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115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7
第二百四十六章 瘋狂年代(3)

    每個人心中都囚困著一頭魔鬼,文革,就是打開囚籠、釋放魔鬼的鑰匙,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很多人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有的只是被洗腦後、歇斯底里的癲狂!

    這時候,天色已黑,樹林裡更黑,女生的一聲喊叫從前方傳來,我父親跟王思河都嚇了一跳,不過,兩個人很快鎮定下來,因為女生喊叫過以後,緊接著傳來兩個男生的聲音。我父親聽的出來,正是男一跟男二的聲音。

    男二先說:“*說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男一又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女生又叫了一聲:“我壓迫你們了嗎?”

    女生說過這句話以後,男一跟男二都沒吱聲兒,除了女生繼續喊著放開我,放手之類的話,顯然他們自己人內部出現了矛盾。

    我父親跟王思河順著聲音慢慢摸了過去。昏暗的小樹林裡,幾棵小樹之間,三條人影扭打在一起,男一跟男二默不作聲,女生一邊喊叫,一邊反抗。

    再走近一點兒,看得更清楚了,男一跟男二正在扒這個女生的衣服。

    他們想要干啥,我父親不知道,單純地認為這時候的天氣要是把衣服扒下來,非給凍著不可。

    男一男二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那個女生跟我父親年紀相仿,十七八歲。王思河想趁他們不注意衝過去,我父親攔下了他,因為男一男二基本上已經發育成熟,並且身材高大,我父親跟王思河因為經過饑荒的折磨,不但身材矮小,而且瘦骨伶仃,雙方真要是打起來,不見得能討著便宜,正面不成,只能偷襲。

    寫到這兒,有人或許會問,男一男二就沒飽受饑荒折磨嗎?受了,不過程度很輕。這是有區別的,他們是城裡的“市民”,當時“市民”的標準要比農民高一等,打他們出生那天起,國家就有口糧補助,要不然國家收那麼多農糧稅幹啥,饑荒裡餓死的基本上都是農民。一直到我上初中的時候,“市民”還是比我們這些農民高出一等,要說誰的戶口由農民轉成了“市民”,那別人指定羨慕的不得了。當然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城裡的市民都羨慕起我們這些農民了,種地不交公糧還有補貼,無論走到哪一步,至少家裡有糧食,能窮死也餓不死。

    我父親跟王思河一商量,兩個人在小樹林裡轉悠了起來。他們想找個樹枝啥的,不過這小樹林裡的樹都不大,再說地上也沒有掉落的枯樹枝,於是兩個人跑到更遠的地方撅了一棵比手腕細一點兒的小樹,每個人弄了一根兩尺來長的木棍。

    等回到兩男一女那裡的時候,那女生已經被兩個男生摁在了地上,上半身給扒的只剩一個小卦,男二這時候壓著她兩條胳膊,捂著她的嘴,男一壓在她身上,好像正在解她的褲子。

    男一跟男二兩個這時候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地上的女生身上,我父親跟王思河拎著棍子從他們側面繞了過去,他們並沒有察覺。

    等到距離只有四五米遠的時候,我父親跟王思河舉起手裡的木棍,朝男一男二猛然間發起了攻擊。

    等棍子掄在男一男二腦袋上的時候,兩個人這才察覺,不過已經晚了。我父親、王思河,兩個跟人動起手來特別的狠,當初我太爺教他們練的那些功夫,全是實戰用的,說白了,就是殺人的招兒,他們知道哪裡是要害,知道打哪裡能一招制敵。

    棍子掄下去以後,腦袋頂不打,後背不打,專打後腦勺跟脖頸子,這種地方最脆弱,正兒八經一棍子掄下去能把脖子給打折了,對方當場就沒了反抗能力。

    我父親跟王思河幾棍子下去,倆貨連哼都沒哼一聲兒,全悶頭翻在了地上。

    我父親他們兩個並沒有就此罷手,痛打落水狗似的,掄起棍子卯足勁兒的砸,別的地方不砸,磚砸腦袋。等這倆傢伙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滿臉是血,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兒,他們倒是想爬起來反抗,但是根本沒有那個機會,眼看快爬起來的時候,被我父親或者王思河飛起一腳踹在他們屁股上,重重摔個嘴啃泥。

    這倆貨倒是挺硬氣,一邊挨著棍子,嘴裡居然一邊還破口大罵,我父親跟王思河聽他們罵,越打火兒越大,棍子掄下去一下比一下狠,打不著脖頸子,就打左右兩側肋下,這倆地方也是要害。我父親在五十多歲的時候,我親眼見他一拳打在別人左肋下面,直接把人家打翻在地,那人四十多歲,躺地上好幾分鐘都沒能上來氣兒,事後我媽登門給人家賠禮道歉,人家把衣服撩開,我媽一看,好傢伙,左肋下面一個黑青的拳印,又狠又準,最後賠了人家四百多塊錢醫藥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兩個傢伙躺地上不再動彈了,也不再罵了,棍子再掄在他們身上,就跟打在死豬身上差不多,我父親跟王思河見狀,這才停下來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氣,心裡邊兒那些怨氣跟惡氣也跟著出來不少。

    等把氣兒喘勻實以後,我父親走到倆傢伙跟前,用棍子分別捅了捅他們,兩個人居然還是一動不動。這時候,我父親跟王思河的腦子都冷靜了下來,王思河小聲兒問我父親,“哥,咱不會把他們打死了吧?”從聽聲音能聽得出來,王思河害了怕了。我父親一聽他這話,也害了怕,對王思河說道:“走,咱趕緊回家。”

    兩個人扔了棍子就跑,他們本想沿著原路離開樹林,然後到火車站搭火車回家。

    不過,等他們剛跑到樹林邊兒上,還沒等出樹林,就聽著林子外面人聲嘈雜,有人問,“那倆壞分子在哪兒呢?”緊跟著,一個女生答:“就在前面不遠,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根棍子,可凶了。”

    我父親一聽女生的聲音,這才意識過來,剛才只顧著打男一男二那倆傢伙,沒注意地上那女生趁機逃跑了,她這是搬救兵過來了。

    我父親扯了王思河一下,示意他不能再沿原路回去了,這要是給他們逮著,誰也活不成。

    兩個人在樹林裡換了個方向跑了起來,身後那群人緊跟著吵吵嚷嚷進了林子,我父親一邊一邊跑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一大片,少說也有幾十號兒。不過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發現我父親他們兩個,朝之前那地方去了。

    我父親跟王思河不知道在樹林裡跑了多久,據我父親說,那樹林子裡的樹小,不過林子卻很大。等他們跑出林子以後,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條大路,當時因為天黑,也分不清到底哪兒是哪兒,就知道之前那個四合院在他們身後的右邊,按照那個四合院的方向,他們應該順著大路往右走,那樣就能找到回火車站的路,不過,這條大路的右邊出現了很多火把,星星點點,看那火把數量,估計能有上百號人。這時候,我父親跟王思河已經有點兒驚弓之鳥的意思了,看見火把就認為是來抓他們的。

    兩個人沒敢沿著路往右走,直接穿過大路又往前跑,在他們前面是一排排的老房子,兩個人糊裡糊塗鑽進了一條胡同裡。

    剛到跑完胡同口,來到另一頭兒胡同口,沒想到,胡同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不過沒看見火把光亮。

    兩個人一看,這胡同指定是出不去了,不過這時候要是掉頭再往回跑,胡同這麼長,又沒遮沒攔的,那些人肯定能瞧見。好在這條胡同裡的院牆都不是太高,一咬牙,兩個翻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裡。

    當時因為慌不擇路,我父親他們兩個並不知道,這院子裡住的也是紅衛兵,而且他們剛翻進院子裡,亮著電燈的屋裡人影晃動,房門跟著開了,從屋裡走出來好幾個,當即發現了他們,其中一個喊了一聲:“什麼人!”

    我父親跟王思河頓時停在牆根兒沒動,幾個人見我父親跟王思河不回答,朝他們走了過來,我父親見狀急中生智,趕忙回了一句:“*的紅衛兵!”

    幾個人腳步沒停,其中一個問道:“那個派的?”

    王思河回道:“二七公社的。”

    幾個人腳步還是沒停,又問:“你們二七公社來我們八一八這裡幹什麼?”

    話音沒落,另一個喊了一嗓子:“他們是來刺探咱們革命機密的!”

    我父親他們兩個不傻,一聽這話趕忙轉身,雙雙又從牆上翻回了胡同裡,與此同時,院子裡那些紅衛兵像炸了營的馬蜂似的,嗷嗷叫地追了出來。

    這時候,胡同另一頭也過來人了,黑壓壓的人數還不少,估計是二七派的。我父親兩個一看,還是沿原路返回吧,回到之前那條大路上再說。

    由於八一八的這些紅衛兵離他們比較近,這時候已經有人追出了院門,我父親怕他們人多甩不掉他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八一八保皇派的打人了,二七公社的戰友們,頭可斷,血可流,革命氣節不能丟!”

    就這一嗓子下去,胡同另一頭那片黑壓壓的人群全跑了過來,很多人都問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從院子裡跑出來的那些八一八的人,停下來直接開罵了,“你們他媽二七公社的人想幹什麼?刺探我們八一八的革命機密,你們就是反革命!”

    “誰他媽刺探你們的革命機密了,你們才是反革命!”

    兩撥人很快相互罵了起來,等我父親跟王思河跑出胡同的時候,兩撥人已經嗷嗷叫的打了起來。

    單說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人出了胡同以後,不敢沿著大路跑,因為這時候四周很多地方都有了火把光亮。我父親他們心裡明白,這一下是戳了馬蜂窩了,而且是在*的眼皮子底下戳的,這要給人逮著,別說自己,估計家裡人都得跟著一起受牽連。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7
第二百四十七章 瘋狂年代(4)

    書評區裡有朋友問,我父親跟王思河等於是救了那個女生,那女生為啥還要去告發他們呢。這一點,對於咱們當代人來說,可能很難接受,不過處在那種環境之下的人就很容易理解的。在當時那個時候,父子之間,夫妻之間,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間,只要你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就有可能會被你身邊的親人告發,人人自危。據說當時的離婚率是最高的,夫妻成仇、父子決裂、兄弟相殘的,屢見不鮮。

    我們市裡一所高校,學校裡的學生分成了兩個派系,就因為一句話,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最後辯論無果,在當天晚上兩派之間發生了武鬥,混戰中,一個男生用紅纓槍戳進了對方一個人的心窩。戰後,男生得意洋洋的說,我戳死了他們一個,等回到家裡,原來他戳死的是自己的親妹妹。

    話說回來,當時在告發我父親的那個女生心裡,可能認為非禮他的兩個人跟她屬於階級內部矛盾,而我父親跟王思河拎棍子打人,等於是破壞社會主義的“黑五類”分子,因為他們打的是*的紅衛兵。在個人“利益”與整體“利益”之間,那女生選擇了維護整體“利益”。就像國共兩黨,打的正激烈,日本人來了,國共兩黨聯起手來打起了日本人,等把日本人打跑了,國共兩黨騰出手來接著掐。這比喻可能有點不恰當,不過大致就是這個意思,我想各位應該能夠理解的。

    言歸正傳。我父親兩個跑出胡同以後,再不敢鑽胡同,也不敢沿著大路跑,最後他們從左側面繞開這片老房子,繼續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看著身後那些火把光亮越來越遠,眼前呢,出現了一條河溝,那河溝倒是挺寬的,不過裡面的水很少,雖然這時候已經是深秋了,河溝裡卻散發著一股子難聞的惡臭,好像是條臭水溝。我父親在河溝旁找了塊石頭試了試,裡面淤泥很深,兩個人沒敢淌水過河,沿著河溝繼續往右走,在他們的記憶裡,火車站在他們的右邊,只要一直往右一定能找到火車站。

    沿著河溝走了能有二三里地,前面出現了一座小橋,就是那種老式的石拱橋,橋下面有拱洞。這時候,夜已經深了,四下里靜悄悄的,兩個人走的是身困體乏,看看周圍沒人也沒火把,兩個人鑽進了拱橋洞裡歇腳兒,歇著歇著,兩個人竟然睡著了。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在這裡睡著,四分之一個北京城都亂作了一團。也就是在這一夜,二七派跟八一八之間,發生了第一次小規模衝突,雙方出動了上百號人打了一場群架,彼此互罵對方走資派、保皇派,聲稱自己是造反派。當時“造反派”代表正義的一方,出自*的“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或許因為是在首都,*的眼皮子底下,雙方都沒敢把事情鬧大,也都沒敢公開。據說當時鼻青臉腫的人不少,頭破血流的幾乎沒有,受傷最嚴重的,就是被我父親他們打的那倆貨,直接給送進了醫院,說是不小心從房頂上掉下來摔的。

    不過,這件事可能還是給中央裡的人知道了,隨後,*的小老婆*在接見紅衛兵代表時提出了“文攻武衛”的口號,暗示這些紅衛兵敵人就在你們身邊,你不打別人,別人就會打你,據說還給一些紅衛兵派發了武器裝備。牝雞司晨,天下大亂,文革,跟*這個吹枕邊風的賤娘們兒有直接的關係。

    打那一刻開始,紅衛兵的鬥爭目標、階級敵人,逐漸改變了性質,由批鬥地主富農、牛鬼蛇神,演變成了派系之間的明爭暗鬥,發展到後來,甚至連機槍大炮坦克車都用上了,簡直就是另一場內戰。

    當然了,我父親跟王思河那時候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一場個人恩怨最後能演變成全國派系之間的混戰,也或許不是我父親跟王思河點著的導火索,而是紅衛兵發展到一定程度以後,要出現的必然結果。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父親跟王思河先後醒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害怕,一是害怕昨天那倆貨給他們打死,二是害怕這時候給人逮著。當然了,害怕並不代表後悔,我父親跟王思河並沒有因為這時候的窘迫感到後悔,他們直到現在依然覺得打那倆貨打的非常值。

    兩個人爬出橋洞看了看,四下里沒人,這才稍稍放了點兒心,揉揉眼睛,繼續沿著河溝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天光大亮,我父親爬出河溝看了看,近處是條片石路,不大,遠處是些建築物,看著跟之前那些差不多,就是陌生的要命。我父親跟王思河一商量,這麼一直沿著河溝走也不是個事兒,不行到前面找個人問問吧。

    於是兩個人離開河溝走進了那一片建築物,我父親發現,這裡遠不如*那裡繁華,甚至連他們之前所在的那個四合院都不如,我父親單純地認為,這裡可能是北京的郊區。

    進入“郊區”,那牆上的大字報、宣傳標語啥的少了很多,這說明離那些紅衛兵又遠了一些,兩個人越發安心。

    沿路走了沒多遠,飄來一股子香味兒,就看見前面不遠處路邊有個小攤子,走近了一看,攤子旁邊放著一個小牌子,牌子上寫著“火燒”倆字,兩分錢一個,我父親兩毛錢買了十個,那賣火燒的把十個火燒用那種包點心的粗草紙包成兩包,遞給了我父親。

    我父親跟王思河一邊狼吞虎嚥吃著火燒,一邊問了下路。那個賣火燒的大概四十來歲,人挺好,給我父親兩個很詳細地說了火車站的位置。我父親這才知道,他們所在的地方叫三里河,火車站在他們的西南方向,大概還要走上七八里地。

    吃飽了火燒又跟賣火燒的要了碗水,兩個人分著喝完以後,這就上路了。

    走了三四里地以後,發現路兩旁的建築看著有點眼熟了。這時候,路上陸陸續續有人頂頭兒走過來跟他們擦肩而過,這些人年齡也都不大,很多帶著紅袖章,看樣子是剛從火車上來往*方向去的。我父親跟王思河心裡又輕鬆了一點兒,終於把之前的路給找回來了。

    逆著人流繼續往前走,大概又走了能有五六里地,火車站出現在了眼前。

    兩個人挺興奮,終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售票廳裡沒人售票,穿過售票大廳就是月台,兩個人來到月台以後就傻了眼,王思河問我父親,“哥,這麼多火車,哪一輛是回家的?”

    我父親想了想說:“往南走的就是回家的,只要看見往南走的車咱就上。”

    我父親話音剛落,王思河扯了我父親一把,我父親一看,王思河這時候臉色變得很難看,王思河示意我父親往月台左邊看,我父親扭頭一看,臉上頓時也變了顏色。

    就見昨天樹林裡那個女生正在月台上轉悠,那眼神直瞟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不光這女生一個,在她身邊還有打過我奶奶的女一女二,還有男三也在,男三身邊還跟著三四個人,那三四個人裡面,有一個還是我們村子的。

    他們這些傢伙在月台上轉悠啥?不用想也知道。

    眼看著那群人就要轉悠到自己跟王思河身邊,我父親趕忙拉了王思河一把,兩個人把頭一低,扭身下了月台、穿過售票大廳,又回到了火車站前面的大路上。

    蹲在馬路牙子上,王思河問我父親,“哥,咱現在咋辦咧?”

    我父親想了想,說:“看樣子火車是不能坐了,要不……咱走回去吧。”

    王思河一聽把臉苦了下來。我父親又說:“沿著火車道走,一定能走回家,要是路上能碰見個慢車,咱就扒上去。”王思河點了點頭。

    兩個人順著路朝南走出一段距離,繞開火車站以後,順著南下的鐵路走了起來。

    不過,很意外的,沿火車道步行的人居然不止他們兩個,火車道兩旁也有不少的人,每個人都背著個大行李,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不過沒有一個跟我父親他們是同路的,全是打對面頂頭兒過來的。其中還有人跟我父親他們打聽,前面是不是快到*了?我父親兩個就說,是呀,就快到了。又問,*是不是在*?我父親兩個點頭說,是呀,*在*等著呢。那些人聽了,個個興奮不已。

    順著鐵路走了大概能有兩三個小時,他們又看見一個火車站,這個火車站我父親記得很清楚,永定門。他們原本可以在永定門這裡搭上火車回家的,不過他們並沒那麼做,沿著鐵路繼續往前走,因為他們之前打算是在半路看見一輛慢車扒上去的。

    年輕人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執著又可笑,明明有直路,偏偏要走彎路。

    不過,他們這一路走下來,走得是觸目驚心!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8
第二百四十八章 瘋狂年代(5)

    沿著鐵路走了三天,途中經過了不下五座火車站,不過我父親兩個都沒搭火車。為啥呢,這時候我父親跟王思河心裡的危機感沒了,只剩下年輕人探索未知的*跟冒險精神,兩個人合計著,好不容易背著家裡大人跑了出來,要玩就多玩幾天,反正回到家以後不是挨揍就是挨罵。再加上,他們這一路也並不寂寞,路上遇上了很多人,有的是單獨行動的,有的是成群結隊的,那些成群結隊的,有一些還舉著大紅旗,紅旗上面寫著“緊緊跟隨*不怕萬難鬧革命”等字眼兒。

    後來跟人一打聽,這才知道,這些人有些是沒能擠上火車的,有些是為了效仿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故意走著去北京的,這些人裡故意走著去北京見*的佔了大多數。

    這時候呢,我父親身上帶的五毛錢已經花光了,王思河因為家裡人看的緊,來時一分錢都沒能從家裡偷出來。兩個人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飢腸轆轆。這時候他們發現,冒險精神不能當飯吃,兩個人就尋思著怎麼能弄點兒吃的。

    眼看著從自己兩個身邊擦肩而過的那些人,一個個精神抖擻,好像吃的很飽似的,我父親心裡就納了悶兒了,因為有些人身上穿的那衣服還不如自己兩個,說明他們家裡更窮,就這德行的,他們身上能帶多少錢?這一路走過來,不早就餓死嘛?想不明白。

    又往前走了能有四五里地,進入了一片荒蕪地帶,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到了哪兒了,看著亂七八糟的,除了兩行平行的火車道以外,周圍全是一望無際的亂石跟枯草,別說村莊,連棵樹都沒有。兩個人走在這荒涼的戈壁灘中,越走越感覺瘆得慌。

    就在這時候,打對面遠處來了幾個人,看那身影,幾個人的年齡應該都不大,不大一會兒,走到了近前,我父親打眼一看,居然是幾個孩子,最多也就十一二歲,像是小學生。三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幾個孩子胳膊上都帶著紅袖箍,上面寫著“某某鄉紅衛兵”。

    這一路走下來,我父親兩個也見過不少小學生徒步上北京的,不過從沒見過單獨行動的,之前那些孩子都是由大孩子帶著,眼下這幾個小毛孩子膽子可夠大的。

    王思河這時候低聲跟我父親商量,“哥,趁著這時候沒人,咱過去問問那幾個小孩兒,看他們身上有吃的沒有,要是有,叫他們給咱們一點兒,要是不給,咱們就搶。”

    我父親看了王思河一眼,說道:“你長點兒出息吧,搶小孩子的東西,咱再往前走走,要是有村子了,咱到村裡找點兒吃的。”

    王思河把嘴一撇,說道:“你可拉倒吧哥,就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你還指望有村子,咱要是把這幾個小孩兒放過去,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我父親又看了看那幾個小孩兒,沒說話。王思河這就要朝那幾個小孩兒走過去,我父親一抬手,剛要攔他。不曾想,那幾個孩子居然朝他們這裡走了過來。我父親心說,這不是上門兒來挨搶了麼。王思河這時候趕忙停住了腳步,兩個人默不作聲看著那幾個孩子。

    幾個孩子來到我父親他們兩個跟前,那個小女孩挺有禮貌,看了看我父親,又看了看王思河,估計感覺王思河看著面善一點兒,開口問王思河:“哥哥,前面是不是快到北京了?”

    一聽口音,居然還是河南老鄉,王思河卻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有吃的嗎?”

    幾個孩子同時愣了一下,小女孩反應最快,嘴裡回答著,有有,趕忙打開自己身上那個“雷鋒式”的綠書包,從裡面拿出了兩個小孩兒腦袋大小的白面饅頭。

    我父親跟王思河一看是白面饅頭,眼睛都直了,王思河一把從小女孩手裡搶過來,遞給我父親一個,兩個人像餓死鬼投胎似的猛啃了起來。

    王思河啃的最快,三五口把饅頭吞下了肚,又問小女孩兒,“還有嗎?”小女孩看了看旁一個小男孩一眼,小男孩趕忙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兩個大燒餅。

    王思河又是一把搶了過來,不過這一次他沒吃,直接塞衣兜裡了。

    小女孩看著王思河那餓死鬼的樣子笑了,又把另一個男孩包裡的幾個燒餅拿出來,給了王思河。這讓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都挺詫異的。

    王思河詫異的是,現在的孩子咋這麼老實呢,不用搶自己就“坦白從寬”了。我父親詫異是,這幾個孩子,哪兒來這麼多吃的,那燒餅不像是他們從家裡帶出來的。

    我父親啃著饅頭問他們,“你們也是去北京見*的吧?”

    幾個孩子點了點頭,我父親又問:“你們來的時候,家裡給了你們很多錢嗎?”

    幾個孩子又搖了搖頭,小女孩兒說:“俺們來的時候,俺爸媽一分錢都沒給俺們。”

    一聽這話,正忙著往兜裡塞燒餅的王思河問了一句:“那你們哪兒來的錢買燒餅?”

    “紅衛兵接待站給的呀。”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回道。

    我父親跟王思河都是一愣。小女孩接著說道:“路上每個鎮裡都有接待站,到站裡每個人發兩塊錢,三斤糧票……”

    “啥?”一聽這話,王思河手裡的燒餅差點沒掉地上,還他娘的有這種好事兒?忙問:“那接待站在哪兒呢?”

    小女孩扭頭朝身後一指,“離這裡很遠就有一個。”

    王思河看著小女孩身後那個“很遠的地方”愣住了,估計在埋怨自己兩個傻的還不如幾個孩子,差一點兒就打算要飯回家了。

    小女孩旋即又問王思河,“哥哥,前面是不是快到北京了?”

    王思河沒回答,我父親忙說:“還遠著呢,還得走上三四天呢。”

    幾個小孩兒聽了略顯失望,小女孩給我父親道了聲謝。我父親問小女孩兒:“你們走了幾天了?”

    小女孩兒回答說:“俺們走了十幾天了。”

    我父親一聽,扭頭看了看還在發呆的王思河,原來自己兩個的回路也還長著呢,還得十多天走呢。

    走出這片荒蕪之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就在我父親兩個準備找個草窩睡覺的時候,前方遠處出現了一個黑壓壓的輪廓,看著像是個鎮子。王思河說,前面肯定有紅衛兵接待站,咱們到那裡領上幾塊錢再說。兩個人振奮精神,加快了腳步。

    這個鎮子具體叫個啥名來著,我父親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在接下來的路途中,他們路過了很多鎮子,不可能每個鎮子都能記得名字。

    走進鎮子的時候,大概已經晚上九點多鐘,路上的行人很少,不過偶爾還是能遇上一兩個。我父親兩個跟人一打聽,鎮子裡邊兒還真有個紅衛兵接待站,不過得有村裡或者學校的介紹信才能領錢。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接待站,不過這接待站門口掛著某某小學的字樣,原來是所學校。大門開著,校園裡空落落的,裡面的人好像都已經睡下了,兩個人仗著膽子走了進去。

    這所學校裡好幾間房子,從房子的樣式來看,過去這裡住的應該是個大戶人家。其他的房子門全都關著,只有一間房門開著,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沒出聲兒,走到門口探頭朝房子裡面瞅了瞅,裡面烏漆麻黑空蕩蕩的,沒有桌椅板凳,在房子中間的地上,躺著兩個黑乎乎的玩意,像是兩個人。

    王思河跟我父親商量著,不行咱也在這裡睡一夜吧,有牆有房頂,總比躺草窩裡四面透風強。我父親一聽,也就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沒敢往屋裡去,怕驚動了地上那兩個人,在門口找了塊地方,就這麼躺在地上睡了起來。

    睡到半夜,我父親感覺這後背咋這麼涼呢,就像身下枕著個冰疙瘩似的。話說他能不涼嗎,這時候已經是深秋季節,啥也不鋪躺在冰涼地面上睡覺,短時間內還可以,時間一長誰也受不了。

    我父親給凍醒了,不過他沒捨得起來,走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壞了,別說涼,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想起來。

    翻了個身,我父親繼續接著睡,不過,他怎麼也睡不著了,一是冷,二是這心裡頭也不知道因為為啥,總覺得特別悶得慌,就好像給什麼東西壓著上不來氣兒了似的,這鼻孔裡,還隱隱聞到有股子腥味兒。

    突然,房間裡傳來“吧嗒”一聲,很清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房頂上掉下來跌在了地面上。緊跟著,旁邊的王思河傳來“啊”地一聲驚叫。我父親這時候側躺著,趕忙把眼睛睜開了,“啊!”我父親也叫了一聲。

    就見一張女人臉,幾乎跟自己鼻尖兒對著鼻尖兒,眼睛睜著,死死瞪著自己,那眼睛珠子都是血紅色的。

    我父親大叫的同時,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還沒等弄明白怎麼回事兒。房子外面出來傳來哈哈哈的哄笑聲,聽著人數還不少,有男有女,緊跟著,幾束明晃晃的光柱從門口射進來落在我父親臉上,導致我父親眼睛都睜不開了,趕忙用手遮擋。

    一片白光與笑聲裡,一個帶著戲虐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膽兒真肥,那個派的?”

    我父親用手擋著光,不過依舊耀眼的要命,他不知道啥東西能這麼亮,就跟幾個太陽似的,我父親隨口回道:“二七公社的。”

    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諷刺:“你們二七派的都是革命英雄啊,敢跟死人睡一個屋子……”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8
今天就一更

    今天就一更了,到現在只寫了不到一千字,兩更是不可能了,要是有朋友等二更,今天就別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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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8
第二百四十九章 瘋狂年代(6)

    一聽這話,我父親下意識扭頭朝屋子中間躺的那倆人看了一眼,渾身一激靈,那倆人不見了,再看看自己身邊跟王思河身邊,一個人身邊躺了一個,我父親立馬兒就明白了,這屋裡之前躺的那倆是死人,這幫缺德帶冒煙兒的龜孫子們趁自己兩個睡著,把這倆死人抬到了自己兩個身邊。

    我父親遮住照在臉上的幾道光柱,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候王思河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臉上也被幾道光柱照著,因為搞不清狀況,兩個人都不敢發作。

    僵持了一會兒,光柱由我父親他們臉上移到了地上,等我父親從強光中適應過來以後,已經給一群人團團圍住。我父親掃眼一看,這群人裡面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此時此刻這群人倒沒什麼,我父親驚訝的是那幾道晃眼的光柱,居然在他們其中幾個人手裡拿著!

    “你們想幹啥!”王思河這時候也緩過勁兒來,像頭髮了怒的獅子似的吼了一嗓子,他跟我父親都不是那種膽小怕事兒的人,剛才只是被那幾道不知道啥玩意兒的光束給唬住了。

    王思河這一嗓子下去,卻引得這群人又哄笑起來,笑聲裡帶著幾分嘲弄,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男生不溫不火的說道:“你說我們想幹啥。”

    這男生站在人群最前面,看著像是這群人的頭目,聽聲音,說的是普通話,聽不出是那裡的人。

    我父親上學的時候,老師也教了一些普通話。當然了,過去那些普通話跟現在的不太一樣,聽上去土的都能掉渣兒,各位要是想知道過去那些普通話是個啥樣兒,去看看老電影《地道戰》、《地雷戰》就明白了。

    我父親跟王思河看著那個男生沒說話,男生看看我父親,又看看王思河,疑惑地問道:“二七派就來了你們兩個?”

    我父親跟王思河對視了一眼,轉過眼神兒,我父親直視著男生,不算客氣地回道:“就我們兩個又怎麼了,照樣兒造反鬧革命,啥在我們跟前都是紙老虎!”

    男生一聽我父親這話,臉上露出一絲意外,朝他自己身邊的兩個男生看了看,說道:“看看人家二七派的人,以後你們都學著點兒!”兩個男生趕忙點頭。

    男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父親跟王思河,突然喊道:“與天斗其樂無窮!”

    我父親兩個一聽,這是要對*語錄呀,這要是對不上來,或者反應稍慢一點兒,那就攤上大事兒了,我父親連想都沒想,順口就喊:“與地斗其樂無窮!”

    王思河跟著忙喊:“與人斗其樂無窮!”

    男生一聽,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的語氣也客氣了很多,說道:“我們是紅星派的,這個學校就是我們的總部,歡迎兩位二七派的同志跟我們勝利會師。”男生話音一落,一群人嘩嘩嘩鼓起了掌。

    這是啥毛病啊!

    還沒等我父親跟王思河反應過來,男生像國家領導似的一揮手,掌聲立刻就停了,男生語氣平和地又問我父親兩個,“你們兩個怎麼睡在停屍房了,為什麼不直接找我們呢?”

    我父親眼神一閃,說道:“這不是天色晚了嘛,我們不想打擾到別人。”我父親話音沒落,王思河接了一句,“*說過,胸懷朝陽干革命,廣闊天地煉紅心,天大地大,革命最大,咱們這些干革命的,睡哪兒都一樣!”

    男生點了點頭,看來十分讚賞王思河這句話,男生說道:“這位同志說的不錯,不過,爹親娘親,同志最親,咱們幹革命的不能虧待了同志,我們睡床上,不能讓你們睡地上。”說著,扭頭朝身邊一個小姑娘說道:“小茹,給這兩位同志安排兩張床……”

    我父親聞言,順著男生的眼神看向了那個叫小茹的姑娘。這姑娘看著跟我父親年齡相仿,甚至可能比我父親還要小一點兒,穿著一身綠軍裝,胸前搭著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像是個城裡人,皮膚白皙、模樣兒俊俏,大眼睛水靈靈的十分乖巧。

    其他人又把之前那兩具嚇人的屍體抬回了房子中間位置,這個叫小茹的帶著我父親兩個出了房門。這小姑娘在前面走了沒幾步,猛地一回身,問我父親兩個,“跟死人睡一塊兒什麼感覺?”

    我父親沒說話,王思河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不會去試試呀,躺那倆死人中間,保證叫你知道是個啥感覺。”

    小姑娘砸了下嘴,轉過身接著帶路,我父親在她身後問道:“那倆屍體,是你們抬到我們身邊的吧?”

    小姑娘咯咯咯笑了起來,笑完了說道:“我們一個同志起床撒尿,路過停屍房看見裡面多了兩具‘屍體’,一開始害怕,後來發現那兩具屍體還會動……”小姑娘說到這兒,又咯咯咯笑了起來。

    我父親跟王思河相互看了一眼,不用小姑娘再說,他們倆也能猜出接下來他們做了啥。

    小姑娘笑了許久,笑完了以後,可能怕自己接著再笑,轉移了話題,問我父親兩個:“對了,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吧?”

    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一天了,兩個人就靠著小女孩給的那幾個燒餅維持著,因為燒餅已經風乾,咽的時候像刀片兒一樣割的喉嚨生疼,這時候還真想吃點兒軟乎兒東西。

    “那跟我來吧。”小姑娘見我父親兩個點頭默認,說著,把我父親跟王思河帶到了一間很不起眼的小房子跟前。

    小姑娘讓我父親跟王思河先等一下,她自己走到房門口兒,猛然間做出了一個讓我父親至今難忘、與她乖巧模樣極其不相稱的舉動,小姑娘抬起腳,咣咣踹起了房門,一邊狠踹,嘴裡一邊像母夜叉似的吼叫著:“臭老九,快開門!”

    踹了沒幾腳,小房子裡傳來一個蒼老的音聲,“來了來了……”緊跟著,咔噠一聲,小房子裡的電燈亮了。

    房門打開以後,一個白髮蒼蒼略微駝背的老人出現在了門口兒,逆光之下,我父親恍惚覺得這位老人身上帶滿了說不出的悲涼與滄桑。

    小姑娘沒進屋,下命令似的對老人說道:“給新來的這兩位同志下兩碗麵條,再煮幾個雞蛋!”

    “哎哎……”老人像個老奴才似的,一邊答應著,一邊衝著小姑娘連連哈腰。

    小姑娘一轉身,變了個人似的,笑盈盈對我父親跟王思河說道:“走吧,一會兒再來吃飯,我先帶你們找兩張床……”

    走了沒幾步,我父親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位老人拄著一根拐棍兒,一瘸一拐朝小房子對面那座大房子走去,這時候,王思河低聲問了小姑娘一句,“小茹同志,那臭老九是誰呀?”

    小姑娘看了王思河一眼,輕描淡寫回道:“我們學校的副校長……”

    我父親心裡猛地一震,從眼前這小姑娘身上,我父親似乎看到了雷鋒哥哥那句話:對待“同志”,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待“敵人”,像嚴冬一樣殘酷……

    真是個瘋狂的年代!

    小姑娘帶著我父親兩個在一間大房子裡找了兩張床鋪,床上的東西都是現在成的,新被子、新褥子,摸上去比我父親在家裡睡的床鋪還要好。

    小姑娘臨走時跟我父親兩個說,可以先休息一會兒,等飯做好了直接到食堂裡去吃。

    這間大房子裡不止兩個床鋪,不過那些床鋪上都沒人,偌大個房子就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我父親跟王思河並沒有休息,因為這麼一鬧,兩個人一點睏意都沒有了。

    走出房間,兩個人直奔食堂,之前那個老人住的小房子對面那個大房子,應該就是食堂了,因為這時候那個大房子裡的電燈亮了。

    走進食堂一看,裡面放著七八張小桌小凳,看樣子過去是課桌,現在成了餐桌。在食堂的一角,盤著個燒煤的大灶台,老人正駝著腰在灶台上忙活著。我父親跟王思河走了過去,老人扭頭瞅了我父親兩一眼,一低頭,又繼續忙活起來。

    我父親把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老人一身破棉襖,上面有許多開口的地方,小孩兒嘴似的,露著油黑的棉花套。老人那臉上帶著一道道淤傷,像給鞭子抽的,那條瘸腿上還綁著塊夾板,看樣子像是給打瘸的,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可憐。

    我父親忍不住問了老人一句:“老大爺,您是這裡的校長嗎?”

    老人一聽,渾身一哆嗦,嘴裡念叨起來:“我有罪,我該死……我有罪,我該死……”

    我父親跟王思河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裡都很不是滋味兒,在灶台旁邊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不大一會兒,飯做好了,湯麵條,沒有煮雞蛋,每人碗裡只有倆荷包蛋。老人問,“還有事兒嗎?要是沒事兒,我這就回去了。”

    我父親從凳子上站起了身,問道:“停屍房那倆死人是誰呀,我聞著都有味兒了,咋不埋了呢?”

    老人聞言又是一哆嗦,膽怯地看了看我父親又看了看王思河,估計看著我父親跟王思河沒啥惡意,小聲說道:“那是我們學校的校長和一位老師,沒挨住,前幾天夜裡上吊死了,不讓埋,說這是典型兒。”說著,老人眼裡閃起了淚花。

    老人抬手拭了拭眼睛,拄著拐棍走了,只留給我父親兩個一瘸一拐的背影。

    湯麵條、荷包蛋,在那時候的我父親眼裡,那簡直就是山珍海味,可是,他們那一次,卻沒吃出丁點兒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昨天跟我父親他們對話的男生找來了。男生一臉帶笑,自我介紹說,他叫周建宏(化名),隨後問我父親兩個叫啥,我父親忙說:“我叫賈富乾,河南的,幾代貧農。”

    王思河一聽,立刻會意,忙說:“我叫賈富坤,俺倆是兄弟,這是俺哥。”

    賈富乾、賈富坤,兩兄弟,確有其人,跟我父親他們是一個村子的,之前村裡有幾個跟著男一男二他們上北京的年輕人,其中就有他們兩個,確切地說,這兩兄弟比我父親跟王思河大了好幾歲,我父親跟王思河這時候,冒了他們的名字。(賈富乾,賈富坤,均為化名,賈富乾已經去世多年,賈富坤到現在還活著,為啥要用化名,我是有苦衷的,因為字數太多,下面的小黃框裡我會具體解釋的。)

    這個叫周建宏的男生,找我父親他們兩個,是因為有件事要找他們兩個商量。

    不過,在我父親接下來的經歷裡,真應了那句話: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8
第二百五十章 瘋狂年代(7)

    那個時候,也沒個身份證啥的,能證明身份的就是大隊公社的介紹信,我父親兩個謊稱介紹信在別人手裡,他們兩個沒能擠上火車,只好步行上北京了。當然了,他們不可能說自己在北京打了紅衛兵,這時候是往家裡逃的。

    那時候的人都實在,撒謊的人很少,不過我父親跟王思河算是兩個例外,因為他們之前眼睜睜看著自己父母挨批鬥時,總結出一條道理,身處這操蛋的年月兒,不撒謊,很難有立足之地。

    那個叫周建宏的紅衛兵頭子,還真信了我父親兩個的謊話。不過話說回來,當時那些牛鬼蛇神、地主富農的子弟們,見了紅衛兵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誰能有膽子上北京飛蛾撲火呢。

    一番談話下來,我父親跟王思河不但說的是滴水不漏,時不時還能引用上一句*的豪言壯語,這讓周建宏對我父親兩個青眼有加。

    隨後,周建宏沉吟了片刻,看看我父親,又看看王思河,說道:“我看兩位同志革命意志堅定、思想積極進步,我們紅星派就需要像兩位這樣的人才,既然你們已經找不到你們的隊伍,不如加入我們紅星派,在哪兒不是干革命嘛。”

    我父親兩個一聽,相互看了看,他們這時候,一心想領上幾塊錢,然後跑路回家,誰都沒想到這麼一大清早的,就給這紅衛兵頭子弄出這麼一個嚴肅性的問題。

    我父親用手指頭碾著衣角,想了好一會兒,扭頭對王思河說道:“咱們到哪兒都是干革命,新四軍、八路軍,都是一家人,對吧。”

    王思河會意,立馬兒點頭說道:“哥你說的沒錯,二七派、紅星派,都是*的紅衛兵,革命不分彼此,同志不分你我!”

    說著,兩個人同時看向周建宏,就像事先演練好的似的,同時說道:“俺們願意加入紅星造反派,緊緊跟隨*!”與此同時,兩個人“刷”地擺了個紅衛兵特有的幹練姿勢,丁字步,挺胸昂頭,右胳膊彎成九十度直角,橫在胸前,面目嚴肅、表情堅定,二目,深邃執著……

    周建宏見狀,趕忙從椅子上起身,從上衣兜裡拿出“紅寶書”,高高斜舉,大聲喊道:“*萬壽無疆,林副主席身體健康!”

    我父親跟王思河見狀,趕忙收了姿勢,也拿出“紅寶書”跟著喊道:“萬里長城永不倒,革命同志永不老!”

    三個人喊完,相互看著彼此笑了,就像井岡山勝利會師一樣的甜美笑容,只是,我父親他們兩個笑的顏色跟周建宏笑的不太一樣……

    這就算是加入他們紅星派了,等到周建宏帶著我父親兩個在一群紅衛兵面前一宣佈,一群人立刻對我父親兩個親熱起來,這就算跟他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一家人了,不過,這群紅衛兵並不知道,我父親跟王思河幾天前才拎著棍子狠揍了他們兩個“同志”一頓,還有,王思河家是大地主,我父親家是大地主兼牛鬼蛇神,這等於是……給我父親兩個打入了他們共軍的內部。

    吃過早飯,我父親就想問問上哪兒能領到錢,領了錢以後他們好回家,鬼才願意在這兒當紅衛兵呢。

    我父親跟王思河在學校裡來回這麼一尋摸,(尋,最好唸成“學”,這是方言。)找到了之前那個漂亮姑娘小茹,兩個人就問小茹到哪兒能領到錢。

    小姑娘這時候,看待我父親兩個就像親人一樣,特別熱情,跟我父親兩個說,要是外地過來的紅衛兵,在學校直接就可以領到路費跟糧票,本地紅星派的,就得找周建宏批條子了。

    我父親兩個一聽,大呼上當,早知道這樣兒,就不加入他們紅星派了,隨後又問小茹,周建宏這時候在哪兒,小茹說正在辦公室裡寫大字報,又問了一下辦公室的位置,我父親兩個跟小茹道了聲謝,連忙趕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周建宏正在一張課桌後面站著,課桌上鋪著一張大白紙,周建宏手裡拿著一隻毛筆,正在紙上寫著啥。

    我父親兩個推門走了進去,周建宏見我父親兩個進門,還沒等我父親兩個開口,他倒是先說話了,“你們兩個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們呢。”

    我父親聽了就問:“你找我們啥事兒呀?”

    周建宏停下筆,看著我父親兩個,老氣橫秋地說道:“你們兩位同志雖然過去是二七派的人,不過,對於我們紅星派的人來說,你們兩個算是新人,要是不做些對革命有意義的事情,很難服眾,所以,我想給二位安排一項任務。”

    我父親兩個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早知道這樣兒,就不來找他批條子了。紅衛兵的任務還能有啥,無非就是打人斗人唄,自己的父母都給這幫兔崽子們打過鬥過,現在叫自己兩個去打人斗人,我父親兩個覺得自己還沒喪心病狂到這地步呢。

    王思河看了看桌上那張大字報,因為站的方向是反著的,也看不出上面寫的是啥,王思河小心問道:“周同志,叫俺們兩個做啥任務呀?”

    周建宏看了看王思河,又看了看我父親,說道:“這任務很簡單,停屍房那兩具屍體,你們到鎮子上找輛板車,把它們拉到鎮子外面埋了。”

    “他們不是要作為典型兒嘛。”王思河問道。

    周建宏說道:“那屍體快爛了,不能用了,你們去埋屍體,我帶人到鎮上再抓幾個活典型兒回來,咱們紅星派下一階段的任務是打倒牛鬼蛇神。”周建宏停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們兩個要乘機好好表現,在同志面前樹立威信,這樣才能得到同志們的尊重。”

    我父親兩個一聽,相互看了一眼,他娘的原本是打算弄幾塊錢回家的,這下可好,一分錢沒見著,還給這幫孫子當苦力使了。

    我父親想了想,說道:“周同志,實話跟您說吧,我們兄弟兩個離開家是為了上北京見*的,昨天路過你們這裡,聽說你們這裡是紅衛兵接待站,我們就想過來領幾個路費,不想在這裡久留,我們的偉大目的是上北京見*。”

    周建宏一聽,看著我父親笑了,說道:“咱們派過幾天就要集體上北京,我保證你們能見到*,至於你們想領錢買東西,我可以批個條子,你們到咱們派財務部領就是了。”說著,周建宏放下手裡的毛筆,拿起旁邊一根蘸水鋼筆,在墨水瓶子裡蘸了幾下,又拿過一張草稿紙,刷刷刷寫了起來。

    寫好以後,撕下來遞向了我父親,我父親不知道紙條上寫了些啥,不過可以肯定拿著這個就能領到錢,伸手就去接。不料就在這時候,周建宏把紙條又猛地收了回去,笑著說道:“只要你們為咱們派裡做出一定貢獻,這個自然會給你們。”言下之意,至少得先把那兩具屍體給埋了。

    我父親咬了咬後槽牙,王思河忙說道:“中中,堅決服從黨的安排,俺們這就去埋……”說著,扭頭給我父親使了顏色,我父親立刻給周建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點了點頭,轉身跟王思河一起離開了。

    出了門以後,我父親那張燦爛的笑臉立馬變得陰沉無比,嘴裡說道:“我看這小子就是在耍咱們!”

    王思河說道:“哥,停屍房那倆死人也挺可憐的,咱就當學雷鋒做好事把他們埋了吧。”

    我父親點了點頭,說道:“等把他們埋了以後再去找那小子,拿上錢咱們立馬走人,這地方咱不能呆了。”

    兩個人又去找那個叫小茹的姑娘,問她到哪裡能找到板車。小茹問他們找板車幹啥,兩個人就老老實實說去埋屍體。小姑娘聽了,居然一點兒都不顯得意外,格外熱心,領著我父親兩個到鎮上一戶人家裡借了一輛板車、兩張鐵鍁。與其說是借,不如說是強制性徵用。

    板車放到停屍房門口兒,兩個人心情複雜地走了進去。屍體是一男一女,男屍看著有五十多歲,女屍看著有二十多歲,兩個人身上的衣服倒還整齊,不過那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傷,脖頸子裡,有條很明顯的勒痕,像是給草繩勒的,有些地方的皮都勒破了。兩具屍體都是瞪著眼睛,眼睛珠子裡充滿了血紅色,看上去猙獰恐怖,整個兒屍體身上散發著一股怪味兒。

    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沒敢多看,要問他們當時害不害怕,當時也不算害怕,因為兩個人只想著埋了屍體拿錢走人,很久以後,再次想到那兩具屍體的樣子,特別是他們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珠子,感覺後脊樑骨都發寒。

    我父親跟王思河閉著氣把兩具屍體抬到了板車上,本想找了床單啥的把屍體遮一下,就這樣拉著兩具屍體招搖過市,也太那個啥了。

    可是,等我父親把自己床上的床單拽下來,準備給兩具屍體蓋上的時候,剛巧給周建宏看見,這時候周建宏正在院子裡集合所有紅衛兵,估計是準備到鎮上抓“活典型”的。

    周建宏攔下我父親說道:“這兩個反革命臭老九,不配用這麼好的床單,就這麼拉到鎮外埋了吧。”我父親兩個沒辦法,只好就這麼拉上了板車。

    穿街過巷的時候,路上的人看見車上拉了倆死人,遠遠的都跑開了,有些人甚至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兒,偷偷看我父親兩個……

    這個小鎮外面,有個亂葬崗,那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坡地。這是小姑娘小茹告訴我父親兩個的地點。

    這時候的荒坡地裡,除了那些雜草叢生的荒墳以外,還有好幾座新墳,看樣子都是剛埋下不久的。

    我父親兩個把板車往荒坡地深處拉了拉,找了塊還算平坦的地方停下,從車上拿下鐵鍁,挖起了坑。

    兩個小時以後,兩個不算深的土坑挖好了。我父親兩個先把那個男屍放進了坑裡,然而,等他們放女屍的時候,王思河突然問了我父親一句:“哥,這女人是不是吃飽了以後才上吊的?”

    我父親一愣,不明白王思河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啥意思,問道:“你這話啥意思?”

    王思河一指女屍的肚子,說道:“這要不是吃飽了,她肚子咋會這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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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8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古怪婆婆

    這時候,那具女屍已經給我父親兩個仰面朝天放進了坑裡,原本這就準備填土了。聽王思河這麼說,我父親停下手裡的鐵鍁,朝女屍肚子上瞅了瞅,之前還真沒注意,我父親這時候發現,那女屍小肚子位置上確實有點兒凸起,雖然不太明顯,但絕對要比一般人的肚子大上一圈兒。

    我父親那時候年輕,不諳世事,把女屍的肚子端詳了一會兒,對王思河說道:“我看不像是吃飽了,像是餓的,浮腫病,鬧饑荒的時候,很多人不都是大肚子嘛。”

    王思河當時比我父親還不懂事兒,聽我父親這麼說,點了點頭,也就信以為真。隨後,兩個人抄起鐵鍁,三下五除二把兩具屍體給埋上了。

    許多年後,隨著我父親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覺得當年那具女屍不是得了浮腫病,而是死前已經懷了孕了,一屍兩命。類似這樣子的慘劇,在那時候不勝枚舉。還有孕婦給批鬥流產的,這都不稀罕。

    回到鎮裡,歸還了板車跟鐵鍁以後,我父親兩個直奔學校。等他們來到學校門口,發現學校裡面烏烏泱泱站滿了人,兩個人一看這陣仗,立馬就明白是咋回事兒了,肯定是周建宏帶著這些紅衛兵抓了幾個“活典型”回來,這是在開批鬥會呢。

    在人群對面,臨時搭起了一個小檯子,估計是用課桌拼湊到一塊兒搭成的。

    檯子上面,前後站在了兩排人,前面一排是幾個頭戴尖紙帽,脖子裡掛牌子的,因為距離有點遠,看不清這些人的臉,感覺上,這些人年齡都不小了。

    在這些人裡面,有一個很特別的,其他幾個都是耷拉著腦袋,一副過街老鼠、“我有罪、我該死”的樣子,唯獨這個,挺胸昂頭,一副革命烈士大義凜然赴刑場的架勢,而且,看著好像還是個歲數很大的老婆子,花白的頭髮亂蓬蓬的。

    在這幾個人身後,還站著一排人,能有五六個,有周建宏、小茹、還有其他幾個男女,全是他們紅星派的首腦人物。

    這時候,那個小茹手裡拿著一張稿紙,正低頭看著稿紙大聲唸著:牛鬼蛇神某某某,男,牛鬼蛇神某某某,女……

    唸完名字以後,開始念這些人的罪行。我父親最不願意聽到這個,因為我奶奶也是牛鬼蛇神,也是這麼挨批鬥的,這幫兔崽子,啥子虛烏有的罪名都能給你按頭上。

    我父親一拉王思河,沒進校門,一轉身回了鎮子,兩個人像觀光旅遊似的,在鎮子裡面轉悠上了。

    這個鎮子挺大,人口跟房子也挺多,不過每條街道的牆面上,貼的都是白紙黑字的大字報,整個小鎮就像給白色恐怖籠罩了似的,鎮上的人也全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見到他們這些胳膊上帶紅袖章的紅衛兵,都是繞道兒走的。

    其實沒啥好轉的,整個小鎮死氣沉沉、蕭條一片。兩個人就這樣一直轉悠到快吃晌午的時候,感覺批鬥會開完了,這才返回學校。

    這時候,批鬥會確實已經開完了,檯子雖然還在,但是台上台下的人早已經散了。

    兩個人回了學校以後,直奔周建宏的辦公室。原本兩個人想就此離開的,但是一想就這麼走了也太虧得慌了,不能白給他們埋死人,怎麼也得要點兒辛苦費,再說了,回家還有十多天的路程呢,要是身上一分錢沒有,不出兩天又得餓肚子,雖然還有別的紅衛兵接待站,但是那些接待站在哪兒,錢好領不好領,都是個未知數,不如先在這裡弄點現成路費再說。

    等他們來到周建宏的辦公室,推開房門往裡面一看,兩個人立馬兒就愣住了,沒想到辦公室這時候人還挺多,大致一掃,紅星派的幾個首腦都在,一群人好像正在開會。

    兩個人一看這陣勢,轉身就想退回去,不過,卻給周建宏起身叫住了,“賈富乾、賈富坤,你們兩位同志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事正要找你們呢。”

    我父親兩個一聽,相互看了一眼,咋他娘的這麼寸呢,每次過來都剛好有事要找我們?我父親兩個沒辦法,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辦公室裡七八個人,全都在椅子上坐著,就我父親兩個站著。周建宏這時候也站著,雙手摁在身前的課桌上,對我父親兩個說道:“今天咱們紅星派開的批鬥會,不太順利,其他人還好說,牛鬼蛇神四姑娘,死不認罪,這給咱們的革命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阻力,組織上一致通過,決定派給你們兩位同志一項艱巨的任務。”周建宏說到這兒,看看我父親,又看看王思河,問道:“你們有沒有信心完成?”

    我父親跟王思河對視了一眼,心裡暗罵,啥他娘的狗屁任務,還沒說呢就問有沒有信心完成,這不是成心坑人嘛。

    王思河眨了眨眼睛,看看周圍,又看看周建宏,說道:“儘管安排吧,不管啥任務,俺們保證勝利完成。”我父親看了王思河一眼,眼下好像也只能這麼說了。

    就見周建宏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組織上打算安排你們兩個輪流看管牛鬼蛇神四姑娘,在她沒有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之前,不能讓她出事,明白嗎?”

    我父親一聽就明白了,他們這是遇上像我奶奶一樣倔的人了,估計那“四姑娘”跟我奶奶一樣,不管怎麼批鬥,就是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像這種人,這些紅衛兵在沒聽到他們說“我有罪,我該死”之前,並不希望他們死,這是一個畸形變態的心理,只有聽到他們說“我有罪我該死”,這些紅衛兵們才覺得自己算是把牛鬼蛇神給打倒了,那扭曲的變態心裡才會覺得通透舒坦。

    一想到我奶奶,我父親心裡來了火氣,冷冷地問周建宏:“那牛鬼蛇神現在在哪兒?”

    周建宏一愣,並沒有注意我父親冷冽的語氣,反問我父親,“今天上午的批鬥會你們沒參加嗎?”

    我父親斜了他一眼,回道:“沒趕上,我們回來的時候批鬥會已經結束了。”

    周建宏一聽,手指頭敲了敲桌面,說道:“賈富乾同志,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你們埋兩具屍體居然用了一上午的時間,革命效率也太低了,以後你們要端正革命態度才行。”

    我父親聞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嘴裡剛想說,我要是不端正態度呢。

    不過還沒等我父親說出口,王思河趕忙說道:“周同志說的是,俺們以後絕對端正革命態度,各位同志可以監督俺們下一次的表現!”

    周建宏聽王思河這麼說,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牛鬼蛇神四姑娘就關在停屍房,你們兩個要保證她至少活到明天下午的批鬥大會。”

    “周同志請放心、各位同志請放心,俺們保證勝利完成任務!”王思河大聲說道。

    兩個人離開辦公室以後,王思河見周圍沒人,低聲對我父親說道:“哥,你那脾氣得改一改,咱爺爺教咱練武的時候,不是經常跟咱們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我父親聽王思河這麼說,咬了咬牙,點了點頭。不知不覺,兩個人朝停屍房走去。

    停屍房一根木頭房樑上,拴著一根草繩,草繩的另一頭,拴著兩隻手腕,吊著一個人,從衣著跟身形來看,是個老婆子,頭耷拉著,只能看到她滿頭的花白頭髮。所幸這老婆子只是被吊著兩條胳膊,腳還挨著地面,要是給懸空吊起來,兩條胳膊恐怕早就脫臼了。

    我父親一看,這不是之前在檯子上挺胸昂頭的那位老人嘛。

    等走到老婆子跟前一看,老婆子閉著眼睛,堆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暗紅色的手指印,這時候像是暈過去了。

    看到老婆子這副模樣,我父親又想起了我奶奶,心裡忍不住又湧上一股火氣。

    回頭朝門口看看,見門口附近沒人,我父親沖老婆子低低地喊了兩聲:“大娘,大娘……”

    老婆子的身子動了一下,停了一會兒,眼睛睜開,緩緩抬起了頭。

    我父親這時候看的更清楚了,老婆子整張臉上都是指印,青一塊紅一塊,無疑都是給人打的。

    老婆子仰起頭,眯起眼睛看了看我父親,又轉頭看了看我父親身邊的王思河,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我父親身上。

    上下打量了我父親幾眼以後,老婆子低聲問我父親:“小兄弟,你叫個啥?”

    老婆子滿嘴的本地方言,所幸跟我們河南的方言差距不大,勉強還能聽懂。據我父親估計,他們這時候,應該還沒出河北地界,也就是說,這個小鎮應該在河北境內。

    我父親沒想到老婆子一張嘴就問自己的名字,面對一個陌生人他當然不會說實話,我父親說道:“我叫賈富乾……”然後朝身邊的王思河看了一眼,“這是我兄弟賈富坤。”

    老婆子一聽,看看我父親,又看看王思河,居然嘿嘿嘿笑了起來,笑的聲音很刺耳,就像夜裡“咕咕喵”的笑聲一樣,咕咕喵是我們這裡的方言,也就貓頭鷹。

    老婆子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對我父親說道:“小兄弟,我看你……不姓賈吧。”

    老婆子雖然臉上淤青、劈頭散髮,看著很狼狽,但是那眼神綽綽冒光,我父親心裡就是一驚,好像自己整個兒她看穿了似的。

    老婆子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你瞞得了別人,你可瞞不了我,你身上的味道跟別人不一樣,你身上那‘火’,跟別人的也不一樣。”說到這兒,老婆子又笑了,“你家裡也是牛鬼蛇神,祖上幾代都是吃陰飯的,對吧?”

    我父親一聽老婆子這話,臉色立刻就變了,我父親想問老婆子,你咋知道的,不過,把這話硬生生又嚥了回去。這話一問出口,不就等於不打自招了嘛,要是讓外面那些紅衛兵知道了,自己兩個恐怕誰也走不了了。

    我父親一張臉憋的通紅,王思河這時候臉上也不好看。兩個人驚懼地看著老婆子。

    老婆子繼續說道:“你們兩個放心,這話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不過呢……”老婆子又看向了我父親,說道:“小兄弟呀,看在我跟你們家是同行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父親看著老婆子,一臉小心地問道:“什麼忙?”

    老婆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今天三更之前,你到我家裡,把我藏在床底下的包袱拿給我,行嗎?”

    沒等我父親答話,王思河問道:“包袱裡裝的啥?”

    老婆子看了王思河一眼,說道:“救命的東西……”

    (感謝半步含香打賞的皇冠!)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9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月夜之行

    “啥救命的東西?”王思河又問。

    老婆子把頭一扭,沒聽見王思河這句話似的,不再理會王思河,眼睛死死盯向了我父親。

    我父親被老婆子盯得心驚肉跳,不過老婆子的眼神兒很乾淨,我父親可以感覺得出來,這老婆子沒有想害自己的意思。

    我父親想了想,問道:“你家在哪兒?”

    老婆子聞言,欣慰地笑了,因為我父親這麼問她,說明已經答應了她的請求。老婆子衝我父親揚了揚下巴,那下巴指的地方是我父親的耳朵。

    我父親一愣,立刻會意,朝老婆子邁了兩步,把耳朵貼到了老婆子嘴邊,老婆子舔了下嘴唇,對著我父親的耳朵低低地說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父親猛地把耳朵從老婆子嘴邊挪開,一臉錯愕地說道:“那裡沒房子呀,我們白天剛剛去過。”

    老婆子嘿嘿一笑,神秘說道:“有房子,白天看不到,晚上二更以後才能看到,記住我剛才說的,三更之前你必須從房子裡出來,要不然,你可永遠都出不來啦!”說著,老婆子把眼睛看向了她自己的胸口,又低聲說道:“我懷裡有個信物,你拿著它就能進到房子裡,記住,包袱在床底下,三更天之前你必須拿上包袱從房子裡出來,記住啊……”說完,老婆子眼睛猛地向上一翻,眼皮子合上了,緊跟著頭一耷拉,整個人不動了……

    我父親先是一愣,緊跟著就喊,“老婆婆,老婆婆……”不過,任憑我父親怎麼喊叫,老婆子再沒醒過來。我父親把手放到老婆子鼻子下面一試,頓時鬆了口氣,老婆子還有氣兒,好像是睡著了。

    我父親呆呆地看著睡著的老婆子,腦子裡回味了一下她的話,轉過頭對旁邊的王思河說道:“思河,你到外面守著,別叫任何人進來。”

    王思河不解,問道:“哥,你要干啥呀,這老婆子跟你說了些啥?”

    “你到外面守著吧,我一會兒就好了。”我父親不說。

    王思河見我父親一臉嚴肅,不再追問,轉身離開停屍房,出門的時候,隨手把房門也給帶上了。

    王思河走後,我父親朝關上的房門看了看,相信王思河一定會守在外面,沒有自己的話,王思河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眼下,是絕對安全的。

    我父親深吸了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抬手伸進老婆子對襟衣服裡面摸了起來。

    也就摸了兩三下,真給他摸到一個小玩意兒,從手感來說扁扁的,掏出來一看……

    這是個啥玩意呢?不好說,因為接下來的經歷,導致我父親回到家好長時間都沒敢跟我奶奶提起,後來被我奶奶逼問的不行了,我父親這才說出來,這是個一塊錢大小的牌子,薄薄的、黑色的,正反兩面都有字,好像是用血寫上去的,暗紅色的,這些字我父親一個也不認識,好像是古篆字。我奶奶問他牌子是啥材料的,我父親說不出來。我父親說,像是獸皮,又像是鱗片,拿在手裡涼涼的、滑滑的。我奶奶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對我父親說,那是殄紙!

    啥是殄紙,前面好像提到過,閻王爺的生死簿就是拿這種紙寫成的。當然了,這只是一種傳說,至於到底是咋回事兒,那說來話就長了,至於“殄紙”這個,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

    我父親這時候當然不知道這是個啥,看著像個小牌子,從老婆子懷裡把牌子拿出來以後,來回翻看了幾眼,上面的古篆他一個也不認識,隨手把牌子塞進衣兜裡,幾步走到房門口,房門拉開,首先看見的是王思河的後背,王思河正非常負責地把著門兒,我父親鬆了口氣。

    開門聲似乎驚動了王思河,王思河猛地扭過頭。王思河看了看我父親,又朝屋裡的老婆子看了一眼,一臉困惑地問道:“哥,你到底想幹啥呀?”

    我父親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想幹啥,就是看見這老婆婆就想起了我媽,我想幫她……你進來吧,把這老婆婆幫我解下來。”

    王思河進了屋,和我父親一起把老婆子胳膊上的繩子解開了。我父親讓王思河扶著老婆子,自己蹲下身子,讓王思河把老婆子放到自己背上。王思河見狀,問我父親:“哥,你要把這老婆子背哪兒呀?”

    “背咱屋裡唄。”我父親回道。

    “這、這恐怕不行吧,萬一叫周建宏看見……”

    “他不是叫咱們保證這老婆子活到明天下午嘛……”沒等王思河把話說完,我父親打斷他了,“這麼大數歲了,就這麼吊著,萬一吊死了咋辦,把她放到床上,咱倆輪流看著,保證她跑不了。”

    我父親這麼說,王思河不再說啥,把老婆子放到了我父親背上。

    前面說過,我父親跟王思河的房間挺大,就住了他們兩個人,而且裡面不止兩張床鋪。

    背著老婆子出了停屍房,這時候剛好是吃飯的點兒,估計那些紅衛兵們都在食堂裡吃飯,校園裡沒人。我父親背著老婆子背進了他們房間。

    將老婆子安置在一張床鋪上以後,我父親跟王思河說:“你在這裡看著她,我到食堂給你們打點兒飯。”王思河點了點頭,坐在了老婆子旁邊的一張床鋪上。

    這些紅衛兵這時候果然全在食堂裡吃飯,食堂幾張餐桌上幾乎全都坐滿了。

    剛一走進食堂,我父親就聽見有人喊“賈富乾”,走了幾步這才意識過來,自己這時候叫“賈富乾”。

    扭頭順著聲音一看,周建宏正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一張餐桌旁朝他招手。我父親一看,這張餐桌上坐的全是他們紅星派的首腦。

    我父親走了過去,周建宏問道:“賈同志還沒吃飯呢?”我父親點了點頭。

    周建宏又問:“那牛鬼蛇神四姑娘怎麼樣了?”

    我父親連想都沒想,直接回道:“我把她從停屍房背到了我們住的那間房子裡,給她安置了一張床鋪。”

    “什麼?”周建宏聞言臉色一沉,嘴唇一動,看樣子想說啥,我父親沒等他說出口,接著又說:“把她就那麼一直吊著,我們兄弟兩個不敢保證她能活到明天,*說過:‘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對付這樣的硬骨頭,咱們既然不能在*上讓他們屈服,就要從心理上他們讓瓦解,善待俘虜,有時候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您說對吧?”

    周建宏眨了幾下眼睛,似乎給我父親這番話說的有點懵圈兒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小茹放下筷子說道:“賈同志說的很好,我同意賈同志的說法,想要敵人屈服,不見得全靠武力,*一直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我看賈同志的文鬥工作做的很好!”

    周建宏聽小茹這麼說,看了小茹一眼,可能不知道該引用*的哪句話來反駁我父親,於是對我父親說道:“那你去打飯吧,想辦法讓那四姑娘把飯吃下去,不能讓她絕食。”

    我父親點了點頭,離開了。

    這天的午飯是大米飯、青菜豆腐,菜裡面冷不丁還能瞅見幾根肉絲兒,這是我父親在家裡想都不敢想的飯菜,我父親嚥著口水打了滿滿兩大茶缸子。

    端著茶缸子回到房間,老婆子還在睡著,與其說是睡著,不如說是昏迷,我父親喊了她幾聲,依舊不見轉醒。我父親只好把茶缸子遞給王思河一個,兩個人狼吞虎嚥把飯菜吃了個一乾二淨。

    書說簡短。到了晚上,老婆子依舊不見轉醒,我父親把手放到她鼻子下面又探了探,還有氣兒,不過讓她這麼一直睡著也不是個事兒,再說了,這老婆子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剛好晚上食堂做的是小米稀飯,我父親讓王思河幫忙,把老婆子扶了起來。我父親拿著勺子剛要給老婆子喂飯,老婆子居然把眼睛睜開了,老婆子看了看我父親說道:“一路小心,拿到包袱趕緊回來,我在這兒等著你……”說著,又看了看王思河,“你們兄弟兩個可以一起去,到時候也好有個照應……”說完,老婆子頭一歪,又睡著了。

    這是啥毛病呀?我父親跟王思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我父親這一代人,幾乎沒有掐心思點兒算時辰的能力了,不過還好,我太爺跟我爺爺那兩塊懷錶都沒給那些紅衛兵抄走,而且都還能用,我父親離開家的時候,隨手拿了一塊出來,這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安置好老婆子以後,我父親把懷錶拿出來看了看時辰,七點半多一點兒,二更天是在九點,我父親示意王思河,立馬兒動身。這時候動身雖然有點兒早,不過早了總比晚了強。

    兩個人把房間裡的電燈關掉,並肩出了房門。這時候,天上月朗星稀,四下里不算黑暗,地上整個兒就像鋪了層寒霜。

    因為時間還早,校園裡還挺熱鬧,秋高氣爽的,三三兩兩淨是散步的人,還有幾對兒浪漫月下低聲說笑的男女,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兒,不過誰又能想到,他們白天會變成一群連親爹娘都不認的魔鬼呢。

    沒有人注意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出了學校門,兩個人一直朝南走,走了沒一會兒,王思河忍不住問我父親,“哥,那老婆子的家在哪兒呢?”

    我父親說:“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咱們白天剛剛去過。”

    “白天剛剛去過?”王思河一臉疑惑,“不會是那個亂葬崗吧?”

    我父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十幾分鐘後,兩個人出了鎮子,我父親走在前面,王思河跟在後面,不過,王思河的腳步越走越躊躇,最後乾脆停了下來,一臉驚愕地問我父親:“哥,這不是去亂葬崗的路麼,咱倆真要去亂葬崗呀?”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9
第二百五十三章 荒墳小屋

    “跟著就是了。”我父親沒正面回答王思河的話,腳下也沒停,繼續朝前走著。王思河見狀,砸砸嘴嚥了口吐沫,快步追上我父親,跟我父親並肩走在了一起。

    很快的,兩個人來到了白天那片亂葬崗,這時候,亂葬崗裡靜悄悄的,慘淡的月光把這裡襯托的詭異陰森。

    王思河打眼朝四下掃了掃,低聲問我父親:“哥,那、那老婆子真的住在這兒呀?”

    我父親看了他一眼,還是沒回答,踩著亂草徑直朝在那些荒墳中間走去。王思河又朝四下看看,除了荒草就是荒墳,腳步慢了下來,看樣子有點兒膽怯了,隨後,他好像想起了啥,快步追上我父親,又問:“哥,這、這裡沒房子呀,那老婆子真的住這兒嗎?”

    我父親聞言,停下了腳步,從兜裡拿出懷錶,打開上面的蓋子,對著月光看了看表盤,說道:“還不到時辰,這時候還不到八點半呢。”說完,把懷錶放回兜裡,繼續往前走。

    “那、那還沒到地方嗎,咱這是要往哪兒走呀?”王思河追著問。

    我父親抬頭朝遠處看了看,說道:“到了地方我會跟你說的……”

    兩個人就這麼踩著亂草走在諸多孤墳中間,四下里,靜悄悄的,連半點兒聲音都沒有。這時候,要說我父親一點兒都不怕,那是在說謊話,我父親這時候,稍微比王思河強點兒,心裡也不算特別有底。不過王思河這時候,明顯是露了怯了。

    大概朝前走了能有半裡地的光景,王思河忍不住又問我父親:“哥,我記得咱白天來的時候,這亂葬崗沒這麼大,這時候走了這麼久,咋還沒走出去呢?”

    王思河話音剛落,還沒等我父親回他,就在這時候,前面好像起了濃霧似的,整個兒變得白濛濛一片。朦朧中,就見裡面有個黑乎乎的玩意兒矗立著,看不清是個啥,目測大概能有三個人加起來那麼高,感覺上,很像一把特大號兒撐開的雨傘,不過,要是仔細琢磨琢磨,又很像是一棵傘蓬狀的蒼松樹。

    我父親立馬兒停了下來,王思河跟著也停了下來,這時候兩個人距離那玩意大概也就十米左右。

    兩個人誰也不再說話,不大一會兒,濃厚的霧氣逐漸散去,明亮月光照射過去,我父親兩個看得更清楚了一點兒,不過這到底是個啥,兩個人還是看不明白,就見這玩意兒烏起碼黑的,月光照射著,導致這玩意在亂草荒墳上平鋪出一個拉長的影子,傘狀的頂部就像個箭頭似的,剛好指向我父親兩個這裡。

    這玩意要是擱在現在,肯定會被專家們指認為“ufo”。

    王思河怯聲地問了我父親一句,“哥,這、這是個啥?”

    我父親打量了那玩意兒幾眼,說道:“終於到了,那老婆婆跟我說的就是這個。”說完,我父親加快腳步朝那玩意走了過去。王思河見狀,渾身打了激靈,不過,還是緊緊跟著我父親朝那玩意走去。

    等兩個人走到近前,抬頭一看,這玩意兒不是棵樹,也不是把傘,是一個尖頂蘑菇狀的大石頭柱子,能有兩層樓那麼高,磨盤那麼粗,下面呈圓柱形,上面呈半撐開的傘形,整個兒表面還挺光滑,湊近了都能當鏡子照,好像是人工打磨出來的,非常奇特。

    王思河仗著膽子繞著石柱轉了幾圈,又問我父親,“哥,這是啥呀?”

    “不知道。”我父親搖了搖頭,隨後朝四下掃了幾眼,從懷裡再次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說道:“咱就在這根石柱下面等著吧,二更天以後老婆婆的房子就會出現。”

    “不會吧?”王思河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誰會住在這鬼地方,再說這裡也沒有房子,難不成,還能從天下掉下來一座房子,哥,那老婆子不會是在騙你吧?”

    我父親這時候顯得很冷靜,或許小時候聽我奶奶講的這方面的東西太多了,也或許,他身體裡也流淌著驅邪人的血液,我父親說道:“那老婆子不會騙我,咱們在這裡等一會兒就是了。”

    “那現在幾點了?”王思河又問。

    “八點半了……”我父親回道。

    兩個人不再說話,蹲坐在大石柱下面等了起來,我父親手裡拿著懷錶,時不時看上一眼。

    書說簡短。八點五十分的時候,天上突然飄來一大塊黑雲,天狗吞月似的,一點點把月亮吞了個乾淨,四下里頓時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王思河這時候緊張起來,“哥,這是咋回事兒呀,是不是……”

    “別說話。”沒等王思河說完,我父親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九點整,天上那塊黑雲飄走了,就像天狗又把月亮吐了出來似的,明亮的月光再次照向大地。就在這時候,王思河倒抽了一口涼氣,緊張地抓住了我父親的胳膊,顫聲說道:“哥……房、房子……”

    就見在他們身邊四五米遠的地方,詭異地出現了一座小房子,悄無聲息地矗立在亂墳中間,十分詭異。

    小房子灰瓦頂、土石牆,一扇小門兩扇窗戶,窗戶列在門兩邊,隔著窗戶紙隱隱射出淡綠色光芒,幽幽地、一閃一閃。中間的那道小門不大,一人高兩人寬,正面對著我父親兩個這裡,靜靜的,好像在等待著我父親兩個進去。

    王思河見狀緊張地抓住了我父親的胳膊,把我父親的胳膊抓得生疼。我父親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抬起另一隻胳膊伸進兜裡,把老婆子那張牌子拿了出來。

    這時候,牌子上面的字格外清晰,也或許是月光的緣故,上面的字發出一種流動的光芒,就像月光下流動的溪水一樣。

    王思河朝牌子看了一眼,嘴唇哆嗦起來,又想說啥,不過,沒等他說出口,我父親低聲對他說道:“別怕,沒事的,我媽說過,遇上這些怪事兒,你越怕它們,它們越找你。”

    “誰、誰越找我?”王思河哆嗦著問。

    王思河這麼問,我父親不知道該咋回答了。王思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鬼呀神兒的。據說小時候是陰陽眼,經常給這些東西嚇著,我奶奶也經常給他喊魂兒,直到這時候,還有心理陰影。不過,讓誰都沒想到是,他這陰陽眼還能遺傳,後來遺傳給了他兒子,這時候是他跟我父親一起經歷了很多事,後來,是他兒子王強順跟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

    言歸正傳。我父親一手拿著牌子,一手拉著王思河,兩個人小心翼翼朝小房子走了過去。

    來到門前,我父親打眼一看,是一座很老舊的土房子,不過,這道小門居然是石頭做的,石門上還有個獸頭狀的環形拉手,那獸頭很形象,看著特別猙獰。

    我父親拿著牌子把手放在獸頭拉環上,胳膊叫勁兒,用力一推,石門頓時傳來轟隆隆的震響。隨著響聲,石門被我父親推開一條細縫兒,我父親剛要加力再推,身後傳來突然“噗通噗通”兩聲,好像有人摔倒了似的。

    王思河嚇了一跳,聽到聲音戰兢兢回頭看了一眼。

    這世上,最嚇人的莫過於聽見身後有聲音,回頭一看啥都沒有。這時候,我父親兩個就遇上了這種情況。

    王思河把我父親的胳膊抓的更緊了,顫著聲音說道:“哥,剛才、剛才是啥、啥聲音,我、我聽著像是有人摔地上了,這……這咋沒人呢?”

    我父親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除了亂草就是荒墳,自己兩個腳下好像還踩著一個墳堆,不過確實沒人。我父親這時候心裡也很緊張,不過已經來到了這裡,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這時候打退堂鼓。我父親跟王思河說道:“沒事,可能是開門的聲音,別管它。”

    說著,手上再次用力,石門頓時轟隆一聲大響,徹底打開了。就在石門敞開的一霎那,我父親感覺眼前一片刺眼明亮,好像門的另一邊是白天,耀眼生花,我父親趕忙把眼睛閉上了。

    停了好一會兒,感覺眼睛適應了強光,這才把眼皮緩緩睜開。

    不過,緊跟著,我父親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珠子,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景色,全變了,不但成了白天,還他娘的青山綠水、如畫似錦。腳下,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延綿無際;不遠處,是一個山澗,一道白亮亮的瀑布打山頂上流下,不過,雖然距離瀑布很近,卻聽不到落水的聲音;再抬頭看看天上,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整個兒一片白濛濛的。

    王思河這時候也把眼睛睜開了,我父親跟他愕然地對視了一眼,這是啥地方?兩個人都想開口問,不過都沒有答案。緊跟著,兩個人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一根蘑菇狀的大石柱就在他們身後四五米遠的地方,赫然矗立在綠油油的青草中間。

    難道,這就是亂葬崗那座小房子的裡面?

    此情此景,我父親跟王思河大腦裡幾乎一片空白,兩個人像傻了似的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後看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父親突然發現山頂的瀑布上有條黑影一晃,好像是個人,我父親心裡一動,等他定睛再去看,人影沒了,不過,在人影出現的旁邊,莫名其妙冒出一座小房子,悄無聲息地矗立在山崖上。

    註:書裡公佈的群號,是正版讀者群,很不幸的是,它在盜版裡也出現了一次,再次聲明,非正版讀者,請別加這個群,謝謝。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9
第二百五十四章 詭異大院

    我父親把目光從山崖上收回,扭過頭朝身邊的王思河看了一眼,王思河這時候還在看著眼前的景色發呆。多年以後,我父親跟我描述說,那地方很像一個世外桃源,山清水秀,讓人特別心馳神往的一個地方。

    我父親拉了下王思河,指著山崖上那間小房子說道:“那裡可能就是老婆婆住的地方,咱過去看看吧。”

    王思河這時候還沒能徹底回過神兒,一臉愕然地看著遠處的景色,呆呆地問:“哥,這到底是啥地方呀,那老婆婆難道是個神仙?”

    我父親嘖了下嘴,不知道該咋回答他,再說眼下也沒多少時間給他們考慮這個問題,來之前那老婆婆說了,三更天之前必須拿到包袱出去,要不然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我父親又看了下時間,這時候已經九點二十了,自己兩個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時間。

    我父親再次一拉王思河,說道:“走吧,管它是啥地方呢,要是想弄明白,等拿到包袱以後再說。”說著,我父親拉著王思河的胳膊踩著腳下的青草,朝前面的山崖走去。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兩人很快來到山崖下面,一條大瀑布映入眼簾,瀑布下面是個大水潭,深不見底,水從高處跌落下來在水潭裡濺起無數水花,站在潭邊上不時會有霧氣一樣的水珠撲在臉上,一陣清涼,不過,整個水潭就是沒半點兒聲音,顯得有點兒詭異。水潭裡的水,流溢出來匯成一條清可見底的小溪,穿過石縫隙間潺潺流向遠處。

    抬頭再看眼前這座山,雖然不高,卻異常險峻,勢若刀削。兩個人看著山頂就傻了眼,這咋上去呢?

    就在這時候,我父親發現水潭邊有片亂草似乎東倒西歪,好像給人踩踏過似的,一直延伸到遠處。我父親示意王思河過去看看,等兩個人走過去順著翻到的亂草一看,似乎是一條被人蹚出來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上,而且是蛇形一樣的蜿蜒而上。

    我父親一拉王思河,順著那些匍倒的亂草走了起來,這個似乎還真是上山的路,不過就是越走越陡峭,最後亂草沒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山壁。

    停下來一看,自己兩個已經來到了半山腰,往下面看看,水潭裡的水格外清澈,一圈圈泛著水暈,看的時間長了都眼花,往上面看看,依舊無比陡峭,這時候感覺兩個人就像兩隻小壁虎貼著山壁往上爬,兩個人相互看看,居然都笑了。為啥笑呢,因為兩個人就喜歡玩驚險的,經常爬那些危險的地方。我父親因為這個,曾經不止被一人說他,這人瘋了。

    等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山頂的時候,時間已經十點竄頭兒了,這時候他們發現,原來山頂上也有個水潭,水從水潭裡咕嚕咕嚕冒出來順著山體流下,形成瀑布。在水潭邊兒上,就是之前我父親看到的那座小房子。

    等兩個人走進了一看,發現這個小房子居然跟之前那個一模一樣,也是一道石門,兩邊也有兩個小窗戶。唯一不同的,在這個小房子的門頭頂上寫著一個字,似乎跟我父親手裡牌子上的字一樣,這個字我父親勉強能夠認得出來,是一個古篆“陽”字,就是不知道這門頭頂上寫個陽字啥意思。

    王思河這是拉了一下我父親,示意我父親往山下看,我父親扭頭一看,整個兒山下一片綠海,汪洋似的,遠處的綠色,幾乎跟天上的灰白色連在了一起,看上去特別的遼遠壯闊。這裡到底是個啥地方?就連我奶奶也沒能弄明白。

    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我父親沒功夫欣賞山下的壯闊美景,再次把手搭在石門拉環上,用力一推……突然間,眼前漆黑一片,就像瞬間失明了似的,啥也看不見了。

    王思河嚇的大叫,我父親也跟著嚇了一跳。因為身處在山尖兒上,兩個人都沒敢動彈,彼此緊緊拉著彼此的胳膊。

    停了好一會兒,感覺眼睛適應了黑暗,我父親緩緩把眼睛睜開了,左右一打量,自己兩個好像來到了一條甬道里,往身後看看,一片漆黑,往前看看,似乎有著一絲模糊的光亮,伸手摸摸兩邊,好像全是石頭壘砌的,再往頭頂上摸摸,摸不到頂。

    王思河這時候也睜開了眼,兩個人一對視,再次錯愕到了極點。

    王思河帶著哭腔說道:“這到底是啥地方呀,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哩,早知道這樣兒,我就不來咧。”說著,王思河兩腿都哆嗦了起來。

    我父親見狀,只好扶住了他,說道:“前邊有亮光,咱過去看看。”說著,也不管王思河同不同意,扶著他就往前走。

    在甬道里走了大概能有十分鐘,眼前霍然開朗,不過,還是夜裡,光線稍微比甬道里強上一點兒,身邊的景物勉強能看個大概。

    兩個人依舊不知道這是啥地放,信步朝前又走了不遠,出現一座大殿,黑乎乎的,只有個輪廓。

    等走近了一點兒再看,大殿門口兒還站著兩個人,把門兒似的,一邊兒一個,再湊近點兒,再朝那倆人一看,連我父親身上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王思河差點兒沒再叫出來,哆嗦著嘴唇對我父親說道:“哥……牛、牛、牛頭馬……面”字還沒說出口,我父親一把就摀住了他的嘴。

    我父親這時候也害了怕了,門口站的那倆傢伙,一個手裡拿著鋼叉,一個手裡拿著鐵鏈,拿鋼叉的長著一個大個兒的驢腦袋,拿鐵鏈的長著一個大個兒的牛腦袋,它們的身子卻跟人一般無二,很像是那些神怪年畫裡的牛頭馬面!

    看到這兩位,王思河嚇的快哭了。這時候,我父親發現他們身處的地方,好像是個大院兒,院牆還挺高的,往身後看看,是一道黑漆漆的大門,大門是關著的,自己兩個是咋進來的?不知道。

    我父親一手捂著王思河的嘴,一手摟著他的腰,把他拖到了一面高牆的牆根兒底下。

    在牆根兒底下捂著王思河的嘴蹲了一會兒,感覺沒啥動靜兒,我父親低聲跟王思河說:“我現在鬆開你,你可別叫,那老婆婆的包袱說不定就在這個大殿裡,咱想辦法進去,等拿到包袱咱就走。”

    王思河聞言,狠狠點了點頭,我父親把手從他嘴上緩緩拿開了。

    兩個人蹲在牆根兒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啥動靜兒,我父親拿出懷錶一看,都十點十五了,距離三更天只剩下四十五分鐘,現在要是能拿到包袱,再往回趕,快的話時間還來得及,要是再耽誤一會兒那就不好說了。

    我父親拉起王思河,溜著牆根兒繞到了大殿房門的側面,這時候他發現,門口站的這倆傢伙像木雕泥塑的一樣,居然一動不動。我父親一尋思,這兩個傢伙不會是石像吧?

    想到這兒,他就可著腳下這片地上劃拉起來,也就劃拉了那麼幾下,給他摸到一個玩意,感覺像是截兒枯樹根,看都沒看,掄起來朝大殿門口前面的地上扔了過去。

    “啪嚓”一個清脆響聲,那截枯樹枝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然而,再看門口兒那倆傢伙,根本就像沒聽見、沒看見似的,還是一動不動。

    這就奇了怪了,難道這倆貨真是倆石像?

    我父親又可著地上劃拉起來,沒幾下,又給他摸到一截枯樹根,不過,這一次還沒等我父親扔出去,一旁的王思河驚悚地說道:“哥,你、你拿的誰的胳膊呀!”

    “啥?”一聽這話,我父親趕忙朝自己手裡那截枯樹根看了一眼,頓時嚇的差不點兒魂魄出竅,就見自己手裡拿的哪裡是枯樹根,分明是一截小手臂,手臂上還有一隻抓撓狀的手掌,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我父親甩手把手臂扔在了地上,“啪嚓”一聲,手臂碎的四分五裂。我父親心驚肉跳的同時,擔心地朝大殿門口兒那倆傢伙看了一眼,就見那倆傢伙,居然還是一動不動。

    我父親稍稍鬆了口氣,低頭看看身邊四周,散落著好幾些人身上的肢體,有手臂,也有大腿。王思河這時候也發現了,騰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我父親一看,心說,這下可有大麻煩了,非驚動門口那倆牛頭馬面不可。

    王思河這時候啥也不說了,跳起來就朝院子的大門跑,我父親想攔他,卻沒能攔住。也顧不上啥了,從牆根站起來去追他。

    王思河似乎也明白大院那道門可能是出去的路,不過,等他跑到門口就傻了眼了,因為那道門竟然忽地一動,原本在王思河前面,卻挪到了他的右手邊。

    王思河一頓,轉腳又朝右手邊跑,等他快要跑到門邊,那道門又忽地挪到了他的左手邊,王思河再追,那道門再挪,好像活了似的,反正就不是讓王思河挨著它。我父親一看,這意思,好像這道門不想讓他們出去了。

    此情此景,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都有點兒傻了眼,不過有一點值得慶幸是,大殿門口那倆牛頭馬面好像真的是倆石雕,至始至終一動沒動。

    王思河這時候似乎有點近乎癲狂了,追著那道門來回跑,嘴裡嗷嗷叫的怪罵。我父親見狀,趕忙跑過去拉住他,大聲說道:“思河,別追了,等咱們找到包袱再說。”

    王思河回頭看了我父親一眼,哭喪著臉說道:“哥,咱還找啥包袱呀,這都出不去咧!”

    我父親把胳膊抱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父親明顯能感覺到王思河這時候渾身上下抖的厲害。遇上這種情況,說實話,沒擱誰身上誰不知道害怕。

    我父親說道:“那老婆婆不會害咱們,咱們先找到包袱,肯定有辦法出去的。”

    這時候,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父親沒功夫安慰王思河,在他心裡,就一個信念,找到包袱,或許找到包袱就能找到出路,要是真出不去,那老婆子還叫自己兩個來拿包袱幹啥,這不是害自己兩個嗎?再說了,自己家也是干這個的,像我們這種人,冥冥中都有人保著,禍害同行犯大忌諱,搞不好直接遭報應,而且是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同行之間同舟共濟還來不及,斷不會相互下手。

    我父親拽著王思河,轉過身,毅然決然地朝大殿那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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