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127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3
第二百七十二章 降三火

    我到三歲的時候,還沒斷奶,還跟我弟弟搶奶吃,而且脾氣怪的就不像個人,經常挨打。我不但能哭,還亂砸東西,雖然家裡也沒啥東西,在我腦子裡清晰地記得有一次,我把床上的被子啥的全扔到了地上,一邊扔自己還一邊氣呼呼的,可能是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媽沒有第一時間過來哄我,所以我就發火兒了。當時地上還有水,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雨,房子漏雨,結果被子給我扔地上以後全都濕了。

    那一次,我媽又把我一頓毒打,用我媽的話說,一天不打你,你就過不去這一天。

    試想,家裡有這麼一個不是人的兒子,別說我父母,就現在,連我自己都想回到那個年代狠狠抽我自己一頓。

    一般情況下,我每天哭兩次,早上起床哭一次,打一頓,晚上睡覺哭一次,再打一頓,除了這兩個點再哭、再打,那就等於是額外加餐了。

    我們家過去用來洗碗刷鍋的工具,是用那個高粱穗紮成的,我們這裡方言叫“炊帚”,現在我媽洗碗刷鍋用的還是這個,幾十根高粱穗,用麻繩紮成手腕粗細,前面是穗,後面是桿,洗碗的時候握著桿,用穗洗。這個工具,在別人家就一個用處,在我們家,除了刷鍋洗碗,我媽把它倒過來,拿著穗,像鼓錘一樣,我的屁股就是那面鼓,等於是倆用處。

    每次打的時候,都是一邊打一邊問,你還敢不敢了,不管怎麼打,我就從沒說過“不敢了”這仨字,每次打的都是屁股上見血才罷休。

    突然有一天,我沒哭,我媽也沒打我,我就跟我媽說,媽,我今天沒哭呀。

    誰家要是能攤上這麼個熊孩子,那肯定是上輩子造了孽了。我媽就覺得,這孩子,長不成人,就這怪脾氣,就是長大了也不是塊啥好材料兒,早晚給他氣死。

    跟我弟弟相比,我們兩個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弟弟從來不會哭,也不鬧,喂飽了就不用管了。三個月大的時候,自己就會玩兒,六個月大的時候,自己就會坐,九個月大的時候,自己就會在我爸爸給他焊的小車裡,抓著小車幫在裡面一圈一圈來回沿著走,叫我父母特別省心。

    用我媽的話說,寧願養十個我弟弟,都不願養我一個。

    當時,我們那個老家總共兩座房子,一個堂屋,一個東屋,我奶奶一個人住堂屋,我們一家四口住東屋。我奶奶見她這個將來能“嘯長空”的孫子,居然這麼能折騰,就跟我父母兩個商量,不行讓黃河晚上跟我睡吧,你們兩個帶著黃山。黃山,就是我弟弟,說來也邪門兒,我命裡缺水,我弟弟命裡多水,得取個帶土的名字壓著他命裡的水,我爸就又隨意給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黃山黃河,我真想知道我要是再有倆弟弟,他們會不會叫長江長城呢?

    我父母他們兩個巴不得把我踹出去呢,一聽我奶奶這麼說,當天晚上就讓我奶奶把我帶她屋裡了。

    睡覺的時候,我又哭了,我奶奶笑著對我說,別哭別哭,奶奶給你講故事……

    我奶奶當然不會給我講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個廟的故事,她給我講的是我高祖父的傳奇故事……

    打那天起,我晚上就沒哭過,奶奶每天都給我講故事,講完高祖父的,講太爺的,講完太爺的,講她自己的……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奶奶給我講完故事以後,就開始教我背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第一天背會的,第二天檢查,要是我能把前天背會的流利背出來,就會教新的。等到了第三天,讓我把第一天和第二天學的全背出來,然後再教新的,到了第四天,把前三天的全背出來,到了第五天……以此類推。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一晃,我七歲了,上了小學一年級。這時候,用我奶奶的話說,她已經把所有的口訣、禁忌、祖訓等,全教給了我,我也把那些東西全部背熟了,就像刻進了我腦子裡,一輩子都不會再忘記了。

    不過,她並不知道文革的時候,她腦子給打壞了,教我的那些口訣有些是殘缺的,有的有上文沒下文,有的有下文沒上文,後來我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我去找我奶奶問,給我奶奶背,我奶奶聽了就說,你背的這些不對呀,咋少了幾句呢,你是不是忘了?我說,我沒忘,你就是這麼的教我的,你說我背的這些裡面,少了哪幾句?我奶奶想老半天,她自己也想不出我背的這些裡面少了哪幾句,反正就是覺得不對。我也覺得不對,不過,也只能這麼著了。後來,我想試著把它們補齊,不過,我真沒那經天緯地的本事。殘就殘吧,反正我的人生都是殘的,更何況這幾句口訣呢。再說了,口訣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書面形式,最主要的是你這個人跟你那顆心。

    從上小學一年級開始,每逢星期天,我奶奶等我寫完家庭作業以後,就開始教我一些行器的用法,先是告訴我,這個是用什麼做成的,怎麼製作的,然後是它的用途,遇到什麼情況怎麼怎麼用,什麼情況下不能用,什麼情況下能用,用的時候有啥忌諱,需要說什麼話,請什麼神等等等等,那感覺就跟一個老中醫在教小徒弟怎麼用藥一樣。

    又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很快的,我十歲了,上了小學四年級。在那時候,感覺一上四年級自己就是個大孩子了。

    那是剛剛放暑假,下了一場透雨,我們村裡一些低窪的地方積滿了水,裡面的青蛙蛤蟆啥的“根兒呱”亂叫,特別是到了傍晚,這些小東西們特別亢奮,能在水裡從傍晚一直叫到深夜。

    跟它們一樣,剛剛下過一場透雨的晚上,也是我們跟幾個小夥伴最亢奮的時刻,為啥呢,在農村長大的七零後的孩子們可能深有體會,那時候咱都沒啥玩兒的,市面上倒是有玩具,但是家裡都不寬裕,穿的還都是補丁衣褲,父母哪兒有閒錢給你買玩具呢。

    女孩子一般都是沙包、繩子,男孩子一般都是彈弓、鐵環、玻璃球,坑邊逮青蛙,樹上抓知了、掏鳥窩,菜地裡偷人家的黃瓜茄子。

    透雨過後,地面都濕了,這時候,地底下那些沒脫殼的知了就會一個個鑽出來,我那時候就是因為它們才興奮的。我們村南那時候有條大堤,堤外除了莊稼就是白楊樹,也不知道都長了多少年,人腰粗細,樹幹筆直,鑽天高,只要圍著那些樹找,就能在樹身上找到剛從土裡鑽出來的知了,圍著這些樹抓這些知了,是我們最開心的事。

    吃過晚飯,我跟我媽說了一聲,說去抓知了,然後帶上我弟弟,我弟弟這時候已經上小學一年級,這就打算先到王思河家找王強順。

    王強順是王思河的兒子,算是比我小一歲吧,他是一九八零年三月八號,三八婦女節那天出生的。要是嚴格按照天數來算,我只比他大了七十多天,還不到三個月,不過就因為當中隔著一個年,我也就比他大了一歲了。王強順上面還有個姐姐,能比我大四五歲,王思河比我父親結婚晚了一年,不過,我父親跟我母親結婚六年以後才有了我,這差距就出來了。

    當時,帶著我弟弟剛走出房門,我奶奶在院子把我們攔下來了,我奶奶問我們去那。我奶奶這時候已經七十歲竄頭兒,十成十的老太太了,不過身子骨很好,眼不花耳不聾。

    我回答說:“找強順、明軍去堤南抓‘媽呀’。”我們這裡的方言知了就叫“媽呀”,大知了叫“大媽呀”,小知了就叫“小媽呀”。

    我奶奶一笑說:“奶奶今天帶你去抓好不好?”

    我一聽,特別的高興,小孩子,就喜歡大人陪著他一起玩。我跟我弟弟都高興地說好。

    我奶奶又說了:“今兒個,奶奶先帶你一個人去,趕明兒再帶你倆一起去。”

    我一聽就問:“為啥呀?”

    我奶奶說:“奶奶帶你去的那地方,‘媽呀’特別多,那裡‘媽呀’還特別精,去的人多了就把它們嚇跑了,今天先帶你一個人去,叫你認認路,趕明兒你要是自己想去,你再帶你弟弟跟強順一起去。”

    我一聽,咋感覺這麼奇怪呢,不過,這是我奶奶,她一定不會騙我,我就跟我弟弟說:“你在家等著,等哥抓可多可多‘媽呀’回來,叫咱媽給咱煎了吃。”

    我弟弟,從小就乖,很聽話,不過,就是有一點不好,嘴特別饞,長得比同齡孩子個頭兒稍大一點兒,結實一點兒,看著稍微胖了一點。當時他上一年級,我上四年級,他只比我矮了兩三公分,誰看了都說我們是雙胞胎,

    我弟弟聽我這麼說,嚥了兩下口水點了點頭。

    於是,我奶奶帶著我一個人出了門。

    過去,我們老家前面好像是一座沒人住的老房子,後來老房子塌了,在我四五歲的時候,我記得還有半截土牆,我沒事就拿我父親打鐵用的一種小錘子去砸那土牆玩兒。

    這時候,那截土牆也沒了,成了一塊空地,上面長滿了蒿草野花啥的,穿過這片空地,是一口老水井,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當時村裡好像剛剛安上自來水,這口井也就沒人再用了,不過,那裡搖水用的轆轤、井繩、水桶啥的都還在。

    說起這口井,說出來各位可別笑,對於別人家來說,這口井只有一個用處,對於我們家來說……我小時候不怕打,怎麼打都不會說“不敢了”,後來,我媽把我抱到了這口水井邊上,說要把我扔井裡去,在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歇斯底里地說,媽,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自那以後,算是給我媽摸著竅門兒了,只要我一不聽話,抱起我就往井邊去,我當即哭嚎著求饒。對於別人家來說,那井的功能只是打水而已……

    我奶奶出了門就帶著我往那口井邊去,可把我嚇壞了,對那口井我可是有很深的陰影,我害怕地問:“奶奶,你、你要把我扔井裡麼,我可沒不聽話呀。”

    我奶奶回頭對我笑著說:“不是把你扔井裡,奶奶到井邊兒打桶水。”

    我將信將疑,遠遠停下不敢再往那井邊兒去了,我奶奶也沒理我,自己走了過去。沒一會兒功夫,我奶奶從井裡打上來一桶水,我見真的不是往井裡扔我,算是鬆了一口氣。

    我奶奶提著那桶井水回到我身邊,嘩啦一下把水潑到了我身邊的一塊泥地裡。原本就剛剛下了一場雨,地上本就是泥的,這時候那片地更泥了。我奶奶找來一根小木棍,在那片泥地上畫了圈,能有小水缸口兒那麼大,我很奇怪,不知道奶奶這是要干啥。

    隨後,我奶奶在泥圈跟前蹲了一會兒,伸手在泥圈中間捏了一下,站起身來到我身邊,我往她手裡裡看,捏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濕泥,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奶奶抬手把泥給我摁到了眉心上,涼涼的、濕濕的,還感覺粘糊糊的。

    我就問奶奶:“奶奶,這是弄啥哩,你不是說領我去抓‘媽呀’麼。”

    我奶奶說:“你身上三火太旺,奶奶給你降降火,這就帶你去抓‘媽呀’……”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3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林中

    三火,也就是天地人三火,這些火在人體內有三處凝結點,也算是人體陽氣的凝結點。對於三火,其實也就不用我多說了,各位也應該基本上都聽說多。

    眉心天火,左肩地火,右肩人火,三火有一火不旺容易見鬼,兩火不旺容易撞邪,三火要是全不旺,那你就趕緊收拾收拾,準備棺材板兒吧。平常所說的“三火不旺”,一般情況下是指一火或者兩火不旺,只有死人才是三火全不旺。

    我奶奶這時候用井水和泥,粘我眉心,就是為了滅我眉心的天火,因為我自打一生下來就是火氣十足。用我奶奶的話說,就我夜裡那哭聲,把村子方圓五里的鬼怪都嚇跑了。俺們村很多已經死去的老人,夜裡等我睡著的以後,給我奶奶託夢,跟我奶奶說,白仙姑,可別叫你大孫子哭咧,嚇得俺們都不敢回來拿錢咧。

    用我奶奶的話說,我一生下來就能當一件上好的行器用,說我可能是過去家裡那把“壽方劍”轉世,當然了,對於我奶奶這種說法兒,各位可以當笑話看看,不必當真,因為連我自己都沒當真,我就是我,我就是我媽生的,十月懷胎生的,雖然後來在我身上出現了很多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的事。

    書歸正題。我奶奶給我眉心粘了一塊濕泥以後,警告我,不許把泥擦掉,要不然我就看不見那些“媽呀”了,我那時候還小,眉心粘塊泥算個啥呀,也就信以為真了。

    我奶奶帶著我穿過村南大堤,在堤南沿一條小路,直奔東南方向。

    在我們村正南方,距離我們村子大概三四里地左右,有條河,名字叫“渭河”,也可能是護衛的“衛”,衛河,不算大,當時河裡的水比較多,河面大概能有四五十米寬吧,現在窄了很多,不光窄了,兩邊兒還給村裡人開墾成了莊稼地。那時候河水比較清澈,工廠少,河水沒啥污染,裡面有魚蝦、螃蟹、泥鰍、黃鱔,還有人在裡面逮著過海碗口大小的老王八。

    當時那時候,河兩邊就跟那什麼“洪湖水呀浪打浪”似的,兩邊兒長的都是進到裡面就不露頭的葦子,周圍的土地沙化的很嚴重。

    我奶奶帶我去的那地方,就在河邊,屬於是沒過河,還在河北邊兒。那地方樹很多,有參天老樹,也有胳膊粗的小樹,都是些野樹,也沒人修理剪枝啥的,個個長的枝椏橫生不修邊幅,一到晚上,特別是有月亮的晚上,這裡簡直就是怪影婆娑,要是再加上一些夜鳥的怪叫,夜風穿過林子發出的嗚嗚咽咽,那簡直就是鬼哭狼嚎。

    這些都還不算啥,最主要的,這裡是我們村的亂葬崗,葬的基本上都是些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也有年輕人,有些橫死的年輕人不讓進祖墳的,也會埋到這裡。

    這麼多年下來,這裡的墳丘一座挨著一座,大多是村裡幹部派人埋的,也不講究個啥喪葬格局,挖坑就埋,有的人連棺材都沒有,破草蓆、紙盒子,只要能遮住屍體就成,而且有些埋的也不深,經常有三五成群的野狗上這裡轉悠。

    走了能有二十幾分鐘,奶奶帶著我來到了這裡。站在亂葬崗邊兒上,我奶奶朝不遠處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指了指,說道:“就是這裡,‘媽呀’可多了,黃河,你進林子裡抓吧。”

    我奶奶這話真沒錯,這裡“媽呀”可多了,試想,白天都沒人來這裡,它能不多嗎,不光“媽呀”多,樹上的鳥窩還多呢,就這時候,時不時從那些樹上傳來一聲怪叫,聽的我心裡毛毛的。

    我就問奶奶:“奶奶,你不跟我一起去抓呀?”

    我奶奶說:“去,奶奶跟你一起去,你走前頭,奶奶走後頭。”

    我小時候除了怕門口兒那口老水井,啥都沒怕過,這時候奶奶還是跟我一起去,那我就更不怕了。

    踩著那些半沙化的土地,一腳深一腳淺的我就朝那片樹林走了過去。剛到樹林邊兒上,還沒等進林子呢,我就看見一棵樹上有三四個鴿子蛋大小黑乎乎的玩意兒,憑我在黑夜裡逮“媽呀”的經驗來說,這幾個全是剛才土裡鑽出來的“媽呀”,我悄悄走過去攏起手朝其中一個上面一捂,給我摀住的這個小玩意渾身上下軟軟的,略帶肉質彈性,外面還套著一層硬殼,而且捂上以後遭遇到輕微的掙扎,那爪子抓的手指頭直癢癢。我心裡立馬兒就樂了,逮著一隻!

    把這只塞進來之前就預備好的小布袋子裡,我又去捂另外幾隻,這幾隻也全是“媽呀”。我更高興了,這要是回到家,我弟弟見了指定比我還高興,俺們哥倆兒就能可勁兒吃上一頓了。

    在這裡,為啥我要說“這幾隻全是‘媽呀’”呢,別以為這是我的文字錯誤,這話說的沒一點兒都沒錯,因為有時候捂著的不全是“媽呀”,比如說,還能捂上臭蟲,叫你手上臭半天,這還不算啥,最恐怖的一次,我其中一個小夥伴明軍,捂了一隻蛇腦袋,捂著以後抓起來就往袋子裡裝,結果從樹上往下一拉……媽呀!咋那麼長呢?

    那蛇頭朝下,在樹上盤了好幾圈,明軍從側面只看到了它的腦袋,沒看見樹上的身子。明軍比我小一歲,大概八月份出生的吧,他這個,怎麼說呢,假如說,咱們健全人的智商是十層,他只有八層,而且,一隻眼還是斜的,我們這裡管他這種叫“斜目眼兒”,像他這個抓著蛇頭當成“媽呀”,並不稀罕,因為他幹的類似這種稀罕事兒太多了。那一次,可把我們幾個嚇壞了,哭爹叫媽的往家裡跑,把之前抓的“媽呀”也跑丟了,不過像我們這種農村孩子,玩兒心大,記吃不記打,你要是捏蠍子吧,蠍子蟄你一下哭了三天三夜,等不疼了你還敢接著捏。

    這時候,還沒進林子,我就在林子邊兒第一棵樹上就捂了四隻“大媽呀”,可以想像林子裡面有多少,緊接著我就去旁邊的一棵樹上摸,那棵樹上也是四五隻。我當真興奮壞了,在別的地方兩三棵樹上才能摸到一隻,在這裡兩棵樹上摸到將近十隻“大媽呀”,一鼓作氣我又往別的樹上摸,等我又摸了兩棵樹以後,我這才想了起來,趕忙舉起袋子轉身,嘴裡歡呼雀躍地說道:“奶奶你看我……”

    話沒說完我就傻眼了,因為我身後根本就沒有人!

    奶奶哪兒去了?我趕忙來回扭頭在身邊找了找,身邊能看到的除了樹,啥都沒有,再往遠一點兒的地方看,黑漆漆的,樹影婆娑,就是沒人影兒。

    呱!

    冷不丁的從我身邊那棵樹上傳來一聲怪叫,像是老鴰之類的大鳥兒在叫,我嚇了一跳,登即大聲喊了起來,奶奶!奶奶!

    喊聲在寂靜林子的裡傳出去好遠,就是沒人回應我。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不過,用手摸摸布袋子裡的“媽呀”,半袋子“媽呀”在裡面悉悉瑟瑟掙紮著,很真實,實實在在的,肯定不是做夢。

    我又大聲喊了兩聲,還是沒人回應,我一琢磨,難道我奶奶進到林子深處去了,這些樹擋著,她聽不見我喊她?我這時候有心回家,不過我又怕我奶奶真的進了林子深處,等她從林子裡出來以後再找不著我。

    我用孩子的思維方式想了想,當時我也就是孩子,不可能有大人的思維。我就想,不行我到林子裡找找我奶奶,一邊找,一邊抓“媽呀”,說不定奶奶現在抓的“媽呀”已經比我抓的多了。

    於是,我拎著布袋子進了樹林子。

    林子裡更黑了,只能依稀分辨出一棵棵樹,走近樹以後,仔細看,還算是能從那些樹上看見“媽呀”的小身影。

    我一邊喊著奶奶,一邊抓“媽呀”,不知不覺,我把林子走了能有一大半,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那條河了。這時候,我布袋子裡的“媽呀”已經冒尖兒了,再抓只能往衣服兜裡塞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我腳下一軟,緊跟著就聽腳下那土裡面“咔嚓”一聲,好像啥東西給我踩斷了似的。我當即第一感覺就是,這下面是一個陷阱,上面用幾根細樹枝橫著,樹枝上面又蓋了些草葉子,草葉子上面撒了一層沙土,不注意就能踩進去。

    我為啥這麼判斷呢,因為那時候我們無聊的也經常玩這個陷阱遊戲,有時候是給人踩的,大多時候是用這方法幼稚的到野地陷兔子,不過一隻也陷著過,就是有特別不長眼的野兔掉進去了,就我們刨那一尺來深的坑,它們也能輕易從裡面跳出來。有時候陷不著兔子,就騙其他孩子過來踩,陷進去了我們就哈哈一笑。

    這時候,我感覺自己踩在了誰挖的陷阱上面,而且咔嚓一聲把上面的橫枝踩斷了,根據我的經驗,緊跟著,我就該有一隻腳陷進去,然後“噗通”一聲很狼狽的趴地上。

    還別說,我判斷的還真準,還沒等我想完呢,我一條腿真的開始往地裡陷了,我立馬兒老練地把身子往前一撲,不過,我沒想到坑能有那麼深,我匍到沙窩裡的時候,我整條腿已經陷了進去,而且沒能夠著坑底,感覺這陷阱很大,我那條腿整個懸空著。

    這時候,我心裡有點震驚了,因為像我這麼大的孩子根本挖不了這麼深的坑,要是,肯定是比我大的孩子挖的,可能是六年級的大孩子挖的,六年級的大孩子,看著都跟大人似的,肯定是他們挖的。他們可能知道這裡“媽呀”多,故意挖個坑來害人。

    當時,我就是這麼幼稚的想法兒,索性我踩是陷坑邊緣,沒掉進坑裡,我把手裡的布袋子放到一邊兒,雙手刨著身下的沙子,另一條腿可勁兒絆著沙面,掙扎把那條陷進去的腿往上拔,還算不錯,拔了幾下,把那條腿拔了出來,而且鞋子也沒掉坑裡。

    依舊不覺得害怕,只覺得有驚無險,而且心裡還有點兒得意洋洋,看我多機靈,這陷阱沒害住我吧。

    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我就去摸那布袋子,還不錯,兩下就給我摸著了,裡面的“媽呀”好像少了幾個,不過,能把別人處心積慮挖的陷阱破掉,比損失幾隻“媽呀”收穫更大,等回到家裡就能跟強順明軍他們炫耀,別人挖了一個大陷阱,沒能陷住我。

    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拎著袋子繼續往前走,不過,這時候已經沒了捂“媽呀”的興致,只想找到我奶奶趕緊回家,然後先跟我弟弟誇耀一番陷阱的事兒。

    走著走著,我就走出了林子,河邊水聲潺潺,因為黑,看不見河裡流動的水。

    我這時候就很奇怪,我奶奶到底上哪兒去了?在河邊兒喊了幾聲,還是沒人答應。

    孩子嘛,都是三分鐘熱度,興致來的快去的也快。

    我這時候,啥興致也沒了,就想回家,心裡又一尋思,估計我奶奶已經回家吧。明軍跟我們玩兒捉迷藏的時候,有時候我們都回家吃飯了,明軍還在那裡藏著呢,他們家裡人經常半夜出去找他。我估計奶奶這時候也回家了吧。

    於是,我再次穿過林子往回走。等我走到之前陷阱那個地方的時候,我看見陷阱邊上站著個人,我一激動就喊了一聲,奶奶。

    那人從我這裡看過去,側身站著的,我這裡一喊,他把頭緩緩朝我這裡轉了過來,黑乎乎的我也看不太清楚,這時候感覺那不是我奶奶,因為我奶奶一頭白頭髮,這個人……好像是個禿頂,還是個男的。我心說,這陷阱不會就是他挖吧?

    那人看了我一眼以後,當即大吼一聲,嚇了我一跳。那人吼道:“原來是你這能哭的兔崽子,是你把我的房子踩漏的?!”

    (對了,忘寫了,那個,在這裡呼籲一下,如果有朋友能夠來支持正版的,歡迎,我聽群裡人說,一個月只需要六塊錢就夠了,就是再沒錢,一個月也不缺這六塊錢吧?現在我這個正版讀者群,這幾天加進來的,全是看盜版的,你們想想,我心裡是個啥滋味兒,一個個的,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忠實粉絲,永遠支持我啥的,你說,算了不說了。最近這幾天,被我從群裡踢出去的非正版讀者,踢你們,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再說一句,非正版讀者,別再加我那個群了,謝謝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3
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抓腳

    (家裡收麥子,現在得去地了,今天這章,等我晚上回來再修改。)

    那人一聲吼,嚇了我一跳不說,也把我給吼懵了,他要是問我,是你把我們家的玻璃砸碎的?這個,我還有可能會承認,要說把別人家房子踩漏的這種事兒,我可真沒幹過。

    眼下面對一個氣急敗壞的大人,再加上在這麼一個漆黑沒人的老林子裡,要說我心裡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奶奶沒少跟我講,在舊社會的時候,那些抓小孩兒的人販子都是拿個麻布袋,看見不聽話的小孩兒裝麻布袋子裡,背山下就賣了。

    眼下這個禿頭男人,雖然看不清臉,不過我感覺他不是啥好人,說不定就是奶奶說的那些人販子,這要是用麻布袋把我一裝扔河裡,或者用麻布袋把我裝了賣到別的啥地方……

    我帶著顫音兒大聲回了他一句,“你家房子不是我踩漏的!”說完,拔腿就跑,跑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那人又吼了一聲,“站住!”聲音跟打雷似的,嚇的我一趔趄,一回頭,就見那傢伙朝我追了過來。

    “小兔崽子,你還敢跑了你,逮著你非掐死你不可。”

    一聽這話,我心裡徹底害了怕了,跑的更快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就見那傢伙的速度比我快了好多倍,人家畢竟是大人,頓時又怕又慌,等我把頭扭回來的時候,前面出現一棵黑乎乎的大樹,我想繞開不過已經很近了,想停下,卻收留不住,“咣”一下,整個人結結實實撞在了樹上,渾身一震,腦袋“轟”地一聲,整個小身板兒被反彈回來倒退幾步,“噗通”一下仰翻在地上,就覺得渾身上下又麻又疼,跟散了架似的,眼前一片黑一片白,四處冒星星,耳朵邊傳來一串怪笑……

    我忍著疼,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等站起來,我扭頭朝身後那人一看,這傢伙,已經來到了我跟前,心裡頓時慌了,也來不及站了,就像還不會走路的孩子似的,四腳著地跪著往前爬,不過,沒爬幾步就覺得右腳脖子一緊,我心裡一驚,感覺腳脖子給一隻大手抓住了,我嚇的差點兒沒哭出來,還沒等我回頭看,抓著我腳脖子的那隻手往後一扯,“我叫你跑!”

    我整個兒人頓時五體投地趴在了地上,那傢伙拖著我腳脖子往後拖,那感覺就像被一隻大蟒蛇纏住了腳脖子,要把我冷冷地拖進洞裡吃掉。我上身的衣服瞬間擼到了胳膊跟肩膀這裡,整個肚皮裸露著緊貼地面,索性下面都是半沙化的泥地,肚皮在上面出溜出溜的,又濕又滑,偶爾有棵草葉子在下面割一下,要是土坷垃的硬土地,肚皮上面早劃出血道兒了。

    被那人拖回幾米遠以後,我用盡全力在地上翻了身,側身朝那人一看。這人不但是個禿子,還是個老頭兒,陌生的老頭兒,一身那種老式的長衫,年齡應該比我奶奶小幾歲。

    我大叫了一聲,“放開我,你家房子不是我踩漏的。”

    老頭兒聽了連看都不看我,貓著腰抓著我的腳脖子,自顧自地往後拖,我又要叫,就聽他冷冷說道:“不是你你今天也活不成了,你問問這裡的人,誰不恨你!”

    我一聽這話,哇一聲就哭了,從沒聽大人跟我說過這麼狠的話,我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承受不了這樣的話,感覺這就是我的世界末日。

    我這裡一哭,那老頭兒渾身一激靈,居然把我的腳脖子鬆開了,我趁機翻身爬起來就跑,這一次,一邊哇哇哭一邊沒命的跑,又害怕又驚懼,感覺魂兒都快從身體裡飛出了,心裡想著,要是我爸媽現在突然出現救我就好了,要是他們能出現,我以後一定好好兒學習,好好兒聽他們的話。

    不知道跑了能有多遠,或者只跑了幾步,我也弄不清楚了,反正跟著就感覺右腳脖子又是一緊,媽呀,又給抓住了,我頓時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噗通一聲又給拉翻在地,給拖著又往回拖,我又扭頭往回一看,居然不是給那老頭兒抓住的,這次換了老婆子,我不認識,反正跟那老頭兒一樣恐怖,一頭花白的亂頭髮,貓著腰,那眼睛珠子向上翻著,很凶惡很凶惡地瞪著我。

    我都不知道咋得罪了他們,他們為啥要這麼對我,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泡尿全尿在褲襠裡,濕乎乎的,那老婆子頓時驚叫一聲,撒開了我的腳脖子。我一翻身坐在了沙泥地裡,淚眼朦朧地再去看那老婆子跟那老頭兒,全不見了,除了樹,啥都沒了,靜悄悄的,好像那老頭兒跟老婆子從沒出現過,好像林子裡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我這時候,居然一隻手還抓著那個布袋子,裡面鼓鼓囊囊的“媽呀”還在掙扎。我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過久,從地上起來往林子外面走,還好,受了這麼的驚嚇,我居然還知道回家的路。

    出了林子以後,我沿著小路直奔家的方向走,不過,偶爾的,我就覺得身後跟著人。我不敢回頭看,一路小跑,心裡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地方了,就是我媽往井裡扔我,我也不來這個地方了。

    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家裡還亮著燈,這讓我心裡有了一絲安全感,不過,心裡那股子委屈勁兒上來了,哭著走進了家門。

    院子裡的燈亮了,我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我媽看見我就是一愣,我咧嘴哭著朝我媽走去,我媽皺著眉頭問我,“你上哪兒玩兒了,身上咋弄成這樣兒了?”又看了看我,臉色不算客氣地又問:“你是不是跟別人打架了?”

    我擦了把眼淚,嗚嗚地說了句:“我沒跟別人打架。”

    “那你幹啥去了?”

    “我不知道……”

    我為啥要說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為啥要說不知道,當時我好像一下子把林子發生的那些事兒全忘記了似的,也可能是心裡產生了極大的害怕,不願意提起。

    我把手裡的袋子給我媽看,“我抓了一袋子‘媽呀’……”

    我媽抓著就給我摔地上了,拉著我進了屋。我爸在屋裡呢,看見我爸,我心裡的安全感又提升了。

    我爸看了看我,也是一皺眉,問我:“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我搖了搖頭。我媽氣呼呼地把我身上衣服給扒了下來。我小時候那會兒,十來歲的孩子,根本就沒個內褲啥的,一個秋衣一條單褲,扒下來就露小*了。

    我這時候才發現,我身上哪兒都是泥糊糊的,淨是沙土,身上那衣服,都成黃泥蛋子了,褲襠那裡還尿濕了一大片。

    我爸摸了摸我的額頭,我這時候才覺得額頭疼的鑽心,好像還腫了,脹脹的,感覺還撲地撲地一跳一跳的。

    我爸問我,“你撞哪兒了”

    我泫然欲泣,很委屈地說:“撞樹上了……”

    我媽拿著衣服扔到了院子水管那裡,我爸拿起桌上的保險壺,在大鐵皮盆裡給我兌了點溫水,讓我媽給我洗洗。

    我脫了泥糊糊的鞋子坐進大鐵皮盆裡,我媽蹲在旁邊給我洗了起來,不過,當給我洗臉的時候,我媽洗了老半天,最後就聽她嘴裡很奇怪地說,“眉頭上這片兒泥咋這麼難洗呢,你到底在哪兒撞的。”

    我聽了抬起手背往眉心上一抹,我媽愣住一下,看了看我的手背,說了句:“我洗了這麼半天都沒掉,你咋一抹就掉了呢?”

    我也低頭往自己手背上看了看,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黃泥粘在上面,這時候猛然想起來,這塊黃泥好像是我奶奶給我粘上的,然後我看了看我媽,搖了搖頭。

    我媽也沒說啥,繼續給我洗,當給我洗到腳脖子的時候,我媽驚叫著喊我爸過來看。我爸過來朝我右腳脖子一看,臉色變了變,我爸跟我媽說:“你接著洗,我到堂屋喊咱媽過來給兒子看看。”

    澡洗好了,當我從大鐵盆子站起來的時候,水都成黃湯了。我爸出了屋就沒見回來,我媽給我換了件乾淨衣裳,問我,“你到底去哪兒玩兒了?”

    我這時候心裡踏實多了,之前那種世界末日的感覺也沒有了,這時候就是覺得眼皮打架,困的要命,我回答說:“跟奶奶一起去抓‘媽呀’了。”

    “啥?”我媽似乎沒聽清楚我說的話,也或許不相信我說的,又問:“你說跟誰去抓‘媽呀’了?”

    “跟……”還沒等我說出口,我奶奶推門打外面進來了,我爸跟在她身後。

    我奶奶笑著說:“跟我去的。”

    我媽一聽就有點不高興了,帶出去玩兒不是不可以,不過咋能叫孩子弄成這樣兒呢。我媽不敢對我奶奶發火,拿我撒氣,啪啪照我頭上揍了兩巴掌,大聲問道:“你是不是不聽你奶奶的話弄成這樣兒了!”

    我奶奶又一笑,跟我媽說道:“孩子很聽話,這事兒說起來怨我,行了,別打他了,今天晚上還叫他去我那屋睡吧。”

    我爸說道:“媽,你看看他腳脖子上那是咋回事兒。”

    我奶奶看了我爸一眼,又看了看我媽說道:“不用看了,沒事兒,我會給他弄好的。”

    我爸聞言,臉色有點兒不太好看了,問我奶奶:“他這個是不是‘鬼抓腳’?”

    (昨天忘說了,有些朋友說,搜不到我這本書,你們來到以後,可以不用搜索書名,直接在搜的我名字“途中的旅人”,這樣書跟著就出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4
第二百十七五章 燻煙法

    我奶奶看了我爸一眼,沒說話,拉上我出了門。來到院子裡,我見奶奶屋裡的燈還是黑的,那時候還小,想不了那麼多,現在想想,我爸應該不是在堂屋找到的奶奶,奶奶好像是剛從外面回來,應該回來的比我還要晚。

    被奶奶拉著進了堂屋,奶奶把燈拉開,讓我坐到中堂的椅子上,她自己轉身走進裡屋,從屋裡拿出一盞油燈點上了。那時候我們這裡供電不太正常,隔三差五停電,每戶人家裡還都備著油燈蠟燭啥的。

    奶奶把油燈擱到我腳前,把右邊的褲腿給我挽起來,蹲下身子端起油燈給我檢查右腳脖子。我也低下頭朝自己的右腳脖子上看,我看見腳脖子那裡有五個淡淡的手指印,四根手指在我腳踝正面,大拇指在我腳後跟位置,全是淡黑色的,不是那種特別扎眼的黑青色,是那種很像煙霧一樣的淡黑色,那種形態咋形容呢,就是很朦朧的那種形態,看上去很不真實,似有似無的。

    我奶奶用手指挨著個兒摁了摁那五個指頭印,動作很輕,然後抬起頭問我:“疼嗎?”

    我搖了搖頭,回道:“不疼,就是有點兒麻有點兒涼。”

    我奶奶從地上站起了身,“你坐著別動,奶奶找點東西給你燻燻就好了。”說著,把油燈放到我旁邊的方桌上,奶奶轉身又進了裡屋。

    過了一會兒,奶奶從屋裡拿出一捆香、一大團艾草葉。艾草葉可能是去年的,早就風乾了,有些還打著卷,要是不小心一抓就碎成沫兒了。

    香跟艾草葉放到方桌上,我奶奶又到院子水管那裡打了半盆冷水,水盆放到我腳前,艾草葉全部放進水盆裡,隨後坐到方桌另一邊的椅子上批那捆香。

    我們這裡賣的香,都是那種特別古老、特別傳統的那種,一般四到六根粘成一批,燒的時候需要一根根小心批開。

    我這時候坐在椅子上直犯困,這是我的慣例,大哭一場以後就犯困,上下眼皮打架,腦袋一栽一栽的,我奶奶見了就叫我數香,她批一根,我數一根,當我數到第三十六根的時候,我奶奶不再批了,把三十六根香攏在一塊,剩餘的香放回了裡屋。

    我們這裡給仙家燒香,圖省事兒的就燒三根,圖心誠的,就成捆燒,一捆七十二根,這叫天地全神香,我奶奶這時候批的三十六根香,不是燒給神的,是對付鬼的,後來我也是這麼弄的。

    香批好以後,我奶奶蹲到水盆邊看了看裡面的艾草葉,這時候艾草葉因為吃了水已經被泡的半軟了,水盆裡的水也不再像之前那麼清澈了,有點兒發渾發暗。

    我這時候又想睡了,呵欠連天,我奶奶抬起頭跟我說:“你先別睡,等葉子泡好了奶奶給你洗洗再睡。”

    我抹了一下因為打哈欠擠出的眼淚,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我爸推門走了進來,我奶奶回頭看了他一眼,從地上站起了身。

    我爸走到我奶奶跟前,朝方桌上的香看了看,又朝水盆裡看了一眼,口氣有點兒不快地問我奶奶:“媽,你吃過飯以後到底帶黃河去哪兒了?”

    我奶奶這時候顯得很平靜,扶了下桌子走到剛才把椅子跟前,慢慢坐了下去。我奶奶說:“也沒去哪兒,帶他到村南那片亂葬崗轉了轉。”

    “啥?”我爸一愣,很快的,我爸把聲音提高了一點兒:“媽,你帶他去那兒幹啥呢?”

    “練膽兒呀。”說著,我奶奶轉過臉去撥弄桌上的那些香,我爸看著我奶奶眼神閃爍,很快的,我爸語氣略顯焦急地又問:“媽,你是不是把那些東西教給他了?”

    奶奶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不緊不慢說道:“教了,不到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教他了,這都教了好多年了。”

    “你教他那些干啥!”我爸的聲音更大了,在我看來有點兒興師問罪的意思,隨後,我爸抬手一指我,接著說道:“你還想他跟你一樣,也叫別人給他脖子裡澆開水呀!”

    我聽不明白我爸這話啥意思,扭頭看向了我奶奶,奶奶臉色一黯,慢慢扭過頭看向了我爸,我見奶奶眼睛裡好像要流眼淚了,奶奶聲音低低跟我爸說道:“震龍啊,你說,你爸不能學這個,你爺爺為啥要把我從山裡抱出來,把這些傳給我呢?”

    我爸聽了把臉一扭,不屑道:“我咋知道呢。”

    “你不知道……那媽就告訴你吧。”我奶奶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咱祖上這個手藝呀,不能丟,你爺爺把我從山裡抱回來,就是不想把這手藝斷了,想叫媽接著往下傳,要是打媽這輩兒給斷了,等媽死了以後,咋有臉去見你太爺跟你爺爺呢?你不想學,媽只能傳給我孫子,你想想,媽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活幾年?你想叫媽死不瞑目嗎?”

    我爸聽了咬了咬後槽牙,好像找不出啥話反駁我奶奶,他看了看我,又問道:“你帶他去亂葬崗練膽兒,他咋會給鬼抓了腳呢?”

    我奶奶也看了我一眼,有些為難地說道:“本來我今兒個是帶他去練膽兒的,不過,這孩子陽氣太重,那些東西根本到不了他跟前,媽就捏了塊‘陰泥’壓住了他的陽氣,也就是想叫他見識見識,誰知道,他不小心踩壞了人家的墳,原本倒也沒啥,不過那墳……那是咱村一個老光棍兒的墳,那老光棍生前就不講理、不容人,誰家得罪了他,他就給誰家雞窩裡下耗子藥、毀人家莊稼,死了以後,覺得咱全村人都對不住他,怨氣不散,不捨得離開。黃河兩歲那年,咱村不是來了一個要飯的婦女嘛,四十多歲,死在了老張家門口兒,你還記不記得?”

    我爸莫名其妙的看了我奶奶一眼,反問道:“咋又扯到那要飯的身上了?”

    “我就問你,你還記不記得?”

    我爸點了下頭:“記得,那要飯的婦女膽子特別小,到老張家門口要飯,結果老張家的大狼狗一叫,把她給嚇死了,後來老張覺得過意不去,給她弄個了口薄皮棺材埋到了亂葬崗。”

    “不錯,那個女的剛好就埋在了老光棍旁邊兒,那女的頭七過了以後,就該走了,老光棍兒纏著她不讓她走,後來兩個人好上了,就在他們兩個成陰婚那天,剛要拜堂,咱家黃河哭鬧起來,那次哭的還特別厲害,那女的呢,生前膽子就小,做了鬼以後膽子更小,咱家黃河一哭,他們聽著就跟天上在打雷似的,結果咱家黃河把那女的給嚇跑了,那老光棍就恨上了咱家黃河,不過他不敢來咱們家鬧。今個兒,我把黃河的陽氣壓了下去,不偏不巧的,黃河又把他的棺材給踩漏了,把他驚動以後,他見黃河身上陽氣不足,這就要跟他新帳舊賬一起算。”

    我爸聽完皺起了眉,臉上帶出點兒怒氣,說道:“媽,你是說黃河腳脖子這手指印,是那老光棍抓的?等明天我到亂葬崗,把墳給他扒了,骨頭給他砸了!”

    我奶奶趕忙衝我爸一擺手,“震龍呀,你都四十了,脾氣咋一點都不改呢,就知道打呀砸的,這是解決問題的法子嗎,打小兒媽就不該同意你爺爺教你練武,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不光那老光棍,還有一個上吊吊死的老寡婦,那老寡婦在咱家村東頭兒住著,前幾年吊死的,就因為鄰居說她偷了他家門口的菜,老寡婦說她沒偷,沒兒沒女的,也沒人給她撐腰,心裡想不開,上吊死了,死了三年她回來找他鄰居報仇,結果,咱家黃河一哭,嚇得她再也不敢進村了,仇也沒報成。”

    “她也抓了?”我爸又皺了皺眉,因為那老寡婦人不錯,老光棍小心眼兒,抓我腳脖子也就算了,這待人和善的老寡婦也來抓,顯然我爸這個能“嘯長空”的兒子,已經混到了人鬼共憤的地步了。

    我奶奶點了點頭,“她也抓了。”

    我爸看了看我,又問:“那你那時候在哪兒呢,咋不管管呢。”

    我奶奶說道:“我就在旁邊看著呢,我尋思著,黃河能說兩句狠話,說出來就能把他們嚇跑,誰成想,這孩子太窩囊,就知道哭,我一狠心就沒管他,想讓那些東西教訓教訓他,將來也能有點兒出息。”

    我爸一聽我奶奶這話,抬手在我腦袋上給了我一巴掌,罵道:“咋生了你這麼個窩囊孩子,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兒,你就跟他們打!”

    我爸這一點兒,特別像我太爺。

    這一巴掌打的還挺疼,本來我想睡來著,這一巴掌下來,我想哭了,不過,沒敢哭,憋住了。

    這時候,盆裡的艾草葉徹底泡軟了,我奶奶走到水盆邊蹲下身子,從裡面捏出兩片看了看,扭頭跟我爸說:“天不早了,你回屋睡吧,不用操心,咱家這孩子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要是擱著別的孩子,根本就回不來,就是能回來,現在也早就高燒不醒了,這孩子是塊好料兒,就是缺鍛鍊。”

    “那我回屋了媽。”我爸看了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轉身離開,幾步走到門口兒,我爸好像又想起了啥,回頭跟我奶奶說了一句:“媽,教他一個就行了,老二就別再教了。”

    我奶奶點了點頭。

    我爸走了以後,我奶奶把盆裡的水用手攪了攪,撩起水給我洗腳脖子,洗了能有十幾下,從盆裡撈出幾片艾草葉貼在了那些指頭印上。

    擦了擦雙手,我奶奶起站身拿起桌上的香,就著油燈點著,讓我把腿伸直把腳抬平,我奶奶蹲到旁邊,擱著艾草葉,開始用煙燻我的腳脖子,一邊熏一邊問我,“有感覺不?”

    我回答說:“有點涼。”

    我奶奶說:“等熱了跟我說一聲。”

    奶奶說過沒一會兒,我就感覺貼在我腳脖子上那幾片艾草葉開始發熱,一開始覺得很舒服,暖暖的,後來,越來越熱,再後來,我大叫了一聲:“奶奶,燙了!”

    我奶奶趕忙把香拿開。把香滅了以後,我奶奶問我:“林子裡抓你腳脖子那兩個人,你恨他們嗎?”

    我搖了搖頭。

    “想找他們報仇嗎?”

    我又搖了搖頭,小聲說了句:“我不敢。”

    “要是奶奶明個兒帶你過去找他們報仇,你敢嗎?”

    我反問奶奶:“你打得過他們嗎?”

    我奶奶一笑,“當然打得過他們,明天奶奶再帶你去,給你報仇。”

    我一聽,又問:“你不會再把我丟下吧?”

    “不會,奶奶這次拉著你的手,一起過去。”

    我又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我不敢。”

    我奶奶把臉輕輕一繃,“咱家沒有你這樣沒膽子的孩子,你太爺十九歲就在河裡殺死了龍王爺,你爸二十二歲在玫瑰泉裡也打死了一條龍,咱們劉家的男人都是頂天立地的,你也要跟你太爺、跟你爸多學學。”

    聽我奶奶這麼說,我點了點頭,我奶奶笑了,雖然她並不知道我當時心裡還是挺害怕的……

    (感謝“anny18”打賞的皇冠,謝謝!)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4
休息一天

    今天一大清早下地割麥子,割完以後下雨了,回來修改上一章節,下午,又去拉麥子。現在收的麥子,等於算是荒地的,都是小塊兒地,大塊兒地還沒開始呢,這些小塊兒地不是在坑裡就是在高檯子上,收割機上不去也下不去,只能用鐮割了以後,再從地裡一捆捆背出來,然後放車上拉回來,今天這塊地是坑裡的,打坑裡背到路上,背一趟都快一里地了,上來說一聲,挺累的,今天就不再更新了,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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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4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吃西瓜

    隨後,奶奶把貼在我腳脖子上的幾片葉子拿下來,在上面輕輕吹了幾口氣,讓我上床睡覺。我這時候,早就困壞了,一躺床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來,我奶奶又給我檢查了一下腳脖子,上面的手指印不見了,不疼不癢的,恢復正常了。我奶奶說,晚上帶我去林子裡,給我報仇。誰知道,還沒等到晚上就出事兒了。

    吃過早飯以後,帶著弟弟掃地抹桌、剁菜喂雞,這是我跟弟弟每逢星期天或者放假以後必須干的活兒,我媽安排的。

    這期暑假的每天上午,就是干幹活兒,寫寫作業,到了下午,歇罷晌以後,也就是睡過午覺以後,帶著弟弟出門找強順明軍玩兒。

    昨天晚上我奶奶領著我走了以後,強順跟明軍先後過來找我,我弟弟就跟他們說,俺奶奶帶俺哥,到一個“媽呀”可多可多的地方捉“媽呀”了。兩個人聽了羨慕的不得了,像我們這些農村孩子,給家裡大人帶著玩兒的根本就沒有,我奶奶帶著我去抓“媽呀”,他們兩個聽了又稀罕又羨慕。

    這時候,找到他們兩個以後,兩個人非要我帶他們去昨天抓“媽呀”那地方。對了,昨天抓的那一袋子“媽呀”給我媽摔院子裡以後,一直沒人撿,直到早上我弟弟在院子裡發現了,不過裡面除了死掉的幾隻“媽呀”,其他的全跑沒影兒了,我弟弟因為這個還跟我鬧了起來,最後我媽騙他說,這些“媽呀”全是屎殼郎變的,吃了嘴上就長瘡,我弟弟這才罷休。

    這時候,強順他們,包括我弟弟在內,都催著我帶他們到昨天那地方捉“媽呀”。試想,我昨天都給嚇尿了,今天還敢去嗎?死活不肯去,三個人就跟我耍起了脾氣,說以後再也不跟我玩兒了。小孩子,就怕這招兒,就怕別的孩子全都不跟他玩兒。

    誰都打小孩子過來過,那種感受應該誰都能理解的。當時我也是小孩子,我也怕沒人跟我玩兒,我一想,不行把他們帶到那裡,他們進林子抓“媽呀”,我在林子外面等他們,最好呢,讓那老頭子跟那老婆子也抓抓他們的腳脖子,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去。

    於是,我們帶上罩“媽呀”的網兜子,高高興興朝那片亂葬崗進發了。

    在這裡順便說一句,你們別把我們抓“媽呀”的網兜想的那麼美好,我在電視裡見到過,農村片兒,那背景估計跟我小時候都是同一個年代的,甚至比我小時候還早,那些小孩子手裡拿的都是那種白色的、特別精緻小巧的網兜子,那時候農村孩子能有這種網兜嗎?那電視導演肯定不是農村人,那網兜子指定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七八十年代的。

    我們那時候的網兜子,都是用廢窗紗做的,大多是自己個兒動手做的,家裡大人才懶得管你呢,除了罩“媽呀”,還能到野坑裡撈小魚小蝦。新窗紗不讓用,你要是敢把新窗紗給剪了,看不揍死你。那時候的窗紗也沒白色的,就一個顏色,草綠色,用一根粗一點兒的硬鐵絲窩成一個帶把兒的環狀,一般都是碗口大小,窗紗縫成一個跟環口大小差不多的兜子,然後縫在環上,環上那個“把兒”捆在一根細長竹竿子上,做工非常粗糙,等看見“媽呀”以後,只要是能夠的著的,把兜子慢慢靠過去,等接近到十幾到二十公分以後,猛地一扣,“媽呀”頓時受驚,撲棱一飛,自己就撞兜子裡了,然後把網兜口一轉,快速往地上扣,等扣到地上以後,“媽呀”這才算是徹底給逮著了,這過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有點兒難度,講究個手疾眼快,要是動作稍慢一點,罩進網兜的“媽呀”有一大半兒的幾率還能再飛出去。

    言歸正傳。帶著他們三個很快來到了亂葬崗,我站在林子邊兒上,朝林子裡指了指,跟他們說,就是這裡。

    明軍一聽立馬兒就興奮了,為啥呀,這時候林子裡的“媽呀”正叫的起勁兒呢,吱吱嚓嚓,一大片一大片兒的,好不熱鬧。這時候就是我不說,他們三個也能聽得出來,林子裡面的“媽呀”多的不可計數。

    前面提過,明軍的智商只有八層,整個人又傻又愣,是那種一說玩兒,就特別亢奮,啥都敢玩兒的傢伙。原本他比我低一個年級,應該上三年級,不過,打上一年級開始,他就一直“蹲班”,也就是留級,現在跟我弟弟是同班同學,平常那些捅馬蜂窩、捏蠍子的事兒,都是他第一個打頭的,小時候他可創下過不少“豐功偉績”,最“偉大”的一次,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那一次,我們上別人家房上摘棗吃,誰知道,這家人房頂上倒霉有個煙囪,煙囪上蓋著一個弧形的瓦片,揭開瓦片一看,下面是個灶台,灶台上放著一口做飯的鐵鍋,明軍就突發奇想,就著煙囪拉了一泡屎,全給人家拉鍋裡了……

    那一次,他爸爸雙喜兒,把他捆樹上,用騾子鞭打了大半夜,那慘叫聲,哎呀,不說了。明軍智商之所以有問題,主要是他爸跟他媽是近親結婚,表兄妹關係。

    寫到這兒,各位別說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傻子才跟傻子玩兒,也別說我跟明軍玩是在騙傻子玩,你們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從沒騙過他,當時我們家那一片兒孩子少,就那麼幾個,不跟他玩兒,跟誰玩兒呢。倒是還有一家,他們玩兒都是偷雞摸狗,他們父親是個大賭鬼,蹲了好幾年監獄,他們大哥是個地痞流氓,經常給派出所抓來抓去,我們家裡人都不讓我們跟他們家裡的孩子玩兒。

    明軍第一抄著網兜就走了林子,我弟弟見狀,從我手裡要過網兜,跟著就進。我見我弟弟往裡面進,我連攔都沒攔他,那時候小呀,太天真,不知道這麼做會造成啥嚴重後果,現在想想,其實這個就跟慫恿不會游泳的人,到深水區玩水一樣道理,強順是最後一個,他看了看我,奇怪的問我,“黃河,你咋不進去咧?”

    我說:“昨天晚上我進去過了,抓了可多可多‘媽呀’,今兒個就不進了,你們進去抓吧。”

    強順聽了拿著他的網兜子走了進去。我呢,在林子邊兒等了一會兒,見幾個人不出來,我就四處轉悠的起來。這地方,因為沒啥人來,野生的植物很多,有野生的甜瓜、蒲公英,還有那種黑色的小豆豆,成熟以後很甜,帶著一股子青草澀味兒,還有那個,那個什麼,反正現在都沒了。

    我當時轉悠了一會兒,看見一片,一片,那叫什麼來著,對了,我們這裡土話叫它“馬炮”,是一種很小的瓜類,跟那種甜瓜模樣差不多,橢圓型的,光溜溜的,長的特別討人喜歡,成熟以後青皮微微泛黃,個頭兒能比鵪鶉蛋稍微大一點兒,裡面全是黃瓜一樣的籽,不能吃,咬開以後酸味兒很大,帶苦頭兒,真要是吃那個簡直就是受罪,不過拿來玩兒還是可以的。

    這時候,這些“馬炮”還沒長成,比玻璃球還小一號兒,又圓又硬,上面還有一層霜一樣的白毛。不過,我可不管那些,摘山棗似的摘了一手窩,等我拿著“馬炮”回到林子邊兒的時候,我弟弟慌慌張張從林子跑了出來,手裡也沒拿網兜子,看見我就喊:“哥,你快去瞧瞧,強順跟明軍在林子吃西瓜哩。”

    我一聽就愣了,問弟弟:“你說啥?林子有西瓜呀?”

    我弟弟搖搖頭,又說:“不是西瓜,他們在吃沙子,他們說是西瓜,還叫我吃,一點兒也不好吃。”

    聽我弟弟這麼說,我朝我弟弟嘴角看了一眼,就見他嘴角黃黃的,掛著沙子沫兒,我捏開他的嘴一看,牙縫裡全是沙子,我問他,“你也吃了?”

    我弟弟委屈地說:“我吃了一口,不好吃,他們騙人。”

    我這時候也沒多想,趕緊叫弟弟帶我進了林子,等到了地方,強順跟明軍兩個正蹲在地上挖沙子往嘴裡塞,大口大口的,又咬又吞,看著都嚇人。這時候,我感覺林子裡有點兒冷,也不知道從哪兒一直冒涼氣兒。

    我弟弟這時候渾身都有點兒哆嗦,他好像也感覺到冷了,他給我一指強順兩個,問道:“哥你瞧他們,這真是西瓜嗎?”

    就在這時候,強順把頭抬了起來,把手裡那些還帶著口水的沙子遞向我,聲音很奇怪地說道:“黃河,來吃西瓜,可好吃咧。”明軍也抬起了頭,跟強順一樣,顯得有點不太對勁兒,他嘴裡說著:“好吃好吃……”

    見他們兩個這樣兒,我當時也傻的夠可以了,將信將疑走過去,從兩個人腳下捏起一小撮沙子放進嘴裡,用舌頭一舔。

    呸呸,我立馬兒就吐了出來,這哪兒是西瓜,分明是沙子!

    兩個人不再理我,可勁兒往嘴裡塞了起來,那樣子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這時候,我弟弟跟我說:“剛才有個拄拐棍的老頭兒說是咱爺爺,叫我到外面喊你,他說你能救他們。”

    我轉過臉看了看我弟弟,問道:“那老頭兒呢?”

    我弟弟朝林子看了看,搖了搖頭。

    我試著走到強順跟前拉了他一把,我也就那麼輕輕一拉,強順居然騰一下翻了個白眼兒,躺地上就不動了,這可把我嚇壞了,仗著膽子又去拉明軍,手剛碰著明軍胳膊,明軍跟強順一樣,白眼兒一翻,躺地上也不動了。

    我弟弟見狀,嚇的叫了一聲,還沒等他說啥,我拉著他就跑,當時,主要是還小,不管出了啥事兒,就知道往家裡跑。

    跑到家裡以後,一進院子,我們兄弟兩個鬆懈下來,想想明軍跟強順那嚇人的樣子,全哭了,為啥呀,害怕呀。

    我爸那時候已經不在玫瑰泉幹活兒了,主要是我爸把泉眼裡那條龍打死以後,那泉眼裡的水就越來越少,沒過幾年慢慢幹掉了,再也挖不出水了,那裡的人也就散了。我爸回家以後我在村上開了一個電焊鋪,同時修理自行車、打鐵、換鍋底、用鐵皮箍水桶等等等等,反正我爸這輩子,跟“鐵”打了一輩子交道。

    我爸當時不在家,在電焊鋪,我媽下地干活兒了,家裡就我奶奶一個,我奶奶聽到我兄弟倆的哭聲,趕忙從屋裡出來了。

    等問清我們咋回事兒以後,我奶奶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了,交代我們兩個在家呆著,不許再亂跑,她自己匆匆忙忙離開了家。

    直到天快擦黑兒的時候,我奶奶這才回來,我爸跟我奶奶一起回來的,一臉怒火,把我們兄弟倆揪住痛打了一頓,尤其是我。

    後來聽我媽說,我奶奶出了門以後,就到電焊鋪喊了我爸,他們都來不及回家,我爸跟電焊鋪旁邊一戶人家借了一輛平車,跟我奶奶一起到林子裡把強順跟明軍拉了回來,當時強順他們兩個還在林子裡昏迷著,嘴裡、臉上全是沙子。

    拉回來以後,我奶奶給他們看了看,說是魂兒丟了,最後又到林子裡給他們喊的魂兒。

    據我奶奶說,強順他們是給林子裡的髒東西附身了,我用手一拉他們,因為我身上的陽氣重,直接把那倆髒東西從他們身上趕了出去,不過,他們的魂也跟一起出去了。

    我奶奶告訴強順的父親王思河跟明軍的父親雙喜兒,等孩子醒了以後,啥也別叫他們吃,就給他們灌香油,要不然吃進肚子裡的沙子可不好拉出來。

    強順跟明軍兩個用了兩天時間,喝了四瓶子香油,這才把肚子裡的沙子拉乾淨。當然了,那四瓶子香油,全是我們家花錢的買的,就因為這四瓶子香油,我被我媽數落了好幾年。

    這件事過去能有四五天吧,這時候,我跟我弟弟兩個已經給我媽禁足了,別說晚上,白天也不許再出去,把我們兄弟倆在家關的抓耳撓腮。

    這天吃過晚飯,我奶奶把我叫到了院子裡,我奶奶問我,“黃河呀,想不想出去玩兒?”

    我點了點頭,不過,嘴裡說道:“我媽不叫俺倆出去了。”

    我奶奶一笑,“沒事兒,跟奶奶走,奶奶帶你出去。”

    我問奶奶:“去哪兒呀奶奶?”

    我奶奶說:“那老林子裡的玩意兒,也該規治規治了,奶奶今個兒教你怎麼教訓它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4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制二鬼

    (還是草稿。最近挺累,大家多體諒,這一章,有很多模糊的地方需要交代,需要大量修改。說一個我意外發現的事兒,我發現上傳草稿是一個防盜版的好辦法,因為在那些盜版網站上,只有我上傳的草稿。我就突發奇想,假如說,我今天晚上,上傳這本書的“第一章”,等明天下午,我給它換成“第二百七十七章”,等明天晚上我還上傳“第一章”,等來天下午,我再換成“第二百七十八章”,那些盜版網站,不就永遠成了“第一章”嗎?當然了,這只是一個想法,真要做起來,肯定會給不少人罵大街的,這裡也不會同意。)

    以下是正文:

    說實在話,我當時聽奶奶這麼說,心裡相當牴觸,真不想再往那裡去了,那鬼地方,都快給我幼小的心靈上造成陰影傷害了。

    奶奶到東屋跟我媽說了一聲,我媽有點兒不情願,不過也沒說不同意,不冷不熱地跟我奶奶說,可別叫他再弄成上次那樣兒了。我奶奶笑著點了點頭。

    我弟弟聽了也要跟著去,奶奶嚇唬他說,那裡晚上有“老貓”,專吃胖小孩兒,你哥長得瘦,“老貓”不稀罕吃他,你要是到了那裡,“老貓”逮著你就把你吃了。

    “老貓”,相傳是一隻成了精的老花貓,專到村裡叼小孩兒吃,聽見誰家有孩子哭聲,等到深更半夜悄悄溜進家裡把小孩兒叼走吃掉。久而久之,誰家孩子一哭,大人就嚇唬他,老貓來了老貓來了,到我們這時候,“老貓”已經成了大人嚇唬小孩兒的代名詞,深刻影響了我們這一代人,在我們一代人心裡,“老貓”就是恐怖與邪惡的化身。當然了,我打小對“老貓”都是免疫的,別說沒有“老貓”,就是真有“老貓”,誰嚇跑誰還不一定呢。

    我弟弟一聽我奶奶這麼說,嚇的鑽到我媽身後再不敢出來了,奶奶拉上我離開了家。

    出了堤南,也就等於出了村子,奶奶問我,“黃山說在林子裡看見一個拄拐棍兒的老頭兒,說是你們爺爺,你看見了嗎?”

    我搖了搖頭。

    我奶奶朝亂葬方向看了看,嘆了口氣,小聲的自言自語說道:“哥咋也沒走呢,不會是來接我的吧……”

    我耳朵尖,聽見了,就問奶奶:“奶奶,誰來接你,你要去哪兒呀?”

    我奶奶沒說話,扶了扶身上的隨身包袱,拉著我繼續往前走。

    這天傍黑兒的時候天色陰了下來,這時候越發陰暗了,整個兒悶悶的,叫人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燕子跟跟蜻蜓啥的飛的也很低,看樣子,今天夜裡要下一場大雨了。

    在亂葬崗西邊,靠河岸邊兒的地方,長著一排老柳樹,十幾棵的樣子。奶奶說,我們全家從三王莊搬過來的時候,這些柳樹已經長在這兒了,上百年肯定是有的。

    奶奶帶著我沒著急往亂葬崗那裡去,首先來到這排柳樹旁,這時候天色雖然昏暗,卻也能看出個大概,十幾棵老柳樹樹影婆娑,枝條隨著微風輕擺,好像老柳樹們正在向我們講述著啥。河裡水聲潺潺,一切顯得恬靜自然。

    我奶奶走到那排柳樹跟前,從一棵老柳樹上摺下兩根柳條,小拇指粗細,二尺多長,遞給我一根,她自己拿了一根。

    我問奶奶拿柳條幹啥,奶奶說,“你忘了奶奶過去教你的,你說柳條有啥用。”

    我想了想說:“打鬼用的。”

    奶奶笑了,“待會兒你就這個打它們。”說著,奶奶拉上我朝亂葬崗走去。

    一路無話,來到亂葬崗林子邊上,奶奶帶著我停了下來,從隨身包袱裡拿出一根雞血條系在了自己手腕上,然後拿出指甲蓋大小一塊泥,又給我摁在了眉心。當時不知道啥意思,現在想想,我奶奶系雞血條是為了闢邪,而給我眉心摁泥,是怕我身上的陽氣把那些玩意嚇跑,兩個截然不同的狀態。

    做好準備工作以後,奶奶又要我走在前面,這一次我可不干了,可不能再叫奶奶把我一個人扔林子裡了。我死活不依,奶奶沒辦法,只好拉著我,跟我並肩走進了林子。

    這時候林子裡跟前幾天來時沒啥兩樣兒,黑乎乎陰森森的,加上是陰天,林子裡顯得更加不透氣。

    奶奶問我踩進去的陷阱在哪兒,直到這時候,我都不覺得自己踩塌的是個墳冢。憑著記憶,我帶著奶奶很快找到了那個“陷阱”,這時候,依稀可以看見被我踩出來的那個陷坑。現在想想,要說那是個墳冢,還真有點像,拿地方比其他地方稍微突出了一丁點兒。

    我給奶奶一指,就是這裡。奶奶鬆開我的手,圍著墳冢轉了一圈,突然毫無徵兆地對墳冢大聲說道:“老賈頭兒,認識我是誰不?”那墳頭當然不會回答她,我奶奶繼續說道:“常言說的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們竟然欺負到我孫子頭上了,這麼多年了,誰逢年過節給你們燒紙錢、送衣裳,你們都忘了嗎?你們知道你們一直給困在這裡走不成嗎,就因為你們活著的時候想不開,死了你們還放不下,你們這輩子,干的都是恩將仇報事兒。”

    我奶奶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圍墳冢轉圈兒,當我奶奶轉到我對面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奶奶身後跟了一條人影,黑漆漆的人影,從那樣子來看,就是,就是抓我腳脖子的那個老頭兒。

    我剛要出聲喊,奶奶小心。還沒喊出來,我奶奶猛地朝身後一抽柳條,看都沒看,她身後那人影頓時化成一團黑煙不見了,我奶奶就跟不知道似的,繼續走,繼續說:“你看看你們,我說你們幾句,你們都不樂意了,還叫我怎麼留你們。”說著,我奶奶抬手一指我,“看見沒有,我們家這些手藝,我都傳給我這孫子了,再過幾年,我可就管不住他了。”

    我奶奶這話一落,林子裡突然起了風,莫名其妙的,我當時認為,這是快要下雨了,結果等風停了以後並沒有下雨,林子那股陰森氣卻小了很多。後來我才明白,我奶奶說,再過幾年就管不住我了,那意思就是我,我將來可不對向她一樣善待“你們”,這些玩意打我一出生就吃盡了我的苦頭,一聽我奶奶這話,立馬兒一哄而散了。

    當然了,也有沒走的,抓我腳脖子那倆就沒走,我奶奶說出這話以後,我就看見那倆傢伙站在了我奶奶身後,我奶奶連頭也不沒回,也不知道從包袱裡掏出倆啥東西,一轉身,一個人給他們貼了一個,緊跟著,那倆人一動不動了。奶奶又從包袱裡掏出兩個紅繩,挽成扣套進他們脖子裡,扯這紅繩把他們拉到兩棵樹下,分別捆在了兩棵樹上,這時候,我都看的有些傻眼了,這倆凶神惡煞,追我時候那麼凶惡,咋到了我奶奶手裡,比貓還聽話。

    捆好那倆傢伙以後,我奶奶來到我身邊,指了指捆樹上那倆傢伙,說道:“黃河,前些天抓你腳脖子的,是他倆吧?”

    我點了點頭,我奶奶一笑,又指了指我手裡的柳條,說道:“去吧,用這柳條抽他們,每個人抽上三十下,奶奶保證他們魂飛魄散。”

    聽奶奶這麼說,我猶豫了,我不是因為抽他們三十下他們會魂飛魄散,而是,而是我心裡對他們產生了恐懼,哪怕他們被捆在了樹上,我還是不敢靠近他們,他們真的給我心裡弄了點兒陰影。

    我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把一臉繃,說道:“我咋會有你這麼一個窩囊孫子呢,快去!”

    被我奶奶這麼一說,我把手裡的柳條膽怯地攥了攥,一點點兒朝那老頭兒走了過去,因為這時候,我見那老頭兒好欺負一點兒,老頭兒耷拉著腦袋一動不懂,那老婆子太嚇人,看著我咬牙切齒,我吃柿子總是撿軟的捏的。

    走到老頭兒跟前,在我奶奶的慫恿下,我舉起柳條膽怯地在老頭兒身上輕輕抽了一下,老頭兒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嚇了我一跳,差點沒把手裡的柳條掉地上。

    聽這老頭兒的慘叫,我來了點兒勇氣,又抽了老頭兒一下,老頭兒又是一聲慘叫,再次聽到慘叫,老頭兒還不能把我怎麼著,我的心情徹底放開了,掄起柳條抽了起來,老頭兒叫的越慘,我心裡越高興,我奶奶呢,只是在旁邊看著,臉的顯得很平靜。

    大概抽了老頭兒二十幾下以後,我奶奶攔下來我,讓我換個人,去抽那老婆子,老婆子這時候還是嚇人地瞪著我,看著她我心裡還是有點膽怯,不過我奶奶又鼓勵了我幾句,我走過去,又是輕輕抽了老婆子一下,然而,老婆子的表現,居然跟老頭兒截然不同,居然一聲不吭,還是咬著牙瞪著我,我又抽了她一下,還是不吭聲,再抽兩下,老婆子把我火兒勾了起來,難道我抽的不疼嗎?你個老婆子居然連吭都不吭一聲,看我不把你抽哭了才怪。

    掄起柳條瘋狂地抽打起來。

    大概抽了老婆子也是二十幾下以後,我奶奶又攔住了我,說道:“每個人都抽了二十五下了,黃河呀,再抽他們五下,他們就會死,你想想,你想他們死呢,還是活著呢?”

    我這時候,有點失去理智了,眼睛也瞪著老婆子,這老婆子太氣人了,抽得我氣喘吁吁,居然一聲不吭,聽奶奶問我,我說道:“我要他們死!”

    我奶奶放開了,我走接著再抽那老婆子,抽了四下以後,就剩以下老婆子就要魂飛魄散,我又把柳條舉了起來,掄過去,還沒落下來,再次給我奶奶拉住了,我奶奶問:“黃河,你可要想清楚,你真的想打死他們嗎?”

    我猶豫了一下,說真的,我這時候也不知道咋想的,我奶奶接著又說:“將來你會面對很多這樣的人,難道你都要把他們殺死嗎?你要知道進退、知道選擇,得饒人處且饒人懂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4
還得停一天

    今天一大早下地,直到下午兩點多才回來,趕緊修改昨天那章,剛修改好上傳了,我媽又來喊我下地,現在剛回來,今天比前兩天累多了,必須休息一天。對了,今天修改的那章,因為是星期天,的編輯不在,審核還沒通過,一直不見出來,估計等到明天才能出來,也沒啥新內容,就是多了點兒細節。還有,下一章,有幾百字跟現在這個草稿是重複的,因為實在很累,沒有把草稿徹底修改完,看著字數差不多了我就上傳了,下一章跟草稿重複這一點,也請各位朋友多體諒,這時候,算是我非常時期,等明天就好了,明天地裡就沒啥事兒了,大塊兒地也都收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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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5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饒人

    沒頭沒腦也不知道抽了老頭兒多少下,奶奶走來過攔下了我,我這時候抽的正高興呢,奶奶卻讓我停下換個人,抽那老婆子。

    我攥著已經打禿的柳條,喘著氣朝那老婆子看了一眼,心裡頓時一跳,老婆子這時候還在咬牙切齒瞪著我,那表情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不過有了老頭兒的前車之鑑,我這時候也不怎麼怕老婆子了,知道不能她把我怎麼著,一步步蹭過去,舉起柳條在老婆子身上抽了一下,抽的倒也不重,不過一柳條抽下去叫我很意外,老婆子居然表現的不疼不癢,柳條抽她身上真跟抽在了樹上一樣,還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死瞪著我。

    我把力量加大一點兒,又抽了她一下,居然還是一聲不吭。我心裡頓時有點兒不服氣兒了,難道抽她身上她不知道疼嗎,好歹叫一聲兒呀。

    掄起柳條使勁兒又抽了兩下,這兩下可以說是我當時最大的力氣了,第二下抽完柳條都折了一截,不過老婆子還是一聲不吭。

    這一下,可把我的火兒給勾起來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疼!

    掄起柳條瘋狂地抽打起來。

    也不知道抽了老婆子多少下,奶奶又給我攔了下來,奶奶這次跟我說道:“黃河呀,行了行了,每個人給你打了二十五下了,你要是再打他們五下,他們就會死的,你好好想想,你還要不要繼續打下去?”

    我這時候有點失去理智了,眼睛回瞪著老婆子,氣呼呼的,嘴裡說道:“我要打死他們!”

    我奶奶聞言放開了我,我掄起柳條接著抽那老婆子,這次我數著數,一下、兩下、三下、四下……剩最後一下的時候,我連猶豫都沒猶豫,心裡想著,打完這老婆子再去打那老頭子,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

    當我又把柳條舉起來抽過去的時候,突然感覺手腕一緊,柳條被迫停在了老婆子身前,沒能挨著它。我掙了掙,沒掙脫,扭頭一看,手腕給我奶奶抓住了,我有點不理解,奶奶一臉鄭重地問我:“黃河,你真的想打死他們嗎?”

    我眨了兩下眼睛,說真的,我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想的,聽奶奶問我,點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奶奶接著說道:“將來你會面對很多這樣的人,會有很多比他們還要可恨的人,難道你都要把他們打死嗎,你要知道進退、知道容忍,得饒人處且饒人,懂嗎?”

    說真的,當時我並不是太懂,不過我看奶奶的樣子,好像是想我饒了他們,心裡一琢磨,饒了就饒了唄,大不了以後再也不來這個林子了。

    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接著說道:“奶奶可沒叫你饒他們,奶奶就是問你,你心裡想叫他們死,還是想叫他們活?你放心,他們不是人,你就是打死他們,公安局也不會來抓你。”

    我看著奶奶那張平靜到看不出一點表情的臉,心裡七上八下的,奶奶這時候到底是啥意思,到底是想我打死他們,還是想我饒了他們呢?

    “這要問你自己,你心裡是咋想的呢?”奶奶這話嚇了我一跳,她咋知道我心裡在想啥呢?

    問我自己?我心裡是咋想的?我愣了老半天以後,舉著柳條的胳膊軟了下來,我對奶奶說:“奶奶,我不想打死他們,你把他們放了吧,我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

    我奶奶聞言笑了。

    很多年後我才想明白,我奶奶一直都在試探我,要是當時我選擇打死他們,我奶奶不但不會讓我打死他們,更不會再讓我接她的班兒,沒有仁慈跟中正心的人,不適合幹這行,我當時一旦選擇錯誤,我奶奶就會把這門手藝親手給斷掉。

    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你那時候不是把手藝全都學完了嘛。當時是學完了,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會用,跟沒學一樣,再者,我們這個還需要一個小小的傳承儀式,要不然,你就是學的登峰造極,也不是行裡的人,用我奶奶的話說,沒有傳承,祖師爺不會承認你。當然了,我們的祖師爺到底是誰,我奶奶也說不清楚。

    我把手裡的柳條扔了,我奶奶放開了我的手腕,轉過身,她沖老婆子跟老頭子說道:“前幾天你們附在倆孩子身上,叫他們吃沙子,今天叫我孫子打你們,就是給你們一個教訓,眼下,我再給你們有兩條路,一呢,立馬兒離開這裡,去你們該去的地方,恩怨就此兩清;二呢,你們留下來,逢年過節的,我會帶孫子來看你們,不過,你們得老老實實的,不許再禍害人。”

    我奶奶說完,老頭兒把頭抬了起來,看了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看我的時候,眼神一觸即轉,顯然是怕了我了。老頭兒用哀求的語氣對我奶奶說道:“白仙姑,俺知道錯咧,放了俺吧,俺這就走。”

    我奶奶笑了笑,把目光又看向了老婆子,和氣地說道:“大妹子,你呢?”老婆子沒看我奶奶,眼睛依舊惡毒地瞪著我,看那樣子她是不想離開。

    我瞅著老婆子這德行就來氣,彎下腰把扔掉的柳條又撿了起來,我奶奶抬手給我腦袋上來了一巴掌,“不許胡來!”我趕緊把柳條又給扔了。

    奶奶說道:“大妹子,既然你不想離開,那就留下吧,不過,可不許你再害人了,知道嗎。”

    老婆子把眼睛從我這裡挪到了我奶奶那裡,看了我奶奶一眼以後,慢慢說道:“白仙姑,你是個好人……”說著,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感覺那意思,我奶奶是個好人,我不是個好東西,老婆子繼續說道:“只要你活在人世上一天,我胡寡婦就不走進村子半步。”

    一聽老婆子這話,我見奶奶微微蹙起了眉頭,蹙著眉頭她看了看我,不過啥也沒說。後來據我奶奶說,這個胡寡婦,不光因為鄰居冤枉她偷菜的事兒,還有別的事兒,胡寡婦原本還有一個孩子,後來也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有傳言說,跟他們那家鄰居好像也有關係,這個,我可不敢斷言,這是道聽途說的,說不好,我是要負責人的。

    我奶奶走到兩個人跟前把他們身上紅繩解開,隨後一轉身,抬手在我眉心上一抹,我感覺奶奶從我眉心上抹掉點兒啥東西,自己抬手一摸,之前粘在我眉心那塊黃泥給奶奶抹掉了。

    這時候我朝那老婆子跟老頭子一看,愣住了,倆人都不見了,就見那兩棵樹上,分別捆了一個半尺來高的紙人。

    我剛要問奶奶咋回事兒,奶奶給我解釋說,這就是我們家手藝裡的紙人附魂術,把鬼魂收在紙人上,然後在用紅繩拴住,這是一種跟惡鬼談條件用的方法,也就是先制住他們再談條件,聽話的就放了它們,不聽話的,就叫它們吃點苦頭。

    聽奶奶給我這麼一解釋,我整個人都恍惚起來,仔細想想剛才那一幕,好像很不真實,做夢一樣,扭頭四下看看,感覺周圍的景色比剛才清晰了很多,這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又看看那倆紙人兒,身上一道一道兒,破破爛爛的,好像是給我用柳條打爛的,好像,我至始至終打的只是捆樹上的這倆紙人兒,這時候我又猛然意識到,怪不得柳條打在這倆人身上發出跟打樹上一樣的聲音呢。再看看給我扔地上的那根柳條兒,上面光禿禿的,葉子都打沒了,還斷了一截,這是唯一真實存在的地方了。

    我想問問奶奶那倆人哪兒去了,奶奶沒等我問出來,就吩咐我把之前捆老頭兒那樹上的紙人拿下來燒掉,我照做了。接過奶奶遞給我的火柴,把紙人從樹上取下來,紙人這時候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要是再給我打幾下,徹底就爛完了,或許紙人徹底爛完,那老頭子也就徹底魂飛魄散了吧。

    爛紙人放在地上,我劃著一根火柴把它燒成了灰。

    這時候,奶奶把另一個老婆子紙人從樹上弄了下來,這個紙人沒叫我燒,奶奶從隨身包袱裡掏出兩張黃紙,把紙人拍在了兩張黃紙中間,然後叫我就地挖坑。

    這裡都是沙土地,用手就很容易挖出坑,我折騰了好一會兒,直到奶奶叫我停下別挖了,我這才停下,這時候,沙地裡給我挖出一個臉盆大小、能有一尺來深的坑。

    奶奶蹲在坑邊兒,小心翼翼把黃紙跟紙人一起放了進去,然後叫我把沙土回填,填好沙土以後,奶奶又叫把我打斷的那根柳條插在了上面。

    用奶奶的話說,做個記號兒,以後逢年過節就來這裡燒紙錢。

    你們說邪門兒不邪門兒,別說我是干這個的,我都覺得邪門。奶奶叫我插的這根柳條說是做記號的,還真成了記號,居然活了,沒幾年,長成了一棵小柳樹。當然了,不排除這是一種巧合,當時剛剛下過一場透雨,柳條插地上很容易成活。

    至此以後,奶奶每年一到清明、十月一,就帶我去那棵柳樹底下上香燒紙。

    去年,也就是2014年陰曆二月份,我奶奶過世了,可以說,我奶奶這一走,我霎時間心灰意冷,原本每年都去黃花觀,今年不去了,原本有幾個給那些孤魂野鬼上香燒紙的地方,我也不去了,一門心思的,當寫遺書似的、不遺餘力的開始寫這本書,不過……不過我現在覺得,我這種扔掉一切、一意孤行的做法,好像是錯了。

    說起來挺不是滋味兒的,奶奶臨終前還囑咐我,可別忘了給那些“人”燒紙,我當時點頭像叨米似的。結果呢,我還不是真的給忘了,我是故意給忘了。我奶奶一死,我心裡就想著,管他娘的呢,誰愛燒誰燒,燒了這麼多年的紙,也沒見著落個好兒。這想法兒,似乎剛好應驗了我奶奶那句話,“再過幾年,我可就管不住他了……”

    今年吧,不算是今年吧,去年,陰曆是2014的大年二十六,陽曆是2015年的2月14號,這個2月14號,好像是情人節吧,是不是?現在想想,這些事兒碰一塊兒,咋都這麼巧呢,看來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數。

    我們這兒過年的諺語是: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饅頭,就蒸饅頭這一天,情人節這天,我們村死了兩口子,死的莫名其妙。二十六死的,二十九才給人發現,說是二氧化碳中毒死的。

    蒸饅頭的面,需要發酵,發酵需要溫度,屋子裡溫度不夠,兩口子生了好幾個煤球爐,因為通風不好,兩口子雙雙斃命。

    這兩口子的父母,正是這老婆子要報復的人,也就是老婆子生前的鄰居。

    這時候距離我奶奶去世還不到一年呢,這老婆子就不安分了,就像她自己說的,只要我奶奶活著,她就不會踏進村子一步,然而,我奶奶一死……

    也有可能是我不再給那些孤魂野鬼燒錢的緣故吧,我朋友的父親,也是大過年的去世的,不光他們,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村一口氣死了四五個。

    當時,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身上的病情加重不說,上醫院檢查完以後,家裡連買藥的錢都沒了,錢都給我老丈人住院的時候墊付醫藥費了,因為錢不夠,我老婆讓廠子裡給她預支了一年的工資,2015年,這一年她都不能在廠子裡領到一分錢的工資。當時,大過年的,收電費的堵著門跟我要錢。可以想像,我當時那種狀態,我能顧得上誰?

    人生,就是這麼無奈。

    此子終非池中物,只待春雷嘯長空,陳瞎子這句話,就是這麼扯淡!

    過了年以後,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時候,因為我要找桃樹,去了亂葬崗一趟。為啥要找桃樹呢,現在說了吧,因為我上醫院檢查完了以後,沒錢買藥,我在群裡讓群裡的朋友給我買了點兒藥,結果有十幾個人給我寄來了藥,現在身體比過去好太多了。

    我當時到亂葬崗原本是想找棵桃樹,我記得那裡好像有一棵老桃樹,主要是想鋸幾根桃枝,用我們家這些方法,祭祀十幾把桃木劍送這些給我郵寄藥物的朋友,東西是寒磣了一點,不過絕對比世面上買的、比那些所謂開過光的玩意強的多,算是我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心意,感謝他們的寄藥之恩。

    不過,後來沒能找見桃樹,倒是給我看見了那棵柳樹,從我十一歲開始,這都二十多年了,年年給它燒紙,當時看到那棵柳樹,我就想起二氧化碳中毒的這兩口子,我覺得,這老婆子不能再留著了,因為老婆子的魂就附在這上面,這二十多年了都沒走,我不知道她跟那家人到底有多大的怨氣。

    晚上,我叫上了兩個朋友,先做了一個驅趕的法事,其實我這時候已經有點“馬後炮”了,憑我自己的經驗判斷,那老婆子當時已經走了。

    做完法事以後,我們三個一起動手,把這棵柳樹給砍了,這棵柳樹別看長了二十多年,因為旁邊的樹比它大得多,它根本就長不起來,個頭不大,樹幹也不粗,兩米來高,人腿粗細。砍了以後,又用大鋸給它鋸成一段一段兒的,用車拉到了我老家,晾乾以後,一把火我給它燒了。

    這棵柳樹,當年就是我插的,現在又是我砍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5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強順

    我高祖憨厚耿直,太爺俠肝義膽,奶奶聰慧過人,甚至連我父親都是仗義疏情,可是到了我這裡……各位是不是對我有點兒小小的失望呢?心裡是不是拔涼拔涼的呢?是不是覺得“管他娘的,誰愛燒誰燒”這句話從我嘴裡說出來,損害了我在各位心目中的形象、讓各位如鯁噎喉呢?是不是覺得,這麼多優秀的長輩,咋培養出這麼一個不靠譜兒的貨呢?膽小、愛哭、自私、怯弱、吃柿子還專撿軟的捏,人類的缺點咋幾乎都在這貨身上暴露出來了呢?出生梅花開,哭聲驚天地,按照常理來推斷,有這種天資的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應了那句滿帶貶義的方言,黃鼠狼生兔羔,一窩不如一窩?是不是呢?諸位接著往下看。

    埋掉老婆子紙人以後,奶奶給我拍了拍小手上的沙子,拉著我離開了林子。

    一邊走,我一邊回頭,整片林子黑漆漆的,就像一道與世隔絕的大屏嶂。

    奶奶問我,“黃河呀,你今天在林子裡學到點兒啥?”

    我把頭扭回來想了想說:“用柳條可以打鬼,打三十下鬼就死了。”

    “還有呢?”

    我又想了想,說:“用紙人把鬼收在紙人上,再用紅繩套住他們的脖子捆到樹上,這樣他們就不能抓我的腳脖子了。”

    “還有呢?”

    “還有……”我頓了一下,心說,還有啥呢?想了老半天,最後猶猶豫豫說道:“還有……還有,沒了。”

    奶奶看了我一眼,我見奶奶眼睛裡好像有點兒無奈,可能覺得我這塊朽木不太好雕吧,奶奶提醒道:“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再仔細想想。”

    真的還有嗎?我抬起頭回望了奶奶一眼,奶奶正低頭看著我,滿臉期待。這讓我感覺很不安,我要是說不出還學到了啥,奶奶一定很失望,最重要的一點,這要是答不上來,回家以後會不會挨揍呢?

    路,顯得很漫長,我跟奶奶一直在路上走著,我卻想不出除了柳條紙人,我還學到了啥,奶奶最後嘆了口氣對我說:“黃河呀,記住,還有‘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最重要的,凡事不能做絕了,不管是人還是鬼,都要給他們留下一條活路,懂嗎?”

    我點了點頭,嘴裡說了一句,懂了。其實,我當時並不懂,甚至根本不理解“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到底啥意思。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很意外的,我們東屋的電燈居然還亮著。

    我們家裡人睡覺都比較早,天一黑吃罷晚飯就睡下了,這時候還亮著燈,家裡要不就是有事啥兒了,要不就是來客人了。

    當時,家裡倒是有一台“飛躍”牌的14吋黑白電視機,不過我媽不怎麼讓我跟弟弟看,除了每逢星期天下午六點半到七點之間的動畫片,什麼《唐老鴨米老鼠》、《變形金剛》、《藍精靈》、《希瑞》、《希曼》等等等等,對了,還有小日本兒的《恐龍特急克塞號》,就跟現在的“奧特曼”一個熊德行,小時候挺迷戀的,不過我現在更喜歡看電影《地雷戰》裡面,那個鬼子軍官挖地雷挖出一泡屎的表情。

    言歸正傳。奶奶拉著我剛一走進院子,我就聞見一股酒味兒,看來家裡來客人了,我爸正陪著喝酒呢。

    我奶奶朝東屋看了一眼,拉著我沒停,徑直朝堂屋走去,這時候,我還跟著奶奶睡在堂屋,我在外間屋,奶奶在裡間屋。

    走到堂屋門口,奶奶抬手開門,門還沒打開,東屋的門響了,我扭頭一看,我爸從屋裡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不是別人,王強順的父親,王思河。

    我奶奶這時候也看向了東屋,見是王思河,我奶奶說了一句:“思河來了。”

    王思河看著我奶奶著急說道:“媽可你回來了,我今個兒就是來找你咧。”

    我奶奶原本正要開門,聽王思河這麼說,停下了手,問道:“啥事兒呀?”

    王思河緊走了幾步來到奶奶跟前,說道:“你快到俺家看看吧,強順不知道是咋了,一直哭,問啥也不說,我覺得可能是撞著啥了。”

    我爸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寬慰王思河,說道:“沒啥事兒,小孩子哭兩聲不稀罕。”說著,一指我,“強順再能哭,也比不上我們家這個大少爺。”

    我聽我爸這話好像不是在誇我,朝我爸臉上看了看,一臉醉意,剛才說話的時候舌頭還有點兒犯硬,估計快喝夠數了。我爸一拉王思河,又說道:“別擔心,沒事兒,這事兒交給咱媽就行了,走走走,咱哥倆有好長時間沒在一塊兒了,回屋接著喝。”

    王思河看樣子並沒有喝多少,看著我奶奶等我奶奶回話,我奶奶一笑,說道:“沒事,你跟震龍回屋喝酒吧,我過去給強順看看。”隨後,看了我爸一眼,又對王思河說道:“叫你哥少喝點兒,喝醉了像個傻子似的。”

    王思河點了點頭。

    奶奶連屋都沒進,這就要去王思河家,我趕忙說:“奶奶,我想跟你去,我好幾天都沒見過強順了。”說著,我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當然了,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可不是我裝出來的,我心眼兒沒那麼多,這是小孩子們表達內心渴望的真情讀白。現在的孩子很少流露這樣的表情了,因為現在家庭條件好了,孩子也少了,還沒等孩子們露出這樣的表情,家裡大人提前就滿足他了,不像我小時候,全是眼淚。

    奶奶摸了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好,奶奶帶你去找強順。”

    我裂開嘴也笑了。

    王思河當時住的還是他們的老家,在我們老家的東邊兒,兩家人緊挨著。

    這時候王思河跟我父親的年齡都不小了,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即使是隔牆鄰居,他們也再不能像年輕的時候天天在一起玩樂,笛子二胡他們都很少碰了,各有各的事兒,各有各的忙。

    在這裡插一句,說來也奇怪,寫我爸跟茹真真那段感情經歷的時候,我聽我媽說,我爸那幾天,天天在家拉二胡,難道,我寫那段的時候,我跟我爸之間,產生了啥心理感應了?昨天,就在昨天,我老婆跟我說,她下午在十幾里外的一個村子裡遇到一個女知青,那個女知青曾經下放的就是我們村子,也在玫瑰泉挖過泉眼,不過這個女知青去的比較晚,當時年齡也不大。她跟我老婆幾個人,講了一個曾經在玫瑰泉發生過的愛情故事,她說她跟那女的在同一個宿舍,那女的千里迢迢來找這個男的,後來倆人就好上了,再後來男的結了婚,父母包辦的婚姻,男的結婚以後女的在宿舍哭了一夜,再後來,兩個人隔著一條大溝兩兩相望,他們那表情,看著都叫人心裡難受,最後,女的父母來接她,女的一步一回頭,含著淚離開的。

    這個愛情故事,把我老婆幾個聽的心都快碎了,都為這對可憐的鴛鴦惋惜、不值。

    我老婆一回家就跟我講了這個,可能也想叫我感嘆一番吧,不過,我並沒有感慨,把我爸那幾章翻出來給我老婆看,我老婆看完以後,驚愕地說道,那個男的,就是你爸!

    我老婆只知道我爸跟她爸一樣,年輕的時候跟女知青好過,不過並不知道細節。我聽完故事其實也挺感慨的,原來,這個世界,這麼小……

    言歸正傳。這時候,我爸拉著王思河又回屋裡喝酒了,奶奶拉著我出了院門朝東一拐,沒幾步,這就來到了強順家門口兒。

    這時候,強順家的院門虛掩著,隔著門縫可以看見裡面的燈光,我奶奶抬手推開一扇門,拉著我走了進去。

    來到院子裡,我這才聽到屋子裡有輕微的抽噎聲,可以判斷,這是強順的哭聲。

    其實一個人的哭聲,代表了一個人性格和未來,我從沒見過強順大聲的哇哇哭過,就會掉眼淚,小聲兒唧唧,在屋裡哭聲音勉強能夠傳到院子裡,這倒是有一個好處,不擾民。而我的哭聲,跟他這種沒有存在感的哭聲恰恰相反,我的哭聲勢若奔雷、聲厲震天,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我的存在似的。

    在這裡,提前介紹一下我這個最要好的朋友王強順吧,他將來等於是我經歷裡的第二男主角,我將來驅邪抓鬼的得力助手,是我同甘共苦的死黨中的死黨。

    說起強順這孩子,其實打小兒就是個褲襠裡拄拐棍兒“悶搗”的傢伙,不怎麼喜歡說話,跟一群男生在一起玩的時候很正常,也看不出啥,不過,一旦跟女生接觸,就會害羞地捂上嘴,害羞你就徹底害羞也算回事兒,捂上嘴害羞了,還斜著眼睛時不時偷偷瞄人家女生一眼,光明正大的看,會死呀?那斜斜的眼神兒,加上一雙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小眼睛,很像一隻賊溜賊溜的老鼠,特別的猥瑣,對了,他小時候外號就叫“老鼠兒”,總是頭髮長長的,帶著自來捲兒,衣服髒髒的,跟我一樣補丁摞補丁。

    就因為見到女生就捂嘴這個,經常被我們幾個好朋友笑話。直到現在,我都對他這個別具風格、悶騷式捂嘴斜瞄的樣子記憶猶新,想起來嘴角就會掛上一絲笑……

    這時候,奶奶推門的響聲,驚動了屋裡強順的母親,也就是王思河的老婆,我管她叫嬸子。

    嬸子把房門打開一看,見是我跟奶奶,趕忙回頭把院子的電燈拉著了。

    奶奶拉著我一邊往屋裡走,嘴裡一邊說,“不用拉燈了,看得見。”

    嬸子這時候看見奶奶,就像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帶著哭腔說道:“媽,你可來了,快給強順看看他這是咋了。”

    我跟著奶奶進了屋。

    強順這個老家我可是打小去過無數次,熟悉的跟我們家一樣,他們家當時一貧如洗的樣子,也跟我們家一樣。

    來到屋裡,我看見屋子中間位置,鋪著一張草蓆,草蓆的邊邊角角已經破爛不堪,草蓆上面鋪著一張床單,床單上放著枕頭、小被子。那時候家裡也沒個電扇啥的,天一熱我們這裡一般都是睡在地上或者睡在房上,睡房上可以數星星,睡地上可以數老鼠。

    強順這時候穿著一個大褲衩在蓆子上坐著,他姐姐也在蓆子上坐著陪著他,他姐姐這時候已經十四五歲,在當時的我眼裡,已經可以用“女人”這個詞兒來形容他姐姐了。

    奶奶放開我的手,走到蓆子邊兒,蹲下身子給強順看了看。說來也挺邪門兒的,打我跟奶奶一進門,強順的哭聲就曳然而止了,而且那雙白眼仁多黑眼仁兒少的小眼睛死死盯著我看,看得我後脊樑溝都發寒。

    奶奶問他:“強順,認識我是誰不?”

    強順把淚水未乾的眼睛從我身上挪開,看了我奶奶一眼,點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你是奶奶。”

    我奶奶一笑,似乎奶奶也發現強順一直盯著我看,隨後抬手朝我一指,又問:“認識他是誰不?”

    強順把眼睛又看向了我,呆呆地盯了我老半天,嘴裡終於小聲兒的崩出四個字兒:“他是妖怪……”

    我一聽就急了,說道:“你才是妖怪,看西遊記看傻了吧你……”

    (最後說一次,173章下面的小黃框裡,也就是作者的話裡面有群號,在書評區問群號的朋友,說明沒注意過小黃框裡的內容,其實裡面有很多內容,還有,加群需要正確的正版賬號,沒寫賬號,或者賬號錯誤的,都會被拒絕或者被我親自踢出去。當然了,也不可避免的出現失誤,這個系統可能不太健全,有時候查幾次都沒這個名字,昨天就踢錯一個,也拒絕錯一個,遇到這種情況,我給各位道個歉,想加的,可以在書評區留言,再加一次。就我內心來說,我是一個喜歡清靜的人,能有幾個陪我偶爾聊聊天的就行了,不過還是歡迎想加群的朋友們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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