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117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9
第二百五十五章 無數房間

    等我父親扶著王思河快要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忍不住朝兩個人剛才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這時候,我父親猛然間感覺那地方好像啥都沒有,也就是說,剛才看到的那些手臂大腿啥的,好像根本就沒存在過似的,扭過頭再看大殿門口那倆牛頭馬面,索性那倆貨還那裡站在,不過還是跟倆石像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父親把目光往前再移動,看牛頭馬面兩個前面,就見自己剛才扔“枯樹根”跌落的地方居然乾乾淨淨的,那些四分五裂的“枯樹根”碎片居然也不見了。

    這是個啥意思?

    我父親停了下來,一臉愕然,扭頭瞅瞅自己兩個藏身的地方,再瞅瞅牛頭馬面前面那地方,心說,那些胳膊大腿都哪兒去了?一下子消失了?還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我父親沒再繼續往大殿那邊走,扶著王思河轉了個方向,朝他們剛才藏身的地方走去,我父親想再去仔細看看那些胳膊腿兒。

    王思河這時候鎮靜了很多,走了沒幾步,見我父親扶著他又要往他們剛才藏身的地方去,心有餘悸地往後撤起了身,“哥,咱還去那裡幹啥呀。”

    我父親拽著他,跟他說道:“別怕,咱剛才看見的那些胳膊大腿啥的,可能都是土陶的,你想想,要不是土陶的,那些胳膊腿兒扔地上咋會碎呢。”

    王思河聽了身子一頓,我父親這話似乎點醒了他,扭頭看看我父親,說道:“你說的沒錯呀哥,胳膊腿兒扔地上咋會碎咧?”說完,一臉的恐懼漸漸褪了下去,緊跟著,王思河推開我父親的手,徑直朝兩個人藏身的地方走去。我父親估計他這時候也想弄個明白。

    不過,王思河走了沒幾步就停了下來,頭扭回來看向我父親。我父親見他臉色大變,緊跟著,嘴唇哆嗦了幾下,顫聲說道:“哥,那、那些胳膊腿兒,咋、咋都沒咧?”

    我父親幾步走了過去,他剛才扶著王思河往這裡過來,就是想知道那些胳膊腿兒咋都沒了。我父親低頭往地上看了看,乾乾淨淨的,剛才看到的那些胳膊腿兒,好像從來都沒出現過似的,詭異到了極點!

    王思河這時候又沒了底氣,臉色比剛才看到那些胳膊腿兒時還要難看,眼睛直瞟大門,看樣子又想往大門那裡跑。

    對於眼前出現的這些詭異事,我父親這時候也是又驚又怕,不過我父親心裡明白,自己現在不能在王思河面前露怯,要是自己也露怯,王思河立馬就沒了主心骨,只能導致兩個人越來越害怕,最後會像兩隻沒頭蒼蠅似的亂跑亂撞。

    我父親再次上前一把拉住了王思河,給他打氣兒道:“思河,沒啥可大驚小怪的,這個地方本來就怪,就是它再出點兒怪事又能咋樣兒,你說,咱哥倆從小到大怕過誰,哪一個惹了咱,不是給咱打的滿街跑。”

    王思河聽我父親這麼說,又見我父親一臉堅定的表情,似乎鎮定了一點兒,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說道:“哥,你說的沒錯,咱哥倆上山打過狼,上北京打過*的紅衛兵,咱還能怕誰,這又算個啥!”

    我父親笑了,“沒錯,咱爺爺說過,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王思河認同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的士氣都鼓舞起來以後,兩個人撇下這些沒頭沒腦的怪事,朝大殿走去。這時候,大殿門是關著的,那倆牛頭馬面還像倆棒槌似的杵在門口兒。

    來到大殿門前,我父親沒著急推門,好奇地朝兩邊的牛頭馬面瞅了瞅。

    這倆貨,長的還真夠嚇人的,人的身子牲口的腦袋,還有它們手裡拿著那倆傢伙什,跟真的一樣,那兩股鋼叉,明晃晃的,看上去非常鋒利;那鐵鏈,烏黑烏黑的,看上去很有份量,砸身上估計得骨斷筋折。

    我父親又仔細瞅了瞅,牛頭腦袋上居然還有毛,這是一隻黑牛頭,那些毛一根根的,烏亮烏亮的,跟真的似的,再看那馬面,兩隻大驢眼,水汪汪的,要是眼皮子能眨兩下,真叫人以為是個活物兒。

    王思河這時候仗著膽子往馬面手裡的鋼叉上摸了一把,手剛碰著叉刃,渾身一激靈,抽回手扭頭對我父親說道:“哥,這、這傢伙手裡拿是真傢伙兒!”

    “不會吧?”

    “咋不會……”王思河把手一攤,我父親朝他手上一看,三根手指劃出三道小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

    我父親立馬兒露出一臉難以置信,走到牛頭跟前,試著掂了掂牛頭手裡的鐵鏈,分外壓手,而且傳出嘩楞嘩楞的鐵器碰撞聲,這鐵鏈也是真傢伙,再瞅瞅這倆傢伙身上的衣服啥的,好像也都是真的,這時候還要硬說這倆傢伙是石像,那就真的說不過了。

    我父親跟王思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候,殿門突然發出“吱扭”一聲,把我父親跟王思河嚇了一跳。緊跟著,兩扇古老沉重的殿門一點點朝裡面敞開了,就像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拉開了似的,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見狀,頓時心跳加快,渾身上下毛骨悚然。

    停了一會兒,殿門徹底打開了,我父親壓著心跳朝大殿裡面瞅了一眼。

    就見這大殿真不是一座大殿,裡面居然是一個走廊,也就兩米多寬,兩邊全是木質結構的高牆,上面是一個半圓形的拱頂,走廊就像哥筒子樓似的,每隔幾步就有兩道對稱的房門,那些房門一對兒一對兒對稱著延伸出去,導致走廊看上去深邃狹長,好像無邊無際沒有盡頭似的。

    我父親跟王思河誰也沒想到的,兩個人又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我父親掏出懷錶一看,已經十點半了,趕忙一拉王思河,說道:“那老婆婆的房間可能就在這裡,咱們進去找找。”

    王思河把臉一苦,說道:“這麼多門咋找呀?”

    “一個一個找……”

    說話間,兩個人走進了大殿,確切地說,邁過大殿門走進了長廊裡。

    幾步以後,兩個人來到第一道對稱的房門前停下,左右看看,木頭房門居然一模一樣,我父親給自己打了打氣兒,手放到右手邊的那道門上,輕輕一推……

    房門吱扭扭一聲打開了,不過,這一次沒啥異象傳來,兩個人還在走廊裡站在,眼前的光線也還是顯得昏暗不明。

    站在門口喊了兩聲,沒人回應,估計房間裡沒人,我父親抬腳走了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桌子、一條圓凳,四下一打量,房子空間很小,就像個小耳室,裡面除了一張桌子一條圓凳,還有一個梳妝台和一張鋪著被子褥子、掛著床帳的木床。

    這麼大點兒一間房子,啥人住會在這裡,不知道,再說我父親也沒時間考慮這個,幾步走到床邊,俯下身子掀開垂下來的床單,朝床底下看了一眼。就見床底下,空空如也,啥都沒有。

    我父親站起身回頭對王思河說道:“走,咱們再到左邊那個房子裡面看看。”

    隨後,兩個人離開右邊這個房間,推開了走廊左邊那個房間的房門。進去一看,這個房間跟右邊那個佈局幾乎一樣,裡面就是少了一個梳妝台,我父親再次走到床邊,撩開單子往床底下一看,床底下還是空空如也。

    緊接著,我父親跟王思河順著走廊往裡面又走了幾步,來到第二道對稱的房門前,還是先推開右邊的房門。這間房子跟之前右邊那間一模一樣,房裡也有一個梳妝台,不過,床底下還是啥都沒有,隨後回到走廊,又推開左邊的房門一看,這個跟剛才左邊那個一模一樣,裡面也少了一張梳妝台,床底下還是沒有包袱。

    接下來,兩個人又往走廊深處走,左右又找了幾間,雖然沒能找到包袱,不過,這時候他們發現,右邊的房子裡面比左邊的房子裡面全都多出了一張梳妝台。王思河說道:“右邊這些房子很像是給女人住的,左邊的房子很像是給男人住的。”

    我父親點了點頭,王思河這話說的很有道理,男人的房間用不著梳妝台,走廊左邊的房間清一色沒有梳妝台,說明是男人住的房間。這時候,時間已經不多了,走廊似乎無窮無盡,房間更是多的不計其數,這要找到啥時候呢?我父親心裡著急,最後跟王思河一商量,兩個人分開找,我父親專門找右邊,王思河專門找左邊。

    又找了十多間以後,我父親一尋思,這樣找也不行,得想個更快的法子,既然那老婆婆是個女的,這裡要是有她的房子,肯定是在走廊右邊,於是再次招呼王思河,別去左邊找了,專門找右邊這些房間。

    兩個人再次分工,我父親找一間,王思河找一間,兩個人挨著個兒第次著往前找,這樣無疑就縮短了時間。

    也不知道又找進了多少道門,走廊已經給他們走的兩頭兒見著邊,冷不丁轉迷糊了,看著兩頭兒都是一模一樣的。不過就這樣,他們始終沒能在這些房間的床地下找到包袱。

    一扇接一扇的房門,導致我父親兩個出現了精神上疲勞感。又找完一個房間,從房門出來站到走廊裡,我父親掏出懷錶看了看,一看之下,冷汗都冒出來了,距離三更天只剩下十分鐘了,恐怕這時候就是找到包袱也出不去了。

    王思河這時候從後面那扇門口走了出來,臉色發白,看樣子也已經暈頭轉向。我父親趕忙把懷裡揣了起來。

    王思河蒼白著臉朝我父親走了過來,彼此看了彼此的手裡,都希望對方手裡能多出點兒啥。就在這時候,王思河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哥,你發現沒有,這門頭頂上好像都有字兒。”

    我父親一聽,趕忙後頭朝自己剛出來的這間房門上面一看,果然有字,而且這些字還能看得懂,我父親趕忙走到其他門口一看,這些門頂上都有字,有些是倆字的,有些是仨字的,還有四個字的。

    我父親看著這些字,嘴裡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這些好像是名字……”瞬間,我父親恍然大悟,對王思河說道:“別一間一間找了,專找門頭頂上寫‘四姑娘’的。”

    王思河這時候對我父親言聽計從,兩個人不再進入房間一個一個找,在走廊裡專看房門頂上的名字。這下找起來省事兒多了。

    也就花兩三分鐘的時間,王思河最後大叫一聲,“找到咧!”

    我父親走過去一看,就見門頭頂上面寫著四姑娘!

    不過這時候,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59
第二百五十六章 匪夷所思

    兩個人這時候,已經在走廊裡找的滿頭是汗、氣喘吁吁,看到“四姑娘”這仨字,我父親擦了把額頭的汗水,朝王思河笑了笑。

    走到房門近前抬手一推,門吱扭扭打開了,首先映入我父親兩個眼簾的依舊是方桌圓凳,走進去一看,整個房間裡的佈局跟其他房間一般無二。

    連停都沒停,我父親直接走到床邊撩開床單,貓腰一看,長長鬆了口氣。就見床底下有個嬰兒襁褓大小的包袱,外面包著黑布皮兒,裡面鼓鼓囊囊的。

    由於這時候時間真的不多了,我父親伸手把包袱拽了出來,沒功夫打開來看,招呼王思河一聲,兩個人快速離開。

    從房間來到走廊以後,我父親左右辯了下方向,從懷裡掏出懷錶一看,心裡著了急,距離三更天剩下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了,難道自己兩個真的要被困在這裡?

    我父親趕忙再次一招呼王思河,他自己一手摟著包袱,一手著掐懷錶,兩個人撒開腿在走廊裡跑了起來。

    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從大殿跑到了院子裡,在院子裡沒停,直接朝不遠處的院門跑去,跑幾了沒步,王思河腳下傳來“咔嚓”一聲,兩個人嚇了一跳,不過他們都沒停,回頭朝身後地上一看,兩個人心臟頓時猛然一抽,就見身後地面上有條碎裂的小腿,整個兒小腿雖然全碎了,那腳卻好好兒的。

    這些胳膊腿兒咋又冒出來了呢?弄不明白,不過兩個人跑的更快了,眨眼的功夫衝到了院門跟前。

    這一次,很奇怪,這道黑漆漆的大院門居然一動沒動,好像它根本就不會動似的,兩扇老舊的木門上橫著一條厚重的門栓。只要把門栓抬掉院門就能拉開。

    我父親因為一手抱著包袱,一手掐著懷錶,騰不開手兒,王思河跑過去雙手抬門栓。不過,還沒等他抬起來,兩個人身後突然傳來“嘩楞”一聲,兩個人同時一愣,這聲音咋這麼熟悉呢,難道……

    頃刻間,兩個人感覺頭上的皮都緊了,仗著膽子回頭一看,兩個人差點兒沒癱地上,就見大殿門口兒的牛頭馬面居然……居然動了起來。

    馬面雙手擎著鋒利的鋼叉,牛頭一下下掄著沉重的鐵鏈,像兩頭面無表情的凶神惡煞似的,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哥,這、這是咋回事兒……”王思河顫著聲音,朝我父親看了一眼,別說他渾身上下,就連臉上的肉都在抖。

    我父親這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上發白、心驚肉跳,同時,他鬧不明剛才這倆貨明明不會動的,這時候咋……咋這麼怪呢?

    也就在這時候,讓他們兩個更加接受不了的事情發生了,就聽整個院子裡的地面嘩啦嘩啦響了一起,緊跟著,從地裡一個一個,爬出十幾個人,有男有女,個個披頭亂發陰森著臉,就像剛從墳堆裡爬出來的死人似的。這群人走到牛頭馬面身後,簇擁著牛頭馬面朝我父親他們兩個緩緩圍攏過來。我父親一臉驚悚地朝人群裡一看,有兩個少了一條胳膊,有一個少了一條小腿……

    “哥……”王思河帶著哭腔又喊了一聲。

    我父親扭頭看了王思河一眼,想開口寬慰他兩句,不過又怕自己說出來的話帶顫音兒給王思河聽出來。

    我父親咬了咬後槽牙,沒理會王思河,把拿著懷錶的手翻過來,低頭往表盤上一看,心裡頓時一沉,指針指向了十一點,已經三更天了,之前那個老婆婆說三更一到就出不去了,難道……說的就是這個?三更天一到,牛頭馬面就會活過來?地裡的死人就會爬出來?

    我父親的腦袋嗡了一聲,心裡也沒了底,難道今天自己兩個真要栽在這兒了?

    牛頭馬面這群人走的並不是很快,嚴格論起來,比平常人散步的速度還要慢上一點兒。這些人裡,除了牛頭馬面這兩頭怪物動作還算自然以外,其他人身體都跟凍僵了似的,走起路來腿都不打彎兒,身子一搖一晃,十分彆扭,特別是那個少了一條小腿的,身體僵直,往前一跳、一跳,看著都詭異。

    我高祖父、我太爺、我奶奶,在他們三代人裡都沒遇上過這種事兒,偏偏上我父親這個不會手藝的遇上了。眼下該咋辦呢?我父親深吸了一口氣,想想我奶奶平常交代他的那些話,儘量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兩三秒後,我父親把懷錶塞進兜裡,一拉身邊的王思河,“咱別傻站了,怕也沒用,趕緊一起把門弄開。”說著,我父親一手抱包袱一手去托門栓。王思河見狀想說啥,不過話還沒說出來,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下去,身子抖的沒那裡厲害了,快步走過來給我父親幫忙。

    門栓是橫著搭在門上的,只要把門栓從門上的搭槽裡抬出來就行了。我父親跟王思河一人抬著一頭兒,同時一使勁兒,門栓被他們兩個合力抬了下來。扔地上以後,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拉大門,不過手剛碰到門,兩個人的手突然沒了,啊地一聲驚叫,快速把胳膊往回抽,抽回來一看,手長的好好兒的,還在胳膊上好像。此情此景,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身上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那鐵鏈嘩楞嘩楞的聲音越來越近,刺耳的就像催命符似的。

    我父親兩個回頭一看,牛頭馬面在前,一群人在後,一個個兒走的不慌不忙,好像跟本就不擔心我父親兩個能跑出去。

    我父親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又把手朝大門上面一抓,倏地,手又沒了。不過我父親這次沒著急抽回來,試著感覺了一下,不疼,又動動手指,感覺手還在,就是看不到了,再把手臂再往門裡深入,整條前手臂也看不到了,不過,我父親能明顯感覺它們的存在。

    還沒等我父親徹底鬧明白,就聽旁邊的王思河大喊了一聲,“哥小心!”

    我父親回頭一看,一條烏黑鐵鏈掛著沉悶的風聲,劈頭朝自己砸了過來,我父親趕忙把手臂從門上收回來,朝旁邊一躲,剛躲開,鐵鏈嘭地一聲,重重砸在了大門上。

    原來牛頭馬面這時候撇下那群人快速衝了過來,而且這兩頭怪物的目標是我父親,或許是想阻止我父親發現這道門的秘密。

    牛頭的鐵鏈砸過以後,馬面緊跟著抄起鋼叉照定我父親當胸就刺,我父親身上冷汗都冒了出來,索性他身手矯健又練過幾年,朝王思河那裡猛地一竄身,馬面的鋼叉落空。

    兩頭怪物一轉身,再次朝我父親撲來,我父親抬手拉住王思河,叫了一聲,跟我走,一腦袋朝大門狠狠撞了過去。

    哥!

    王思河嘴裡的“哥”字只喊出一半兒,兩個人的身體已經全部吞沒進大門裡,就聽身後再次傳來嘭地一聲,牛頭手裡的鐵鏈似乎又砸在了門上!

    感覺過了好長時間,我父親兩個眼前突然爆亮,刺眼的要命,把眼睛一閉,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眼睛適應了強光,緩緩把眼皮睜開了,揉揉眼睛四下一看,兩個人全都呆住了,自己兩站在一座山頂上,涼風習習,身邊是個水潭,水潭裡水溢出來形成瀑布流到山下,遠處,是廣袤草原與天相接。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這不是之前走的地方麼,我父親扭頭朝身後一看,自己兩個就站在之前那座小土房子門口,石頭門,門頭頂上寫著一個“陽”字。

    這算是……從小房子裡出來了?我父親鬧不明白。

    王思河看看四下,又看看小房子,問我父親道:“哥,這是咋回事兒,咋感覺跟做夢一樣?”

    我父親也想問咋回事兒,看了王思河一眼,說道:“咱就當時做夢吧。”說著,低頭朝自己懷裡一看,一個黑布皮兒包袱被自己兩條胳膊緊緊摟在懷裡。

    就在這時候,從小房子裡出來嘩楞一聲,緊跟著,小房子的石門緩緩打開了。

    牛頭馬面第一時間從小房子裡衝了出來!

    “快跑!”我父親大叫一聲。

    兩個人撒開腿順著之前上山的路跑了起來,牛頭馬面抄傢伙就追,而且速度快的嚇人,幾乎一眨眼就到了我父親兩個身後。

    就在這時候,我父親猛然感覺身子給人狠狠推了一把,那人力道奇大,直接把我父親從山崖上推了下來,混亂中,就聽王思河啊地一聲驚叫,似乎也給人打山崖上推了下來。

    這時候泥菩薩過江,誰也顧不上誰了,我父親就感覺眼前的景色花裡胡哨呈線條兒狀往上飛,自己的身子像鉛塊兒一樣,耳邊生惡風,呼呼往下落,我父親心說,完了,眼睛一閉,兩條胳膊緊緊抱住包袱,這時候,只能等著粉身碎骨那一刻了。

    幾秒鐘後,噗通噗通兩聲,我父親一個透心兒涼,狠狠打了激靈,感覺身子好像掉進了水裡,不等把眼睛睜開,耳邊傳來雨水落在草葉上的沙沙聲。

    我父親試著用鼻子輕輕吸了吸氣,並沒有水灌進鼻孔裡,感覺自己好像不是掉進了水裡,把眼睛睜開一看,一片漆黑,自己居然側身躺在一片草窩裡,渾身衣服全濕透了,不時還有水滴落在臉上。

    這又是啥地方?我父親抹了把臉上的水,翻身從地上站了起來,打眼朝四下一看,愣住了,這不是亂葬崗麼?

    亂草還是那些亂草,荒墳還是那些荒墳,只是天上的月亮不見了,整個天空烏雲密佈,淅淅瀝瀝落著急雨。

    “誰他娘哩推了我一下!”

    突然,身旁傳來王思河的聲音,我父親低頭一看,王思河就在自己旁邊躺著。

    “你沒事吧思河?”我父親趕忙問了一聲。

    王思河把眼睛睜開了,朝我父親看了看,說了句我沒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了起來。

    王思河扭頭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挺迷茫的,問我父親:“哥,這是好像亂葬崗吧?”

    我父親點了點頭,說道:“咱可能是出來了。”說著,把手裡那個黑布皮兒包袱沖王思河晃了晃,緊跟著,伸手往兜裡一摸,懷錶還在,把懷錶掏出來一看,我父親當即愣住了,懷錶上這時候的時間,剛剛十一點……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0
第二百五十七章 靈魂出竅

    一連串的匪夷所思外加驚心動魄,讓我父親兩個感覺好像做了很長一個噩夢。

    天上依舊淅淅瀝瀝下著急雨,哥倆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從裡面濕到了外面,就像剛從河裡爬上來似的,而且冷的要命,渾身上下不能自控地哆嗦起來。

    我父親把懷錶放回了兜裡,朝四下又打量了一下,之前那根奇怪的蘑菇狀石柱不見了,那間矮小的土房子也不見了,四下里除了亂草荒墳,只是剩下黑暗裡的雨聲。

    回過頭又朝王思河看了一眼,王思河這時候就站我父親身邊,兩腳踩在一座快跟地面吃平的墳丘上,眼神呆呆地,好像還沒能從“噩夢”裡清醒過來。

    我父親招呼了他一聲,“走吧思河,咱回去了。”

    王思河猛地扭頭看了我父親一眼,問道:“哥,你說咱剛才去的那是啥地方?”

    我父親搖了搖,說道:“我也不知道,回去問問那老婆婆吧,她一定知道……”

    書說簡短。兩個人揣著一肚子疑問離開亂葬崗,很快返回了學校。

    自打學校被這幫造反學生霸佔了以後,學校的兩扇大門二十四小時都是無法無天地敞開著。這時候,雨還在下著,學校裡面黑漆漆靜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場經歷讓我父親兩個草木皆兵了,他們這時候感覺學校裡面陰森森的,好像荒廢了很多年似的,可以說半點兒活氣兒都感覺不到,兩個人躊躇著在學校大門前停下,沒敢直接走進去。

    站在門口兒朝學校裡面瞅了好一會兒,王思河扭頭問我父親:“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學校跟昨天不太一樣,咋感覺裡面這麼瘆得慌呢?”

    “是挺滲得慌。”我父親點了下頭,說道:“咱最好小心點兒,我聽我媽說過,有些事兒怪的很,說不定咱還在‘夢’裡呢。”

    王思河一聽,臉立刻苦了下來,說道:“那咋辦咧哥,咱、咱還進不進去,要不……要不咱現在就回家吧。”

    我父親咬了咬牙,又看看學校,說道:“現在咋能回家呢,最起碼也得把包袱給了那老婆婆再回去。”

    王思河把胳膊抱到了胸前,一臉心有餘悸,說道:“還得進去呀,萬一、萬一里面也站著倆牛頭馬面咋辦?”

    我父親這時候其實也擔心這個,想了想,說道:“要不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先到裡面看看,不行咱就跑。”

    王思河聞言說道:“哥,咋能叫你一個人去咧,要進去咱倆一塊兒進去,要死死一塊兒……”說著,跟我父親站到了一起,我父親點了點頭,兩個人肩並肩朝學校裡面走去。

    學校裡依舊陰氣森森,比他們剛才在亂葬崗裡的感覺還詭譎,穿過大門,兩個人直奔他們住的那間大房子,這時候的每一步,給他們走的提心吊膽,兩雙眼睛不停朝四下直打量,生怕“突”地蹦出個啥。

    從學校門口到他們睡覺的地方,不足五十米,感覺上要比他們從北京一直走到這裡還要辛苦。

    僥倖在這短短幾十米內沒出現啥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情況,一路平坦,就是靜的可怕。

    很快的,兩個人來到了房門口。他們離開的時候,房門給王思河隨手帶上了,這時候,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老樣子,兩個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點兒。

    站在門前,我父親鼓了鼓勇氣,抬起手在房門上輕輕推了一把,房門旋即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隨著房門緩緩開啟,兩個人屏住呼吸往裡面看了一眼,烏起碼黑的。

    我父親鬆了一口氣,朝門裡走了兩步,一抬手,往門旁邊的牆上摸了兩下,摸到了房間裡的電燈燈繩。王思河這時候也走了進來,“咔噠”一聲,我父親拉了下燈繩,房間裡頓時亮了起來。

    兩個人眯起眼睛朝房間裡一看,兩個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見那老婆婆不知道啥時候醒了,這時候直挺挺站在房子正中間,後背陰惻惻對著他們,冷不丁看上去跟個幽魂似的,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誰看了都會倒抽一口涼氣。

    還沒等我父親兩個穩下神,老婆婆像是故意挑撥他們兩個的感官神經似的,身子一點兒、一點兒……朝他們轉了過來。

    兩個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們現在最害怕的是老婆子轉過身來以後,那張臉變成一個陌生面孔,比如說,變成牛頭馬面。

    王思河輕輕扯了一下我父親的衣服,那意思是,咱別在這裡站了,趕緊跑吧。不過我父親回扯了他一下,示意他站在別動,看看情況再說。

    少時,老婆子把身子徹底轉了過來,兩個人仗著膽子朝她臉上一看,唉……登時鬆了口氣。

    老婆子,還是之前那個老婆子,一點兒沒變模樣兒,就連臉上那些傷也都還歷歷在目。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想哭又想笑,這都快成倆驚弓之鳥了。

    老婆子看樣子已經在屋裡站了很久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了看王思河,又看了看我父親,緊跟著眼神一低,看到了我父親手裡拎著的黑布皮兒包袱,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問我父親:“小兄弟,你們兩個把包袱拿來了?”

    聽老婆子說話也正常,我父親點了點頭,看樣子危機算是解除了,自己兩個真的從那鬼地方回來了,不過,這學校裡咋感覺陰氣森森的呢?我父親這時候沒時間去考慮,提著包袱朝老婆子走了過去。

    王思河緊緊跟在我父親身後,等兩個人來到老婆子身邊,王思河問老婆子:“大娘,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站房子裡幹啥呢?”

    老婆子看了王思河一眼,說道:“我看看你們回來沒有,這都過了時辰了。”

    王思河一聽,奇怪地問道:“你黑燈瞎火站在屋子當中間,就能看到俺們倆回來沒有嗎?”

    “是呀,能看到。”老婆子笑了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王思河還想問啥,我父親這時候把包袱遞給了老婆子,老婆子接過包袱,低聲問我父親:“你們打開包袱看了沒有?”

    “遇上了很多事,沒來得及看。”我父親很老實地回道。

    老婆了點了點頭,一轉身,把包袱放到離她最近的一張床上,看樣子要把包袱打開。

    我父親兩個都挺好奇包袱裡是啥,圍攏了過來。兄弟兩個為了這包袱,今天也算得上出生入死了一回。

    幾下子的工夫,老婆子解開了包袱上的黑布皮兒,我父親兩個一看,裡面還有一層青布皮兒,老婆子又很快解開了青布皮兒,兩個人又一看,青布皮兒裡面兩個厚厚的黃紙包,老婆子又把黃紙包打開,裡面是兩個土黃色的泥人,倆泥人大概有一尺來高,有鼻子有眼,惟妙惟肖,還穿著衣服,跟真人似的。

    老婆子看了看倆泥人以後,伸手往懷裡摸索了起來。我父親見狀,頓時想起之前自己還從老婆子懷裡摸出一張紙牌子,趕忙伸手往兜裡一摸,索性牌子還在,掏出來遞向了老婆子,“大娘,這個忘了還給您了。”

    老婆子扭頭看了我父親一眼,也不說話,伸手把牌子接了過去。

    我父親順勢問道:“大娘,你叫我們哥倆去的那是個啥地方,是您的家嗎?”

    老婆子又看了我父親一眼,低聲說道:“那是個活人不能去的地方。”

    老婆子這話一出口,我父親跟王思河臉上全都變了顏色,活人不能去,難道是給死人去的?

    老婆子接著說道:“你們兩個在亂葬崗推開房門的時候,有沒有出現啥奇怪的事兒?”

    “奇怪的事兒?”我父親跟王思河對視了一眼,過了一會兒,我父親想了起來,說道:“我們聽到身後有人摔在了地上,不過沒看見人。”

    老婆子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對了,那是你們魂魄出竅,肉身摔在地上的聲音。”

    我父親兩個一聽,冷汗差點沒冒出來,王思河顫著聲音問道:“你、你是說,俺們倆還沒進房子的時候,就、就已經死啦?”

    我老婆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算死了,你們把房門推開的時候,魂魄離開了肉身,要不然你們是進不去的。”

    “那、那還不是死了嘛!”王思河話裡帶出了哭腔。

    老婆子不再理會王思河,也不再往懷裡摸索,停下手看著我父親問道:“你走進亂葬崗那間小房子裡面以後,都看到了些啥?”

    我父親想了想,說道:“進去以後是青山綠水,是個好地方,後來,我們在山頂上又找到一間房子,走進那間房子以後,是個大院,大院裡還有座大殿……”

    沒等我父親說完,王思河搶著說道:“那大院裡可嚇人咧!”我父親趕忙點了點頭。

    老婆子一愣,看著我父親兩個問道:“你們兩個在大院裡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

    我父親兩個給這話問的有點摸不著頭腦,異口同聲回道:“一樣的。”

    老婆子又問:“那你們都在裡面看到些啥?”

    我父親回道:“大殿門口一左一右站著牛頭馬面,院子裡淨是些胳膊大腿,後來我們拿到包袱以後,牛頭馬面活了過來,那院子的地裡還鑽出很多人……”

    “嗯,俺們差點就給那些人抓住了咧!”王思河插了一句。

    老婆子又看了看我父親兩個,說道:“能在大院裡看到一樣東西的人很少,很多人在那大院裡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在大殿門口看到的是金山銀山,滿院子的金銀財寶;有些人看到的是文臣武將,滿院子的家丁僕人;有些人看到的是黑白無常,滿院子的小鬼兒小判兒……各式各樣,看到啥的都有。”

    我父親兩個聽了一臉愕然,王思河問道:“這是咋回事兒?”

    老婆子一笑,反問:“你們倆咋能成朋友呢?”

    我父親跟王思河相互看了一眼,老婆子這句話看似有點不搭調,但是裡面好像隱含著啥深意。

    我父親問:“牛頭馬面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老婆子回道:“因為你們拿了裡面的東西,又誤了時辰。”老婆子上下看了看我父親,接著說道:“還好你身邊有人保著,要不然今天這事兒就有點兒麻煩了……”說著,老婆子像是想起了啥,臉色一正,“不說了,我不能再把時辰給耽誤了。”一低頭,老婆子又往自己懷裡摸索起來,很快地,從懷裡掏出一根銀針,伸手把床上的一個泥人拿了起來。

    我父親兩個這時候還有很多疑問,但是見老婆子一臉鄭重,不好再開口。我父親朝她手裡拿的拿泥人一看,心說……這個泥人兒,咋這麼像學校裡的紅衛兵頭子周建宏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0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走陰婆婆

    我父親跟王思河去的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呢?不好說,有些人做夢時能夢到那地方,有些人重病昏迷時偶爾能瞥見那地方,真的不好說。

    不久以後,我父親回到了家裡,因為這件事兒,我父親捅了些簍子,沒敢跟我奶奶講。後來,也不知道咋給我奶奶知道了,我奶奶就審問我父親,我父親閃躲不過,老老實實全說了出來,最後我父親就問我奶奶,那老婆婆住的到底是個啥地方,我奶奶反問我父親,你跟我學這個不學,你要是學了,我就告訴你那是個啥地方。

    我父親一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愣是不學,我奶奶只能嘆氣,可能我父親命裡不該受這一行吧。

    當然了,我知道各位可能很想知道那是個啥地方,我奶奶倒是跟我提過,她說,那是我們這些人“掛單”的地方,那大殿走廊裡面也有她的房間。我當時聽了就在想,那裡會不會也有我的房間呢?

    我奶奶還告訴我,只有走陰的人才能提前到那地方去,一般人去不了,老婆子身上那張牌子,就是去那地方的信物,很多走陰的人身上都有信物,只是信物的模樣不同,而且不會輕易拿出來示人,我們管那些信物叫“閻王請柬”。

    寫到這兒,你們別問我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閻王爺、是不是真的有陰曹地府,這個,我不能給出你們明確的答案。我們行內很多人都說有,不過誰也沒辦法證實那地方的真實存在性。或許,就像我太爺說的,陰曹地府,自在人心。

    不過,後來一些投胎轉世的人過來找我,這些人留有前世的記憶,他們找我的目的,主要是想弄明白自己為啥會有前世的記憶,我通過他們,模模糊糊瞭解到一些事情,最後我只總結出一條,舉頭三尺有神明。

    好了,話就說到這兒吧。

    書歸正題。這時候,老婆子一手拿著銀針,一手拿著很像周建宏的那個泥人,朝我父親兩個看了一眼,說道:“你倆能不能先到外面等我一會兒,我叫你倆進來的時候再進來。”

    我父親跟王思河對視了一眼。王思河一臉莫名其妙,我父親對眼前的情形還算知道一點兒,老婆子這是要做啥法事了,不想給別人看到,忙招呼王思河一聲,兩個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校園裡面,依舊陰氣森森,四下里的房屋只能看見個輪廓,天上還在下著雨,要說深秋季節還能下雨,挺稀罕的一件事兒。不過,世道亂,天地必出異象,這場雨,或許在預示著即將要發生的事吧……

    我父親跟王思河肩並肩站在門口屋簷底下避雨,衣服全都濕透了,剛才在屋裡的時候,轉移了注意力也不覺得怎樣,這時候,兩個人禁不住又打起了冷戰。少時,房間裡的燈“撲”一下滅了,兩個人嚇了一跳,不知道這老婆子拿著銀針泥人,黑燈瞎火的在屋子裡想要干啥。

    等了能有半個小時,房間裡的電燈再次亮了起來,老婆子在裡面招呼我父親兩個進去,她似乎知道我父親兩個就在門口站著。兩個人一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這時候,老婆子坐在她自己的床邊,床上放著兩個黃紙包,房間裡殘留著黃紙燃燒後的味道。

    老婆子從床上站了起來,擺手招呼我父親兩個到她跟前去。

    等我父親兩個走近了一看,老婆子滿頭細汗,眼神散漫,臉上還略帶著疲憊,好像剛幹完啥力氣活兒似的。

    老婆子看著我父親兩個,笑了笑,說道:“好了,法事總是做完了,老婆子謝謝兩位小兄弟了。”隨後,老婆子一轉身,把床上那倆黃紙包拿了起來,一臉歉意,又對我父親兩個說道:“你們……你們兄弟兩個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王思河一聽,嘖了下嘴,我父親朝老婆子手裡的黃紙包看了看,問道:“啥忙?”

    老婆子說道:“再幫我把這倆黃紙包埋到兩個地方去。”

    “啥?”王思河立刻露出一臉的不情願,剛從亂葬崗那鬼地方把包袱拿回來,現在又要出去埋東西,沒完了是不是。

    王思河推脫道:“俺們哥倆都累壞咧,要不你自己的去吧。”

    老婆子聽王思河這麼說,嘆了口氣,說道:“要是我能自己去,也不用你們倆上那地方幫我拿包袱了。”

    “為啥?”王思河問。

    老婆子看了王思河一眼,轉臉對我父親說道:“這三天是我‘諱日’,不能出門,沒想到給這些紅衛兵從家裡拉出來了,我要是不想想法子,可能就活不到明天晚上了……”

    聽老婆子這麼說,我父親蹙了下眉頭,這老婆子說她活不到明天晚上,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明天下午周建宏他們又要開批鬥會,這老婆子搞不好真會給他們打死。

    我父親問:“是不是我們幫你把這兩個黃紙包埋掉,你就沒事了?”

    老婆子搖了搖頭,說道:“不好說呀,盡人事,看天命,老天爺要是真想收我,我也沒辦法。”說著,老婆子看了看手裡的兩個黃紙包,接著又說:“前些日子,我就知道我這兩天會有一劫,我就到那地方偷了這倆泥人,後來想想,這麼做不對,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又沒兒沒女的,還戀在這世上幹啥呢,認命等死算了,我就把這倆泥人放到床底下沒拿回來,後來,這不是遇上了你們倆嘛,我就覺得吧,老天爺可能還不想收我,派你們救我來了。”說著,老婆子看看王思河,又看看我父親,接著又說:“要是你們倆真的不想去,那就算了,反正我這麼做也是在造孽……”說完,老婆子拿著兩個黃紙包又坐回了床上,頭一低,一身頹廢。

    我父親愣愣看著她,停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大娘,您要我們把紙包埋到哪兒?”

    老婆子聽我父親這麼問,緩緩把頭抬了起來,問道:“你願意幫我?”

    我父親點了點。

    “那謝謝你了小兄弟,你過來,我告訴你埋到哪兒。”

    我父親走到床邊,老婆子從床上站起來附在我父親耳朵上說了幾句。

    王思河見狀,在一旁不滿意的說道:“有啥話不能直說的,咋非要這麼說咧!”

    老婆子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這一行裡有很多忌諱,其中的一條忌諱叫做,法不傳三人耳。”

    我父親點了點頭,因為他聽我奶奶說過這句話。

    老婆子交代完我父親以後,一翻身躺到床上,兩眼一閉,一動不再動彈,又像昏了過去似的。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我父親怕雨水把黃紙包打濕,從房間其他床上拽下兩張床單,把兩個黃紙包分別裹了個嚴嚴實實,裹黃紙包的時候,王思河在旁邊看著,沒動手,也沒說話。

    裹好以後,我父親將其中一個黃紙包放回床上,拿上另一個,轉身就要出門。就在這時候,王思河走過來一把拉住了我父親,說道:“哥,你真要去埋這倆玩意兒呀?”

    我父親看了他一眼,說道:“幫人就幫到底吧,你忍心明天看著那些紅衛兵把老婆婆打死嗎?”

    王思河眨了眨眼睛,反駁道:“就是埋了這倆黃紙包,咱能保證那些紅衛兵不會再批鬥她嗎?”

    這話把我父親給噎住了,最後推開王思河的手,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了,我一個人就行。”

    說完,我父親拿著黃紙包出了門,來到屋外走了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王思河的聲音:“哥,這包袱打算埋哪兒呢,你有刨坑的傢伙兒沒有,我幫你拿著傢伙。”

    我父親回頭看了一眼,王思河站在他身後傻傻地笑著……

    我父親手裡這個黃紙包,老婆子讓他埋到學校的後院。王思河問有刨坑兒的傢伙沒有,這倒提醒了我父親,學校裡的地面不比那些荒草坡裡的土地,這地面都是摻了白灰又拿石夯夯瓷實的,非常堅硬,雖然下了點兒雨,要是沒有刨坑工具,想用手直接刨開,那是不可能的。

    我父親想了想,朝學校的食堂走去,王思河緊走幾步,跟我父親並肩走了一起,王思河問:“哥,那老婆子叫你把這個黃紙包埋在他們食堂裡麼?”

    我父親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是想幫我拿刨坑的傢伙兒嘛,他們食堂有個炒菜的大鏟子。”王思河聽了先是一愣,隨後嘿嘿嘿笑了起來。

    食堂的門晚上是鎖著的,不過,食堂有窗戶,那窗戶還是新式的玻璃窗,當然了,相對那個年代來說是新式。這種窗戶共分三扇兒,左右兩扇兒、中間一扇兒,左右兩扇是活扇能夠打開,中間一扇是個死扇打不開,窗戶上還嵌有鋼筋,本來是鑽不進去的,不過,這時候窗戶上的鋼筋都沒了,估計大煉鋼鐵的時候全給人弄下來拿去煉鋼了。

    我父親兩個把窗戶上的玻璃用後背頂碎了一塊,這樣頂碎的玻璃發不出啥聲音,手伸到窗戶裡面把掉插銷,開開窗戶,跳進去把炒菜的大鐵鏟順了出來。

    隨後,我父親拿著黃紙包,王思河拎著大鐵鏟,兩個人直奔學校後院。

    學校後院有棵樹,烏起碼黑的也不知道是棵啥樹,因為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來後院,也是最後一次。

    那棵樹樹幹挺粗的,這時候葉子都黃了,雨水落到上面噼裡啪啦的。按照老婆子說的,我父親背對著大樹,朝正北走了五步,然後示意王思河用大鏟子挖坑。坑挖到小腿深的時候,我父親讓王思河停下,他自己把黃紙包上面的床單拿了下來。

    黃紙包裡包的是其中一個泥人,按照老婆子剛才交代的,我父親隔著紙包捏了捏,分辨出泥人的頭和腳以後,把泥人頭朝南、腳朝北放進了坑裡。

    隨後,填土、埋好紙包,兩個人返回房間。這時候老婆子還在睡著,我父親又拿上了另一個黃紙包,王思河問我父親,這個紙包埋到哪兒?我父親說,這個埋的有點兒遠,在鎮子正西方……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0
第二百五十九章 風波欲起

    兩個人拿著鐵鏟紙包離開學校,穿街過巷直奔正西。

    路上,王思河冷不丁問我父親,“哥,你說那麼一個老婆子,為啥叫‘四姑娘’咧?”

    我父親微微一笑,說道:“沒結婚的就是姑娘,我聽我媽說過,他們那一行裡,很多人一輩子都不結婚,這個四姑娘,可能在家裡排行老四,因為一輩子沒結婚,時間一長,都管她叫四姑娘了。”

    “哦。”王思河點了點頭,又問:“那她到底是干啥的?”

    我父親頓了頓,說道:“誰知道她是干啥的,看著不像是算卦的,也不像是瞧風水的,等咱回家以後問問我媽吧。”

    “回家?”回家倆字兒似乎觸動了王思河,他哭喪起臉問道:“咱啥時候能回家呀?”

    我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一早咱就去找那個周建宏……”

    穿街過巷,不知不覺兩個人拐到了鎮子正西的一條小路上,這條小路似乎直通其他鎮子或是村子。

    天上依舊在下著雨,淅淅瀝瀝的,小路上濕滑泥濘,加上是黑夜,兩個人走的格外辛苦。

    快要走出鎮子的時候,王思河朝天上看了看,嘴裡自言自語的說了句,這雨啥時候能停呀,不知道這時候幾點了。我父親聽他這麼說,趕忙把兜裡的懷錶拿出來看了看。一看之下,我父親就愣住了,懷錶上的指針居然還指著十一點。我父親翻過來在後蓋上輕輕拍了拍,再翻過來一看,指針沒動,又給它上了幾下發條,還是一動不動。我父親心頭一沉,壞了,表壞了,仔細翻看了一下,這塊懷錶,好像是我太爺的。

    我父親立刻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懷錶若有所思。王思河見我父親走的好好兒的猛地停下,他也跟著停了下來,見我父親看著懷錶發呆,不解地問道:“你咋了哥,出啥事兒了?”

    我父親沒理會王思河,還是呆呆地看著懷錶出神兒,王思河見狀又要再問,我父親這時候像夢囈一樣地說道:“把咱倆從山崖上推下來的那個人,一定是咱爺爺,他救了咱倆一命,他死了都快十年了,還惦著咱呢……”

    王思河一聽,沉默了下來……

    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我父親抹了抹眼睛,把懷錶小心翼翼放回到兜裡,扭頭對王思河說道:“走吧思河,別哭了。”

    王思河抹了把臉,哽嚥著說道:“誰哭咧,是雨水落進眼睛裡咧。”

    我父親點了點頭,“嗯,是雨水……”

    兄弟兩個一個拿著黃紙包,一個拿著大鐵鏟,沿著小路繼續往前走,他們這時候心裡全是兒時記憶中我太爺的樣子,激動、感動、思念、悲痛……五味陳雜。

    兩個人很快出了鎮子,繼續往西走,這是老婆子剛才交代我父親走的路。

    一直向西,大概走了能有三里多地的樣子,前方路旁出現了一個坐北朝南的大院,走近了一看,大院裡並列著三間堂屋,左右兩側縱向還有幾間偏屋,整個院落挺大的。

    我父親停在路旁朝院兒裡大概看了看,說了一句,到了,應該就是這裡了。

    這時候,我父親沒著急往大門那裡去,領著王思河遠遠地圍著大院轉了起來。王思河不明白我父親這是想要干啥,拉了我父親一下,不解地問道:“哥,咱圍著大院兒轉啥呢?那老婆子不會是叫你把黃紙包埋在這個大院裡吧?”

    我父親聞言一搖頭,說道:“不是埋進大院裡面,是埋在這座大院的北牆後面,那老婆婆說,過去這裡是座道觀,現在給紅衛兵霸佔了,你看這座院子像道觀嗎?”

    王思河仰起頭,黑燈瞎火地又朝院子裡瞅了瞅,說道:“我看有點兒像……”說著,抬手指向院子裡並列的三間堂屋,“你瞧誰家蓋房子把仨堂屋挨一塊兒呢。”

    我父親點了點頭,招呼王思河,“走,咱再到大門那裡瞧瞧。”

    兩個人很快來到大院門口,這時候院門關著,兩個人發現門框邊兒上還豎著一塊很醒目的白色長條牌子,牌子上還有字。

    王思河看著牌子,從上至下念道:“紅旗造反派革命總部……”唸完後一臉困惑,扭頭看向我父親,問道:“哥,不是‘紅星派’麼,這裡咋寫著‘紅旗派’呢?”

    我父親搖了搖頭,他這時候跟王思河一樣的困惑。我父親說道:“管它那麼多呢,把黃紙包埋了咱就回去。”

    兩個人溜著牆根繞了院子北牆那裡,來北牆中央位置,我父親把後背緊緊靠在北牆上,頓了有一兩秒鐘,抬腳朝前邁步,一邊走,一邊默數著步數,走到第十步的時候,我父親停了下來,示意王思河在自己腳踩的地方挖坑。

    這大院後面是塊荒草地,比學校那後院好挖多了,三下五除二,王思河把坑挖好了,我父親把黃紙包上的床單取下,黃紙包裡的泥人頭朝北腳沖南,跟學校裡那個頭朝南腳沖北的泥人背道而馳,放了進去……

    等兩個人回到學校的時候,至少也凌晨四點了,這時候,雨也不下了,兩個人在外面把鞋上的泥蹭了蹭以後就進屋了。因為老婆子在房間裡躺著,兩個人都不好意思脫下濕衣服睡覺,就那麼渾身濕漉漉的,把鞋脫了用被子往身上一裹,撂倒在床上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被那個叫小茹的小姑娘吵醒的,那姑娘在外面大喊大叫,就差抬腳咣咣踹門了。

    我父親首先起來,一臉睏意,給她打開了門,房門拉開的同時,王思河也趕忙從床上爬了起來。

    小姑娘也不避諱,連朝屋裡看都沒看,直接鑽進了屋裡,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我父親,“那牛鬼蛇神四姑娘怎麼樣了?”

    我父親剛忙朝老婆子躺的那張床鋪一指,“在那床上睡著呢,放心吧沒事兒。”

    小姑娘嗯了一聲,徑直朝老婆子的床鋪走去,不過,想要走到老婆子那張床鋪跟前,必須經過我父親跟王思河的床鋪。小姑娘經過我父親兩個的床鋪時,朝兩個人床上瞥了一眼。我父親發現,小姑娘瞥完以後臉立馬兒就紅了,我父親心裡疑惑,難道自己兩個的床鋪上有啥?

    走到老婆子床邊,小姑娘掀開被子看了看,見老婆子睡的還挺香,扭頭對我父親說道:“咱們今天要到鎮上抓幾個右派分子,下午跟這四姑娘一起批鬥,你們兩個就別去了,周同志交代你們留在學校好好兒看著她。”

    我父親剛忙點了點頭。

    小姑娘說完,轉身離開,我父親趕忙跟在她身後送她出門,小姑娘再次經過我父親兩個床鋪的時候,又瞥了一眼。

    這到底啥意思?

    我父親把小姑娘送出房門以後,小姑娘猛地一轉身,說道:“要曬被子在屋裡曬,身為*的革命戰士,這麼大了你們還尿床!”說完,小姑娘扭頭走了。

    我父親看著小姑娘的背影先是一愣,旋即意識過來,回頭跟屋裡的王思河對視一眼,兩個人滿臉的苦澀。

    學校裡的紅衛兵走了以後,兩個人在學校裡找到半截草繩、一截電線,草繩電線拴在一起,又拴到兩張床的床頭上,各自把各自的被子褥子搭在了上面,就見兩個人的被子、褥子上,一圈圈的水痕印,就跟一張大地圖似的,就這面積,一夜得尿好幾回才能尿成這樣兒。

    原本打算一大早跟周建宏要張條子,領些錢離開的,誰知道睡過了頭,眼下看來,只能等到他們抓上幾個右派分子回到學校再說了。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那個老婆子居然整整睡了一上午,期間我父親好幾次探她的鼻息,還有氣兒,還活著。

    直到快吃晌午飯的時候,周建宏帶著那幫紅衛兵回來了,老婆子呢,居然在這時候也醒了過來。

    老婆子醒來以後,問我父親:“埋好了?埋好了。”我父親給她點了點頭。老婆子淡淡一笑,“那就等著看好戲吧。”

    周建宏他們五花大綁抓來幾個右派分子,其中有一個跟其他幾個不太一樣,四十多歲,白白淨淨挺有派頭,衣服穿的也挺規矩,看著跟個土豪劣紳似的。

    王思河冷眼瞅著那傢伙,低聲跟我父親說道:“這種人挨批鬥不冤枉,看著就是吸窮人的血長大的,待會兒咱哥倆也上台揍他幾下。”

    不得不說,王思河這時候的心理,代表了當時很多紅衛兵的心理。換句話說,如果王思河家不是地主,我們家不是牛鬼蛇神。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很可能也會成為斗人、打人的紅衛兵之一。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不在於人性,而在於環境。

    我父親聽王思河這麼說,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家裡長輩給人拉去批鬥的時候,別人在旁邊也這麼說,你心裡啥滋味?”

    王思河立馬噎住了,一臉無地自容。

    吃過中午飯,學校裡的紅衛兵沸騰了起來。原本我父親兩個打算找周建宏要條子的,誰知道,一進周建宏的辦公室,又給周建宏安排的一項任務。啥任務呢,批鬥會開始以後,讓我父親跟王思河負責押解老婆子。

    很快的,批鬥會開始了,總共五個右派分子、一個牛鬼蛇神。

    周建宏那個紅衛兵頭子首先上台,每人說了幾句話以後,小姑娘小茹拿出一張單子,開始點名。

    老婆子是第一個被點到名字的,我父親給老婆子脖子裡掛上“牛鬼蛇神”的牌子,王思河給老婆子戴上尖紙帽,兩個人倒剪著老婆子雙手,把她壓到了台上。當然了,我父親兩個私下都跟老婆子商量好了,倒剪她的雙手只是做做樣子,不像別人似的,扭著胳膊可勁掰。

    老婆子壓上抬以後,小姑娘小茹緊接著點第二個人的名字,再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那個長得挺有派頭的“土豪劣紳”是最後一個,當他被壓到台上以後,還沒等這些紅衛兵開始批鬥,就見打校門外進來一群人,能有十幾號,看樣子氣勢洶洶的,台上這些紅衛兵頭子們察覺以後,批鬥會被迫暫時中止,學校裡這些紅衛兵很快全都朝那群人看去。

    等那群人快要來到近前的時候,王思河悄悄用手指戳了戳我父親,我父親扭頭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沒人注意他們兩個。王思河湊過來在我父親耳旁低聲說道:“哥,你看那群人帶頭兒的那個,眼熟不?”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0
第二百六十章 矛盾突起

    這時候,那群人距離檯子這裡也就十幾米遠了,我父親跟王思河都是站在檯子上的,居高臨下把那群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父親朝那個帶頭兒的看了兩眼,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看著眼生。”王思河又說:“你再仔細瞧瞧。”

    我父親又瞧了瞧,還是不認識,不過……他扭頭朝檯子上那位很有派頭的“土豪劣紳”看了看,說道:“跟這人長的有點兒像,不會是……”

    “是他兒子……”我父親話沒說完,老婆子突然說話了。別忘了,我父親跟王思河這時候押解著老婆子呢,他們倆的對話聲音再小,老婆子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老婆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台下那個帶頭兒叫劉小華,紅旗派的紅衛兵頭子,台上這個是他爹,叫劉國正,我們鎮的副鎮長。”

    “哦”王思河哦了一聲,偷眼朝台上那個很有派頭的“土豪劣紳”看了看,說道:“我說他咋看著跟別人不一樣呢,感情是個當官兒的呀。”王思河轉而問老婆子,“你們鎮長也挨批鬥呀?”

    “誰不挨批鬥,北京首長都挨斗,他一個鎮長算個啥。”老婆子說著,轉臉看向我父親,又說道:“我叫你們去拿的那倆泥人,一個是周建宏的陰身,一個就是這個劉小華的陰身。”(陰身,下面小黃框裡具體解釋。)

    我父親一聽,扭過臉又朝台下那個紅衛兵頭子看了看,這時候,我父親覺得這傢伙是有點兒眼熟,仔細一回想,想起來了,另外一個泥人確實跟這傢伙長的一模一樣。

    這時候,劉小華帶著十幾號人基本上已經來到了檯子底下,檯子上面的周建宏一臉帶笑地大聲說道:“歡迎‘紅旗派’的革命同志前來參加批鬥會!”說完,台下這些紅衛兵嘩嘩嘩鼓起了掌。

    不過,劉小華這時候一臉陰沉,聽周建宏這麼說,又見紅星派這些人給他鼓掌,冷冷地把嘴一撇,眼睛朝台上的周建宏看看,又朝他爹劉國正看看,大聲吼道:“老子不是來參加批鬥會的!”

    一句話,導致現場的氣氛就變了味兒了,周建宏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所有紅星派的人停止鼓掌,看向劉小華一群人的眼神兒也變了,由熱情變成了敵視。

    這個劉小華年齡跟周建宏相仿,也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他並不在乎這些,氣勢洶洶帶著十幾號人繞到檯子後面,順著台階一窩蜂湧上了檯子。

    檯子上這些紅星派首腦冷冷地看著他,誰也不沒說話,劉小華朝身後一擺手,兩個身材高大的傢伙直奔他爹劉國正,到了近前就摘他爹正脖子裡的牌子,看樣子想把劉國正帶走,負責押解劉國正的那倆紅星派的紅衛兵當然不肯,雙方推攘起來。

    周建宏面沉似水,不客氣地問道:“劉小華,你想幹什麼?”

    劉小華冷冷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我想幹什麼?”

    周建宏說道:“你爸是右派分子,你要跟他劃清界限!”

    “呸!”劉小華狠狠吐了口唾沫,“誰說他是右派分子,我爸是紅軍,爬過雪山、走過草地,殺過鬼子、打過老將……”

    “得了吧劉小華。”沒等劉小華把話說完,周建宏身邊的一個小頭目大聲說道:“紅軍過草地那會兒,你爹還穿著開襠褲呢。”

    一句話,台下的紅衛兵哄地全笑了。

    劉小華臉上一紅,有點兒掛不住了,看著周建宏說道:“周建宏,你說,我爸怎麼就是右派分子了!”

    周建宏臉雖然陰沉著人卻很冷靜,淡淡地說道:“‘穩紮穩打,切記好高騖遠’,這話是你爸到鄉下視察的時候說的吧?”

    “是又怎麼樣!”劉小華把頭一歪。

    周建宏冷冷一笑,接著說道:“前幾年*提出全民大躍進,你爸卻說‘切記好高騖遠’,你爸這話是在詆毀*、質疑黨中央,他不光是右派分子,他還是反革命!”

    劉小華一聽,眼睛珠子立馬兒就紅了,抬起手指著周建宏的鼻子說道:“周建宏,別忘了你們家過去是干啥的,你爺爺在舊社會是個拉皮條的人販子,你媽就是你爺爺從外地拐來的爛貨!”

    “劉小華!你說什麼!”

    這麼狠的話先不說真假,擱誰身上誰也受不了,一直還算沉穩的周建宏直接暴怒了,大吼一聲,衝過“啪”地給了劉小華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還挺狠,嘴角都給劉小華打出血了,導致現場的敵對氣氛直接昇華。

    劉小華身後那十幾號人立刻把周建宏給圍住了,其中幾個過去就要把周建宏摁地上,紅星派這些人一看,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周建宏挨欺負,除了台上這幾個頭目以外,又從台下面呼啦上來一大群,把整個兒檯子都給佔滿了。

    眼看著雙方劍拔弩張,混戰一觸即發。我父親趕忙給王思河遞了個眼色,兩個人“押”著老婆子退到了檯子最邊緣。

    劉小華顯然也不是個善茬兒,見紅星派一下子上來這麼多人也不懼怕,走過去抬手就要還周建宏一巴掌,不過,手剛抬起來就給他身邊的一個人一把拉住,那人能有三十歲出頭,模樣長得十分精明,他也是劉小華帶來的人。

    劉小華掙了幾下,沒能掙脫,回頭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臉沉穩,扶住劉小華的肩膀趴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最後沖劉小華點了點頭,看那樣子是在勸說劉小華。

    劉小華猛地甩開他,眼睛惡毒地瞪向周建宏,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對周建宏說道:“姓周的,來日方長,你等著!”隨即,朝他帶來的十幾號人一揮手,“我們走!”

    親爹沒救下來,還挨了一巴掌,劉小華帶著他那十幾號人,分開人群,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建宏身邊那幾個小頭目本想衝過去把他攔下,周建宏沒讓,周建宏的意思,他們一個小幫派,總共二十幾號人,咱們這邊近百號人,看他怎麼個“來日方長”。

    不過,劉小華這麼一鬧,周建宏他們再沒心思繼續開批鬥會,把老婆子以及劉小華他爹在內的幾個右派分子,全關進了之前的停屍房。周建宏帶著幾個頭目鑽進辦公室,房門一關,看樣子是開會去了。

    等人群陸陸續續散了以後,王思河問我父親,“哥,咱咋辦咧?”

    周建宏這時候正在氣頭兒上,傻子這時候才會去找他批條子要錢。我父親想了想,說道:“不行錢咱就別要了,昨天到食堂拿大鐵鏟的時候,我看見食堂的饅頭都在一個大簸籮裡放著,咱屋裡有個書包,今天晚上咱到食堂裝一書包饅頭離開這裡。”

    王思河點了點頭,“中,一書包饅頭夠咱倆路上吃幾天咧。”

    晚上,吃過晚飯,周建宏把學校裡所有的紅衛兵集合在食堂,他和幾個頭目先後講了幾句,大致意思是說,劉小華那邊的紅旗派,是反革命、保皇派,紅星派的革命同志要聯合起來跟反革命分子鬥爭到底。

    這些全都是雞血沸騰的年輕人,一聽這話,嗷嗷叫著要連夜剷平紅旗派,周建宏把手一揮,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不過,當天夜裡他們並沒有對紅旗派發起攻擊,因為周建宏他們這些人手裡沒啥趁手的傢伙什兒,要剷平紅旗派,手裡沒傢伙什兒可不行,偉大的領袖*說過,槍桿子裡出政權,赤手空拳咋能鬧革命呢。周建宏他們打算明天一早到鎮上徵集些戰鬥武器過來。

    會散了以後,我父親跟王思河回到房間,兩個人和衣躺在床上誰都沒睡,閉著眼睛說著話,合計著他們自己的計畫。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夜,漸漸地深了。我父親忖摸著學校裡的人都睡著了,翻身從床上下來,也沒拉燈,黑燈瞎火把王思河叫起來,兩個人拿上提前放在床頭的書包出了門。

    學校裡靜悄悄的,這時候天早就晴了,月亮明晃晃地掛在天上。

    兩個人輕手輕腳來到食堂,還是昨天那扇窗戶,把掉插銷以後,兩個人全都跳了進去。

    在食堂裡摸索一陣以後,兩個人找到了那個放饅頭的大簸籮,王思河抻著書包,我父親下雙手去抓,一抓就是七八個,反覆了好幾次以後,書包鼓了起來,導致上面的布蓋兒都蓋不住了。

    “夠咧哥,裝不下咧……”

    兩個人又摸索回窗戶那裡,先後跳了出來。王思河把書包往自己身上一背,兩個人朝大門走去,走了沒幾步,發現大門居然是關著的,走近了一看,還插了門栓,估計劉小華白天來這裡一鬧,周建宏他們的也提高了警惕。

    我父親抬手就去拉門栓,不過,手剛碰到門栓上還沒等拉呢,就聽“噗通”一聲,我父親兩個嚇壞了,穩住心神相互對視一眼,這聲音,好像有人從外面跳進了學校裡。

    緊跟著,噗通噗通又是幾聲,接著就是稀里嘩啦的腳步聲,而且那些腳步聲還是衝他們這裡來的。

    我父親趕忙擺手招呼沖王思河,兩個人撒丫子跑了起來。兩個人全都是舌尖兒頂著上牙膛,提著一口丹田氣,用腳尖兒跑的,這樣跑起來落地無聲。

    學校大門這一帶比較空曠,除做飯的那個副校長的小房子,就剩下那座食堂了,兩個人回頭看看沒給人發現,跑到窗戶那裡又跳回了食堂裡。

    兩個人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著,倚著牆蹲在窗戶底下驚魂未卜的喘了一會兒氣以後,從外面傳來大門開啟的扭澀聲,更吱吱吱……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0
第二百六十一章 校園驚夜

    大門帶著厚重的扭澀聲緩緩開啟的同時,密集的腳步聲接踵而來,轟隆隆的,聽上去就像趕了一大群羊似的,人數應該不少。

    食堂窗戶底下,我父親跟王思河這時候聽的真真兒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用猜也能想得到,肯定是劉小華他們趁夜來報復了。周建宏說他們派只有二十幾個人,不過這些腳步聲聽上去可不止二十幾個。

    我父親拍拍王思河的肩膀,示意他蹲著別動,我父親自己把身子轉過來,雙手扒在窗戶沿兒上,半蹲起身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就見大門那裡至少十幾道明亮的光束,有的照著遠處,有的照著地面,來回晃著,那些光束後面具體有多少人,我父親看不大清楚,就覺得黑壓壓的一大群,就在這時候,突然從那群人裡傳來一個太監似的尖細聲音,“喲?”我父親聽了就是一驚,以為給他們發現了呢,趕忙把身子蹲了回來,“紅星派的人可以呀,饅頭扔的哪兒都是。”

    一聽這話,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同時朝王思河身上的書包一摸,書包裡的饅頭居然少了一大半兒,不用說,肯定是剛才跑丟的。

    那個太監似的聲音剛落,緊跟著傳來一個比較成熟點兒的聲音,“趙同志,我們劉同志說的沒錯吧,周建宏他們就是一群走資派,你看看地上這些白面饅頭,咱勞苦大眾誰會捨得這麼浪費糧食。”

    “嗯”太監聲音嗯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太監聲音再次傳來,而且這次聲音挺大,像是扯著喉嚨喊出來的,“同志們、同學們,咱們的敵人就在前面,打倒這些走資派,衝呀!”

    這一嗓子下去,學校大門那裡頓時沸騰起來,霎那間喊殺聲震天,緊跟著,無數奔跑的腳步聲傳來,轟隆隆就跟地震了似的,學校裡的寂靜在這一刻被打破。

    我父親兩個這時候,蹲在窗戶底下沒敢露頭,停了一會兒,從遠處傳來了砸窗戶和砸門的聲音,當然了,食堂的窗戶沒人砸,砸的都是紅星派那些住人的房間。

    學校裡一下子就亂了套了,緊跟著傳來無數罵聲、慘叫聲、打鬥聲,聽上去又嚇人又混亂。

    又停了一會兒,我父親兩個仗著膽子在窗戶邊上露出半個頭,小心翼翼朝外一瞅,就見整個學校裡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一條條的人影,很多房間裡的燈都亮了起來,燈光下有拿著傢伙兒的,有赤手空拳的,有往房子裡進的,有從房子裡出的。我父親兩個分不清他們到底誰是誰,反正是你來我往,已經打的是熱火朝天。

    罵聲、打聲、慘叫聲,在我父親兩個聽來,就像一部午夜驚魂曲。

    瘋狂的年代,造就了一群瘋狂的人!

    我父親兩個扒在窗戶沿兒上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頭縮了回來,蹲回窗戶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誰都沒想到能攤上這麼一出兒,同時心裡也慶幸自己兩個沒在房間。

    我父親低聲對王思河說道:“等食堂附近沒人了以後咱就跑出去,他們打他們的,跟咱沒關係。”

    王思河點了點頭。

    兩個人倒不是太害怕,他們是不想趟這趟渾水,不管他們最後誰贏誰輸,對他們兩個都沒啥意義。

    兩個人再次把頭探出窗外,食堂這裡雖然不是這些人的主戰場,不過時不時還是會有人跑來跑去,這時候他們兩個要是出去,搞不好也會成為攻擊對象。

    兩個人就這麼扒在窗戶邊兒觀察著動靜兒,沒停一會兒,從遠處突然傳來“砰”地一聲,我父親跟王思河嚇了一大跳,這聲音很像過年放的炮仗,不過,這絕對不是炮仗,是槍聲!

    緊跟著,就見很多人開始往房子裡跑,看樣子好像是紅星派的人吃了虧,估計是想跑進房子裡進行防守,也有極個別沒來及跑進屋裡的,被一群人追著打。

    這麼一來,整個學校裡的人幾乎全部集中在了那幾座房子跟前,展開了一場攻防戰。我父親見食堂附近這時候沒人了,趕忙招呼王思河一聲,現在是逃跑的最好機會。

    兩個人用最快速度從窗戶裡跳出來,直奔大門。索性一路沒人,兩個人撒開腿跑的更快了。

    不過,當兩個人剛剛跑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女聲的尖叫,兩個人一邊跑著,一邊扭頭看,就見大門口的右牆根兒底下有兩條人影,一條站在,一條躺著,那個站著的,正用腳踹那個躺著的,尖叫聲就是躺著的那個發出來的。很明顯,這是一個男生在痛打一個女生。

    這時候,我父親兩個基本上已經快要跑出大門了,我父親朝那兩個人看了一眼以後立刻停了下來,王思河見我父親停下,他也趕忙停下,問我父親,“哥,你想幹啥?”

    我父親又朝那兩個人看了一眼,王思河一把拉住了他,說道:“哥,咱走吧,別管他們的閒事。”

    我父親看了王思河一眼,剛要說啥,王思河又說道:“你忘了小樹林裡那個女的了嗎?”

    我父親一聽王思河這話,立刻打消了念頭,上次要不是那個女的告密,自己兩個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旋即朝王思河一擺手,“咱們走。”

    不過就在這時候,地上那女的居然掙紮著爬了起來,猛地推開那男的朝我父親兩個這裡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衝我父親兩個喊:“同志,你們是紅星派的嗎,救救我呀。”

    我父親兩個這時候剛要撒腿跑出大門,聽那女生這麼一喊,我父親心裡挺不是滋味,畢竟在這裡紅星派的人也沒虧待他們。不過,王思河卻大聲回了她一句:“俺們是二七派的,幫不了你。”說完一拉我父親,我父親卻沒動。

    那女的很快跑到了我父親跟王思河近前,彼此一看,都是一愣,原來是那個叫小茹的姑娘。小姑娘這時候還挺慘,不光臉腫了大半邊,鼻子還正往外淌著血,之前那個乖俏模樣蕩然無存了。

    小茹見是我父親兩個,愕然說道:“原來是你們兩個……”

    這時候,那個男生追了過來,我父親扭頭對王思河說了一句:“你帶著她先走。”說完,朝那男的跑了過去。

    “哥!”王思河喊了我父親一聲,把身上的書包塞給小姑娘,說了句“幫我拿著書包。”緊隨我父親衝了過去。

    不過,等王思河衝到跟前的時候,那男生已經給我父親一腳踢中襠部,雙手捂著褲襠滿地打滾兒。王思河到了近前以後,估計是覺得他自己沒能趕上,過去朝那傢伙腦袋上狠狠踹了兩腳,嘴裡罵道:“你媽個頭哩,女的你也打,你還要不要臉咧!”說著,朝著那傢伙臉上咣咣又是兩腳。

    我父親朝學校遠處那些人看了一眼,還好沒人發現他們,一拉王思河,說道:“走吧,別打了。”

    兩個人轉身朝大門口跑去,這時候,小姑娘小茹還在大門口傻站著,不過臉上的血已經擦掉。

    兩個人跑到她身邊以後,王思河說了一句:“你咋還在站著咧,等著挨打呀。”說完,伸手從小茹手裡奪過書包,跟我父親一起跑出了學校。

    家的方向在南方,兩個人出了學校門直奔鎮南,不過,跑了沒幾步,身後傳來小茹的喊聲,“你們等等我呀。”兩個人回頭一看,小姑娘朝他們追了過來,兩個人放慢了腳步。

    等小茹追上他們以後,一邊跟著我父親兩個跑,一邊問:“你們要去幹什麼?”

    我父親一邊跑一邊回道:“回家。”

    小茹怪道:“就因為劉小華那些保皇派來攻打我們,你們就要回家嗎?你們的革命意志也太不堅定了!”

    我父親看了小姑娘一眼,說道:“我們早就想回家了。”

    王思河聞言則嘿嘿一笑,說道:“啥革命不革命的,誰愛鬧誰鬧去,俺們哥倆就想弄點路費回家,誰知道你們這兒這麼多事兒。”

    “你說什麼?”小茹問王思河,似乎沒聽明白王思河的話。

    王思河又說道:“俺們哥倆加入你們紅星派,就是想領點兒路費回家,俺們才不管你們革命不革命呢。”

    小茹聞言,大叫道:“你們兩個叛徒!無恥!”

    我父親看了小茹一眼,一拉王思河,三個人在大路上停下。這時候,已經遠離了學校,周圍靜悄悄的,我父親估計劉小華那些人不會趕來追他們。

    我父親喘了幾口氣,對小茹說道:“小茹妹子,咱們就在這裡分開吧,我們要回家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小茹冷冷地看著我父親兩個,咬牙切齒:“叛徒!”

    “別再跟著我們了……”我父親沒理會她,扭頭對王思河說道:“思河,咱們走。”

    王思河這時候往自己身上的書包摸了一把,帶著苦澀說道:“哥,書包裡的饅頭就剩倆了,沒有路費,饅頭也沒咧……”

    我父親朝王思河身上的書包看了一眼,沒說話。

    兩個人撇下小茹,轉過身朝前走,不過走了沒幾步,身後的小茹一聲大叫:“你們兩個叛徒,給我站住!”

    王思河回頭看了她一眼,我父親連頭都沒回,繼續往前走。身後,很快傳來腳步聲,小茹跑到他們前面攔住了去路,雖然一臉怒氣,在她手裡卻拿著一沓錢,遞向我父親說道:“我身上就這麼多錢,給你們當路費吧。”

    我父親低下眼神兒看了看,沒接。王思河嘿嘿一笑,伸手就去接,我父親一把拉住了他,對小姑娘小茹說道:“錢你自己留著吧,我們自己會想辦法回家的。”

    王思河聞言一扭頭,苦著臉對我父親說道:“哥,咱有啥辦法,要飯回去呀?”

    我父親沒理會王思河,對小茹說道:“你家就在鎮上吧,你也回家吧,拿這些錢給爹娘買點好吃的。”說著,一拉王思河,這就要離開,不過,想離開,真沒那麼容易……

    (感謝“紫煙”打賞的皇冠。欠了很多更了,心裡越來越過意不去,要是書快寫完的時候,我還沒能把這些章節補上,只能用另一種方式來補償了,也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1
今天的更新

    我朋友今天孩子吃麵,只現在只寫了不足一千字,我現在就要出門了,我今天儘量不斷更吧,不過,各位別抱太大希望。
如果覺得本站不錯,請給個好評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1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又入龍潭

    (今天有事,倉促寫出來的,也算是草稿,不過差不多也能看,那個審核編輯,這章是“先別給通過”,待審就行了,不是叫你給我刪除掉,還好我看一下,要不然今天有要罰我錢了!)

    小姑娘小茹趕忙再次攔住我父親兩個,“這錢就當你們剛才救我的報酬吧。”

    一分錢憋死英雄漢。我父親不要小姑娘的錢,是因為看不慣她那德行。這時候,小姑娘說了句還算像樣點兒的話,王思河伸手又要去接,我父親猶豫了一下,不過也沒攔著。我父親心裡很清楚,身上沒錢兩個人只能要飯回家,也或者再找個火車站坐車回家,不過,下一站在哪兒,還要走多遠,都是個未知數。

    不過,還沒等王思河把錢接到手裡,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幾道光柱,距離他們也就二十幾米,其中兩道光柱照他們這裡照了一下,三個人同時一驚。

    我父親一拉王思河,王思河那手還沒能接到錢呢,被我父親拉了一個趔趄,穩住身子以後隨我父親跑了起來。

    “站住,再不站住就開槍了!”

    身後傳來一聲高喝,緊跟著,幾道光柱全部照向了我父親他們這裡。

    我父親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幾道光柱那裡黑壓壓的,估計能有十幾號人,這時候跑過來追他們。我父親還發現,那個小姑娘也跟著他們跑了起來。

    跑了能有十幾步,身後“砰”地傳來一聲槍響,緊跟著,王思河“哎喲”一聲。

    我父親扭頭朝他一看,問道:“咋了思河?”

    王思河一臉驚悚,回道:“我、我好像給槍打著了。”

    我父親朝他身上一看,也看不出啥,速度一點兒沒減,不像是中槍的樣子,我父親又問:“你哪兒疼?”

    王思河搖頭,“哪兒都不疼,就是感覺給人推了一下。”說著,王思河把斜挎在左手邊的書包拉到身前,我父親朝書包上一看,書包上兩個牛眼大小的黑窟窿,顯然是給子彈打穿的,看樣子子彈貼著王思河的左邊飛過去只打中了書包。

    我父親想安慰王思河兩句,還沒等開口,“砰”地又是一聲,我父親跟王思河同時一縮脖子,他們這一次清晰聽到子彈“啾”地的一聲,那感覺就像擦著他們耳朵邊兒飛過去的一樣,兩個人嚇的差點兒沒心臟停跳。

    我父親一看,這可不行,這麼跑就跟活靶子差不多。這時候,旁邊剛好出現一條小巷子,我父親一拉王思河,王思河會意,兩個人一個急轉彎兒,悶頭鑽進了巷子裡。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小姑娘小茹“哎”地一聲,好像有話要說。不過我父親兩個這時候沒功夫聽她廢話。

    這條巷子,裡面沒有其他路,兩邊都是高牆,而且是筆直的,我父親帶著王思河在裡面越跑越心驚,那幾個人要從後面追上來,不用進胡同,站在胡同口一槍就能撂翻他們一個。

    就在這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小姑娘的聲音,氣喘吁吁的,“別、你們兩個……別、別跑了,這、這是個死胡同……”

    “啥?”我父親跟王思河一頓,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我父親回頭問小姑娘,“你說啥?”

    “我說……我說這、這是個死胡同,別跑了……”

    一聽這話,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感覺渾身都涼了。

    “你咋不早說咧!”王思河沖小姑娘抱怨道。

    三個人停了下來。

    “我是想早說的,可你們也不理我呀。”

    王思河扭頭一看我父親,那意思,現在咋辦呢?

    我父親跟他們兩個一樣,這時候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看了看王思河,又看了看小茹,抬手把王思河胳膊上“紅星派”紅袖箍拽了一下,不過沒能從王思河胳膊上拽下來,嘴裡說道:“把這東西扔了,他們要是劉小華那伙的,咱就說咱是二七派的。”

    王思河立刻會意,伸手把紅袖箍扯了下來,然後把我父親的也要過來,揉成一團,隔牆扔了過去。

    小姑娘小茹一看,立馬兒不樂意了,“你們兩個叛徒!”

    我父親冷冷看了小姑娘一眼,王思河則說道:“啥叛徒,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教導我們‘敵進我退’,保存實力才能幹革命,這叫革命策略,懂嗎?”

    我父親說道:“你要是不想摘下,那你就帶著吧,看他們會把你怎麼樣。”

    小姑娘躊躇一陣,終於把胳膊上的紅袖箍摘下了,王思河一把搶過來給她扔沒影兒了。這時候,幾道晃眼的光柱出現的巷子口兒,因為巷子是筆直的,再說我父親三個這時候也沒跑出去多遠,幾道光柱全部照在了他們身上。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對視一眼,兩個人很默契地把手一抱腦袋,蹲在了地上,那個小茹見狀,愣了一下以後,跟著我父親兩個抱腦袋蹲在了地上。

    抱頭蹲地上這姿勢,是我父親跟王思河這幾年“練”出來的,在村裡,因為家裡成份不好,經常被大大小小的孩子追著屁股後頭喊“地主娃、地主娃”,有時候還被人砸石頭、圍攻,人多的時候,我父親兩個就用這孬姿勢,抱腦袋蹲地上,隨便別人怎麼打,人少的時候,兩個人就豁出去跟他們打,到最後,打的全村同齡人基本上不敢再招惹他們。在我父親五十多歲時,那些被他打過的人,還是有不服氣的,我父親有時候半夜回來,回來以後一身灰土,我媽就問他,你這是干什麼了。我父親就說,那個誰誰誰不服,跟他“撂了幾個躺子”(摔跤),想想都有點兒可笑,真不知道他們這一代人是怎麼長的。

    巷子口那群人很快來到了我父親三個身邊,其中一個端著一桿步槍,用槍頭戳了戳王思河的腰眼兒,問道:“哪兒派的?”

    王思河抱著腦袋頭都沒抬,裝的很窩囊的回道:“二、二七派咧。”

    又戳了戳我父親跟小茹,我父親也很窩囊地回道:“俺們都是二七派咧。”

    “你們三個都給我站起來!”

    我父親三個抱著腦袋緩緩站了起來。我父親打眼朝他們胳膊上紅袖箍看看了,雖然看不大清楚,不過感覺上像是……

    那個拿槍的說道:“我們也是二七派的,既然是同志,你們三個跑什麼?”

    我父親朝拿槍的這傢伙看了一眼,二十五六歲,一張國字臉,看著就是那種不會繞彎子,很正直的那種人。

    我父親說道:“俺們三個上北京路過這裡,到接待站住一夜俺們就要走哩,誰知道半夜就打了起來,俺們就是個過路的,也不知道啥情況,俺們就跑出來咧,剛才看見有人拿那個光柱子照俺們,俺們就跑咧。”

    拿槍的那傢伙點了點頭,“聽口音你們像是河南的。”

    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很老實地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回道:“俺們是河南新鄉二七派咧。”

    拿槍的扭頭朝小姑娘看了一眼,問道:“她呢?”

    小姑娘臉色一變,我父親見狀忙說,“這是俺妹妹,是個啞巴。”

    小姑娘小茹看了我父親一眼,眼神裡多少露出那麼一絲感激。

    拿槍的傢伙再次點頭,“那你們三個跟我們到總部去吧,這裡現在是敵佔區,我們那裡比這裡安全的多。”

    我父親兩個一聽,臉立刻苦了下來,不想去,但是又沒辦法,想跑,不過,兩條腿它跑不過槍子兒呀。

    就這麼,大半夜的,隨著這群人暈頭轉向走了大概能有十幾里地,快天亮的時候,又來到一個鎮上,索性是朝南的,離家又近了一點兒。

    路上,聽這些人的談話才知道,劉小華下午離開批鬥會以後,直接到這個鎮子,找上這個鎮子二七派的人,說紅星派是走資派,希望兩派聯合起來滅了紅星派,這個鎮上的二七派,手裡有硬傢伙兒,而且人數跟紅星派不相上下,劉小華可能是給了他們啥好處,也或者拿出了啥對周建宏不利的證據,這裡二七派的人這才跟劉小華他們聯合起來,對周建宏他們發動了一次夜襲。

    當然了,他們大獲全勝,周建宏那些人沒有防備,而且沒啥武器,一下子被打散了。這個拿槍的國字臉,當時就是在鎮子上追趕周建宏的殘兵,結果遇上了我父親他們。當時我父親他們跑出學校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沒一會兒,周建宏他們那些人就開始四散逃竄,我父親兩個算是倒霉,主要是給那小姑娘小茹耽誤了時間,要不然早跑出鎮子了。

    到了這個鎮子二七派的總部,這裡也是一個紅衛兵接待站,跟周建宏之前那個性質差不多,這些人也還算不錯,給我父親三個安排的床鋪,那個小姑娘小茹也被安排到女生住的地方住下。

    不過,王思河數落我父親說,“哥,你不該說小茹是咱妹妹,她是本地人,萬一這裡有人把她認出來,咱倆也跟著她倒霉。”

    我父親說,“總不能看著她給那些人欺負吧,現在天也亮了,你到外面轉轉看看情況,要是這裡看的不緊,咱現在就跑,我現在去找那小姑娘說一聲,她要是想跑,咱就帶上她,她要是不跑,咱就把她留下。”

    王思河猶豫了一下,說道:“哥,她要是知道咱想跑了,去揭發咱咋辦?”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1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回家真難

    我父親兩個這時候,真應了那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聽王思河這麼一問,我父親一屁股坐回床上,猶豫起來。就在這時候,房門給人“咣”地一下撞開了,兩個人一驚,同時朝房門看去。

    打外面闖進來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小茹。小姑娘慌慌張張的,抬眼朝整個房間裡一掃,見我父親兩個在門邊不遠處的床上坐著,又見房間裡沒旁人,反手關上房門,快步朝我父親兩個走了過來。

    我父親兩個見小姑娘這時候神色慌亂,有點兒不對勁兒,全都從床上站了起來。等小姑娘來到近前,沒等她開口,我父親先問她:“怎麼了小茹姑娘,出什麼事兒了?”

    小姑娘回頭朝身後的房門看了一眼,好像擔心有人跟蹤她似的,見房門關的好好兒的,扭過頭對我父親兩個說道:“咱們得馬上離開這裡,這裡有人認識我。”

    聞言,我父親兩個對視了一眼,王思河衝我父親砸了砸嘴,那意思,你看看,給我說著了吧。

    我父親抬眼朝房門看了看,又朝幾個窗戶看了看,問小茹:“他看見你了嗎?”

    小茹搖了搖頭,說道:“我看見她了,她是我初中同學。”

    “那他知道你是紅星派的嗎?”我父親又問。

    小姑娘又搖了搖頭,“不知道,不是,我是說,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是紅星派的。”

    我父親聞言鬆了口氣,坐回床上,在心裡琢磨起了對策。王思河問我父親,“哥,咱現在咋辦呢?”

    停了好一會兒,我父親抬起頭看了看王思河跟小茹,說道:“要不這樣,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到外面看看情況,要是可以的話,咱現在就走。”

    兩個人聞言,看著我父親都沒說話,我父親從床上站起了身,對小茹說道:“在我沒回來之前,你最好在這裡別出去。”小茹點了點頭。

    王思河說道:“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父親說道:“不用了,你留下來陪著小茹姑娘,我到外面看一下就回來。”說完,我父親朝房門走去。

    來到寢室外面,又是另一番景象,之前來的倉促,而且暈頭轉腦的也沒好好觀察,這時候,我父親把這地方大致看了一遍。

    這也是一個大院,比周建宏那所學校只大不小,院子中間有個大操場,操場周圍無數房間跟樹木,感覺上很像是一座民兵訓練營。

    院子的大門在正西方,操場的盡頭。這時候已經快到吃早飯的時間,操場上人來人往,一個個行色匆匆,看著挺忙碌。

    我父親穿過操場信步來到大門這裡,兩扇鐵欄杆似的大門緊緊關著,在其中一扇大門上,還有個一人多高的小門兒,小門倒是開著的,不過門口有把門兒的,總共六個人,四個站在大門兩邊,兩個站在小門兩邊,六個人肩上都扛著步槍,看他們那樣子,整個兒就像進入了二級戰備狀態似的。

    我父親腳下沒停,直衝沖朝小門兒走了過去,不過,怕啥來啥,我父親走到小門口那裡以後,兩個把小門兒的伸手把他攔了下來,其中一個問道:“這位同志,你幹什麼去?”

    我父親忙用方言回道:“俺到外面轉轉,買點東西。”

    “買什麼東西?”

    我父親一頓,回道:“買……俺也不知道買啥,俺今兒個早上剛到你們這裡,俺家是山裡的,麼出過遠門兒,麼見過大城市,你們這個村兒真大,俺就想著吧,到你們村兒裡轉轉,瞧瞧稀罕兒。”

    那人聽我父親這麼說,倒是客氣了幾分,一擺手,對我父親說道:“這不是村子,這是個鎮子,比村子大多了,你回去吧,今天不行。”

    “為啥呀?”我父親問道,他表面裝的又憨又傻,心裡卻著急的要命。

    “今天戒嚴了,出入都要批條子,要不你去找我們的宋同志批個條子,要不就等明天吧。”那人說道。

    我父親憨憨地點了下頭,歪著腦袋傻傻地又問:“為啥要批條子咧?”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父親幾眼,反問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你是從哪兒來的?哪個派的?”

    “俺、俺是從河南來咧,俺、俺是二七派咧。”我父親回道。

    那人又看了我父親一眼,問道:“你的紅袖章呢?”

    我父親聞言一愣,佯裝朝胳膊上看了看,說道:“哎呀,俺剛起來,忘帶咧,俺、俺這就回去帶上,這就回去帶上……”說著,我父親朝那人憨憨一笑,轉身離開,看門的那人倒也沒再說啥。

    離開小門,我父親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思,是不是找那個什麼宋同志批個條子,隨後又一想,不行,跟他們這些人接觸的越多越危險,特別是跟他們這些紅衛兵頭子接觸,一句話招呼不到就會出事兒,批條子就算了,還是瞅機會自己逃跑吧。想到這兒,我父親徑直朝寢室走去。

    寢室裡,王思河跟小茹還在等著我父親。回到寢室關上門,我父親跟他們兩個把情況說了。王思河聽了一屁股坐到床上,嘴裡嘟噥了一句,“這下可好咧,剛出虎口又進狼窩咧。”

    索性那小茹這時候比我父親兩個還要著急,沒聽清王思河嘟囔了句啥,不過我父親聽清楚了。我父親走過去坐到王思河身邊,對他說道:“今天看樣子咱是走不了了,要不咱們這麼辦吧,我去探探小茹姑娘那個同學的口風,看他知不知小茹的事情,你去找昨天把咱帶來的那個傢伙,我看那人不錯,你找他要三個二七派的紅袖章,咱帶上以後會更安全一點兒。”

    “這行嗎?”王思河看了父親一眼問道:“要是小茹的同學知道小茹是紅星派的咋辦?要是那傢伙不肯給我紅袖章咋辦?”

    我父親說道:“走一步是一步,不行再想別的辦法。”說著,我父親朝小茹看了一眼,又說道:“咱仨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個人出事兒,仨人都跑不了。”

    “那走吧,別耽誤了。”王思河從床上站了起來,我父親也站了起來,我父親問小姑娘小茹,“你那同學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兒,穿什麼衣服?”

    小茹回道:“她叫周巧鳳,梳著跟我一樣的兩個大辮子,穿著一件紅布小花兒的薄棉襖,臉很白,左嘴角有顆……”

    沒等她說完,我父親把手一擺,問道:“你說她是個女的?”

    小茹點了點頭,“我現在跟她一個寢室,還好我先看見了她。”

    我父親沒理會小茹這句話,把眼睛看向了旁邊的王思河,說道:“咱倆換換吧,你去找她同學,我去要紅袖章。”

    “為啥呀?”王思河問道。

    我父親看著王思河沒說話,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停了一會兒,王思河點了點頭,說道:“好咧,俺去,俺打小就給女同學們罵俺臭不要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事兒,俺去最合適……”

    我父親轉臉又對小姑娘小茹說道:“你就先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吧,那些人不知道都在外面忙啥,我估計一時半會兒他們不會回來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我父親兩個並肩走向房門,來到房門口兒,還沒等把房門拉開,小姑娘在他們身後喊了一嗓子:“你們等等……”

    我父親兩個同時回頭,小娘娘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地說道:“你們……你們不會去檢舉揭發我吧?”

    王思河聞言當即一撇嘴,不屑地說道:“俺們不是你們!”

    我父親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咱們仨是一根繩上螞蚱,我們揭發你對我們也沒啥好處,放心吧。”

    小姑娘點了點頭,又吞吞吐吐說道:“那、那我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吧,我不叫小茹,小茹是我的姓,我叫茹真真。你們找到我那同學,一說我的名字,她就知道是誰了,我們倆個上初中的時候,關係是最好的,不過現在……現在……”

    我父親說道:“你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現在親兄弟都有可能相互檢舉揭發,更可況朋友呢。”

    小茹狠狠點了點頭。

    王思河說道:“放心!俺們雖然跟你不是朋友,不過俺們不會檢舉揭發你!”

    兩個人出了寢室,來到外面以後,兩個人很快分開,王思河去找小茹的同學,我父親去找昨天拿步槍的那傢伙。

    書說簡短。我父親向幾個人打聽了以後,弄明白昨天拿傢伙的叫啥了,大名叫趙勝利,父親是八路軍軍官,母親是八路軍衛生員,根紅苗正,這傢伙是日本鬼子投降那天出生的,只比我父親大四歲,因為長的老相,看著二十五六了,其實虛歲才二十二,現在是他們二七派戰鬥隊的大隊長。

    我父親找到他的時候,這傢伙剛帶著一群人從外面訓練回來,這群人能有三十來號兒,每人都背著一支步槍。

    我父親找到他說明來意,這人挺痛快,直接從那些隊員身上揪下三個紅袖章給了我父親。我父親趁勢又說,自己三個不想在這裡多留,自己三個目標是上北京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放他們離開。

    趙勝利一聽就跟我父親說:“下午咱們這裡有個追悼會,既然你們三個也是咱們二七派的人,就一起送送革命同志吧,等追悼會開完了再走。”

    我父親一聽在心裡皺眉,嘴上卻問:“咱們的哪位同志犧牲了?”

    趙勝利說道:“昨天晚上夜襲紅星保皇派,那些保皇派的人負隅頑抗,咱們這裡犧牲了兩名同志。”

    我父親一聽,心說,他們這些人手裡有傢伙還死倆,那紅星派的人死的不是更多?

    猛然間,我父親想了那個老婆子,昨天那麼混亂的場面,那老婆子會不會也跟著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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