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102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7
第二百零二章 開啟法眼

    我太爺話音剛落,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跟腳步聲。三個人忙來到門口一看,原來茹青山又帶著一撥人過來了,足足能有二十幾號,從年齡來看,全是些牛犢子不怕虎的十**歲年輕人。

    趁他們沒來到跟前,我太爺低聲交代了歆陽子幾句。三個人從房間裡到院裡,跟茹青山碰了下頭。歆陽子又把茹青山拉到一邊交代了一番。茹青山聽完二話不說,當即把帶來的人分成兩撥兒,一撥兒抬上陳禿子的屍體,一撥兒到屋裡抬上那幾個村民。

    那幾個村民屬於被王八精附身的陳輝用武力打暈的,跟鬼神沒多大關係,抬到郎中那裡紮上幾針,興許就能醒過來。

    一群人亂糟糟忙活一陣,整個宅子算是給清理乾淨了。等茹青山帶著人走了以後,我太爺他們三個又把宅子轉了一圈。我太爺說,這宅子的院門和房門位置不好,家裡女人容易起外心,而且多遭陰魂橫禍,自己孫女劉桂花能跟別的男人私通,跟這宅子的風水也有很大關係。

    我太爺所學甚雜,在我奶奶眼裡,沒有他不會的、沒有他不懂的,從小長到大,直到我太爺去世那天,我太爺對於她來說,還是一個迷。

    三個人轉了一圈,確定再沒啥遺漏,三個人離開宅子,一路返回家裡。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快下午三點了,三個人都還沒吃中午飯,我太奶中午倒是給他們做飯了,可三個人都沒回來吃,現在飯菜早就涼了,見三個這時候才回來,我太奶忙到灶上把飯菜給他們熱了熱。

    吃過飯,歆陽子把開法眼所用的物件兒,列出一個清單,交給了我奶奶。

    我爺爺這時候已經到老槐樹那裡燒水訓練去了,清單上的物件兒全靠我奶奶一個人可著村裡村外來回尋找。

    這些物件兒因為年代久遠,而且開法眼的方術不是我們家的,我奶奶基本上已經記不清當時都準備了些啥。我奶奶說,好像有十幾種,除了硃砂毛筆、香燭紙錢、公雞血、母雞血之類的,她記得還有青布、銅鏡、蟬蛻(知了殼子)、活魚……等等吧,不好意思,我也忘了,畢竟這方術不是我們家的,我現在就是想把它們補充完整,也不知道該給裡面補啥,與其給裡面胡亂補充東西糊弄人,還不如不補。

    等我奶奶把那些物件兒準備齊全,天色已經擦黑兒了。

    你們知道那些物件兒裡面最難找的是啥嗎?居然是那條活魚,在三王莊的時候,最不稀缺的就是魚,現在可好,找條魚可作了難了,最後還是我太爺讓王草魚的兒子王實誠,趕驢子車來回跑了十幾里地才找來的。這讓我太爺跟王草魚老哥倆坐一塊兒,相互看著,好一陣長吁短嘆,兩個人黃河裡撈了一輩子的魚,臨了兒可好,找條魚還得趕著驢子車跑上十幾里地,真他媽應了那句話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命運多舛、人世無常……

    返回頭再說歆陽子,他讓我奶奶東奔西跑找那些物件兒,他自己在這一下午的時間裡,又幹了些啥呢,其實他也沒幹啥,趕著我太爺家的馬車回了趟黃花洞,沐浴更衣,換了身嶄新道袍,又畫了張“開眼符”,天擦黑兒的時候趕著馬車,帶著一對兒童男女又回來了。歆陽子說,這對兒童男女也是給奶奶開眼作法時用的。

    我爺爺這時候也打老槐樹那裡訓練完回到了家裡。我奶奶就問他,訓練的時候看見陳輝了沒有,我爺爺說看見了。我奶奶又問,他有啥不一樣的地方沒有。我爺爺搖頭,沒有,跟平常一模一樣。這讓我奶奶很費解。

    晚上,我太爺全家、以及歆陽子、和他帶來的兩個十來歲的童男女,一起吃了頓晚飯。

    晚飯過後,我太奶帶著那倆孩子在裡屋玩兒,我太奶看著倆孩子喜歡的不得了。

    我太爺他們幾個,在院子裡忙活開了,整個院裡燈火通明。好在我太爺家附近除了王草魚家,沒啥鄰居,要不然看熱鬧一定不少,院子裡,就王草魚全家老小,連幫忙帶看熱鬧。

    一群人七手八腳擺香案、設祭壇,那些該用水泡物件兒的用水泡,該用火燒的用火燒,一通忙活以後,全部準備停當,這時候,一更天已經快過完了。

    當時那個年月兒,雖說兵荒馬亂,也是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由於西洋貨大量流入,村裡也不興打更了,有條件的富戶,弄個座鐘放家裡,當然了,一百戶人家裡,也不見有一個,特別是這個閉塞的小山村兒,即沒打更的,也沒座鐘,全村兒人就靠著聽雞叫、看日頭,自己個兒揣摩時辰。

    我太爺跟我爺爺,每個人身上都有塊懷錶,還算不錯,掏出懷錶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我太爺讓歆陽子開始作法。

    歆陽子讓我奶奶坐在香案前的椅子上,用一根青布條把我***雙眼矇住,又讓我爺爺回屋把那兩孩子,也就是把那對童男女領出來,男左女右站在我奶奶身邊。

    兩個孩子可能來之前歆陽子已經交代過他們,非常挺聽話,站到我奶奶身邊一動不再動,規規矩矩的,就像菩薩身邊的兩個仙童似的。

    歆陽子這就要正式開始作法了。

    我太爺跟王草魚兩個每人一條椅子,其他人站在院裡,大氣都不敢喘,瞪大眼睛的看著。

    歆陽子首先走到擺著香爐供品、酒菜的香案前,抬手拿起三根線香,對著蠟燭點著後,插進香爐裡。

    香爐後面,放著道家三清牌位,歆陽子雙手掐道訣,微閉雙眼,青煙繚繞下,對著牌位一通默念。

    唸完,睜眼抬手,拿起桌上的拂塵,從拂塵上拔下兩個根長鬃,就著蠟燭燒成灰,扔進桌下盛著活魚的盆裡,這時候,盆裡面的活魚還在水裡游著,然後把活公雞抓過來,用針在雞冠上扎出血,滴進盆裡幾滴,公雞交給我奶奶身邊的童男抱住。再抓母雞,在母雞翅膀下扎出血,滴進盆裡,母雞交給童女抱住。當然了,兩隻雞都是提前捆綁好的,要不然沒這麼老實。

    兩張黃紙,夾住那張“開眼符”,再次就著蠟燭點著,一邊燒,歆陽子捏著一角,在我奶奶頭頂一邊繞,嘴裡還一邊默念禱文,繞足七圈,黃紙燒完,禱文唸完。

    一轉身,掐一個道訣,先給三清牌位躬身,然後跪倒,雙手攤開,手心朝上,平放於地面,恭恭敬敬三拜九叩。

    起身後,再次掐上道訣,閉上眼睛,對著牌位靜思片刻,嘴裡深呼慢出,吐納幾下。

    睜開眼以後,右手拿起桌上毛筆,左手拿起桌上銅鏡,銅鏡放在蠟燭後面,反射出燭光,晃動銅鏡,在毛筆上快速連照三下,然後放下銅鏡,將毛筆在桌下水盆裡蘸上一筆,提起以後,懸於水盆之上,等筆尖上的水滴淨控干,起身將筆尖蘸上硃砂,雙手握筆,筆尖朝上,圍著桌上香爐,逆時針轉三圈,然後再默念禱文。

    禱文唸完,深吸一口氣,在筆尖上輕輕一籲,唸一聲,三清降臨。

    轉過身來到我奶奶跟前,隔著我奶奶眼上的青布,提筆點左眼,嘴裡念道:“開汝左眼觀日月”,再點右眼,嘴裡念道:“開汝右眼看陰陽。”

    隨後,抱著公雞的男童,在我奶奶左眼呵一口氣,嘴裡念道:“吾乃金童下凡,呵你左眼開。”女童在我奶奶右眼呼一口氣,嘴裡念道:“吾乃玉女降世,呼你右眼明。”

    做完這些,歆陽子一轉身,在水盆裡又蘸一下,起身後,毛筆再次圍著香爐順時針轉三圈,蘸硃砂,轉身,將筆尖放在我奶奶眉心一寸遠的位置,嘴裡念道:“天清地靈,賜吾神明,開汝法眼,分現清明,急急如律令!”唸完,筆尖在我奶奶眉心輕輕一點。

    之前做的那些,我奶奶都沒啥感覺,筆尖點在眉心以後,據我奶奶說,她感覺那一刻自己的兩條眉毛像著火了似的,有股燒燎感,眼睛也像給煙燻了似的,說不上疼,就是那種澀澀的辛辣感,很想流淚。不過,這都是一瞬間的事,開法眼沒多痛苦。

    做到這兒,也就算是完成了,再看歆陽子,已經是滿頭大汗,一轉身,雙手扶著香案喘起了氣,很疲累的樣子。

    這時候,我太爺從椅子上站了身,就見歆陽子轉過身就要去揭我奶奶眼睛上的青布。我太爺忙說,“現在先別揭,等到了地方再說。”又交代我奶奶,“枝兒,你就那麼閉著眼睛別睜開,爹叫你啥時候睜開你再睜開。”

    我奶奶點了點頭。

    連歆陽子在內,眾人全都不解。我太爺也沒解釋啥,又跟我爺爺說:“你把枝兒扶房裡先躺一會兒,等到時辰了,我再叫你們。”

    我爺爺把我奶奶從椅子上扶起來,回了他們自己屋裡。我太奶走過來,把那倆孩子領進了屋裡。

    王草魚全家跟我太爺和歆陽子道別,這就要離開,我太爺叫住了王草魚。隨後,我太爺、歆陽子、王草魚,三個人把供桌上幾個素菜端進屋裡,我太爺又拿出一罈老酒,三個人推杯換盞喝上了。當然了,我太爺跟王草魚年齡都不小了,喝不了多少,主要是借酒聊天、交流感情。

    書說簡短,二更天快過完的時候,我太爺到我奶奶和我爺爺房門口兒喊了一聲,這時候,王草魚已經回家睡覺了,歆陽子喝的有點兒微醉。

    停了一會兒,我爺爺扶著我奶奶從裡屋走了出來。我爺爺問我太爺,“爹,枝兒眼上這塊布,啥時候能揭下來呀?”

    我太爺看了他一眼,“去把馬車套上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7
第二百零三章 法眼之下

    聽我太爺這麼說,我爺爺挺無奈,關心地交代我奶奶一句,“眼睛看不見就別亂走動,別再磕著。”說完,拄著枴杖套馬車去了。

    不大會兒功夫,馬車套好了,我爺爺扶著我奶奶,我太爺扶著歆陽子,四個人坐上了馬車。原本我太爺打算把歆陽子留在家裡的,夜盲症,一到夜裡啥都看不見,去了也幫不上啥忙。誰知道歆陽子趁著點酒醉勁兒,非要跟著去,或許我太爺家裡出人出力,受益卻是他和黃花觀,他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吧。

    歆陽子態度堅決,我太爺拿他也沒辦法,只好把他也帶上了。

    等幾個人在馬車上坐好以後,我爺爺一聲招呼,打了響鞭,馬車踏著夜色朝陳禿子家駛去。

    一路上,算是無話吧,除了我奶奶在馬車走到半路時問了我太爺一句,為啥不讓把青布揭下來。我太爺當時坐在車上悶頭抽著煙,一個字都沒回答她。

    書說簡短。馬車很快停在了陳禿子家門口兒,我奶奶這時候又問,“爹,我啥時候能把青布摘下來呀?”我奶奶顯然有些等不及了。

    我太爺這次回了她一句,“快了,到了屋裡就給你摘下來。”

    陳禿子這宅子沒院門,前面已經說過了。這時候,房門跟之前一樣敞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宅子早就荒廢了呢。

    幾個人下了馬車,我太爺背上自己的隨身包袱,拿下自己平常不怎麼拄的拐棍,又讓我爺爺把帶來的燈籠點著,交給我奶奶提著,幾個人準備妥當,抬腳走進了院子。

    來到房門口兒,我太爺沒著急讓幾個人進去,鄭重其事交代我奶奶,“待會兒進了屋,就給你把青布摘下,你可得記住,青布摘下以後,看見啥都別大驚小怪的,最重要的一點,我問你啥你說啥,別的一個字都不能說,知道嗎?”

    我奶奶趕忙點了點頭,我太爺這才讓幾個人進屋。

    進到屋以後,我太爺親手把我奶奶眼睛上的青布摘下,我奶奶揉揉眼睛睜開一看,霎那間抽了一口涼氣。

    雖然是在烏起碼黑的晚上,雖然是在比外面更黑的房間裡,但這時候在我奶奶眼睛裡,看著就像黃昏時分,整個視線裡陰沉沉不明不暗、不清不楚的,不過又能夠完全看清東西。

    這時候的屋子裡,居然還不止我太爺他們幾個人,好多人,老人女人小孩兒全都有,一個個兒陰森森的,渾身上下散發著陰氣。有的在旁邊冷眼看著他們,躲在別人身後偷窺著他們,更有甚者,就像狗一樣,露出一臉凶相,圍在他們幾個身邊打轉,好像隨時會撲上來咬他們一口。

    看到這情形,我奶奶後脊樑溝兒都發涼了,與此同時,我奶奶發現在自己跟前的人群裡,有個老婆子荒誕地笑著,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

    我奶奶忍不住跟那老婆子一對眼神兒,老婆子的眼睛竟突然變成了血紅色,心裡頓時一驚,露了怯,朝身後挪了一步,那老婆子見狀,立刻張牙舞爪朝我奶奶撲了過來。

    她這一撲過來,其他人也跟著有了膽氣,像一群惡鬼似的紛紛朝我太爺他們幾個撲來。

    其實,他們就是惡鬼!

    這時候,就聽我太爺說道:“這房子裡的陰氣比白天重了很多,看來這裡面的邪乎玩意兒不少。”說著,轉頭看了我奶奶一眼,“記住,看見啥就當沒看見,別喊別叫,給它們看出你怕它們,就會找你麻煩。”

    真給我太爺說中了,不過我太爺這話也說晚了,那些惡鬼已經朝他們撲了過來。我太爺他們顯然看不見那些人,本來我奶奶可以提醒他們的,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身邊突然多了個小老頭兒,看不出年齡,又瘦又黑,老頭兒手裡拄著根拐棍,我奶奶仔細一看,居然跟我太爺手裡拄的那根一模一樣,沒等那些人撲到我太爺身上,老頭兒掄起拐棍,呼呼呼幾下,把衝到我太爺身邊的那幾個人,挨著個兒在腦袋上敲了一記,敲的那些人抱頭鼠竄,再不敢撲我太爺。老頭兒發現我奶奶在看他,竟然朝我奶奶呵呵一笑。

    扭過頭,再看歆陽子,身邊也站著個老頭兒,不過這老頭兒身材魁梧,一身道士打扮,手裡拿著一把拂塵,跟我太爺身邊那老頭兒差不多,一拂塵一個,甩的那些人不敢靠近歆陽子。

    最後,我奶奶把眼睛看向了我爺爺,就見我爺爺身邊也站著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一手一個推趕那些人,我奶奶一看那臉,差點兒沒叫出聲兒,這個魁梧男人,居然……居然是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回頭看了我奶奶一眼,慈祥地笑了笑,我奶奶眼淚落了下來,嘴裡大喊了一聲,“爺爺!”

    剛喊出口,“啪”地一下,我太爺一巴掌甩在了我奶奶臉上,厲聲呵斥,“我怎麼交代你的!”

    我奶奶十分委屈地摀住了臉。這時候,就見我高祖父繃起臉走到我太爺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太爺頓時莫名其妙打了個冷戰,在自己滿是皺紋的臉上摸了一把,嘴裡說了句,“這輩子敢打我臉的,只有我爹了……”

    我奶奶又朝自己身邊看了看,自己身邊站著個紅裙子女人,下巴又尖又窄,眼睛又圓又大,不光衣服,連頭髮都是紅色的,臉很白,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醜陋,就是感覺怪怪的,看著叫人心裡鬧得慌,看年齡不算大,也就十七八歲,之前那個老婆子,被這女人踩在了腳下,見我奶奶看她,十分調皮地衝我奶奶擠眉弄眼,把老婆子踢開,一轉身,把後背對給了我奶奶,我奶奶一看,差點沒尖叫出來,就見這女人臀部位置上,甩動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這時候,就聽我太爺說道:“別愣著了,走吧,到裡屋看看。”

    老頭兒、我高祖父、道人、紅裙女人,四個人在我太爺前面開著道,嚇得那群惡鬼紛紛躲避。

    我太爺朝前走了幾步,回頭又對我奶奶說了句,“你看見的就是天機,洩露了重則喪命,輕則折壽……”

    我奶奶摸了摸自己還在火辣辣的臉,唯唯諾諾點了點頭。

    隨後,我太爺打頭,我奶奶跟在後面,我爺爺扶著歆陽子走在最後面,幾個人魚貫進入裡屋。

    裡屋裡不像外屋,沒有別人,只有陳輝一個,陳輝還跟白天一樣,直挺挺在床躺著。

    我奶奶朝床上看了一眼。或許在我太爺他們眼睛裡,床上就躺了陳輝一個,可我奶奶這時候看到的,床上居然擠了三個,陳輝躺在中間,左右兩邊還擠著兩個女人,兩個女人劈頭散髮,看不見臉面,不過,身上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裙子,裙子上面一模一樣的鮮血淋漓,看的我奶奶渾身發抖,這就想轉身離開。

    這時候,我太爺淡淡問了我奶奶一句,“枝兒,看見那老王八了沒有?”

    我奶奶忙把眼睛看向我太爺,見我太爺身邊、我爺爺身邊、甚至是她自己身邊,都站著人,心裡也就沒那麼害怕了,搖了搖頭,低聲回了句,“沒有。”

    “你們站著別動,我過去看看……”說著,我太爺把手裡的拐棍拄在地上,一步步朝床邊走去。

    我奶奶大氣兒都不敢喘,眼睛不錯神兒看著。我太爺身邊那個瘦小老頭兒,像條影子似的,也拄著拐棍,緊緊跟著我太爺。

    就見我太爺剛走到床邊,陳輝“忽”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奶奶朝他臉上一看,差點兒沒叫出來,趕忙用手摀住嘴,渾身顫慄起來。

    就見陳輝坐起來以後,床上那倆女人也跟著他坐了起來,而且那倆女的也不知道是咋弄的,在陳輝從床上坐起來的一霎那,居然一邊兒一個,坐在了陳輝肩膀上,詭異的緊。陳輝肩膀上的兩團火,算給她們壓沒了。

    不過,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是陳輝的頭頂,頭頂上耷拉著一條蛇一樣的玩意兒,手臂粗細,白森森的,那感覺很像一條被人用刀子剁了腦袋的蛇,從那斷口兒的地方,還一股一股往外竄著鮮血,那血順著陳輝額頭往下流,流的滿臉都是,又順著下巴、耳後,一道一道的往他脖子裡流,導致陳輝整個兒腦袋就像剛從血水裡撈出來似的,只剩下眼窩裡那兩顆眼睛珠子不是紅色的。

    看到這一幕,我奶奶轉身就想往外跑,旁邊我爺爺手疾眼快,見我奶奶神色不對,一把拉住了她,“你咋了枝兒,到底看見啥了?”

    我奶奶眼淚都快嚇出來了,看看我爺爺,又去看我太爺,我太爺剛好回頭看我奶奶,見我奶奶這樣兒,我太爺平靜的問了一句,“現在看到了?”

    我奶奶快速點了點頭,把捂在嘴上的手鬆開,顫著聲音說了一句,“在他頭上……”

    話剛說完,我奶奶突然發現在陳輝胸口位置,似乎還有個什麼東西,好像在衣服裡面,一閃一閃,隔著衣服發出一團綠油油的華光,看到這團華光,我奶奶心裡居然莫名其妙鎮定了下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第二百零四章 四代同堂

    我奶奶不知道陳輝胸口衣服下面閃光的是什麼,不過我太爺這時候已經掄起手裡的拐棍,朝陳輝頭頂砸去,陳輝不是傻子,換句話說,那老王八精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等著挨砸,見拐棍朝他砸過去,在床上一翻身站了起來,我太爺一拐棍落空,砸在了床上。

    沒等我太爺再砸,陳輝蹭一下打床上跳到了地面上。我奶奶眼睜睜看著陳輝肩膀上那倆血衣女人,陳輝的身體劇烈跳動,她們居然沒給甩下來,就像長在了陳輝肩膀上,用現在的話說,看著就跟連體嬰似的。

    我奶奶這時候,心裡要多後悔有多後悔,兩個女人血淋淋的衣服、白森森的臉,披頭散髮,加上陳輝那一頭亂發、一臉的血污,這仨湊一塊兒,還是連體嬰,簡直能把人嚇瘋,真後悔讓歆陽子給自己開了法眼。

    有道是“眼不見為淨”,後來,我奶奶經常拿這句話來教育我的好奇心。

    陳輝從床上跳下來以後,直接撲向我太爺,我太爺一轉身,掄起拐棍再砸,陳輝忙朝旁邊一閃,又躲了過去。

    我爺爺見狀,把歆陽子朝我奶奶身邊一推,拄著枴杖過去給我太爺助拳,父子兩個在狹小的房間裡就這麼跟陳輝打上了。

    我太爺明顯老了,手腳滯慢,我爺爺呢,腿腳不好,行動起來十分吃力。我奶奶這時候一手提著燈籠,一手緊緊抓著歆陽子的一條胳膊,看著他們父子兩個,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老王八精再凶殘,在我太爺父子兩個的聯手之下,也只有左躲右閃的份兒,畢竟父子兩個手裡的傢伙都不是普通玩意兒,再加上房間裡空間狹小,縱是老王八精再有能耐,也沒它施展的空間。

    不一會兒的功夫,陳輝給我太爺一拐棍逼的轉個了身。就在他轉身之際,我奶奶看見了,看見啥了呢,看見陳輝後背上趴著一隻大王八,那王八殼子足有臉盆大小,四條爪子緊緊抓在陳輝後背的衣服裡,一條手臂粗細、蛇一樣的東西,從王八殼子的頭部探出來,貼著陳輝的後腦延伸上去,邁過整個兒頭頂,一直貼到陳輝前額。

    我奶奶的心臟加快了跳動,明白陳輝頭頂一直淌血的這東西是啥了,這是王八精沒了腦袋的腔子!

    我奶奶很快壓了壓心裡的恐懼,朝我太爺兩個喊了一嗓子,“在他背上!”

    喊聲剛落,我太爺斜身來到陳輝側面,一拐棍砸在了陳輝的後背上,“嘭”地一聲悶響,陳輝趔趔趄趄朝前衝了出去,就在這時候,守在我太爺身邊的那個小老頭,把一隻腳放在了陳輝前面,陳輝本來不會翻到,朝前衝幾步就能穩住身子,不過被小老頭兒這一腳被絆了個嘴啃地,摔倒的樣子十分慘烈。我奶奶一臉愕然,小老頭兒卻扭過臉朝我奶奶嘿嘿嘿笑了起來。

    陳輝剛一栽倒,我爺爺趕了上去,卯足勁兒掄起枴杖,照定陳輝腦後就砸。我爺爺雖然瘸,但也是如日中天的年齡,身上的力氣正足。枴杖硬,力氣足,而且砸的是後腦,眼看這一枴杖下去,非把陳輝的腦漿子打出來不可。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父出手了,不是出手幫我爺爺打陳輝,而是出手在我爺爺的枴杖上輕輕推一下,我爺爺一枴杖掄下去,打偏了,居然砸在了陳輝腦袋前方的地面上,“咔”地一聲,差點兒沒把枴杖震折了。

    我太爺見狀,狠狠罵了我爺爺一句,“你小子真他媽沒用!”

    我爺爺覺得委屈,收回枴杖只待再砸,陳輝卻一骨碌身兒從地上站了起來,從我爺爺身邊繞過去,居然朝有夜盲症的歆陽子撲了過來,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我奶奶這時候跟歆陽子站在一起的,見陳輝撲來,趕忙用手去拉歆陽子,誰知道拉的慢了點兒,再加上我奶奶是女生,力氣小,想把歆陽子拉動也不容易。

    “咣”地一下,歆陽子被陳輝撞了個正著,歆陽子驚呼一聲,因為眼睛看不見,翻到的同時雙手胡亂抓撓,居然給他一把揪住了陳輝胸前的衣服,兩個人雙雙翻到,我奶奶因為距離他們太近,也被撞翻在地。

    這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兒,三個人幾乎同時倒地,陳輝橫著把歆陽子壓在了身下,而他那顆血淋淋的腦袋,差點兒沒磕在我奶奶懷裡,我奶奶還沒來得及僥倖,就見陳輝頭頂那根王八腔子抖了一下,刷地甩出一串猩紅的血液。

    我奶奶大驚,那串血液像條毒蛇一樣朝她身上砸來,想躲,但是身體的速度跟不上,距離又近,根本躲不開,這要是給落到身上,估計後半輩子都不用吃飯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莫須裡一隻白嫩秀手,在我奶奶身前輕描淡寫的一劃,居然把那串血液全部劃走了。

    這時候,我太爺趕了上來,掄起枴杖照定陳輝後背就砸,陳輝見狀,忙用腳蹬地,想從地上爬起來,誰知道,歆陽子身邊那位魁梧道人把手裡拂塵一甩,鬃毛纏住陳輝的腳脖子,輕輕向後一扯,陳輝看上去就像一腳蹬滑了似的,還沒站起來又摔回了歆陽子身上,歆陽子這時候呢,雙手揪著陳輝的衣襟死死不放,也導致陳輝爬起困難。

    “嘭”地一下,拐棍結結實實砸在了陳輝後背上,這要擱著普通人,非砸背氣了不可。

    陳輝“嗷”地發出一聲怪叫,我奶奶心有餘悸朝他背上一看,那王八殼子不見了,就好像給我太爺一拐棍打沒了似的,陳輝緊跟著暈倒在歆陽子身上,不省人事。

    我太爺舉起拐棍就要再砸,我奶奶忙喊了一聲,“爹別砸了,老王八不見了。”

    我太爺聞言一頓,強行收住拐棍,就在這時候,坐在陳輝左肩膀上的血衣女人居然跳了下來,猙獰著臉朝我太爺撲了過去。

    我太爺當然看不見,我奶奶看得清清楚楚,不過還沒等她喊出聲兒,那女人已經衝到我太爺跟前,抬手就抓我太爺的臉,我奶奶驚呼一聲,“爹!”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身邊那個小老頭兒,鬼使神差地把拐棍架在了女人的腋下,拐棍輕輕一挑,女人尖叫一聲,隔著牆飛了出去。

    這時候,陳輝右肩頭另一個女人也有了動靜兒,身體不停掙扎,好像是想從陳輝身體裡擺脫出來,不過,她沒剛才那個女人強悍,怎麼也掙下不來,最後她看看我太爺,又看看我高祖父,朝兩個人大喊,“爺爺,太爺爺,救救我呀,救救我呀……”

    我太爺當然聽不到,我高祖父聞言,走過去抓住女人肩膀向上一提,我高祖父頓時愣了,居然沒提起來,還沒等他再提第二下,小老頭兒手裡的拐棍敲在了他手背上。我高祖父趕忙撒手,規規矩矩站到了一邊兒。

    這時候,我太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扭頭對我爺爺說道:“繩子呢,把這小子綁了,拉大槐樹底下。”

    父子兩個把陳輝從歆陽子身上掀下來,我奶奶和歆陽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隨後,幾個人把昏迷中的陳輝用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我奶奶想跟我太爺說,那老王八精給我太爺一拐棍打沒了,我太爺擺了擺手,沒讓她說。

    我奶奶打眼朝裡屋瞅了瞅,連那老王八精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老頭兒又站回了我太爺身邊,我高祖父站回了我爺爺身邊,魁梧道人站回了歆陽子身邊,而她自己身邊,那個長尾巴、大眼睛的女人正在舔她自己的手掌……

    好在陳輝個頭兒不大,身子又瘦的不成人樣兒,跟乾柴棍兒似的,我太爺和我爺爺沒費多大力氣,把他抬到了馬車上。

    就在我奶奶扶著歆陽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奶奶發現地上好像有個東西,就在陳輝和歆陽子剛才翻倒的那地方,我奶奶走過去把那東西撿起來一看,是個雞蛋大小的粗布香囊,布料不怎麼樣,縫的針腳倒是挺精細,扁扁的,捏著裡面有點兒軟,又疙疙瘩瘩的,不知道里面放了點啥,看樣子應該是掛脖子裡的,不過上面縫的紅繩已經斷了。

    看著上面斷掉的紅繩,我奶奶心想,這個香囊會不會就是陳輝胸口發光的那東西呢,後來被歆陽子扯住衣服把紅繩扯斷,從陳輝身上掉了出來。

    這時候,我爺爺在外面催我奶奶了,我奶奶忙答應一聲,隨手把香囊揣身上,扶著歆陽子來到了院子。

    院子裡,這時候又是另一番景象,光線和屋裡差不多,依舊不明不暗,不過,我奶奶朝院裡打眼一掃,心臟立刻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就見這時候的院子裡,就像個大雜燴,不光有人,還有貓狗牛羊,蛇鼠狐兔,它們大多數看到我奶奶和歆陽子以後,嗖一下就沒影兒了,也有極個別的,明目張膽在我奶奶眼前來回晃悠,挑釁似的。

    我奶奶不想招惹它們,眼神兒一低,扶著歆陽子繞著它們走。房門距離院門相對我奶奶來說,也不過二十幾步,愣是給她走了五十幾步還沒走出去。

    我爺爺在門口等的著急,喊了一聲,“枝兒,你不好好兒走路,在院兒裡兜啥圈兒呢。”說著,我爺爺拄著枴杖朝我奶奶這裡過來。

    我奶奶抬頭看了他一眼,剛好看見有條小孩胳膊粗細的大花蛇,一擺一擺滑到了我爺爺腳下,我奶奶大驚失色,嘴裡急喊,“哥小心……”

    “蛇”字還沒喊出口,我爺爺一腳踩在了大花蛇身上……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第二百零五章 一窺天機

    我奶奶的心都隨著我爺爺那一腳顫了一下,剛要開口再提醒我爺爺,就在這時候,怪事兒跟著來了。

    就見大花蛇身上給我爺爺一腳踩中的那地方,兩層紙似的癟了下去,大花蛇也立刻不再動彈,我爺爺絲毫沒有察覺,等他朝前再一邁腳,腳抬起來以後,大花蛇又跟沒事兒人似的,癟下去的地方突地彈起來,接著往前滑。

    看到這情形,雖說我爺爺有驚無險,卻把我奶奶嚇得不輕,很多撞邪的人,其實都是這麼撞的,要是遇上那些小心眼兒的畜生或者鬼魂,你又看不見它,無意間撞它一下,踩它一下,它就跟你對上了。要是自身陽氣不旺,壓不住它,身上又沒什麼東西護著,那你就要徹底倒霉了。

    或許因為我爺爺這一腳的緣故,那幾個一直在我奶奶眼前晃悠的玩意兒也跑開了,我爺爺過來扶住歆陽子,三個人一起走出了院子。

    馬車就在院子門口兒停著,幾乎把狹小的胡同都佔滿了。我奶奶把歆陽子扶上馬車以後,朝胡同左右看了看,見胡同裡陰氣不重,沒啥人也沒啥動物,暗鬆了口氣,下意識一回頭,又朝院裡看了看,就見之前那些躲起來的玩意兒,也不知道一下子都從哪兒冒了出來,一個個兒的,或走或跳,開始在院子裡你來我往、漫無目的的遊蕩。

    這就是聚陰地的真實寫照,陽氣不足、三火不旺者,勿入!

    路上,陳輝依舊沒有醒過來,我太爺跟歆陽子坐在馬車兩邊的車幫上,陳輝仰躺在馬車中間,我奶奶跟我爺爺,一邊兒一個,坐在車轅兩側。

    各位別認為這馬車是電視裡那種帶棚子的,不是,形象點兒說,就是一匹老馬拉了一輛個頭稍大點兒的板車,大多時候都是用來下地拉莊稼用的,偶爾才拉一下人。

    從陳禿子家到老槐樹這段路,比從我太爺家到陳禿子家那段路難走多了,倒不是因為路不好,過去那年月兒的路,都是大同小異的土路,沒啥好不好的,說路難走,主要是因為車上坐了個麻煩人兒。

    馬車剛一出村,我爺爺就跟我奶奶爭執上了,我奶奶這時候扯著馬韁繩要繞道兒走,我爺爺氣呼呼用鞭子抽馬屁股,非要直走,直走路近,繞道兒路遠。

    我奶奶著急說道,前面路中間兒坐著一隻大黑狗,別讓馬給踩了。

    我爺爺不服氣,狗呢,我咋看不見哩,狗毛兒都沒有!

    我太爺坐在他們後面抽著煙,也不吭聲兒,看著他們兩個吵。歆陽子倒是想勸兩句,不過他眼睛看不見,不敢確定路上有沒有狗,不知道該向著誰。

    最後,我奶奶沒能爭過我爺爺,被我爺爺一把奪過韁繩,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幾鞭子,那馬疼的一撂蹶子,朝前衝了出去。我奶奶眼睜睜看著老馬的四條大蹄子,挨著個從大黑狗身上踩了過去。

    等馬車完全過去以後,我奶奶揪著心回頭一看,就見那條大黑狗,居然還在路中間兒穩穩當當坐著呢……

    馬車沿路朝西南方一轉彎兒,距離村子遠了,陰氣跟著也重了,路兩邊是野地,時不時竄到路上一些玩意兒,有人有動物。

    我奶奶時不時就要跟我爺爺爭執幾句,馬車走走停停,費老勁了。我爺爺快氣炸了,我奶奶快崩潰了。

    “勒上吧……”

    又朝前走了一陣子,我太爺抽飽了煙,從懷裡掏出之前那根青布條子扔給了我爺爺,我爺爺拿起青布條子把我奶奶的眼睛勒上了。

    這一下,全世界都清淨了……

    來到老槐樹下,我奶奶扶著歆陽子,我爺爺跟我太爺把陳輝從車上抬下來,牢牢捆在了大槐樹上。

    “別怪爹多嘴,還得交代你那幾句話,看見啥了都不能說,爹問你啥你說啥。”我奶奶狠狠點了點頭,我太爺把青布條子給我奶奶解開了。

    “別的地方先別看,那小子在哪兒捆著呢。”我太爺把青布條塞回懷裡,抬手給我奶奶指了指。

    我奶奶這時候站在樹下,我爺爺走過來幫她扶住歆陽子,我奶奶順著我太爺手指的方向一看。

    就見陳輝臉貼著樹,後背衝著外面,幾道草繩把他牢牢捆在樹上。

    兩個女人還坐在陳輝肩膀上,之前被我太爺身邊那小老頭兒挑飛的女人,也知道啥時候又回來了。再看陳輝後背上,那個沒了腦袋的王八殼子也出現了,只是那腔子從陳輝頭上耷拉了下來,倒反著垂在王八殼子上,腔子裡也不再流血,有氣無力的在那裡兀自抽搐,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看見桂花了嗎?”我太爺問道。

    “看見了。”我奶奶點了下頭,“一共有兩個女人,桂花坐在陳輝右肩膀上,另一個女人坐在陳輝左肩膀上。”

    “果然有兩個女人,你問問另一個女人是誰,弄清楚了再救她。”

    我奶奶看了我太爺一眼,“我看咱別管她了,她可能跟王八精是一夥兒的,您用拐棍把陳輝打暈的時候,這個女人從陳輝身上跳下來想抓您來著,要不是……”

    我太爺一抬手,“叫你問你就問。”

    我奶奶把話嚥了回去,小心翼翼走到陳輝跟前,看看右肩上的桂花,又看看左肩上那個女人。

    兩個女人原本亂發遮著臉、低著頭,這時候似乎察覺到了我奶奶,慢慢把頭抬了起來。左肩上的那個女人隔著眼前亂蓬蓬的頭髮縫兒,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奶奶,樣子冷冷的。

    右肩上的桂花跟她差不多,陰測測的,不過她很快發現我奶奶似乎能看見她,扯動起身子,朝我奶奶喊了一聲:“嬸子,救救我呀。”

    我奶奶愣了一下,忙問:“你是劉桂花嗎?”

    桂花激動起來,“嬸子,你真能看見我呀,我是桂花,快救救我呀。”

    “你別急,我們今天就是來救你的。”我奶奶朝桂花輕輕笑了一下,“你別叫我嬸子了,聽著好彆扭,還是叫我姑姑吧。”說著,我奶奶把眼神看向了左肩頭那個女人,語氣不怎麼友好地說道:“我爹要我問你一聲,你說吧,生前家是哪兒的人,怎麼死的,跟那隻老王精什麼關係,說好了,興許我們也能把你救了。”

    左肩頭的女人沒說話,冷冷看我奶奶一眼,旁邊的桂花說話了,“這是陳輝的親娘,打陳輝出生那天就跟著陳輝了。”

    “親娘?”這是我奶奶沒想到的,忙看向桂花問道:“那她咋還想打我爹呢?”

    “因為爺爺把她兒子打疼了。”

    桂花的回答讓我奶奶觸動了一下,打心眼兒裡對左肩頭這個女人生出一絲憐憫,轉過眼神柔聲問女人,“你真的是陳輝的母親嗎?”

    停了好一會兒,女人冷冷點了點頭。

    “你想我們救你嗎?”

    女人又搖了搖頭,還沒等我奶奶問為什麼,女人低沉沉回道:“只要能跟我兒子在一起,受多大的苦都值了……”

    聞言,我奶奶沒說話,桂花扭過頭看向女人焦急說道:“咱們不是說好的,求我爺爺把咱們一起救出去。”

    女人看了桂花一眼,緩慢說道:“你要我求的,我都幫你求過了,我不想離開我兒子……”說完,女人低下頭,不再看誰,也不再說話。

    “姑姑,也救救她吧,俺們整天給老王八折磨的好可憐。”桂花帶著哭腔對我奶奶說道。

    我奶奶回過頭,對我太爺說道:“爹,那個女人是陳輝的母親,她想留在陳輝身上,不想咱們救她,那隻老王八精整天折磨她們。”

    我太爺聞言皺了皺眉頭,幾步走到我奶奶身邊,“這老王八精隨著陳輝一起生下來,也算是陳輝身體的一部分,咱們可對付不了它,除非連陳輝一起宰了。”說著,我太爺回頭朝我爺爺說了一句,“到井邊兒打桶水來。”

    “爹……”

    “先把桂花救下來再說。”

    趁著我爺爺到井邊打水的空擋兒,我太爺把隨身包袱放到地上,我奶奶提著燈籠站在旁邊照亮,我太爺從包袱裡一樣兒一樣兒往外拿東西,香爐,黃紙、柳條……

    我奶奶這時候見沒啥事兒,提著燈籠,眼睛開始偷偷朝四下亂瞅。

    就見空曠的打麥場上,偶爾有條人影或者小動物晃動,不過它們都不怎麼敢靠近這顆老槐樹,遠遠地朝這裡張望幾眼就跑掉了。

    我奶奶把目光收回,朝老槐樹上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差點沒尖叫出來,提著燈籠的手一抖,導致提手兒另一頭的燈籠左搖右晃起來。

    我奶奶這時候看見啥了呢?就見老槐樹上面的葉子全沒了,枝枝叉叉上掛著無數顆綠幽幽的小腦袋,有人的,也有畜生的,烏烏泱泱不計其數,那些腦袋上眼睛,就像天上星星一樣,眨呀眨的,看的我奶奶頭皮都麻了。

    就見樹冠最頂端,一棵最大的枝椏上,坐著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男人,鬍子、眉毛、頭髮全是綠色的,男人見我奶奶看他,咧開嘴朝我奶奶笑了笑,牙齒居然也是綠色的,端是詭異到了極點。

    男人“嗖”一下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地居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男人朝我奶奶拱了拱手,徑直朝馬車的方向走去,我奶奶的眼神跟著他看,男人走到馬車跟前停了下來。

    這時候,馬車上居然坐著小老頭子、我高祖父,還有那個身材魁梧的道人,我奶奶身邊那位大尾巴女人倒是沒在馬車上坐著,調皮地倒騎在馬背上,大尾巴在馬身上一甩一甩的,那老馬居然一動不動,老老實實給她倒騎著。

    男人走過去給小老頭兒施了一禮,老頭兒朝他微微一點頭,我高祖父和魁梧道人忙從馬車上跳下,給男人抱拳施禮,大尾巴女人也從馬背上跳下來,給男人鞠了個萬福,男人很文雅的一一還禮。

    看到這一幕,用我奶奶的原話說,當時就跟做夢一樣……

    (感謝“人大代表不代表人民”打賞的皇冠,很慚愧,就我這速度,真不知道啥時候能加更,希望完本之前,能把這些欠下的都還上,要不然,等寫完了心裡肯定會不舒服。)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第二百零六章 牽魂引魄

    不大會兒功夫,我爺爺把井水打來了。我們這裡過去的水井,井繩上一般都拴著個小桶,為了方便也為了輕便,小桶從井裡絞上來水以後,再倒進大桶裡。

    我太爺他們當時並有沒帶大桶,爺爺把井繩上的小桶解來下,提著提到了大槐樹底下,等用完了再拴回去就是了。

    這時候,我太爺已經把要用的物件兒一一擺放在陳輝跟前,香爐、線香、紙錢、柳條、黃紙等。

    馬車那裡,我高祖父幾個正跟青袍中年人說著話,具體說的啥,我奶奶一個字也聽不見。我爺爺一瘸一拐把水拎過來以後,我奶奶忙把眼神兒從馬車那裡收了回來。

    我爺爺把水桶放在我太爺身邊,一轉身,很自覺地從我奶奶手裡接過燈籠,扶住了歆陽子。

    我太爺這時候蹲在香爐跟前,洋火點著香爐旁邊的蠟燭以後,又拿起香爐前黃紙上的三支線香,對著蠟燭點著,站起身,線香輕輕貼在額頭,朝老槐樹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線香插進香爐以後,又拿起香爐前那沓黃紙,這是剛才已經數好的,總共九張。先拿起三張點著,燒成灰丟進水桶裡,再拿起剩餘六張,在陳輝的腳前圍成一個半弧狀,默念幾句,由左至右逐個兒點著。

    黃紙燒過以後,拿起放在香爐邊沿兒上的柳條,這柳條是新鮮帶葉子的,把柳條橫在手裡對著槐樹拜三拜。拜過以後,轉手將柳條在水桶裡攪上幾攪,等柳條完全浸水以後,從桶裡抽出來一抖手,將粘在上面的水灑向陳輝的右肩膀。

    我奶奶也經常用柳條蘸水灑人身體,用來驅邪驅鬼,知道操作手續,卻不知道為啥要這麼做,也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天,她總算鬧明白了。

    就見柳條上的水灑出去以後,坐在陳輝右肩膀上的桂花趕忙攏雙手去接,也不知道接住幾滴沒有,捧起來就往嘴裡送,很飢渴的樣子。

    我太爺再灑,她又去接,接了又往嘴裡送,如此反覆三次。

    再看桂花,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之前那種陰測測、渾渾噩噩的狀態不見了,那感覺就跟正常人差不多,我奶奶恍然大悟,鬼魂都是單一性的,在一般情況下怨氣大於理智,柳條蘸水撒出去以後,能讓它們暫時清醒,恢復一些人的理智,這時候,你就可以像跟人一樣,跟它們談條件了。

    柳條放進水桶裡,我太爺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張黃紙,雙手捏住黃紙邊沿兒,停在香爐上用煙燻幾下,然後對折,刷刷刷,熟練地撕出一個小紙人兒。紙人有點兒粗糙卻很形象,有胳膊有腿兒,從頭到腳約莫五寸大小。

    隨後,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團紅繩,這紅繩是用柳葉水泡過的,沒蘸過雞血。再次停在香爐上用煙燻一熏,將紅繩一頭兒系在紙人右手腕上(男左女右),紅繩另一頭從陳輝腋下穿過,打肩頭邁過來,挽個活扣兒系在陳輝右肩上,再把紙人扔進水桶裡。接著,我太爺再用柳條蘸水,從陳輝右肩頭上的那截紅繩開始,柳條點在紅繩上,用上面的水一點點把紅繩浸濕,如此反覆數次,濕了一大半兒,我太爺這時候嘴裡說道:“桂花呀,順著繩子下來吧。”

    我太爺話音剛落,就見桂花開始掙扎,那不要命的勁兒,看的我奶奶都攥著拳頭兀自在那裡給她使勁兒。

    桂花這裡拚命掙扎,我太爺跟我爺爺是看不到的,他們只能看到陳輝整個右肩膀在劇烈顫動,就是機械性一抬一抬的那種顫動,不知道的人,以為陳輝這時候在發羊癲瘋呢。

    也就不大會兒的功夫,桂花像知了脫殼兒似的,從陳輝肩膀裡掙紮了出來,站在陳輝肩頭,眼睛看向我奶奶,開心地笑了,我奶奶眼睛有點兒紅了,輕舒了一口氣,抹了下自己的眼角。

    不過,桂花的下一個舉動,讓我奶奶瞠目結舌了。

    就見桂花一抬腳,像玩雜耍似的,踩著紅繩從陳輝肩頭一步步走了下來,一直走到水桶跟前,然後彎腰朝水桶裡看了看,水面上漂著那個小紙人兒,一縱身,腦袋朝下,整個身子朝水桶裡扎去……

    看到這一幕,我奶奶愕然了,她曾經不止一次用這方法幫鬼魂牽魂引魄,可她從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子!

    低頭朝水桶裡一看,就見水桶裡原本漂著的小紙人,像被魚咬了鉤的浮漂似的,陡然往水裡一沉。桂花呢,這時候居然變小了,跟紙人兒成為了一體,形象點兒說,就像剪了多餘的配景,只剩下一個人形的照片。當然了,我奶奶那時候沒見過照片,這話是我給她補充的。

    我太爺這時也在不錯神兒看著,見紙人沉水,趕忙把系陳輝肩膀的紅繩解下,提著紅繩把紙人從水裡提了出來。

    黃紙很薄,特別是過去那種黃草紙,幾乎見水就化,要是這時候法術不靈,鬼魂沒附在紙人上面,紙人就會爛在水裡,或者給紅繩一提,胳膊提掉了,身子還在水裡泡著。

    我太爺見紙人提出來完好無損,笑著鬆了口氣,對紙人說道:“桂花呀,活著的時候你受苦了,人都是這個樣子,有誰生下是來享福的呢,想開點兒,將來呢,再投胎個好人家兒,下輩子咱做個好姑娘、好媳婦兒……”

    我太爺這話,讓紙人上面的桂花不停點頭,我奶奶看著心酸,有點兒想哭了。

    又從包袱裡拿出兩張黃紙,我太爺把紙人上下一夾,夾在了兩張黃紙中間,折了幾折,遞向了我奶奶。我奶奶忙伸手接過來,小心翼翼揣進了懷裡。

    劉桂花的事兒,到此就算結束了。

    我太爺抬眼看了看陳輝,還在昏迷著,轉頭對我奶奶說道:“你問問陳輝那母親,願不願意走,要是願意走,連她一起送了。”

    我奶奶點頭,走到陳輝跟前,問了幾句,不出意料,這母親一個勁兒搖頭。

    我奶奶回身給我太爺搖了搖頭。

    我太爺沉吟片刻,嘆了口氣,“人都是命裡注定的,咱們也是人,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苦,咱管不了那麼多,既然陳輝的母親不想離開,咱也不能勉強,等緣分到了,自然會有結果的……”

    我太爺這番話,我奶奶有點兒沒聽明白,不過她明白我太爺的大概意思,也就是說,不再管陳輝的母親,一切隨緣,緣起緣滅,總會有個了結的。

    當時,我奶奶心裡多少有點兒怪我太爺不近人情,後來她才明白我太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緣,塞翁失馬,誰知非福?

    陳輝還在昏迷著,那老王八也還在要死不活著,我太爺跟我爺爺把陳輝從樹上解了下來。

    又從包袱裡拿出線香跟黃紙,我太爺在老槐樹底下一股腦兒燒掉,朝老槐樹抱了抱拳,“劉某今日感謝老槐仙出手幫忙,眼下事情已了,劉某這就要離開了。”說著,我太爺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陳輝,接著說道:“只是這孩子,還望老槐仙照看他一夜,等明天他醒來以後,就叫他自行離開吧。”

    這時候,我奶奶想起了在陳禿子家裡撿的那個香囊,忙從身上掏出走過去,問陳輝的母親。

    陳輝母親看了一眼說,香囊裡包的是她一綹頭髮跟幾棵槐籽。這是她在懷陳輝的時候,夢見一個綠頭髮、綠鬍子的男人,男人叫她做給陳輝的,夢醒以後,幾粒槐籽就在她枕頭邊兒放著。

    我奶奶聞言,把香囊輕輕放進了陳輝手裡……

    一直到現在,很多人還會到老槐樹底下撿槐籽做護身囊,不敢用竹竿子去樹上敲,只能等槐籽從莢子裡掉出來以後,打地上去撿,我小時候也帶過好幾年,奶奶到老槐樹那裡給我求的。

    這時候,正在馬車前跟我高祖父幾個聊天的青袍中年人,不知道啥時候坐回了樹冠最高的那個大枝椏上,笑著衝我太爺點了點頭,好像答應了我太爺的請求似的。

    隨後,幾個人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物件兒,又給老槐樹恭恭敬敬拜了拜,這才離開。

    回到馬車那裡,我奶奶打眼往車上一看,車上坐的小老頭兒、我高祖父、魁梧道人,還有馬背上那個大尾巴,全不見了。

    我奶奶很奇怪,這些守著他們的人,除了我高祖父,其他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那個小老頭兒,難道就是爺爺的師傅王守道?那個魁梧道人,難道是歆陽子的師傅青石道人?那個大眼睛、大尾巴、紅裙子的女人,難道就是那隻紅狐狸?”

    “狐狸成精護人,這種事不稀罕,可是,爺爺,以及爺爺的師傅,歆陽子的師傅,他們都是凡人,死後也不過是鬼魂,能有這麼大能耐嗎?”

    “難道,爺爺真是老百姓們嘴裡傳說的,金甲天神轉世?”

    想到這兒,我奶奶忍不住看了我太爺一眼,我太爺這時候正在馬車上閉目養神,“難道,我這爹……真的是六臂哪吒轉世?”

    回家路上,我奶奶一直在胡思亂想,最後,她想到了老槐樹上那無數顆嚇人的小腦袋,還有那無數雙嚇人的、眨呀眨的小眼睛。那些腦袋,要是平常看來,應該是就樹葉子吧,為啥開了法眼以後看著全是腦袋呢?還那麼嚇人。

    我奶奶忍不住想開口問問我太爺……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第二百零七章 初次會面

    (昨天晚上幫人做了一場小法事,雖然現在我基本上已經不做了,不過朋友介紹過來的,抹不開面子,昨天倉促上傳了一篇草稿,很抱歉,看過的朋友,麻煩請把上一章再看一遍,修改後內容不太一樣。)

    “爹……”

    我太爺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我奶奶舔了舔嘴唇,“那個……那個……”見我太爺眼神犀利,我奶奶突然想起了我太爺剛才給她的那一巴掌,這話要是問出去,會不會再挨一巴掌呢?沒敢問,把話又嚥了回去,“那個……那個……桂花的魂魄咱該咋處理呢?”

    我太爺看了我奶奶一眼,我奶奶是我太爺當親生閨女打小兒養到大的,我奶奶的一舉一動,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不緊不慢從腰裡把煙袋桿子抽出來,窩上煙絲點著,抽了幾口問道:“你不是想問這個吧,又看見啥了?”

    我奶奶嚥了口唾沫,說話有點兒顫,“也……也沒啥,就是……就是我看見那老槐樹上面……”

    我太爺“啪”地把煙袋鍋在車幫上磕了一下,嚇得我奶奶一激靈,話說半截嚥了回去。

    “自己看見就行了,該你知道的將來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你非要知道,那你就活不長了。”說完,我太爺把煙鍋子裡窩上新煙絲,用洋火點著,悶頭抽上了。

    “那、那桂花的魂魄咋辦呢?”停了好一會兒,我奶奶又問。

    我太爺看了我奶奶一眼,“爹不是把紙人交給你了嘛,自己看著辦吧,要不你現在就問問她,她有啥心願沒了,你覺得能辦到的,幫她辦了。”

    聽我太爺這麼說,我奶奶從懷裡把包著紙人的黃紙掏了出來,打開黃紙,桂花的魂魄還在紙人上面,跟之前稍有不同,桂花白衣服上面那些血污不見了,乾乾淨淨白的就跟宣紙一樣,這讓我奶奶覺得挺奇異。

    隔著黃紙把紙人拿在手裡,我奶奶想了想,開口問上面的桂花,“桂花,姑姑問你,你現在還有啥沒了的心願沒有?”

    桂花看著我奶奶愣住了,好像在想啥,停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俺想回家看看爹娘,自打嫁給俺男人,經常給他打來打去,打的俺都不敢回家,好多年都沒回家看過俺爹娘了……”

    桂花這話,說的我奶奶嘆了幾口氣,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桂花這是嫁錯了人呀!

    停了一會兒,我奶奶又問,“你還有啥心願嗎?不想回家看看你孩子?”

    “不看了……”桂花搖了搖頭,“看完爹娘俺這就走,再也不回來了。”語氣聽著挺傷心。

    我奶奶一陣心酸,“你看完爹娘,打算往哪兒去?”

    桂花聞言,慘淡地笑了笑,“去我該去的地方……”

    聽桂花這麼說,我奶奶原本酸酸的心裡莫名其妙湧上一股好奇。這股好奇,只怕是所有活著的人都想弄明白的。

    我奶奶偷偷朝我太爺那裡看了一眼,見我太爺沒注意她,壓低聲音問桂花,“哪兒是你該去的地方,人死以後是不是都去哪裡?”

    桂花點了點頭。

    我奶奶的好奇心徹底上來了,又偷看了太爺一眼,見還沒注意她,趕忙又問,“那地方到底是哪兒?能告訴我嗎?”

    桂花看著我奶奶遲疑起來,看樣子不想說。我奶奶著急,“快告訴我呀,我不跟別人說。”

    桂花躊躇老半天,猶猶豫豫開口,“那地方是……”

    我奶奶全神貫注看著桂花聽她說那地方,就在這時候,眼前突然一黑,就像有人突然把所有的燈關掉了似的,猝不及防,嚇一跳不說,嘴裡發出“啊”地驚呼一聲。

    桂花說的那地方到底是哪兒?我奶奶真沒聽見……

    抬起頭一看四下,漆黑無比,只有馬車前方挑的那盞紅布燈籠散發著一團微弱的暗光。

    我奶奶一扭頭,朝我爺爺那裡看了一眼,不自覺脫口問了我爺爺一句,“哥,天咋黑了?”

    我爺爺聞言,狠狠瞥了我奶奶一眼,“大半夜的不黑,等著白天再黑呀。”

    愣了一下,再看手裡的紙人,上面啥也沒了,我奶奶一陣懊惱。

    我太爺這時候說話了,“一個時辰了,你身上的法力散了。”

    我奶奶聽了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這節骨眼兒上的,咋會這麼巧……”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三更半天了,幾個人收拾一下,吃了點東西,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爺爺套上馬車送歆陽子跟那倆童男女回黃花觀。

    我奶奶在家裡跟我太爺商量,是不是扎個紙人,讓桂花魂魄附在上面送回去,埋進劉家祖墳裡。

    我太爺聽了不同意,也不是我太爺不同意,而是劉家沒這規矩,出了門的閨女,哪兒有回頭往娘家祖墳裡埋的。

    見我太爺不同意,我奶奶眼睛紅了。我太爺最後沒辦法,想了想以後,提筆寫了封書信。我太爺估摸著,這時候他自己的堂哥,也就是桂花的爺爺,不見得還活著,桂花的父母要是鬧饑荒的時候沒餓死,年齡應該也在七十歲左右,保不齊還能活著一個,這封信就是寫給桂花父母的,信裡把桂花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沒敢說那麼詳細,最後讓他父母拿這封信找族裡的老人,希望族人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給桂花在祖墳裡找個地方。

    我太爺這麼做,其實已經破壞了咱們中國人的傳統觀念,出門兒閨女很少有往娘家祖墳裡埋的,特別是在過去,這要犯大忌諱的。不過,桂花確實可憐,生前給男人打,死後又給男人吃,屍骨無存,不能再叫她留在這塊傷心地了。

    見我太爺答應了,我奶奶挺高興,先到鄰村棺材鋪定了口現成棺木,回家後,自己用高粱稈子、白紙啥的,紮起了紙人。

    這時候,我爺爺打黃花觀回來了,見我奶奶扎紙人,就問我奶奶這是要干啥,我奶奶跟他說了。

    我爺爺看了看我奶奶扎的紙人說,“咱這是要把桂花送回娘家,就你扎的這紙人,這麼寒磣,送回去族裡人還不笑話咱們。”

    我奶奶停下手問,“那咋辦呢?”

    我爺爺抬手一指,“西村前些日子打外地來了對兒小兩口兒,說是祖傳的扎紙人兒手藝,人家扎出那紙人,跟真人似的,拿出去也體面。”

    西村,也就是陳禿子那個村子,當時我奶奶他們都是這麼叫的。

    聽我爺爺這麼說,我奶奶就問我爺爺,“你咋知道的?”

    “瞎子哥告訴我的,昨天瞎子哥聽說在我老槐樹那裡燒水,就找我去了。瞎子哥說,那對兒小兩口兒男的姓常,村裡人都喊他們小常兩口子。”

    “哥,以後不許你跟那瞎子來往,我看他不是啥好人。”我奶奶說著,把手裡扎到一半兒的紙人扔到了一邊兒,“走吧,到西村小常兩口子那裡看看……”

    “我不知道那兩口子家住在哪兒,咱還得找瞎子哥帶路呀……”

    “你、你想氣死我呀……”

    陳瞎子,還在南門口路邊那裡坐著,無聊的耷拉個腦袋,也不知道那腦袋裡在想啥。

    等我爺爺走到他跟前,他聽到了枴杖拄地的聲音,高興的不得了,翻著白眼仁兒,說等到後半晌,還要到老槐樹那裡找我爺爺聊天的,說完,提鼻子一聞,嘴裡說了句,“喲,弟媳婦兒也來了呀。”

    我奶奶看著他,狠狠撇了撇嘴。

    陳瞎子一邊帶路,一邊說個沒完,話題主要是圍繞著“小常夫婦”。

    陳瞎子說,這小兩口子是打外地私奔過來的,那男的沒啥,就是個扎紙人的手藝人,那女的可就不得了了,那是位富家千金大小姐,不光人長得漂亮,還能寫會畫、能說會道,村裡好多男人都看著她眼饞,就是不知道咋給這老實巴交的小常兒勾搭上了。

    言辭之間,陳瞎子滿是豔羨。我奶奶心裡不屑,一個死瞎子,能知道啥是個漂亮不漂亮。

    書說簡短,陳瞎子把我爺爺跟我奶奶帶到小常家門口兒,在門口喊了兩聲,一對兒小夫妻從屋裡走了出來。

    我奶奶打眼一看,男的四方臉,長得憨厚老實,二十歲出頭。女的身材不高,穿著打扮很金貴,模樣長得確實很漂亮,舉手投足間透著那麼一股子千金小姐的風範,年齡大概十七八歲。

    小兩口子挺熱情,把我奶奶他們請進屋裡就給端茶倒水。我奶奶跟他們說明來意,男的小常走進裡間,拿出一個女紙人,我奶奶一看,果真跟我爺爺說的一樣,手藝非常好,扎得跟真人一樣,惟妙惟肖。

    我奶奶十分中意,多付了點兒錢,拿上紙人,跟我爺爺辭別夫婦兩個,高高興興回家了……

    各位朋友請上眼,為啥我要插上這麼看似不著邊的一段呢?因為這對小常夫婦,就是我姥姥跟我姥爺,我母親的親生父母,祖傳的扎紙人手藝。我姥爺到底是哪兒的人,不知道,我母親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是私奔來到我們這裡的。至於我姥姥,家在衛輝,具體哪個地方的我就不說了,當時我姥姥娘家,跟我高祖母娘家有一拼,我姥姥每天穿金戴銀,直到現在,我母親那裡還放著我姥姥跟我姥爺私奔時帶出來的金鐲子、金戒指,我母親拿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好東西,都在我舅舅家裡呢。對了,還有一串瑪瑙項鏈,不過,串瑪瑙的繩子斷了,小時候給我偷出來當玻璃球玩兒,最後弄丟不少,給我媽揪著狠一頓打。

    不過這時候,我父親跟我母親都還沒出生呢。

    我姥姥跟我姥爺總共兩個孩子,大的是個男孩兒,也就我大舅,小的就是我母親,這時候,連我大舅都還沒出生呢。

    這是我奶奶爺爺跟我姥姥姥爺第一次碰面,他們誰也想不到,幾十年後,兩家能成為親家。

    希望各位朋友們能繼續往下看,兩家的婚姻,是在當時那種環境之下,產生出的一個唯一的、而又必然的結果!

    回頭觀望,只能用一聲嘆息,來描述……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今天可能更新不了

    我今天可能說了不該說的話,一直頭疼,從下午睡到現在,剛剛起來,疼的更厲害了。今天上午的時候,我老婆跟我說,我們西邊一戶鄰居家的媳婦兒住院了,很嚴重,整個身體都不能動了,說是小產落下的月子病。我笑了,跟我媳婦說,哪是啥月子病,那就是厄命人,也就是俗稱的短命鬼,命裡有大劫,能熬過去,可以長命百歲,熬不過去……之後,我給我老婆詳詳細細把那媳婦兒分析了一下,說的可能有點多了,以後還得多注意。

    寫完這個,頭疼的倒是輕了一點兒,我試試能不能修改出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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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8
第二百零八章 驚魂路遇

    女紙人有了,棺材也給棺材鋪的人送來了。

    我奶奶把女紙人規規矩矩放進棺材裡,棺材沿兒擱上一碗清水,拿出收著桂花魂魄的紙人,紙人燒成灰撒進碗裡,再拿一隻乾淨毛筆,筆尖在碗裡輕輕蘸上少量紙水,分別在女紙人眉心、手心、腳心,各點一下,這叫“點水移魂”,做完這個以後,桂花的魂魄就會附在棺材裡女紙人身上,帶上它就可以返鄉了。

    這時候,時間已經快晌午了,從我們這裡到黃河邊兒劉莊,大概有七八十里的路程,以馬車的平均速度來計算,到劉莊至少得四個小時。我奶奶打算不吃午飯,帶點兒乾糧即刻啟程,要是順利的話,天擦黑兒的時候,就能打個來回兒。

    我太爺見了,就交代我奶奶,聽說黃河邊兒那一帶,日本兵很多,還殺了不少人,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又吩咐我爺爺,鏡面兒大匣子帶身上,萬一出了啥躲不開的事兒,也別怕,誰肩膀上也沒長倆腦袋,不行就摟大匣子跟他們幹!

    我爺爺趕上馬車,載著我奶奶和那口大棺材,在我太爺跟我太奶的目送之下,上路了。

    一開始也沒啥,不過,進了延津縣地面兒以後,真的出現了日本兵,一連幾個路口,都給這些小日本兒設了哨卡,路上過往的行人都要給他們逐個兒檢查,馬車上拉的那口大棺材,給這些小日本兒檢查了好幾次,索性來之前聽了我太爺的話,棺材沒釘口,要是釘了口,非給這些小日本兒撬開了檢查不可。

    當這些小日本兒看到棺材裡居然放著一個紙人,全是一臉傻不拉幾的莫名其妙,不過,也沒找我爺爺跟我奶奶的麻煩。

    我爺爺那支鏡面兒大匣子,在他褲腿裡掖著,這些小日本兒只檢查物品,並不收身,要不然兩個人恐怕連第一個關卡也過不去。

    我爺爺偷眼瞥了幾次這些日本兵,一個個的五短三粗,背著長槍,一身的黃皮子、大皮靴,頭上還頂著一個能遮住後脖頸子的屁簾兒帽。聽說這屁簾兒帽還有個說道兒,說是這些小鬼子給中*隊的大刀砍腦袋砍怕了,帽子後面設計出一個屁簾兒,專門擋中*隊大刀用的,不過這說法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奶奶看了這些凶神惡煞一樣的日本兵心裡害怕,每過一個哨卡,腿肚子都在抽筋兒。

    等他們提心吊膽來到劉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左右,因為過去花園口決堤的那場大水,導致黃河改道,這時候的劉莊,已經不是黃河邊兒上的劉莊了,具體離黃河邊兒有多遠,我奶奶說不清楚,登上土坡朝三王莊方向眺望一眼,只是一片滔滔汪洋,想起過去三王莊的那些日子,別是一番滋味兒。

    這時候劉莊的村東頭跟村西頭,都設有小日本兒的哨卡,出入盤查,整個兒這一帶,全是日本人的侵佔區,路上時不時還會冒出一支巡邏小隊,森森然,如閻羅地府。

    順利進村兒以後,兩口子四下打聽,經過一番周折,打聽到了劉桂花的娘家,還算不錯,桂花的老爹還活著,還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說是桂花最小的親弟弟。

    這桂花的老爹看著跟我太爺年紀相仿,我奶奶爺爺跟他自報家門一照面兒,老頭兒立刻激動起來,嘴裡顫巍巍說了句,“俺秉守叔,還活著吶!”

    老頭兒不識字兒,他兒子認識幾個字,勉強給老頭把我太爺那封信念了一遍,老頭兒聽完,從他兒子手裡接過信箋,一陣黯然。

    隨後,父子兩個帶著我奶奶爺爺去找村長,村長也姓劉,劉家門兒裡此時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看著比我太爺還要大著幾歲,估計都八十出頭了吧。

    桂花的弟弟,把那封信又給村長念了一遍,村長聽完也激動起來,嘴裡又是那句,“俺秉守叔,還活著吶!”

    我奶奶一聽,這劉家人兒都啥毛病呀,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兒,再加上前兩年鬧饑荒,能跌爬著活過來的人、特別是老人,真的不多了,一聽說誰誰誰還活著,那就是一番感慨激動。

    我奶奶跟村長再次說明了來意,村長聽完臉色立刻就變了,一屁股坐在椅上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村長嘆了口,“算咧,反正這世道也變咧,還有啥好講究的,埋就埋吧……”

    就這麼的,劉桂花按照劉家子嗣的殯葬方式,埋進了劉家祖墳裡,墓坑就挨著她母親。時至此刻,劉桂花心願已了,九泉之下應該能瞑目了。

    後來,劉家人都稱桂花那墳是姑娘墳,也就是還沒出閣的大姑娘墳,再後來,子孫們就更鬧不明白了,都以為那就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墳。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如今的劉家子孫們,早把姑娘墳給遺忘了,誰還去想那墳堆下埋的,會是怎樣一個淒慘辛酸的故事呢……

    劉桂花的父親想留我奶奶跟爺爺在家裡住兩天,我奶奶卻歸心似箭,不想留下。我爺爺駕上馬車,在劉家門裡很多人的目送之下,離開了村子。

    當時的時間,大概已經下午快五點鐘的樣子,夏天的天黑的晚,這時候日頭看著還有老高,我奶奶估摸著,天色擦黑兒的時候應該能趕到家,可她沒想到,半道兒上,出了大事兒。

    馬車出了延津縣地面兒以後,路過一個岔路口,岔路的另一條路上,出現了幾個身穿黃皮子的日本兵,或許是巡邏的,也或許是偵察兵之類的,反正我奶奶跟我爺爺鬧不明白,就知道是一隊身穿黃皮的日本兵。

    遠遠的,幾個日本兵就朝我奶奶跟我爺爺兩個招手,兩個人不知道這幾個日本兵要干啥,不過聽說這些日本兵就喜歡禍害花姑娘,我奶奶這時候二十幾歲風華正茂,這要是給幾個日本兵叫住了,肯定沒個好兒。

    我爺爺不但沒給他們停車,相反的,把掖在褲腿裡的二十響大匣子掏了出來,馬鞭子又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幾下,老馬吃疼,撒開四蹄竄了起來。

    過去都是些土裡,路況不好,老馬這裡一拚命,車子飛一樣顛了起來。遠處幾個日本兵見了,嘰裡呱啦一陣大喊,沒停一會兒,居然在後面撒腿追了過來。

    我奶奶跟我爺爺朝後一看,心都懸了起來,我爺爺發了狠的抽馬屁股,抽得老馬稀溜亂叫。

    這種馬車設計的,轅短車身低,馬拉上以後,不能撒歡兒了跑的,跑的稍一快,前車幫就會撞在馬腿上,馬一吃疼,它就不敢再跑快了。這種設計只圖穩當,不圖速度。不過這時候,弊端出現了,即便我爺爺再怎麼抽馬屁股,老馬就是跑不快,居然給那幾個日本兵趕上一大截。

    我爺爺見幾個日本兵狗屁膏藥似的粘上來,看樣子今天這一劫是躲不過去了,抬起大匣子朝幾個日本兵摟了幾槍。

    我爺爺槍法很一般,再加上馬車顛簸的厲害,那幾顆子彈,也不知道打哪兒了。

    不過我爺爺這裡砰砰砰的槍一響,不要緊,跟捅了馬蜂窩似的,那幾個日本兵子嘰裡呱啦怪叫著,追的更緊了,沒停一會兒,他們也放起了槍,一邊放槍一邊追,所幸距離比較遠,他們槍法也不怎麼樣,飛過來的子彈連馬車邊兒都沒挨著,不過,可我把奶奶嚇壞了,臉色煞白、渾身上下都哆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馬車猛地一震,顛起多高,車軲轆落地上以後傳來“咔嚓”一聲,我奶奶跟我爺爺心裡同時一沉,壞了,這聲音,像是車軸子折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車子已經朝路邊歪去,兩個人飛似的從車上栽了下來。老馬呢,這時候可能給槍聲嚇驚了,拖著歪倒的車子繼續朝前跑了。

    摔在路邊的我奶奶這時候也顧不得疼了,爬起攙著我爺爺就跑,後面那幾個日本兵還在追著,不停放槍。

    我奶奶一看,沿著路跑可不行,我爺爺腿腳不好,一會兒就能給他們攆上,所幸路邊是玉米地,我奶奶扶著我爺爺鑽進了玉米地裡,斜刺裡的跑。這時候玉米已經一人多高,鑽進去就不露出頭。

    也不知道在這片青紗帳裡跑了多久,不過身後的槍聲卻是越來越近,兩個人心裡發顫,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來。

    等他們沒頭沒腦跑出玉米地裡以後,抬頭一看,居然來到了老槐樹這裡。這一帶是打麥場,附近沒遮沒攔,這要是再往前跑,後面的日本兵追上來,兩個人非成活靶子不可。

    就在這時候,我奶奶突然發現老槐樹上的一根大枝椏折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折的,貼著樹身低低垂在地上。我奶奶快速一尋思,要是能爬到樹上,樹上枝葉稠密,藏裡面那幾日本兵肯定發現不了。

    我奶奶沒功夫跟我爺爺解釋那麼多,推著他先他推到了樹上,她自己緊跟著也扯著枝椏爬了上去。

    等我奶奶到了樹頂一看,樹中間居然是中空的,容下兩個人絕對沒問題,拉著我爺爺,兩個人又一起跳進了樹洞裡。這時候,只能求老槐仙保佑了,這要是給那幾個日本兵發現了,想跑都跑不了了。

    剛跳進去,就聽外面傳來幾個日本兵嘰裡呱啦的怪叫聲,沒停一會兒,叫聲居然在老槐樹這裡停了下來,我奶奶夠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喘氣聲跟自己的心跳聲,整個人都緊張到了極點。而我爺爺,把手裡的槍高高抬起,槍口對著樹洞口兒,要是那幾個小日本兒敢在樹洞口兒露頭,直接跟他們魚死網破,最後再留下兩顆黃豆子,一顆給我奶奶,一顆留給他自己!

    幾個日本兵顯然是追累了,嘰裡呱啦不停在樹下說了起來,好像是在老槐樹底下休息。

    又過了一會兒,幾個日本兵的聲音變了,大吼大叫起來,好像在罵人似的,緊跟著,乒乒乓乓傳來激烈的打鬥聲,聽得我奶奶心驚肉跳。

    打了好一會兒,連環不斷的慘叫聲傳來,我奶奶腿肚子都抽筋兒了,手捂著嘴,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打鬥聲越來越輕,慘叫聲也越來越小,好像已經快結束了,再等一會兒,只剩下哼哼聲,就像臨死前喘氣一樣。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傳來一串腳步聲,稀里嘩啦的,聽著人數還不少,腳步聲很快在老槐樹這裡停下,這時候,就聽有人說了句,“這幾個小日本兒,自己人咋打起了自己人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9
第二百零九章 槐樹軼事

    (本章內容很雜,跑題都跑到朝鮮去了,前半章跟後半章,基本上是兩碼事兒,各位看完就知道了。)

    一聽這話,我奶奶跟我爺爺同時鬆了口氣。

    我爺爺臉上露出喜色,對我奶奶說道:“這下不用怕了,護山團的人來了,你扶著我,我爬出去瞧瞧……”

    我奶奶幫我爺爺托著那條殘腿,我爺爺摳著樹洞裡裂開的縫隙,爬到了樹洞口兒。

    扒著洞口,從樹洞裡露出半個腦袋,我爺爺打眼朝樹下一看,一群人,手裡拿著傢伙什兒圍在老槐樹下,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有些人手裡還拿著火把。我爺爺藉著火把光仔細一瞧,確實是護山團的人,不過全是西村的,西村離老槐樹這裡比較近,估計其他村的人也正在往這裡趕。

    “弟兄們,過來幫劉哥一把!”

    我爺爺朝他們喊了一嗓子,一群人沒想到樹上能有人,全嚇了一跳。等看清樹上的是我爺爺,過來幾個年輕力壯的,把我爺爺跟我奶奶從樹洞里拉了出來。

    回到地面,我奶奶發現老槐樹剛才折掉的那根枝椏不見,再仔細瞅瞅,樹上根本就沒有折斷的樹杈,心下當即明白,肯定是老槐仙幫了他們兩口子。

    扭過頭,又朝樹下那群人圍攏的當中間兒一看,我奶奶嚇得差點沒叫出來,隔著人縫,就見圍攏的人群中間,血呼拉的躺著好幾個,應該就是追他們的那幾個日本人。

    我爺爺不在乎這個,這時候拄拐往人群裡擠,“叫哥瞅瞅、叫哥瞅瞅……”

    擠到人群最前面,就見地上東倒西歪躺著六個,血人兒似的,這個手裡的刺刀捅在那個的心窩,那個手裡的東洋刀砍在另一個的脖子上,還有兩個肚皮給挑開了,腸子肚子流了一地,地面給血浸透了好大一片。

    我爺爺看完了說道:“不是說,狗咬狗一嘴毛嘛,這咋都是一身騾子血呢。”話音沒落,眾人哄堂大笑。騾子,是馬跟驢子交配後生下來的雜種。“雜種”這個詞兒,就是打騾子身上來的。我爺爺在罵這些日本兵狗雜種。

    幾個日本兵,這時候都還沒死透,躺地上苟延殘喘,那幾雙比狗雜種還惡毒是眼睛,死死瞪著眾人,不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眾人哈哈笑他們,這時候,他們可能已經體會到中國老百姓有多恨他們日本人了。

    沒等眾人笑完,我爺爺扶住身邊一個年輕人,單腿獨立,把自己手裡的拐棍抄了起來,拐棍頭兒戳著一個腰裡別手槍的日本兵的腦袋,“孩兒呀,起來呀,起來再接著追爺呀……”說一下,咬牙捅一下。

    這個腰裡別手槍的傢伙,應該是個軍官,據說曹長以上的軍官才有資格佩戴手槍。日本鬼子的“曹長”,差不多相當於咱們中*隊裡的副連級,也就是說,這個軍官至少也是個正連級,不過,我爺爺他們不懂這個。

    捅了幾下以後,人群裡有人問我爺爺,“劉哥,這幾個小日本兒,是追著你過來的呀。”

    我爺爺一抬頭,“對呀,追著俺們兩口子過來的,他媽的跟瘋狗似的,打出了延津縣地面兒,一直追著俺們兩口子追到咱這裡。”一低頭,“你接著追呀!”我爺爺又朝那日本軍官的腦袋上狠狠捅了一下,那心裡別提多暢快了。

    不過,這小日本兒軍官,可能給我爺爺這一枴杖下去,捅疼了,有點迴光返照了,居然哆哆嗦嗦抬起手去摸腰裡那把手槍。

    就在這時候,眾人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再去看那小日本兒軍官,脖頸子裡多了一把柴刀,這刀下的夠狠的,把軍官脖子砍開一半兒,血像噴泉似的從腔子裡噴了出來。小鬼子軍官本來就一身血,這一下,越發的錦上添花了,兩眼一翻,手腳連抽搐都沒抽搐,直接沒氣兒了。

    等眾人回過神一看……你們猜砍這日本軍官的是誰?

    陳禿子的兒子陳輝!

    眾人驚訝不已,不過更驚訝的是我爺爺,陳輝這小子身上,現在還有那王八精的元魂跟他母親的鬼魂,這時候應該在家裡躺著才是,他咋也出來了呢?

    陳輝這時候依舊低著頭,陰沉沉的亂發遮臉,從軍官脖頸子裡拔出帶血的柴刀,眉頭都不皺一下,瘦弱的身子傲然直立,讓眾人心裡同時生出一絲敬畏……

    我奶奶沒敢往人堆兒裡湊,遠遠站著,這時候心有所感,抬頭朝樹上一看,就見樹葉子下面,鑽出一張綠幽幽的孩子臉,衝著她直笑……

    因為我爺爺跟我奶奶之前躲在樹洞裡,眾人就問我爺爺,這幾個日本人咋自己殺起了自己人,我爺爺抬手一指老槐樹,吹噓道:“這棵老槐樹有靈性,知道俺們全家平常積德行善,為救了俺們兩口子,顯靈殺了這幾個小日本兒……”

    我爺爺這話,很快就在西村傳開了,打那天起,西村的人,特別是老人,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到老槐樹下燒香磕頭,乞求老槐樹保佑全家平安。

    後來,從北山裡牽下一大批人,融入了他們這個村子,他們整個村子也朝原來的西南方向移動了一下,現在這棵老槐樹,就在他們村子的正中央,村子十字路口稍稍偏西一點兒,落座在路南。

    在這裡,必須再插一筆了,省得以後再忘了,以下這些,是聽我媽說的,因為我媽就是西村的人,對於這棵老槐樹,瞭解的比較多。

    村裡人每逢初一十五給老槐樹上香這個,我媽不知道他們村裡人是從啥時候開始的,不過她跟我講過一個老槐樹的事兒,那是文化大革命前夕的某一天,大概是1965年或者是1966年吧。文革是從1966年開始的。

    我媽說的老槐樹這個件事兒,多少能跟當時的*扯上那麼一點兒關係。當時,*好像是國家副主席吧,正兒八經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過去看過一本披露*家史內幕的書,那裡面把*描寫的,那就不是個人,一身怪病,病發的時候,必須坐進吉普車裡到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司機開快車在土路上可勁兒顛,車子顛的越厲害,*心裡就越暢快,還說*兒子林立果相親,就跟皇帝選秀一樣,一大群根紅苗正的“秀女”供*的老婆葉群跟兒子林立果在裡面挑來挑去。

    各位別覺得我跑題,說的不對也別跟我這個初中都沒畢業的山裡村夫較勁兒,四大名著我就看過《三國演義》,世界名著,我就看過《唐吉可德》,還只是看了前面一小部分。

    言歸正傳。其實從*那一家子,就能看出當時那些高層是個啥樣子。後來,我在新聞裡看到了朝鮮的“金三胖子”,結合*那本書裡講的,猛然間發現金三胖這時候的統治手段,跟咱們中國那時候的,一個熊德行,金三胖的統治,就是過去那時候的翻版,一揮手,說一句,“同志們辛苦了”,台低下哇哇的哭聲一片,好他娘的不壯觀!

    現在看看,都是笑柄。

    金三胖的新聞,我見有很多人留言,一旦金三胖最近沒玩兒啥新鮮花樣兒,那些留言裡就會出現:三胖呀,最近咋不出來捏,不知道俺們都很想你嗎?

    其實,都是當笑柄來看的,也不想想,金三胖那是跟誰學的,不就是跟咱學的嗎?農業大躍進,浮誇畝產能達上萬斤;大煉鋼鐵,菜勺都拿去煉了廢鐵疙瘩,扔的到處是一無是處。仔細想想,這跟金三胖擺下一塊巨石,揚言能碾碎美國新式坦克相比,豈不是更加好笑嗎?五十步笑百步,笑話人家,往前推幾十年,咱傻的還不如人家呢。

    前兩年,金三胖的火箭升空,日子都定好了,全世界都在關注,結果,那天火箭沒能升空,新聞上就說,可能是出現了技術故障之類的問題。我一看就冷笑了,這不是老毛的對敵手段嗎?“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啥出現了技術故障,分明是金三胖想玩兒“敵退我追”,果不其然,幾天後,新聞上都不提了,金三胖的火箭出其不意的升空了。

    好了,咱不說金三胖了,題跑的太偏了,返回頭再說*,不但一身怪毛病,最主要的,他還給老毛搞個人崇拜,每天拿著個“紅寶書”(*語錄),嘴裡喊著“*萬歲“、“*萬壽無疆”,把個老毛樂的,在自己是語錄裡添了這麼一句話:“赫魯曉夫從不搞個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沒有人崇拜他!”

    這句話一出來,全國上下,人手一本兒“紅寶書”,搞起了集體崇拜,也就出現了後來的,“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台下哇哇的哭聲一片……

    就在這時候兒,這是我媽跟我講的,他們那個西村,有個人瘋了,瘋瘋癲癲跑到老槐樹底下,給老槐樹不停磕頭,嘴裡喊叫著:“老槐爺呀老槐爺,*是個白臉大奸臣……”那意思,*在蠱惑老毛。

    不過在那時候,誰相信這話?*當時風頭正勁,說他一個“不”字,那就是在含沙射影詆毀偉大的領袖*。

    那個“瘋子”,立馬兒就給抓了起來,開大會,輪番批鬥、毆打。

    那棵老槐樹呢,在當天夜裡,葉子全部掉光,死了……

    在那個瘋狂的年代,神鬼俱驚,它也怕呀,要是不自己死,肯定會給人連根拔了,這或許也叫明哲保身吧。

    一直到後來文化大革命結束,老槐樹在某一天,又突然發芽了,又活了。不多不少,文革十年,它也整整死了十年。

    再後來,我上初中的某一天,我的初中就是在西村上的,至於是哪個中學,我就不說了,說出來你們網上一搜新鄉市第幾中學,立馬兒就能查出我是哪個村子的,我還是給自己留點兒底線吧。

    有一天我中午放學,路過老槐樹底下,看見那樹底下一大灘血,觸目驚心。當天下午,就聽西村的同學說,他們村子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兒,把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兒捅死在了老槐樹下。

    七十歲老頭兒捅死八十歲老頭兒,這事兒聽著都新鮮,能活到這歲數的人,還有啥深仇大恨想不開的?

    後來我跟我媽說了,還把兩老頭兒的名字也跟我媽說了。

    我媽聽完就說,那個七十歲的老頭兒,就是當年在老槐樹底下磕頭的那個“瘋子”,那個八十歲的老頭兒,就是在文化大革命當中,打“瘋子”打的最狠的那個,把瘋子全家都逼死了。

    我一聽……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49
第二百一十章 誰是英雄

    老槐樹下,其他村子的護山團隊員陸續趕來,那位李團長也來了,在李團長的帶領下,一群人把幾個小日本兒身上的物件兒搜刮了一個乾淨,槍支、彈藥、軍刀、水壺,有啥拿啥,甚至把幾個小鬼子身上的菸捲都摸出來分著抽了,我爺爺不抽菸也分到一根,上面還帶著血呢。要不是那幾件黃皮子軍裝全是血洞,估計連衣服也得給他們扒下來拿走。

    最後那李團長吩咐,從今往後各村安排崗哨巡邏,再知會附近其他幾個村子的護山隊一聲兒,小日本兒一下子死了六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是小日本兒來了,告訴附近這一帶的鄉親們往山裡跑,真跑不了了再打。

    至於眼下這幾個日本兵的屍體,有人建議,既然是老槐樹顯靈救了劉哥兩口子,不如把這幾個小日本兒就埋在老槐樹底下,這可是長樹苗兒的好肥料呀。

    眾人一聽,這主意雖然有點兒缺德,不過也不錯,回頭拿來刨坑兒的傢伙什兒,一群人齊動手,把幾個日本兵的屍體就這麼埋在了老槐樹底下,估計夠老槐樹消化上幾個月了。

    最後,一群人拿上從日本兵身上摸來的物件兒,高高興興回村了,我奶奶也扶著我爺爺,心有餘悸地回了家。

    這件事以後,一連半個月,南邊兒的那些日本人居然沒一點兒動靜,好像他們根本就沒丟失士兵似的,不過,我奶奶這邊可有了點兒小麻煩,或許是給嚇著了,這些天來,天天晚上做噩夢,夢裡老是給那些日本兵追,每次從夢裡喊叫著醒來,攪的全家人整夜整夜的不安生。

    我太爺後來給她試了幾個治驚厥的法子,全都不管用,找大夫看,大夫說這是心病,外力治不了,只能靠她自己。

    我太爺沒辦法,讓我爺爺到西村小常夫婦那裡,紮了幾個日本兵紙人,大皮靴、屁簾兒帽、身背長槍,扎的跟真人似的。當天晚上睡覺前,幾個日本兵紙人放到院子裡,我太爺把自己那把吹毛利刃的短劍塞給了我奶奶,要我奶奶拿著短劍去砍那幾個日本兵紙人的腦袋。

    我奶奶一開始害怕,後來被我太爺狠罵了幾句,我奶奶心裡一憋屈,大叫一聲,抄起短劍,咔嚓咔嚓幾下,把幾個紙人的腦袋全砍了下來。

    打那天晚上起,我奶奶再也不做給小日本兒追的噩夢了。

    又過了幾天,這天傍晚,我太爺帶著我太奶、我奶奶、我爺爺,一家四口來到老槐樹底下,擺上香爐蠟燭,全家人給老槐樹上香磕頭,這是特意過來感謝老槐樹救了我奶奶跟我爺爺一命。其實早就該來了,不過因為我奶奶前些天一直夜裡噩夢,搞的全家人心神不寧,一直拖到現在。

    這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步入初秋,地裡的玉米都快熟了。

    一家人恭恭敬敬給老槐樹上香、磕頭。

    臨走的時候,我奶奶冷不丁抬頭朝樹上最大的那根枝椏瞅了一眼,也就是之前我奶奶開了法眼以後,那個青袍中年人曾經坐過的那個大枝椏。

    這一眼下去,驚訝的同時,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我奶奶喊叫著讓全家人快往樹上看。

    我太爺他們三個同時抬頭朝樹上一瞧,短短的一個月,老槐樹那根最大的枝椏下面,居然生出一根胳膊粗細的枝杈,之前肯定是沒有的,三尺來長,也不像其他樹杈橫著長、或是向上長,杈頭朝下,樹梢指著地面,向下長的,跟樹冠上其他枝杈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又突兀又怪異。

    這還不是讓我奶奶他們最驚訝的地方,最讓他們驚訝的,那根樹枝上面,居然長著六片巴掌大小的葉子,咋一看跟梧桐樹葉似的。眾所周知的,槐樹葉片最大的也不會超過雞蛋剖面大小,這幾片葉子,大的已經出了號兒了。

    我奶奶問我太爺這是咋回事兒,我太爺似乎看明白了,不過他沒吭聲兒,讓我奶奶收拾一下東西回家再說。

    一家四口收了香爐蠟燭,又給老槐樹拜了拜,順著原路返回。

    回到家裡,我奶奶纏著我太爺又問,我太爺想了想給她解釋說,那六片大葉子,可能就是那六個日本兵的鬼魂,這棵老槐樹或許就是管這一帶的仙家,懲惡賞善,那意思,就跟過去那隻紅狐狸開設的陰曹地府差不多,附近這一帶的人,生前要是作了惡,死後就會給抓起來接受懲罰。

    老槐樹從春天發芽,葉子長成以後,就會吸收附近這一帶生前作了惡的鬼魂。鬼魂收在葉片上以後,用風吹日曬、雨淋霜打的方式,日復一日來懲罰它們,等到了秋天,樹葉落了,那些鬼魂的罪也就遭夠了,老槐樹會就讓它們隨著落葉離開。

    這個聽著挺玄幻的,不過槐樹收陰魂,確有其事,槐樹的“槐”字,就是這麼來的。到了夏天,槐樹樹蔭裡的地面上,經常會出現一片一片的陰暗色,跟其他樹蔭下的地面截然不同,據說那是遭了罪的鬼魂,流下的悔恨的眼淚。

    聽我太爺說完,我奶奶這時候似乎明白了點兒啥,那天開了法眼以後,看見槐樹上全是小腦袋,現在想想,跟我太爺這個說法兒不謀而合了。

    不過,那六片大葉子,並沒有像我太爺說的那樣兒,秋天到來以後並沒有落,就連冬天也是青翠青翠的,一直到一年後的秋天,也就是1945年的秋天,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那幾片葉子才枯黃落地……

    又過了半個月後,秋收來到。

    這時候,日本人在河南全境發起了一場秋季大掃蕩,主要是搶糧食,特別是秋稻,也就是大米,不過我們這裡不產大米,只有高粱跟玉米。

    等我們這一帶的村子剛把玉米高粱收割完,打南邊傳來了消息,說是日本人開著大汽車打南邊兒過來了,走到哪兒搶到哪兒。

    這時候的日本軍隊,在緬甸戰場跟太平洋戰場上,連連遭挫,基本上已經精銳盡失,留在中國境內作戰的日本軍隊已經是強弩之末,一場戰役下來,已經出現士兵投降、或者失蹤的現象,失蹤也就是臨陣脫逃,這是之前日本軍隊裡從來沒有過的。與此同時,日本國內出現了嚴重的經濟危機,很多日本老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街頭,全國反戰情緒高漲,從戰爭伊始,計畫三個月之內徹底佔領中國全境,到這時候已經打了七年,別說中國全境,連河南全境都還沒完全佔領。這也導致了日本主戰派高層官員越發喪心病狂、窮凶極惡,導演了幾場瘋狂的大掃蕩。

    言歸正傳。我們村兒這一帶的老百姓,一聽日本人開著大汽車過來了,趕忙收拾家當兒,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找個不起眼兒的地方埋了,要是來不及埋,就是扔糞坑裡漚糞(漚o,第四聲),也不給日本人搶走。

    我太爺家糧食比較多,跟王草魚家一起折騰了兩天,這才把所有糧食藏好,這時候,護山團的隊員來家裡催了,說日本人的大汽車已經距離我們這裡不到二十里地,可以說轉眼就到。

    我太爺全家跟王草魚全家一聽,每個人逃荒似的背個大包袱,混在最後一批進山的人群裡,沒命的朝山上跑。

    這時候進山的人已經不多了,大部分村民早就進了山,我太爺他們是最後一批,老老少少加上十幾名護山團的隊員,也就五六十號人。

    眾人剛出了村,還沒等朝北邊兒山裡跑幾步,村南頭兒傳來了鐵驢子的聲音,也就是偏三輪摩托車,有個護山團的隊員爬到路邊兒一棵大樹上一看,五六輛鐵驢子,將近二十號日本兵,稀里嘩啦從鐵驢子上下來,端著槍就進了村。

    這隊護山團的小隊長趕忙招呼眾人,趕緊往山裡跑,日本人已經進村兒了。村民們一聽,立馬兒跟受了驚的羊群似的,轟隆隆的往山裡跑,路上有小孩兒哭鬧的,把小孩兒嘴給堵上,還有臉哭呢,再哭就沒命了。

    我們村子其實距離山腳還有一段距離,等他們剛剛跑進山裡,居高臨下回頭一看,那些日本兵已經出了村子,或許發現了啥,一溜小跑朝他們追了過來。

    一群人可嚇壞了,別看只有不到二十個小日本兒,那可都是荷槍實彈的,就憑護山團隊員手裡那些大刀片子跟鳥銃,根本就沒法兒跟人家打,要是不打,接著跑,這一大群老老少少根本就跑不快,遲早得給小日本追上,一旦給追上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村東頭兒突然響起了槍聲,而且還是日本人的三八大蓋,那些日本兵聽到槍聲,立馬兒掉頭朝村子東邊跑去。

    一群人站在山上居高臨下看的清清楚楚,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村東頭兒跑了出來,一邊繼續朝東跑,一邊朝那些日本兵放槍,那些日本兵,一部分放槍追趕,一部分去騎他們的鐵驢子,凶神惡煞似的朝那人追了過去。就憑那人的兩條腿,根本就跑不過日本人的鐵驢子,遲早會給這些小日本兒追上。

    就在這時候,護山團裡有人說,那人很像陳輝,陳輝當時也在他們小隊裡,隨後在人群裡一找,陳輝果然不見了,而且因為上次陳輝砍了那日本軍官的脖子,李團長見他有膽色,特意獎勵了他一桿日本兵的三八大蓋,當時可把一群人羨慕壞了。

    這時候,已經斷定引開日本兵的就是陳輝,那些護山團隊員一商量,既然小日本兒給陳輝引開了,事不宜遲,那就趕緊進山裡吧。當時也有人建議去救陳輝,不過,這建議很快給否決了。為啥呢,一,手裡的傢伙什兒不如人家,二,傻子都能看出來,陳輝是故意把這些日本人引開的,可以說他已經豁出他那條命了,這時候要是再上趕著去追那些小日本兒,那陳輝不就白死了麼。

    感情與理智之間,這時候只能選擇理智,失去陳輝一個,能保住幾十號人的性命。

    遠處槍聲依舊,可以想像日本人鐵驢子的猙獰,和陳輝孤獨落寞的逃亡。眾人心情沉重,特別是西村的人,似乎已經懊悔曾經對陳輝的冷漠與鄙夷,一邊走一邊回頭,一群人,逐漸消失在了大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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