點亂了,牽著大王八的女人,不是一直跟著陳輝嘛,怎麼又成了村長侄子的媳婦兒呢?

    “那你侄子大半夜出門去哪兒了?沒人知道嗎?”過了好一會兒,我奶奶問了一句。

    茹青山看了我奶奶一眼,搖了搖頭,“鬼才知道他去哪兒了呢,不過,我幾個兒子把他從棗樹上弄下來的時候,他那鞋子上、褲腿上,弄是全是新泥,好像去哪兒挖坑兒似的……”

    茹青山這話,讓我太爺他們三個再次相互對了下眼神兒,心裡都在盤算著,他那鞋上的泥……

    停了一會兒,我太爺問茹青山,“你侄子,幾天前吊死的?”

    “兩天前,今天是第三天頭兒上。”茹山爺回道。

    “那你侄子……叫什麼?”我太爺又問。

    茹山爺忙說,“大名叫茹思清,就因為這名字取的不好,村裡那些壞心眼兒的人,都管他叫茹公公,現在喊他大名的人不多了,大人小孩兒都管他叫公公,一幫子敗興貨。”

    茹思清茹公公,前面提到過,就是他媳婦兒跟陳禿子私通,也是他把陳禿子的變成禿子跟太監的。

    一聽茹青山的侄子是茹思清,我太爺冷笑了一下,這就快要對上號兒了。

    茹思清的媳婦,很可能是我太爺三叔的重孫女,給茹思清捉姦在床以後,毒打虐待,饑荒時,可能又給茹思清殺了吃了肉。

    我太爺看似漫不經心地又問:“你那侄媳婦兒,是哪兒的人呀?”

    茹青山並不知道我太爺心裡這時候在想啥,連想都沒想,脫口說道:“黃河邊兒劉莊的,她家裡幾十年前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6
第一百九十六章 討要說法

    我太爺淡淡一笑,沒在意茹青山嘴裡那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又問:“黃河邊兒上……哪個劉莊的?”

    茹青山聞言,疑惑地看了我太爺一眼,似乎覺得我太爺問這問題有點過頭兒了。歆陽子見狀,趕忙給我太爺打圓場,掐了個道訣,對茹青山說道:“這位劉老太爺的話,也正是貧道想問的,事無鉅細,方能查出那妖邪的真實來歷,事關緊要,還望茹山爺務必如實相告。”

    茹青山聽歆陽子這麼說,臉上那層似有似無的疑惑逐漸褪去,賠禮似的端起茶碗,朝我太爺跟歆陽子敬了敬,三個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茹青山說道:“要說起思清媳婦兒這個劉莊,挺有名氣的,他們全村人基本上都姓劉,還都是一個老祖宗,聽說他們那老祖宗是做大官的,是那個、那個……”

    “明初。”我太爺像在提醒茹青山似的說了一句。

    茹青山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明初,明初的大官,跟朱重八出生入死打天下,後來那朱重八把自己那些手下……”說到這兒,茹青山似乎意識到了啥,問了我太爺一句,“劉老太爺不會也知道這些吧?”

    我太爺微微一笑,“聽人說過一點兒。”

    “那你知不知道,幾十年前,他們劉家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茹青山睜大眼睛問道。

    我太爺看了茹青山一眼,淡淡地反問:“怎麼個了不起的人物?”

    “幾十年前,他們劉家有個年輕人殺了河裡的龍王爺,名震黃河兩岸……”

    一聽這話,我奶奶把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嗆了一口,整個兒身子一震,一雙嗆紅的眼睛珠子隨即看向了我太爺,我太爺卻很淡定,說道:“那個人,應該叫劉念道吧?”

    “對對對!”茹青山連連點頭,“就叫劉念道,聽說他文武雙全、俠肝義膽,思清那媳婦兒,要是在家受了氣,就把這劉念道抬出嚇唬思清,總念叨要回娘家找他來幫自己出氣。”

    聽茹青山這麼說,我太爺皺了下眉頭,不過,我太爺也明白那女鬼為什麼要喊他的名字了,看來自己三叔這重孫女死得冤枉,臨死前,還想著讓他這個沒出五服的爺爺給她報仇出氣呢!我太爺咬了咬牙,眼睛有點兒紅了。

    我太爺這時候所說的“沒出五服”,是說家族裡的血緣關係還沒超出五代人。“五服”的說法,緣自葬禮上孝子所穿的孝服,死者的兒子、孫子、重孫、玄孫,在葬禮上所穿的孝服是不一樣的,外人從孝服上面,能一眼看出這些人跟死者血緣關係的遠近。不過,現在都已經簡化了,重孫不穿孝服,頭上僅僅系一根黃色的孝布條子,玄孫系一根紅色的孝布條子。

    茹青山的侄媳婦兒劉桂花,等於是我太爺堂兄的孫女,血緣關係沒出五服,是親就是三分向。

    深吸了幾口氣,我太爺很快鎮定了下來,一臉鄙夷地說道:“殺個龍王爺有啥了不起的,還名震黃河兩岸呢,到頭來,還不是連他自家孫女的命都保不住……”

    茹青山眨巴了兩下眼睛,似乎沒聽懂我太爺這句話啥意思,不過,還沒等他弄明白啥意思,我太爺又問:“你那侄媳婦兒,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太爺這話一問出口,茹青山猶豫起來,把眼睛看向了歆陽子,歆陽子趕忙朝他微微一欠身,“事關貴村安危,還望茹山爺如實相告……”

    茹青山聽歆陽子這麼說,把頭低了下去,好像是在考慮啥。停了好一會兒,茹青山長長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慢聲說道:“這事兒要說起吧,這也怪我家思清,好好兒的老婆不知道心疼,整天的打來打去,跟對待牲口似的,我也勸了他好多次,就是不聽,最後可好,把老婆打出外心了,跟陳禿子好上了,給他戴了頂綠帽子……後來,我聽說了這件事,我就帶人上陳禿子家,把我侄媳婦跟陳禿子堵在了床上……”茹青山說到這裡,臉色變得很尷尬,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雖然這件事全村人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不過要他這個當長輩的親口說出來,那還是要下一番決心的。

    “再後來,我就問思清那媳婦,想活還是想死,想活,以後就好好跟我侄子過日子、帶孩子,要是想死,立馬活埋了,思清那媳婦,就求我繞她一命,我見她可憐,也不忍心那幾個孩子沒了娘,留了她一命,誰知道……唉,思清嚥不下這口氣,把她打的更厲害了,這、這、這不是又趕上了荒年,我那侄媳婦,連打帶餓的,就那麼……就那麼嚥了氣。”

    “真是打餓致死的嗎?不是你侄子把她殺了吃了吧?”我太爺冷冷問道。

    茹青山聞言,剛端起來的茶碗抖了一下,沒敢再往嘴邊兒送,又放回了桌子上,“確實是她自己死的,不過,後來我聽我弟媳婦說,是吃了她的肉,他們全家人都吃了……”

    啪地!我太爺把手裡的茶碗摔了個粉碎,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其他三個人,包括我奶奶在內,全都猝不及防,嚇得了一大跳。

    歆陽子反應最快,趕忙從椅子上起身,再次打圓場,“老太爺息怒,老太爺息怒。”拉著我太爺又坐回了椅子上。

    轉過頭,歆陽子道訣也不掐了,朝茹青山一拱手,“烹煮人肉而食,實在天理難容,更何況夫食妻肉,子食母肉,劉老太爺秉性耿直,故此發怒,還望茹山爺莫怪莫怪……”

    茹青山居然苦笑了一下,“沒事,我聽說以後,跟老太爺差不多,氣的我打了思清幾巴掌。”說著,茹青山起身又找來一隻茶碗,一邊給我太爺倒茶,一邊看著我太爺問,“敢問這位老爺子,尊姓大名?”

    我太爺這時候氣還沒消,要是擱他年輕的時候,估計茹青山這時候已經躺地上哼哼了。

    我太爺冷冷一笑,“鄙人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劉,名念道……”

    嘩啦一聲,茹青山手裡的茶壺掉在桌子上,裡面的茶水冒著熱氣翻出來淌了一桌子。

    “你、你、你是、你是……”

    我太爺淡淡地看了茹青山一眼,“當年劉家殺死龍王爺的那年輕人,就是我,你侄媳婦劉桂花,那是我三叔的重孫女,管我叫一聲爺爺!”

    茹青山嘴唇哆嗦了起來,不但說不出話,臉上的顏色也在不停變換著。

    我太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茹山爺儘管放心,老夫不是來找你們尋仇的,只是碰巧遇上,既然咱把話說開了,你們茹家,就給我一個說道兒吧。”說著,我太爺把手裡的茶碗放回了桌上,就見那隻茶碗,嘩啦一聲,碎成了好幾瓣。

    茹青山噗通一下坐回椅子上,看著那隻碎裂的茶碗,眼睛都直了。

    這些是我奶奶親眼所見,至於我太爺當時是怎麼把茶碗弄碎的,至今都是個迷。

    過了許久,茹青山似乎這才恢復過來,站起身衝我太爺抱了抱拳,“劉老爺子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只是,您跟我討說道兒,您家門裡的閨女也有不對的地方呀,要是給了您說道兒,我們茹家的臉面往哪兒擱呢?如今我侄子死了,我弟媳婦兒又瘋了,您這還要跟我討說道兒嗎?”

    茹青山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巴掌拍不響,兩頭兒都有錯。

    我太爺淡淡說道:“那不是還有幾個孩子嘛。”

    茹青山臉上頓時一變,把聲音沉了下來,“劉老爺子,你、你不能逼人太甚,那是我侄子留下的骨肉,再說了,那也是你孫女的孩子。”

    我太爺一擺手,“茹山爺誤會了,我只想你們好好養大我孫女那幾個孩子,等他們長大以後,在家裡給他們母親供個牌位,每個月初一十五給他們母親上香燒紙,從他們開始,至少供奉三代,叫你們茹家後世兒孫都記著,他們的長輩吃了自己母親的肉才活下來的!”

    聽我太爺這麼說,茹青山似乎鬆了口氣,給我太爺拱拱手,又咬了咬牙,“這個可以照辦……”

    自那以後,我們鄰村茹家就供上了牌位,供了不止三代,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幾個同學就是鄰村茹家的,當時聽他們說,家裡還供著那牌位,問他們那牌位是誰的、怎麼來的,沒一個真正清楚的,只說沒他們那個老祖宗,就沒他們這些子孫。想想也是,誰會給自己孩子說,自己是吃了母親的肉活下來的呢。

    我太爺見茹青山同意了,點了點頭,把眼睛看向歆陽子說道:“道長,現在可以跟茹山爺說正事了。”

    歆陽子聞言,就把來之前三個人編好的話,跟茹青山說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說,自己在夢裡得到黃花大仙一個暗示,說村裡妖孽跟一個宅子有關,務必到那宅子西牆根兒下面,掘地三尺,必有斬獲,想要斬妖除魔,就必須從西牆根下面埋的那物件兒開始。隨後,歆陽子把陳禿子那宅子的位置給茹青山說了一下。

    茹青山聽了,就愣住了,說陳禿子現在住的那宅子,是茹思清過去住的地方,就因為兩家距離近,侄媳婦才跟陳禿子勾搭上的。後來,陳禿子提出拿房子換命的要求,茹思清就答應了,不過住了沒多長時間,又嫌住那宅子裡膈應,跟別人又換了一下。

    茹青山不明白那西牆根兒底下能埋著啥,不過,他也沒懷疑歆陽子的話,立刻出門找了兩個年輕力壯的村民,帶著我太爺他們趕往了陳禿子的宅子。

    (感謝“半步含香”打賞的皇冠,謝謝。無奈呀,不公平,黃金聯賽,那第十名,看看那本書的點擊和粉絲,看那本書的讀者,只有六十幾個,每天居然比我這本有二百讀者的書,票數漲的還快,我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兒,祖上幾代人的經歷,教育了我一句話:“人比鬼難斗!”不過,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還有票的朋友,麻煩給投一個,在這場不公平的競爭裡,討回一個公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6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者其誰

    書說簡短。幾個來到陳禿子的宅子門口,茹青山喊了兩聲,居然跟昨天一樣,依舊沒人回應。茹青山隨後二話不說,帶著我太爺他們進了院子。

    我奶奶走在幾個人最後面,來到院裡,抬眼往院裡一掃,院裡跟他們昨天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兒沒變,就連那隻油碗也還在院門那裡放著,偷眼又朝西牆根兒那裡瞅了瞅,上面的土還是他們昨天晚上回填後的樣子,一切好像都有沒人動過。

    房門依舊開著,跟昨天開的那樣子也是一模一樣。這一切,說明從他們昨天晚上離開到現在,一直沒人打理,也可以說,院子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人來過。不過,這就奇怪了,陳禿子父子兩個都不在家嗎?要是不在家,會去哪兒呢?

    難道,那西牆根兒底下,埋的是他們父子兩個?我奶奶想想,有點不寒而慄了。

    茹青山這時候已經帶著我太爺他們大刺刺走到了房門口。

    站在門口停下,茹青山扯起嗓子沖屋子裡喊了兩聲,禿子,禿子,沒人答應,又喊兩聲,還是沒人答應。

    茹青山一扭頭問歆陽子:“道爺,要刨的那物件兒在哪兒呢,家裡可能沒人,咱不管他了,直接刨!”

    歆陽子聞言,看了看茹青山,又看了看我太爺,我太爺不動聲色點了下頭,歆陽子當即轉身,用手裡的拂塵朝西牆根兒那片虛土一指,“黃花大仙所示之地,就在那裡了。”

    茹青山連看都沒看,直接朝兩個村民一揮手,挖!

    兩個村民來時都帶著刨坑的傢伙什兒呢,快走到西牆根那裡,擼胳膊挽袖子刨上了。

    我太爺、歆陽子、茹青山,三個人隨後也走到西牆根兒那裡,站在旁邊看著兩個村民挖土。我奶奶因為害怕看見死人,沒敢往跟前湊,跟昨天一樣,站在院子中央位置,遠遠地瞅著。

    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兩個村民把坑刨到了二尺來深,歆陽子這時候暗示我太爺,就快刨到了。

    我太爺微微一笑,點了下頭。就在這時候,刨坑那兩個村民同時發出“啊”地驚叫一聲,像見了鬼似的,扔掉手裡的傢伙兒,連滾帶爬從坑裡竄了上來。

    我太爺一笑,瞅了他們一眼,就見兩個人一臉驚悚,隨後轉過眼神兒往坑裡一看。說來也巧,這兩個村民居然跟昨天的歆陽子一樣,也是先把那顆腦袋刨出半個,腦袋臉上還有道恐怖的大切口,鼻樑也切斷了一半,切口周圍,泥土全是暗紅色的,還有點兒濕潤,看著又噁心又瘆人。

    就在這時候,從那大豁子裡“刷”地一下,居然又冒出了血,鮮紅鮮紅的,再次浸透了周圍的泥土,怪異又恐怖。那兩個剛剛鎮靜下來的村民看到這個,再次“啊”地低呼一聲,轉身想離開,不過卻被茹青山趕上去一把揪住。

    茹青山這時候嚇得也不輕,一臉驚愕地看著歆陽子。歆陽子掐起道訣念了聲道號,一臉淡定地對茹青山說道:“這便是黃花大仙所示之物,不妨刨出來看看。”

    茹青山似乎對歆陽子深信不疑,說啥就是啥,放開兩個村民,示意他們再下坑裡刨。那兩個村民戰兢兢朝坑裡瞥了一眼,就見坑裡那半張人臉還在往外冒血,兩個人咧著嘴搖了搖頭。

    茹青山瞪了他們一眼,抬手從懷裡掏出兩塊大洋,每人手裡塞了一塊,“刨出來以後,每人再給一塊!”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兩個村民拿著大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咬牙,跳坑裡又刨上了。

    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坑裡的死人徹底給刨了出來。

    這是一具側身橫臥的男屍,後背朝外,臉衝著西牆,身上衣服鞋子一樣兒不少,除了右臉那個大切口以外,其他地方看上去完好無損,不過,手腳分別被麻繩緊緊綁著。這也難怪,活埋一個人,就算把人打暈了,僅憑兩尺的深度,要是不把手腳綁上,土面上又不用重物壓著,等人從昏迷中醒過來以後,完全可以破土而出的。

    我太爺圍著坑邊兒來回踱了幾步,把屍體細細看了看,看出這人是誰了,不過他又不好直接說,轉頭問茹青山,“茹山爺,你看這個人是你們村兒的嗎?”

    茹青山這時候,其實比那兩個村民強不到哪兒去,可能因為屍體臉上那道切口太恐怖,這時候還在往外冒血,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人死以後身體一涼,血液就會凝固,即便出血,也不可能像活人一樣汩汩往外冒,這具屍體絕對不正常。茹青山已經六十多歲,都到了人老成精的年齡,當然明白這些。

    聽我太爺問他,茹青山聳起臉朝坑裡快速看了一眼,扭頭對我太爺說道:“這個、這個就是陳禿子。”

    我太爺點了下頭,盯著茹青山說道:“陳禿子臉上那道口子雖大,但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要是先殺後埋,手腳也就不用綁著了,這說明他是給人活埋的,咱們在你家的時候,你說過,你侄子茹思清上吊那天夜裡出去過,回到家裡以後鞋上粘的全是泥,好像上哪兒刨坑了,眼下這坑兒,不會就是你侄子刨的吧?”

    茹青山聞言臉色微變,“劉老太爺,您的意思,陳禿子是給思清活埋的?”

    我太爺盯著茹青山沒說話,我太爺這時候在想,要真是茹思清,茹思清當時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茹青山這時候或許礙於旁邊那兩個村民,趕忙又說道:“肯定不是思清,俺們茹家人是講信用的,說好的,陳禿子拿房換命,思清咋會再把他活埋了呢,再說了,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俺們家裡人早就不再追究了。”

    我太爺又點了下頭,還想再說點兒啥,突然發現我奶奶這時候走到了房門口,正要邁腳往屋裡進,一個小媳婦兒,一聲不吭進人家屋子,讓茹青山跟這倆村民看見多不好。我太爺喊了我奶奶一聲,“枝兒,你幹啥呢?”

    我奶奶一扭頭,回了一句,“我剛才聽見屋子裡面有動靜兒。”

    這話,讓幾個人面面相覷,剛才那麼喊叫屋裡都沒吱聲兒,這時候咋有了動靜呢。

    我太爺轉頭對歆陽子說道:“道長,我們不如先進屋裡看看,興許還有別的發現。”說著,朝茹青山看了一眼,似乎在徵求茹青山的同意。

    茹青山又看向了歆陽子,歆陽子朝他點了下頭。

    幾個人隨即撇下坑裡陳禿子的屍體,來到了屋裡。就在進門的時候,我太爺趁茹青山和兩個村民不注意,一把拉住歆陽子,在歆陽子耳邊快速耳語了幾句。

    房間裡跟昨天一樣,不過,大白天走進去都感覺陰森森的,就好像有人站在你身邊不停給你呵氣兒,我太爺他們三個還好些,茹青山跟那倆村民,全都下意識的抱起了膀子。

    茹青山充大個兒似的,問我奶奶,“劉家媳婦兒,你說的動靜兒在哪兒呢?”

    我奶奶抬手指了指東邊那間裡屋,“應該就在那裡,我聽見有人在笑。”

    我奶奶這話,雖然是在白天,卻讓茹青山跟那倆村民臉色一變。

    我太爺示意歆陽子,讓他先進去,自己緊隨其後。倒不是我太爺想讓歆陽子當炮灰,只是因為在外人面前我太爺只是個跑龍套的,歆陽子才是正角兒,我太爺可不想喧賓奪主。

    歆陽子一打頭,幾個人魚貫湧進了裡屋。我奶奶還是走在幾個人最後面,扮演著最不顯眼的、弱小女子的角色。

    裡屋光線昏暗,裡面也沒啥擺設,不過挺凌亂的,一張小桌子,兩個小凳子,還有個衣櫃,全是東倒西歪,衣櫃裡面的衣服也散了一地,房間好像給人砸過似的。

    靠東牆那裡,擺著一張小床,被子褥子全在地上,床上只鋪著一張草蓆。眾人往床上一瞅,除了我太爺以外,其他幾個人,包括我奶奶在內,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見草蓆上面,直挺挺躺著一個年輕人,看樣子不超過二十歲,*著上半身,身上的肋骨一根根的,清晰可見,就像具皮包骨。臉龐消瘦,上面透著一層可怕的死人白,最嚇人的是那雙眼,眼皮睜著,眼睛珠子圓滾滾,直勾勾盯著房梁,一動不動。

    我太爺不認識床上這個年輕人,歆陽子和我奶奶認識,正是陳禿子的兒子陳輝。

    我奶奶眼神兒最好,看出陳輝這時候還活著,因為乾癟癟的小肚子那裡,可以看到輕微的一起一伏。

    茹青山喊了陳輝兩聲,不見反應,看了看我太爺他們幾個,茹青山仗著膽子湊到了床邊。估計這茹青山有點老眼昏花,加上屋子裡光線昏暗,一定沒看出陳輝還活著,抬手就要給陳輝鼻子底下探探氣兒。

    就在這時候,陳輝烏青的嘴唇突然一開,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咯咯咯發出一串尖笑。茹青山啊地一聲,雙腿一軟,差點兒沒直接跪地上。

    與此同時,陳輝“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扭頭,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珠子把幾個人全掃了一遍。

    “來我家幹啥……”陳輝一字一頓,低沉又怕人。

    茹青山這時候可能感覺剛才給陳輝嚇得挺掉面子,沒好氣地罵了他一句,“你個小兔崽子,你爹都死了,你還在這兒睡呢!”

    陳輝冷冷瞪了茹青山一眼,我奶奶明顯看見茹青山的身子一顫,顯然又給陳輝嚇著了。

    就聽陳輝又冷又慢的說道:“陳禿子是我爹?呸,那是龜爺我的大仇人……”

    我太爺、歆陽子、我奶奶,心裡同時一凜,王八精?

    (感謝“在路上o_o”打賞的皇冠,謝謝!每一個皇冠,我還都記著加更呢,今天一口氣寫了五千字的草稿,修修改改,暫時修改出三千字。)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6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爺爺來了

    茹青山和那倆村民,顯然也聽說過陳禿子過去吃王八心、喝王八血的事。也或許,他們比我太爺他們瞭解的更清楚,一聽“龜爺的大仇人”,三個人臉色頓時驟變,不約而同朝門口慢慢撤身。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給歆陽子使了個眼色,歆陽子茫然了一下,似乎沒看明白。我太爺又抬起手暗暗朝外面陳禿子屍體的方向指了指,歆陽子頓悟。

    這時候,床上的陳輝依舊睜著圓鼓鼓的眼珠子看著眾人,好像要吃人的樣子,茹青山跟那倆村民已經退到我太爺跟歆陽子身後,歆陽子冷不丁一轉身,嚇了他們三個一大跳。

    戲還的演,知道是咋回事兒,也不能直接說,歆陽子問茹青山,“茹山爺,床上這年輕人,莫不是陳施主的兒子?”

    見歆陽子一臉神清氣定,茹青山似乎也鎮靜了幾分,不過他沒說話,啊了一聲,快速點了點頭。

    “依貧道之見,這孩子是中了孽障,只待貧道施一場法事便可化解,不過,你們俗家人講究‘死者為大’,我看,我們不如先把陳施主的屍體安置妥當,返回頭貧道再來化解孩子這場孽障,不知茹山爺意下如何呢?”

    茹青山顯然已經有點不知所措了,估計這時候在他看來,只要把村裡這些玩意兒除了,怎麼著都行,連忙點頭,諾諾稱是。

    歆陽子回頭看了我太爺一眼,我太爺不動聲色地朝他微微一點頭。

    歆陽子忙轉回頭對茹青山又說道:“那事不宜遲,還請茹山爺帶著您的人,把陳施主的屍體從坑裡抬上來吧。”

    我太爺這時候,為什麼要暗示歆陽子先處理陳禿子的屍體呢?因為我太爺明白,陳輝身上這東西十分難纏,這時候要是讓歆陽子出手處理,肯定處理不了,當著茹青山跟兩個村民的面兒,他跟我奶奶又不好出手,一旦出手,歆陽子在這些村民裡的威信就要跌價,抬陳禿子的屍體,不過我太爺的緩兵之計,他這時候正琢磨著,怎麼把茹青山跟那倆村民打發離開。

    一群人出了屋子來到院兒裡,還沒等茹青山指派那倆村民下坑抬屍體,那倆村民倒是先說話了,這個說自己突然肚子疼,要去看大夫。那個說,剛剛想起來,家裡還有急事,得趕緊回去。倆人兒連三歲小孩兒都蒙不住的謊話,讓茹青山又無奈又哭笑不得,伸手往懷裡一摸,頓時一怔,抿了抿嘴說道:“屍體抬出來每人再給一塊大洋,我身上沒帶那麼多,趕明兒到我家去拿。”

    兩個村民一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兒在動,腿腳不見動。

    我太爺見狀,從身上掏出四塊大洋,走過去塞給了他們,“每人兩塊,抬吧。”

    兩個村民拿著大洋狠狠嚥了口唾沫,其中一個村民對茹青山說道:“茹山爺,您叫俺們幫忙,那就是在高看俺們,您還給俺們錢,俺們這心裡都過意不去了,就是、就是今天這事兒……咱誰都看得出來,陳禿子肯定是給那王八精害死的,俺們要是把陳禿子從坑裡抬出來,萬一那王八精一生氣,再找上俺們……”

    “道長今天是來幹啥的,還能讓那畜生再禍害你們。”沒等那名村民說完,我太爺打斷了他。

    兩個村民同時看了我太爺一眼,不約而同把手裡的大洋又塞給了我太爺,“要抬您老找別人抬吧,俺們上有老下有小,俺們害怕。”說完,兩個村民頭也不回,之前帶來的刨坑的傢伙什兒也不要了,一溜小跑離開了。

    我太爺把手裡那四塊大洋掂了掂,嘖了下嘴。茹青山這時候趕忙朝歆陽子跟我太爺一拱手,感覺臉上挺沒光的,“道爺,劉老爺子,我看……咱仨把那陳禿子抬出來算了。”

    我太爺陡然把四塊大洋一攥,一擺手,不等歆陽子說話,他先說話了,“這可不行,道長下山的時候,身上加持了黃花大仙的法罩,不能碰污穢,要是法罩破了,你們村子也就完了,現在看來,你那侄子茹思清指定這也是給王八精害死的,我估摸著,這王八精會先拿你們茹家人下手。”

    我太爺這話,唬的茹青山臉色大變,讓我太爺跟歆陽子稍等,他也一溜小跑,又到村上找人去了。

    我太爺看著茹思清慌慌張張離開的背影,嘿嘿一笑,旋即招呼我奶奶跟歆陽子,三個人碰了個頭兒。

    我太爺說:“眼下看來,這些事兒,都是那王八精鬧的,女人牽著一隻沒腦袋的王八,其實不然,是那王八牽著那女人。”

    “那、那這女人,會不會是您孫女呢?”我奶奶小心問道。

    聽我奶奶這麼問,我太爺沒直接回答,咬了咬牙,嘴裡狠狠說了一句,“老子連龍王爺都宰過,一隻老王八精也敢惹到我頭上,它找死呢!”言下之意,那女人應該就是我太爺三叔的重孫女劉桂花。

    歆陽子朝我太爺拱了拱手,“老太爺可有降妖之策?”

    我太爺看了歆陽子一眼,想了想說道:“陳禿子過去喝那王八精的血、吃那王八精的心,我估計那老王八精的元魂趁機鑽進了陳禿子或是她老婆的身體裡,後來他老婆懷孕,又趁機鑽進了胎兒的身體裡,元魂又隨胎兒一起降世出生,這陳禿子的兒子還算是不錯的,還像個人樣兒,我過去在南方見過一個打蛇、吃蛇人的兒子,生下來以後,渾身鱗片,有手沒腳,那就是條蛇……這種隨胎兒一起降世的畜生元魂,大羅金仙見了都皺眉頭。”

    “老太爺言下之意,這孩子已然無方可救了麼?”歆陽子問道。

    我太爺沖歆陽子一笑,“也不是無方可救,這就要看緣分了。”說著,我太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歆陽子,看的歆陽子莫名其妙。

    歆陽子趕緊又問,“還望老太爺不吝賜教,那是怎樣一個緣分呢?”

    我太爺看著歆陽子,徹底笑了起來,“天機不可洩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奶奶發現我太爺有時候說話只說一半兒,好像知道結果,卻不願意告訴別人,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結束,我奶奶結合過去的點點滴滴,前思後想,這才弄明白了,不過這時候我太爺早已過世多年,不禁潸然淚下。

    我太爺接著又說,“這孩子不好救,咱們現在能救的,就是我那孫女劉桂花,說也奇怪,她的魂魄怎麼會給這王八精拘著了呢?”說著,我太爺朝西牆根兒那裡看了一眼,“還有這傢伙,雖說是給人活埋的,實則死去還不到三天,居然變成了堰身鬼,要是再遲些日子,就能從土裡鑽出來禍害人了,我看也是那老王八精造的孽……”說到這兒,我太爺冷不丁的,好像突然想起了啥,話也不說了,忙吩咐我奶奶跟歆陽子,讓我奶奶在陳禿子家裡找只碗盛上一碗清水,讓歆陽子隨他一起去再到屋子裡看看陳禿子的兒子陳輝。

    等我奶奶在房間裡找到碗,從水缸裡舀了一碗清水走進裡屋的時候,我太爺跟歆陽子正蹲在門裡燒什麼東西,剛燒完,看著燒的像是紙錢,不過屋裡卻一股子怪味道,好像除了紙錢還燒了毛髮之類的物品。再看看床上,陳輝這時候又直挺挺躺回了床上,跟之前一樣,眼睛直勾勾盯著房梁,一動不動,還是挺嚇人的。

    我太爺從我奶奶手裡要過水碗,把地上燒的那些殘灰一股腦兒抓起來撒進了碗裡,隨後示意我奶奶跟歆陽子站在門口別動,他自己端著水碗朝床上的陳輝走了過去。

    眼看著,快到床邊兒的時候,陳輝再次霍地猛然從床上坐起,與此同時,把頭緩緩扭過來看向我太爺,我太爺頓了一下,不過腳下並沒有停,端著水碗依舊一步步朝床邊靠近。

    陳輝瞪著我太爺,見我太爺靠近,身子沒動,嘴角卻緩慢詭異地勾了起來,“給給給給”發出一串瘆人的笑聲,把門口我奶奶聽得一激靈。

    我太爺見多識廣,這些當然根本就嚇不住他,面不改色來到床邊,也不說話,單手把水碗遞向了陳輝,陳輝碩大的眼睛珠子終於轉動了動,眼神一低,身子也隨之一低,鼻子還跟著吸呼吸呼嗅了嗅,也不知道是在朝碗裡看,還是在朝碗裡嗅。

    這時候,我太爺也是眼神兒一低,朝水碗裡瞅了一眼,因為角度剛剛好,就見水碗裡有個倒影,陳輝的倒影,消瘦臉龐、蓬頭亂發。

    陳輝看過水碗以後,抬手就要搶,我太爺趕忙把手又縮了回去,和顏悅色說道:“女鬼劉桂花是不是在你這裡,你只要讓我見她一面,這碗水我就敬給你。”

    我太爺話一說完,就見陳輝的身子立刻軟下來癱在了床上,腦袋也耷拉了下去,跟一灘軟肉似的。

    過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就聽我太爺開口說道:“桂花呀,認識我不?我就是劉念道,你爺爺,爺爺來看你啦。”

    我太爺這話一出口,陳輝猛然把頭抬了起來,一雙眼睛珠子也沒那麼大了,眼神裡還透著那麼一股子女人式的迷茫。

    我太爺接著說道:“桂花呀,爺爺對不住你呀,爺爺來晚了,仇人死了,爺爺沒法兒給你出氣了,不過呢,你告訴爺爺,你還有啥心願沒了,爺爺一定幫你!”

    陳輝聞言,居然一咧嘴,大哭了起來,嘴裡喊了一聲,“爺爺救我……”

    感謝“bibilion”打賞的皇冠,都說不用加更,那怎麼能行呢。今天我就打算先加一更。黃金聯賽,又奪回了第十名,謝謝各位朋友們的支持,啥也不說了,好好兒寫!)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7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怨之體

    一個淒厲的女人聲兒從陳輝嘴裡吐了出來,也就說了這麼一句,陳輝緊跟著兩眼一翻,躺床上渾身抽搐起來,我太爺這時候想上前給他掐下脈搏,突然間,陳輝猛地一抬頭,又一個女人聲兒從陳輝嘴裡跳了出來,“求求你,也救救我吧……”

    我太爺手裡的水碗抖了一下,咋會有兩個女人呢?這是我太爺始料未及的。

    就見陳輝說完,整個兒嘴裡吐起了白沫兒,渾身觸電了似的,旋即身子一翻,由躺著變成趴著,胳膊腿兒前半截蜷著、後半截平展,像只王八又像只蛤蟆似的趴在床上,腦袋高高抬起,像只抬頭看天的烏龜,嘴裡依舊淌著白沫兒,眼睛珠子卻溜圓冒光,死死盯著我太爺手裡的水碗,喉嚨眼兒裡發出嗚嗚的聲音,顯得很亢奮,似乎碗裡的水對他吸引力很大。

    我太爺這時候蹙著眉頭,似乎在想啥,並沒有太在意陳輝這時候的表現。停了一會兒,我太爺似乎想通了,深吸一口氣,回頭朝我奶奶和歆陽子看了一眼,就見我奶奶跟歆陽子這時候一臉錯愕,見我太爺看他們,全都朝我太爺投來詢問的眼神兒。

    我太爺扭回頭把水碗慢慢放在床沿兒,不動聲色退到了門口我奶奶跟歆陽子那裡。

    就在這時候,陳輝慌忙把床沿兒的水碗拉到自己嘴邊,整顆腦袋扎進碗裡,嘰咕嘰咕貪婪地喝了起來,就像在喝美味珍饈似的……

    看到陳輝喝水不要命的樣子,我奶奶覺得很奇怪,好像八輩子沒喝過水了似的,低聲問我太爺,“爹,您在碗裡放了啥,是不是跟剛才您燒的那些東西有關係?”

    我太爺淡淡一笑,沒說話,抬手朝自己頭上指了指,我奶奶抬眼一看,一頭白頭髮,立刻明白了,怪不得陳輝這麼在乎這碗水呢。

    就在我奶奶剛才找碗盛水的時候,我太爺跟歆陽子在房間裡燒的是黃紙加頭髮,黃紙裡包了我太爺頭上的五根白頭髮。

    這裡必須插幾句了:七十歲以上老人的白頭髮,特別是男人的,是修仙畜生最渴望得到的物件兒之一,很多七十以上老人的頭髮,有一部分是因為年老體衰自行脫落的,有一部分則是被修仙畜生在夜裡偷偷舔去的。這年紀的老人,頭髮雖然白了,卻是老人們的精華所在,一輩的智慧、經驗、氣血等等,全在頭髮上聚集。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這些頭髮也是有大用處的,就像我太爺今天燒的這頭髮,撒在水裡以後,對王八精的誘惑力很大,因為這有助它們的修行。不光對畜生修行有用,對人也很有用,不過我不能再多說了,我怕有些心術不正的人看到這個,那些老人們的白頭髮就要遭殃了,而且這些頭髮還必須連根兒拔起。

    言歸正傳。不大會兒功夫,陳輝把水喝了個碗底朝天,似乎還意猶未盡,伸舌頭可勁兒把碗底舔了個乾淨,隨後一抬手,把碗從床上拍下來,碗在地上跌了個四分五裂,陳輝則心滿意足的一翻身,又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我太爺這時候朝我奶奶跟歆陽子使了個眼色,三個人退出屋裡來到了院裡。

    我奶奶這時候忍不住又開口問我太爺,“爹,我剛才好像聽到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難道陳輝身上除了那隻老王八精跟桂花的魂魄,還有一個女人魂魄麼?”

    我太爺點了點頭,停了一會兒,我太爺說道:“你記不記得我過去跟你講過,這世上有一種特殊體質的人,之前沒發現,現在看來,陳輝就是這種人。”

    我奶奶想了想,“您說的是……‘百怨之體’?”

    歆陽子這時候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我太爺,似乎只有聽的份兒,忙問我奶奶,“敢問白仙姑,何為‘百怨之體’?”

    沒等我奶奶回答,我太爺一笑說道:“這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說法兒,其實就是體質屬陰之人,這種人打一生下來身上就沒陽氣,不但眼睛能看見這些玩意兒,身體也像座客棧,啥樣兒的鬼都能在他身上打尖兒住店,這對於他整個人的身體、運勢、婚姻、命格都有影響,而且這種人一般活不長。”

    聽我太爺這麼說,歆陽子眨了兩下眼睛,似乎想起了啥,趕忙說道:“您說的這‘百怨之體’,貧道似曾聽家師提及過,只是名字不同,家師所說的是‘虛軀’,家師說,有些人出生之後,三魂七魄並未填滿軀體,那些未填滿之處,便為‘虛’,其他孤魂野鬼便要趁虛奪入,少則五六條,多則上百條。”

    我太爺點了下頭,“不錯,名字雖說不一樣,道理是一樣的,並且這些鬼魂之間還會相互爭奪,最強者會壓住其他鬼魂成為鬼魁,陳輝身上眼下看來,不但有那老王八精的元魂,還有兩條女人魂魄。”

    說著,我太爺扭頭看向了我奶奶,“剛才我用水碗給陳輝照了照,碗裡並沒有看到桂花的魂魄,這說明……那老王八精的元魂壓制住了兩個女人的魂魄。”

    “那我跟哥為啥看見桂花的魂魄了呢?”我奶奶不解地問道。

    “剛才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我太爺接著說道:“據我推測,只有一種可能,你們看到水碗裡桂花魂魄的時候,那老王八精正被其他更強的精怪壓著。”

    “難道陳輝身上還有別的東西?”我奶奶問道。

    我太爺搖了搖頭,“你忘了,你們是在哪兒看見桂花魂魄的嗎?”

    “我跟哥是在……”我奶奶頓悟,“您說的是那棵老槐仙?”

    我太爺一笑,“不錯,現在想想,想要救出桂花魂魄,就得想辦法把這陳輝弄到那棵老槐樹下,借助老槐仙的道行,壓制住那老王八精,咱們再下手把那兩條女人魂魄從陳輝身體裡抽出來!”

    我太爺說到這兒,歆陽子突然抱拳朝我太爺拱起了手,嘴裡讚道:“貧道總算是聽明白了,茅塞頓開,劉老太爺果然見地廣博、運籌帷幄,晚輩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三個人話說到這兒,院門那裡突然傳來一串雜亂的腳步聲,扭頭朝院門那裡一看,茹青山帶著五六個人走進了院子裡。

    三個人趕忙打住。茹青山過來跟我太爺三個打了聲招呼,隨後直接讓那五六個村民跳坑裡抬陳禿子的屍體。

    茹青山低聲對我太爺跟歆陽子說,他這次找來的這幾個,都是不要命的主兒,村裡的狠角色,沒啥事兒是他們不敢幹的。

    三下五除二,幾個人把陳禿子的屍體從坑裡抬了上來。

    我太爺這時候心裡還在惦記那老王八精,看著陳禿子的屍體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現在是先處理陳禿子的堰身鬼呢,還是先對付屋裡那隻老王八精。

    這時候,歆陽子把眼睛看向了他,似乎在詢問下一步怎麼辦。我太爺咬了咬後槽牙,既然茹青山找來這麼多人抬屍體,眼下還是先把陳禿子的堰身鬼弄徹底了再說吧。

    之前第一次進屋的時候,我太爺曾在歆陽子耳邊耳語了幾句,其實就是在說這具屍體,不曾想,被屋裡的陳輝耽擱了這麼久。

    我太爺暗暗朝歆陽子點了點頭,走到陳禿子屍體旁邊,蹲下身子把陳禿子腿腳上的繩子解開了,然後把陳禿子上身的衣服扒開,朝屍體胸口位置看了看,頓時皺了下眉頭,又看看屍體上身其他地方,眉頭皺的更緊了。

    歆陽子這時候也在看屍體,看看屍體,再看看我太爺,也是一臉困惑。為啥呢,我太爺之前跟他耳語說,死者鬼魂變成堰身鬼以後,屍體胸口位置,會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斑,看到青斑,就叫茹青山找人把屍體抬走燒了,可這時候陳禿子的屍體上啥也沒有,這讓兩個人都有點傻眼了。

    我太爺當然不甘心,回頭朝坑裡看了看,說道:“這坑裡面,好像還有別的什麼物件兒……”

    一群人聞言,全都朝坑裡看去,就見之前陳禿子屍體後心位置,有塊雞蛋大小黑乎乎的玩意,因為被泥土半掩,要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這一次,沒讓那些村民動手,我太爺親自下到坑裡,用鐵釺把那東西刨了出來。那東西表面看著只有雞蛋大小,其實都土裡還埋著呢,刨出來以後足有洗臉盆大小。

    從坑裡拿上來,刮掉上面的泥,這才看出來,是一隻王八殼子,裡面沒肉,就一隻空殼子。

    我太爺舉起空殼子,對著太陽,往殼子裡面仔細瞅了瞅。看完一扭頭,見茹青山正給那幾個抬屍體的村民發錢,趁他不注意,我太爺把歆陽子拉到一邊兒,又把我奶奶喊了過來,低聲對兩個人說道:“這應該就是那老王八精的殼子,王八殼子埋在死人身下,能收攝死者魂魄,魂魄會永不脫生,這種手法我曾經在一座古墓裡見過,看來那老王八精對陳禿子恨之入骨,活埋了陳禿子以後,連他的魂魄也不想放過,現在陳禿子的魂魄就在這殼子收著。”

    隨後,我太爺對歆陽子說道:“你讓那茹山爺,把這王八殼子放進醋裡泡上三天三夜,然後不管想什麼辦法,把這殼子燒成灰,還有,讓他把陳禿子的屍體放太陽底下曬上五天,五天後找地方埋了,堰身鬼這件事到這兒就算了結了,打發那些人回去,咱們靜下心,對付陳輝身上那隻老王八精……”

    (本章為“在路上o_o”打賞的皇冠加更,謝謝打賞。那個黃金聯賽的加更,最好再等等,那是個不定數,說不定還會給人超過去,還是皇冠比較實在一點兒。還有,加更這個,我是按照粉絲榜的排名加的,這樣看著不亂。)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7
第二百章 有欠有還

    我太爺說完,歆陽子接過了我太爺手裡的王八殼子。茹青山這時候已經給那幾個村民發過錢,那幾個村民在院裡等著,他自己朝我太爺他們這裡走了過來。

    歆陽子一看,來的正好,朝茹青山打了個稽首,把王八殼子給他遞了過去。茹青山先是一愣,隨後趕忙伸雙手接住。歆陽子把他讓到旁邊,跟他交代了一番。

    至於歆陽子是怎麼跟茹青山說的,我奶奶沒聽見,就看見茹青山小雞兒叨米似的一個勁兒點頭,看來這茹山爺對歆陽子那是言聽計從。我奶奶這時候心裡忍不住就琢磨,自己這全家老小整天的教唆一個修行道士撒謊騙人,會不會造業障呢。

    歆陽子跟茹青山也沒說幾句,茹青山拿著烏龜殼子走到那幾村民跟前,一番指手畫腳,還朝屋裡指了指。

    歆陽子走回我太爺跟我奶奶身邊,低聲跟太爺說道:“適才貧道不光把您的意思交代給了茹山爺,還讓他們找條繩子把屋裡的陳輝綁了壓至大槐樹下,如此一來,也能省下我們不少手腳,老爺子您看可好?”

    我太爺聽了一笑,“沒啥好不好的,我看這幾個傢伙也不是啥好東西,叫他們吃點兒虧也行。”

    歆陽子聽我太爺這話就是一愣。

    就在這時候,茹青山已經拎著王八殼子、帶著那幾個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根繩子,一群人氣勢洶洶擁進了屋裡。

    因為我太爺上面那話,歆陽子有點兒擔心了,想跟過去看看,我太爺抬手拉了他,“別擔心,沒事兒。”

    也就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裡傳來了驚叫聲、打罵聲、慘嚎聲、還有噼裡啪啦的摔砸聲,挺熱鬧的。

    又過了一會兒,茹青山抱著腦袋從屋裡跑了出來,朝院裡我太爺他們三個看了一眼,慌慌張張跑到歆陽子跟前,驚魂未定,“道爺道爺,那陳輝……那陳輝把我帶進去的人全放翻啦!”

    歆陽子一聽,覺得挺慚愧,把眼睛看向了我太爺。我太爺上下看了看茹青山問道:“你手裡那王八殼子呢?”

    茹青山一頓,對我太爺說道:“拿它砸陳輝了……”

    我太爺苦笑了一下,“茹山爺,要不你再去找幾個人把陳禿子的屍體先抬走吧,這裡的事兒你就別管了,交給歆陽子道長就是了。”

    “哎好、好……”茹青山這次顯然真的害了怕,答應一聲,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隨後,歆陽子一臉愧疚地問我太爺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太爺抬腳朝房門哪裡一邊走一邊說,“先進去看看再說。”走了幾步,可能怕屋裡的慘狀嚇著我奶奶,回頭跟我奶奶交代了一句,“枝兒,你就別進去了,在這兒等著吧。”

    我奶奶朝院裡陳禿子的屍體看了一眼,趕忙搖了搖頭,我太爺見狀,也就不再說啥。

    三個人再次來到屋裡,我太爺走在最前面,歆陽子和我奶奶緊跟在他後面,歆陽子伸手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個巴掌大的物件兒。

    我奶奶扭頭一看,見過,而且……

    我奶奶忙喊我太爺,“爹,您看道長手裡拿的是啥!”

    我太爺這時候正待撩布簾進裡屋,聽見我奶奶喊,回頭一看,愣住了,歆陽子手裡居然拿著塊令牌。

    我太爺眼睛一眯,把令牌仔細看了看,眼神兒裡都冒光了,小小激動,“道長,你這塊令牌哪兒來的?”

    歆陽子一臉茫然,“此乃我鎮觀之寶,家師相傳……”

    “您這塊令牌能給俺們看看嗎?”我奶奶問道。

    “當然可以。”歆陽子雙手恭恭敬敬托起令牌,送到了我太爺跟我奶奶眼前,父女兩個同時低頭一看,就見上面寫著三個古老篆字:四水令。

    就聽歆陽子說道:“家師言說,此令牌乃我派信物,從漢時傳至今日,相傳此令牌共有五塊,分別為:一金、二木、三火、四水、五雷,不成想,明時戰亂,其餘四塊遺落民間,至此下落不明,家師說,此令牌非有莫大機緣者不可得之……”

    歆陽子這話,說的我奶奶跟我太爺面面相覷。歆陽子言下之意,這些令牌還挺貴重,過去我太爺聽蕭老道也這麼說過,不過蕭老道只能看出是古物,知道的並不多。依著歆陽子這時的說法兒,我太爺過去把那兩塊令牌當耍物兒一樣帶身上,算是埋沒它們了。

    停了一會兒,我太爺笑了笑說道:“這就是因果,冥冥中,自有定數……”說著,我太爺看了我奶奶一眼,“人這一輩子,有得必有失,有欠必有還,看來,是該我還人家的時候了。”

    我太爺這話,我奶奶能明白,歆陽子卻是一臉莫名其妙,剛要開口問,我太爺一擺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把這令牌收起來好好兒保管,今後你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劉某一定照辦,即便劉某不在了,劉某的子孫見到這塊令牌,也會有求必應!”說著,我太爺又嘆了口氣,顯得挺愧疚,“這些寶貝,容易碎呀……”

    歆陽子越發一頭霧水。

    我太爺說完一轉身,撩門簾進了裡屋,歆陽子把眼睛看向了我奶奶,我奶奶抿了抿嘴,既然我太爺不說,我奶奶當然也不會跟歆陽子說啥,要是讓歆陽子知道有兩塊寶貝疙瘩毀在了我太爺手裡,還不知道是啥反應呢。

    歆陽子把令牌又揣回了懷裡,我奶奶朝他淡淡一笑,“我爹的話我聽的清清楚楚,今後您要是把令牌傳給您徒弟,遇到什麼事,可以讓您徒弟拿著令牌來我們家,一定有求必應!”我奶奶說完,也撩開門簾走進了裡屋。

    不知道歆陽子這時候整個人是啥表情。

    我奶奶進到裡屋一看,這時候更亂了,不但屋裡的物件兒東倒西歪落在地上,茹青山帶來的那幾個村民也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我太爺這時候正蹲著給他們逐個兒檢查。

    我奶奶看了看把頭一扭,朝床上看去,就見陳輝依舊直挺挺在床上躺著,眼睛也依舊直勾勾盯著房梁,唯一不同的,陳輝懷裡寶貝似的,緊緊抱著那隻王八殼子。

    感覺床邊地上好像多了點兒啥,眼神一低,我奶奶又朝在床邊地上看了一眼,竟是幾截斷落的繩頭兒,看樣子幾個村民把陳輝用繩子綁了以後,陳輝暴起發難,不但掙斷了繩子,幾個村民也被他三兩下子打翻在地。

    “陳輝這時候看似個人,其實一身的龜性。”我太爺給那幾個村民檢查完,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歆陽子這時候也進了屋,聽我太爺這麼說,問我太爺,“劉老爺子此話怎講?”

    我太爺扭頭朝床上看了一眼,“人哪兒有整天躺床上一動不動的,水裡王八才是這德行。”又看看地上幾個村民,“不過,這邪物兒還有良知,要不然這幾個村民不會只是昏迷,恐怕早就折胳膊斷腿了……”

    我太爺剛說到這兒,陳輝居然“滕”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是我太爺他們三個始料未及的。

    陳輝坐起來以後,扭頭看了看我太爺他們三個,眼神一低,又看了看地上那幾個橫七豎八的村民,白森森的臉上雖說看不出表情,那眼神起卻閃爍著驚愕。

    隨後抬起頭,陳輝眼神兒低低的,冷冷問道:“你們來俺家幹啥,你們在俺家做了啥?俺爹呢?”

    我太爺三個見狀,全愣住了。

    陳輝一翻身從床上下來,也不理會我太爺他們三個,邁過地上那些人,一邊喊著爹,一邊朝外屋走去。

    陳輝離開後,我太爺三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還是我太爺最先反應過來,轉過身追了出去。

    我奶奶和歆陽子也反應了過來,不過,等我奶奶跟歆陽子來到外屋的時候,就見我太爺正站在外屋門口朝院子裡看著,我奶奶跟歆陽子走過去一看。

    院子裡,陳輝正跪在陳禿子的屍體旁大張著嘴,身子一下下在聳,像是在哭,卻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眼淚。過了好一會兒,陳輝“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也像決堤的洪水似的,瞬間流滿了臉頰,爹!爹呀……那一刻,哭得撕心裂肺!

    我太爺他們三個,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我奶奶被陳輝的哭聲感染,紅著眼睛,憐憫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輝停住哭聲,擦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抬腳就朝外面走。

    我太爺喊了一嗓子,“年輕人,你要去哪兒?”

    陳輝頭也不回,“訓練!”

    我太爺不禁蹙起了眉頭,哭笑不得看了看我奶奶跟歆陽子。

    我奶奶這時候抬頭看了看天色,“唷,這都後半晌了,爹,陳輝不會是要去老槐樹那裡訓練吧。”我奶奶又朝陳禿子的屍體看了一眼,趕忙扭過頭,“他爹的屍體他也不管了……”

    “此子著實怪異……”歆陽子近乎嘆息地說了一句。

    這時候,陳輝已經離開了家,我太爺看著那道低矮土院門,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孩子身上,除了那隻老王八精,兩個女人魂魄,恐怕還有別的,這東西在護著他,要不然他不可能醒過來……”

    歆陽子似乎想起了啥,問我太爺,“貧道想請問老太爺,你們家傳手藝裡面,能不能開法眼?”

    我太爺扭頭看了看歆陽子,搖了搖頭。

    “貧道家師曾傳與貧道一個開法眼的法子,不如打開法眼看看那陳輝身上還有何物,咱們也可知己知彼。”歆陽子說道。

    我太爺再次看了歆陽子一眼,歆陽子趕忙又說,“貧道討饒劉老太爺全家多次,心下不安,此次除妖,貧道也想盡綿薄之力。”

    聽歆陽子這麼說,我太爺擺了擺手,“道長說哪裡話了,助你是應該的,再說了,時至今日老夫方才明白,有因必果,循環不爽,這是我劉念道虧欠貴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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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lclok”打賞的皇冠!)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7
第二百零一章 趕鬼入甕

    我太爺這話,聽的歆陽子依舊雲山霧罩,剛要開口詢問,我奶奶忙打斷他說,“道長,您那開法眼的法子,要怎麼做呢?”

    歆陽子朝我奶奶打了稽首,“此法較為繁瑣,最緊要的一點,務須找一日昳(dié第二聲)未時出生、外陽內陰之人。”

    聽歆陽子這麼說,我太爺赫然一笑,用下巴指了指我奶奶,“我這媳婦兒就是日昳未時出生、外陽內陰,最合適不過。”

    歆陽子一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朝我太爺拱了拱手,“難怪劉老太爺傳媳不傳子,白仙姑原是此門中最佳人選,日昳未時,陽未衰,陰已生,生於此時之人,有判陽審陰之能,加之白仙姑女子陰體,陰陽親和而對半,實乃門中不可多得之俊才,劉老太爺眼光果然獨到!”

    我太爺聽了呵呵一笑,擺擺手,“道長言重了,我這兒媳出生時哭鬧不止,老夫抱她入懷,立時止哭返笑,老夫這才心生喜愛,抱回撫養,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歆陽子再次拱手,“巧合之下,必有因緣,正如劉老太爺適才所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此乃劉門幸事。”

    我奶奶這時候眨著眼睛看著他們兩個,是在說自己嗎,說的跟朵花兒似的,咋感覺自己沒他們說的這麼玄乎呢。我太爺當年抱住襁褓中的我奶奶,我奶奶立時破涕為笑,她還是第一次聽我太爺這麼說。

    我奶奶不想他們再議論自己,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對我太爺跟歆陽子說道:“爹,道長,我看咱們也別在這裡說話了,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吧。”我奶奶看向了我太爺,“要不,就請道長開一次法眼試試看。”

    歆陽子聞言趕忙說道:“開法眼並非給貧道開,而是給白仙姑你開。”

    我太爺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歆陽子,問道:“這法眼,不會是在晚上開的吧?”

    “正是在晚間。”歆陽子說道:“此法眼見日光必破,只能在夜間開啟,而且僅能維持一個時辰。”

    我太爺又把目光看向了我奶奶,“枝兒,你想開嗎?”

    我奶奶一笑,滿臉欣喜,孩子似的,“想開,真想知道開了法眼都能看到些啥。”

    我太爺蠕了蠕嘴唇,沒說話。

    歆陽子接著說道:“此地並非開法眼之所,我等不如返回貴府準備物品、擺下香案,二更天時,貧道作法,與白仙姑開啟法眼。”

    我太爺和我奶奶同時點了下頭。

    話說到這兒,基本上算是敲定了,三個人這就要離開陳禿子的宅子。不過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突然好像想起了啥,啥也不說,轉身又朝屋裡走去。

    我奶奶看他走的還挺急,也沒敢問,忙跟著他再次進了屋,歆陽子見狀,也跟了過來。

    進屋以後,我太爺直衝沖朝裡屋走去,我奶奶和歆陽子緊隨其後。

    等我奶奶撩開門簾走進裡屋的時候,我太爺已經走到床邊,正彎下腰伸手去夠床上一個東西。

    我奶奶朝床上一看,原來我太爺夠的是那隻王八殼子,這才想起來,剛才王八殼子好像在陳輝懷裡抱著,陳輝醒來以後直接把它扔床上離開了屋子,因為忙著追陳輝,把這茬兒給忘了。

    我太爺從床上夠到王八殼子拿起來看了看,轉身又看了我奶奶跟歆陽子一眼,還是沒說話,拿著殼子就朝外面走,我奶奶忙跟著他出來。

    來到院裡,我太爺把王八殼子舉起來對著太陽看了看,眉頭一皺,嘴裡低低念了一句,不好……

    一轉身,再次快步朝房裡走去。

    鬧得我奶奶莫名其妙,追在他身後忙問,“怎麼了爹?”

    我太爺朝屋裡走著,頭也不回,話語裡透著一絲焦急,“陳禿子的鬼魂從殼子裡面跑了出來。”

    我奶奶聽了心裡一驚,忙跟上去問,“咋會這樣呢?”

    我太爺懊惱說道:“爹老糊塗了,小看了這只老王八精。”說著,走進了屋裡,“怪不得這宅子陰氣這麼重,宅子、陳禿子的屍體,還有陳禿子的那鬼魂,整個加一塊兒,就是一個滘水(jiào第四聲)局,這種佈局通水通陰,埋在地下的屍體不腐不爛,有利於水裡的畜生修行,這宅子是老王八精故意弄出來的道場。”

    “那陳禿子的魂魄是咋回事呢,咋會從殼子裡跑出來呢?”我奶奶追著問。

    我太爺一邊朝裡屋哪裡走,一邊說:“屍體從地裡刨出來的時候,這局就破了。之前你在西牆根哪裡看到的那隻人手,其實是老王八精故意在殼子上留下的口子,故意讓陳禿子的鬼魂能從那口子裡伸一隻手出來嚇人,這樣它的道場就不會被活人騷擾,陳禿子的鬼魂認為那口子是逃生的出口,就會不停朝外扒撓。”

    “現在局破了,那殼子再也壓制不住陳禿子的魂魄。剛才茹青山把殼子拿進屋裡以後,屋裡陽氣弱,陳禿子的鬼魂便趁機從殼子裡跑了出來。”說著,我太爺撩開裡屋門簾再次走了進去,我奶奶和歆陽子在後面也忙跟了進去。

    再次走進裡屋,我奶奶這時候才發現,裡屋的陰氣比之前重了很多。這時候,地上那幾個村民還在昏迷著,不見轉醒,不知道有沒有給屋裡這些陰氣侵入身體。

    我太爺在裡屋轉了兩圈,示意了一下我奶奶跟歆陽子,三個人又從裡屋走了出來。

    來到院裡,我奶奶對我太爺說道:“裡屋陰氣很重,陳禿子的鬼魂真的躲在裡面。”

    我太爺點了下頭,朝已經稍稍偏西的太陽看了一眼,“這時候陽氣還重,他不敢從屋裡出來,咱們盡快把它收了,不然等它晚上跑出來,後果不肯設想。”

    我太爺隨後吩咐歆陽子找兩隻碗,到村上找戶人家兒討一碗大米,再到村子最南頭的房子屋簷下掘一碗簷下土。

    歆陽子聽了,忙進屋裡找了兩隻瓷碗,跟我太爺和我奶奶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宅子。

    歆陽子走後,我太爺放下手裡的王八殼子,想了想,從身上掏出六張黃紙遞給我奶奶,又掏出一根縫衣針,縫衣針在自己中指指尖兒狠狠紮了一下,指血冒出來以後,由我奶奶拿著黃紙,我太爺用指血在六張黃紙上分別寫了個“敕”字。

    看到這人,我奶奶立刻就明白,不用我太爺吩咐,從身上掏出幾根蘸過雞血的紅頭繩。

    這王八殼子上面總共有六個口子,四肢和頭尾,我奶奶把其中五張寫了“敕”字的黃紙,貼在王八殼子的四肢和尾部口子上,只留下王八殼子頭部那口子不貼。隨後,紅繩綁粽子似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把五張黃紙牢牢綁在殼子上。

    綁好以後,再看王八殼子,整個兒就剩下頭部一個口子,感覺就像個“甕”,其實用其他物件兒也可以,我太爺和我奶奶這時候算是隨機應變、就地取材。再者,陳禿子的鬼魂已經在這殼子裡面呆了幾天,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想到這裡面才是最安全的。

    書說簡短,用黃紙封好殼子以後,我奶奶進屋找了個臉盆,從水缸裡盛了大半盆清水,水盆放到院子裡,起身離開宅子,來到村子最北邊那個大土坡上找了棵柳樹,在上面撅了幾根帶葉子的柳枝。

    撅過柳枝回到宅子沒多久,歆陽子回來了,一手端著一碗米,一手端著一碗土。

    我奶奶忙迎上去把兩隻碗接過來,碗裡的米和土一股腦兒倒進水盆裡。由我太爺動手,燒了九張黃紙,紙灰扔進水裡,我奶奶用柳枝將黃土、大米、紙灰在盆裡攪勻。

    等黃土大米紙灰,沉澱到盆底以後,由我奶奶端著,三個人再次來到裡屋。

    為了施法的時候不被陳禿子的鬼魂從裡屋跑出去,在沒進門之前,我太爺用六根紅頭繩分別以:上、中、下、上中、中下、下下,六個點兒,攔住門口。

    進屋以後,把封好的王八殼子頭對著門裡,放在門口中央,沿殼子左右向外,撒上兩道香灰。香灰也是我太爺和我奶奶隨聲攜帶的,因為怕給人注意,都沒帶包袱,把份量減少以後揣懷裡了。

    撒香灰等於再次在房門口地上攔了一道,這時候陳禿子的鬼魂想打門出去,只能通過地上放的這個烏龜殼子,不過,殼子其它五個口兒已經給堵上,它鑽進去就出不來了。

    做好這些,我太爺示意歆陽子和他站在王八殼子左右兩邊,也就是站在門口左右兩側,我奶奶端著水盆走到房間中央,柳條蘸著盆裡的水,先從房間的四面牆上開始灑,灑完以後,再灑房間裡那些物件兒,最後灑房間裡的地面,因為地面上還躺著幾個昏迷的村民,我奶奶把水在他們身上灑過以後,我太爺讓歆陽子幫忙,把他們挨個兒抬到房間別處,我奶奶再把他們身下躺的那片地方灑一下,一片兒不露。

    不大會兒功夫,我奶奶基本上把整個屋裡灑了個遍,一邊灑,她和我太爺一邊注意著那隻王八殼子的動靜兒,不曾想,那王八殼子居然不見動靜兒。

    “床底下還沒灑呢。”我太爺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我奶奶朝我太爺一笑,再次用柳條在盆裡蘸上水,彎下腰朝床下地面甩了幾下,剛剛甩過,我奶奶就感覺自己的褲腿好像給風吹了一下,腳脖子一涼,感覺有東西溜著她的腳面,快速爬過去了,忙扭頭朝門口那隻王八殼子一看,就見纏在殼子上面的五張黃紙像拉起的風箱葉子,忽地,同時閃動了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我太爺彎下腰把最後一張黃紙拍在了王八殼子的口子上。

    拿起王八殼子,我太爺笑道,“看你這次還往哪兒跑!”

    我奶奶趕忙扔了手裡的柳枝,從懷裡掏出紅繩幫著我太爺把黃紙綁牢,這就算大功告成了,其實正兒八經的驅鬼抓鬼就這麼簡單。

    我太爺把王八殼子交給了我奶奶,“拿回家咱們自己處理吧,眼下交給別人還真不放心。”

    歆陽子這時候問道:“請問老太爺,此物為何要用醋泡?又為何要燒成灰燼?”

    我太爺解釋道:“醋能化解鬼魂怨氣,這玩意在醋裡泡上三天三夜,陳禿子的鬼魂就沒了怨氣,至於王八殼子燒成灰,只是因為這殼子不是啥吉利玩意兒,留下來總是禍害,不如叫它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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