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126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5
再停一天吧

    我們村子北邊的麥田著火了,還燒了我們家一塊地,兩處這著火點,從這兩個著火點來看,應該是人為縱火,東邊一處,西邊一處,中間是條南北大路,東西點火,整個北邊這片地,一塊也保不住。今天早上,村長剛剛通過村裡的大喇叭吆喝完,注意防火,誰家地頭著火,誰家負責。下午就著火,咋就這麼巧呢。今天不是節假日,小孩子玩火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大人點的。今天還刮著西北風,風還挺大,真是一個風高望火天,遠遠地看著無奈的大火,迎面吹來的風裡都裹挾著熱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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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5
再停一天吧

    我們村子北邊的麥田著火了,還燒了我們家一塊地,兩處這著火點,從這兩個著火點來看,應該是人為縱火,東邊一處,西邊一處,中間是條南北大路,東西點火,整個北邊這片地,一塊也保不住。今天早上,村長剛剛通過村裡的大喇叭吆喝完,注意防火,誰家地頭著火,誰家負責。下午就著火,咋就這麼巧呢。今天不是節假日,小孩子玩火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大人點的。今天還刮著西北風,風還挺大,真是一個風高望火天,遠遠地看著無奈的大火,迎面吹來的風裡都裹挾著熱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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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5
再停一天

    今天下午,我們村北邊麥田著火了,還燒了我們家一塊地,兩處著火點,東一處,西一處,中間是條大路。看樣子,像是人為縱火。這麼點著,村子北邊所有的麥田都不能倖免,而且還能讓消防車首尾難顧。今天早上,村子剛剛通過村裡的大喇叭吆喝,注意防火,下午就著火,今天不是星期天,小孩子玩火的可能不大,應該是大人幹的。看樣子,有人在跟村長對著干。人心不古呀,遠遠地看著無奈的大火,迎面吹來的風裡都裹挾著熱浪!

    今天還刮著挺大的西北風,好一個風高望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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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6
第二百八十章 傻兔子

    我這話一出口,奶奶回頭瞪了我一眼。為啥呢,事後奶奶告訴我說,遇上這種事,不管對方說啥,都得先順著說,等摸清情況以後再對症下藥,不能一上去就把他惹毛了。

    奶奶一臉和藹的又問強順:“告訴奶奶,為啥說他是妖怪呀?”

    強順依舊盯著我,不過表情比剛才顯得有些氣憤了,過了一會兒,強順嘴裡低聲地說道:“他們說他是妖怪。”

    奶奶忙問,“誰說的呀?”奶奶的口氣聽上去還是很和藹,不過我見她臉上表情卻變的比剛才凝重多了。

    強順把目光從我這裡挪開,看向奶奶,聲音還是低低的,說道:“他們不讓我說。”

    我奶奶笑了,說道:“別怕,奶奶在這兒呢,他們不敢把你咋樣兒,告訴奶奶,你都看見些啥聽見些啥。”

    強順看看我奶奶,一轉臉,把眼睛又看向了我,兩片厚嘴唇一繃,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這時候歪著頭跟他對視著,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奶奶總說我窩囊、怕生,我看強順比我還窩囊怕生呢,三腳都踹不出一句話來,要不俺倆咋會成朋友呢。

    這時候,強順眼神呆滯,一副剛睡醒還沒睡醒的樣子,一臉傻呼呼的,我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猛地一瞪眼一歪嘴一呲牙。

    強順頓時拖著長音“哎哎”兩一聲,又哭上了,奶奶一回頭,看見我做出這副鬼模樣,站起身抬手就要揍我,我趕忙朝旁邊一躲。

    蓆子上強順的姐姐也不樂意了,說我,“黃河,你幹啥呢,強順都這樣兒了,你還嚇他,你們倆還是不是好朋友。”

    我剛要反駁,我奶奶蹲回蓆子邊兒哄起了強順,“乖孩子不哭不哭,待會兒回家我叫你大娘把他扔井裡。”

    一聽奶奶這話,可把我嚇壞了,強順則立馬兒破涕為笑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當年,我媽抱著我往井裡扔的時候,強順站在旁邊沒少看我笑話。

    奶奶趁著強順笑了,順勢又問:“告訴奶奶,剛才你都看見些啥?”

    強順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含含糊糊說出仨字兒:“芝麻糖……”

    “芝麻糖?啥芝麻糖?”強順這話,顯然把我奶奶也鬧懵了。芝麻糖只有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祭灶的時候才有,又叫祭灶糖,在我高祖父的時候已經詳細介紹過了,這時候大夏天的哪兒來的芝麻糖?

    強順接著又說:“剛才俺家來了幾個人,他們都拿著芝麻糖,我想吃,他們說,‘你哭我們,我們就給你吃,不許告訴別人’,我就哭了,黃河一來把他們都嚇跑了,他們說黃河是妖怪。”

    “他們才是妖怪呢。”我不服氣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又被我奶奶瞪了一眼。

    奶奶看著強順沉思了一會兒,一扭頭,看向了蓆子旁邊的強順母親,我奶奶問道:“今天是十五了吧?”

    嬸子趕忙點了點頭,我奶奶又問:“吃過晚飯,你是不是上廟裡燒香了?”

    嬸子又趕忙點了點頭。

    奶奶頓時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笑著從地上站起來,對嬸子說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嬸子一臉莫名其妙,問道:“媽,到底咋回事兒呀?”

    奶奶笑著說:“咱村裡這幾個廟你都去了吧,每個神仙都上香了,燒的還是全香,對吧?”

    嬸子又點了點頭,奶奶接著說道:“你燒的香太多了,廟裡那些神仙吃不完,分給廟後頭那些野鬼了,那些野鬼得到香以後感激你,來你家看看,我估摸著再過幾天,你家裡就該有好事兒了。”

    “真的啊?”嬸子深信不疑,不過她似乎還有些顧慮,問道:“那、那強順咋能看見他們呢?”

    奶奶又蹲回了蓆子邊兒,托起強順的頭朝他額頭上看了看,說道:“這孩子小時候跟思河一樣,能看見那些東西,不過,六歲以後就看不見了,這一次……或許跟在林子裡被鬼上身有關係,給鬼上過身的人在一段時間裡能看見那些東西……”說著,奶奶在強順眉心揉了兩下,又掰開強順的單眼皮看了看,說道:“沒事兒,我看過幾天就好了。”

    一回頭,朝我招了招手,“你過來。”

    我沒過去,相反的,我朝後撤起了身,哀求道:“奶奶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叫我媽把我扔井裡。”

    奶奶又朝我一招手,“你過來,過來奶奶就不讓你媽把你扔井裡。”

    我很老實地走了過去。

    “手伸出來。”

    我又很老實地把手伸給了奶奶。

    “伸著別動。”說著,奶奶從身上掏出一根縫衣針,那針尖在電燈照射下發著一閃一閃的寒光。

    我心裡就是一跳。我小時候還害怕打針,我們村裡那個郎中張敬安,當時有個徒弟,他徒弟一邊給我打針,我一邊哭著罵他,越罵,那針打的越疼,人鬼都不待見我。

    這時候看見那明晃晃的縫衣針,我差不多已經預感到奶奶想幹啥了,我想把手縮回來,不過已經晚了半拍,奶奶一把捏住了我的一根手指頭,還沒等我反抗,另一隻手裡的縫衣針“咔呲”一下,給我扎進了手指頭肚裡,我一咧嘴,我奶奶厲喝一聲,不許哭!

    我趕緊憋住了,那血從我手指頭肚汩汩冒了出來,奶奶放下縫衣針,把強順的一隻手也抓過來,手心朝上,把我的血滴在了他手心一滴。

    隨後奶奶放開我,把我那滴血在強順手心抹了五分錢硬幣那麼大一片,又給他輕輕吹了吹,好像生怕我的血干的慢似的。

    我委屈地看著奶奶,把扎破的那根手指放進嘴裡允了起來,心裡發誓,以後奶奶就是往井裡扔我,我也不會給她伸手了。

    等我的血在強順手心干的差不多了,奶奶再次站起了身,對旁邊的嬸子說道:“這個血印子,等十天以後再擦掉,在這十天裡,別叫強順洗手。”

    嬸子點了點頭。

    強順看看自己手心裡的血印子,又看看我,嘴裡又嘟嘟囔囔出倆字兒:“妖怪……”我奶奶忙扭頭對他說道:“強順呀,黃河不是妖怪,黃河身上陽氣重,那些人受不了他,都跑開了,還有啊,他們手裡拿的不是芝麻糖,那是神仙分給他們的香,咱們活人不吃那個,你要是想吃芝麻糖,等過年祭灶的時候,奶奶給你存幾根。”

    強順聽了傻不拉幾地點了點頭。現在想想,那香要是能粗上幾十倍,咋一看還真像芝麻糖呢。

    強順的問題這就算是解決了,奶奶又給嬸子交代幾句,最近這幾天晚上最好別叫強順出門,睡覺前屋門上插一根桃枝,稍微擋一擋,那些東西沒有惡意,不能趕走它們,更不能對它們下手,要不然會影響到家裡最近的運勢。

    交代完了以後,奶奶拉上我離開了,嬸子跟強順的姐姐把我們送到大門口兒。

    出了大門直奔我們自己家,這時候,我爸已經徹底爛醉了,站院子裡都能聽見我爸那滿嘴胡話,聽著王思河也喝了不少,舌頭都硬了,兩個人聲音都挺大,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全是些亂七八糟的醉話。

    奶奶拉著我經過東屋門口的時候,朝門那裡瞥了一眼,輕嘆了口氣,可能是在嘆息兒大不由爹娘吧。

    進了堂屋,這就準備睡覺了,奶奶吩咐我,明天去找強順玩,這幾天最好天天去找他玩。我說,我媽不叫我出去。奶奶說,明兒個奶奶跟你媽說。

    第二天,我媽真的給我跟弟弟解了禁,白天可以出去玩兒了。

    第三天,下午,我跟強順、明軍、還有我弟弟,四個小孩子玩兒捉迷藏,我們這裡的方言叫“藏老悶兒”,玩到傍黑兒的時候,該著強順找,我們三個藏。不過,明軍非要我們三個藏,他負責找,為啥呢,明軍雖然只有八層,不過他還沒傻透,打算等我們藏起來以後,他直接回家吃飯,也放我們一回鴿子。

    我們家這一帶,過去空閒的地方很多,草地、樹林子啥都有,就因為空閒的地方多,附近很多人家的麥秸垛、柴禾垛啥的都在我們家這一帶。這麼一來呢,那些麥秸垛、柴禾垛也就成了我們捉迷藏的最佳道具。

    這一次,明軍讓我們藏,他來找,試想呀,他那小算盤,我弟弟都能看出來。我們三個商量好了,藏在一起,等一會兒明軍要是不來找,我們就自己回家吃飯,明天不跟他玩兒了。

    於是呢,我們三個找了一個最大號兒的麥秸垛,我打頭,強順在後,我弟弟在最後,排著隊往裡面拱,拱了一會兒以後,我身前猛地一空,這個大麥秸垛裡面好像有空間,不過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我接著往前再拱,就在這時候,也不知道是個啥東西狠狠撞在了我胸口,我還沒來得及叫疼,那東西貼著我的身子就往外鑽,速度很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拱在最後的我弟弟喊了一聲,“大兔子!”

    一聽大兔子,我立刻來了勁兒了,抓兔子可比捉迷藏好玩多了,沒頭沒腦地叫強順他們兩個退出去,到外面抓兔子。兩個人跟我一樣的心思,再說我弟弟這時候身子才鑽進來半截,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我倒退著從麥秸垛裡鑽出來的時候,強順、我弟弟、還有明軍,三個熊孩子已經拿著石頭、土坷垃,大呼小叫著,可著麥秸垛附近攆起了兔子。

    我一聽他們幾個的喊叫,更加興奮了,忙從身邊找塊石頭,順著聲音追了過去。

    這只大兔子可真不小,至少直到現在,是我見過最大個兒的兔子,那身子比成年貓還大兩圈兒,暗黃色的,我們這裡的野兔子都是這個顏色,可能就是因為吃的太肥了,跑的並不快,被我們幾個攆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後,“刺溜”一下,鑽到強順家院裡了。

    我們這一下可樂壞了,這要是把院門一關,看它還能往哪兒跑。不過,讓我們沒想到的是,等我們追到院子裡的時候,那兔子又“刺溜”一下,鑽進了強順家堂屋裡。

    我眼睜睜看著那兔子“咣”一下撞在了堂屋方桌的桌腿上,撲棱一下四仰八叉躺地上暈死了過去。

    我們幾個在院子裡都笑了,這傻逼兔子……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6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兩隻雞

    我們幾個把手裡的石頭、土坷垃扔掉,這就要進堂屋逮那傻兔子,不過還沒等我們走進屋裡,屋裡人影一晃,有人彎腰拎住大兔子兩隻耳朵,把大兔子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定睛一看,不是別人,強順的父親王思河,王思河拎起兔子朝我們幾個看了一眼,估計見我們一個個滿頭大汗,就問我:“黃河,這兔子是你們攆進來的?”

    我點了點頭,王思河笑了,眼睛裡綽綽冒光,對我說道:“快去把你爸叫來,今天晚上喝酒吃兔子肉。”

    我一聽挺失望的,俺們攆了大半天,結果叫你們這些大人撿了個現成的,還講不講理了你們。我眼睛看著兔子,身子沒動,王思河不樂意了,催促道:“快去呀,你要是不去,我叫你媽把你扔井里昂。”

    我一聽,得,都學會了。轉過身,拉上我弟弟這就回家找我爸,走了沒幾步,弟弟小聲跟我說:“哥,我也想吃兔子肉。”我扭頭看了他一眼,對他說:“一會兒你跟咱爸一起來,多吃點兒。”

    我弟弟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走到院門口兒的時候,聽見王思河又對明軍說:“明軍,去把你爸也叫來。”明軍興高采烈應了一聲,像只大兔子似的從我們身邊跑過去,回家喊他爸了。我看著他無憂無慮的背影,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唉,做個傻孩子真幸福……

    拉著弟弟回到家裡,我爸已經從電焊鋪下晌回來了,我媽正在做晚飯,我奶奶在院子裡喂雞。

    我跟我爸說:“爸爸,俺叔叫你去他家吃兔子肉喝酒。”

    我爸問我:“你叔家哪兒來的兔子肉?”

    我就跟我爸講了剛才傻兔子撞桌腿兒上的事兒,我爸聽了一笑,對我媽說:“就別給我做飯了。”

    我媽聽了一臉不高興,我媽最煩我爸喝多的樣子,不過我媽這次也沒說啥。

    這時候,奶奶喂完雞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盛玉米的小簸箕,把簸箕放到門口,開口就問我:“黃河,你剛才跟你爸說啥呢?啥兔子?”

    我奶奶雖說年齡大了,不過耳朵眼睛都很好使,剛才我跟爸說的,她一定在院子裡聽到了,於是我把傻兔子撞桌腿兒上的事兒又說了一遍。

    奶奶聽完沉思了一會兒,這時候,我爸剛要出門去王思河家,我奶奶忙叫住了他,鄭重交代我爸,兔子可以殺,肉也可以吃,不過,肉煮好以後,人不能先吃,用一張黃紙寫上“五鬼之位”,然後在院子西北角擺一個小桌子,“五鬼之位”擱桌上,供上兔子肉,再燒上一捆全香,等香燒到一半兒以後,兔子肉再從桌上拿下來隨便吃。

    我爸一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奶奶,說道:“吃個兔子肉咋這麼麻煩呢。”

    我奶奶說道:“這兔子是前兩天那幾個野鬼送來的,讓他們先吃。”

    我爸砸了砸嘴,說道:“這兔子是黃河他們幾個孩子攆進思河家的,跟那些野鬼沒關係。”說完,推門就要離開。

    奶奶見狀,無奈地說道:“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不敬鬼不敬神,出了事兒就知道給我找麻煩。”

    我弟弟一聽奶奶也要去,趕忙跑過去拉住了奶奶的衣角,弟弟仰著頭,右手的食指放在嘴裡咬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露出渴望,可憐巴巴看著奶奶,央求道:“奶奶奶奶,我要吃兔子肉……”有道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雖然我弟弟打一生下就沒哭過一聲兒,不過他這裝可憐的本事卻是登峰造極,估計是胎帶過來的,別人只要一看到他大眼睛水汪汪、噙著一根髒兮兮的手指頭,誰都忍不住會把自己手裡的食物分給他一點兒,就我弟弟這可憐造型兒,已經不知道秒殺了多少無辜善良的鄰居。

    奶奶人稱“白大善人”,對我弟弟這招更是一點免疫力都沒有,奶奶立刻彎下腰,“哎呦,我的乖孫子,來來來,奶奶抱著去……”

    我媽在旁邊聽見了忙說:“媽,您都多大數歲了,還抱著他去,他都上一年級了。”

    奶奶可能覺得我媽這話說的沒錯,衝我媽一笑:“那我就拉著他去。”

    “奶奶……我也想去。”見狀,我在旁邊小聲兒說了一句。

    奶奶看了我一眼,把臉色一正說道:“你不許去,在家呆著!”

    我聽了把頭一低,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委屈的快哭了。

    這老天爺,你咋這麼不待見人呢?同樣是孫子,差距咋這麼大呢?不是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嗎?我天天哭,我咋天天挨打呢?我弟弟倒是不哭一聲兒,他咋有肉吃呢?

    奶奶拉著弟弟離開了,我一轉身,找個牆角抹眼淚去了,也該著我倒霉,這窩囊相還給我媽瞅見了,又給我媽狠狠數落一頓,老天爺,屋漏還偏逢連日雨,人鬼都不待見……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睡夢裡感覺有人可勁兒搖我,我睜開眼一看,屋裡的燈亮著,弟弟站在我床邊,弟弟笑著塞進我手裡一個油乎乎的東西,“哥,我給你偷來一隻兔子腿。”

    我把弟弟塞給我的東西放眼前一看,嗚嗚哭著把它吃完了……

    很多年後,我才明白奶奶為啥不叫我到強順家吃兔子肉,因為我身上陽氣重,我要是去了,那些野鬼看見我躲都還來不及呢,誰還敢踏踏實實坐下來吃兔子肉?天生不會笑,人鬼都不待見……

    第四天沒啥事兒,到了第五天頭兒上,還是傍黑兒,我們幾個正在強順家門口兒玩的高興,強順母親喊強順,叫強順把雞趕進雞窩裡。

    我們這兒的雞,每天早上放出來,放一天,到了傍黑兒拎個竹竿子棍子啥的趕進雞窩裡,過去養的都是那種小草雞,母雞羽毛一般都是灰土黃色的,也有黑色的,公雞羽毛是花的,公雞很漂亮,還會打鳴兒。

    這種小草雞兒聰明機靈,而且還認家、認人,白天在附近跑一天,也不跑遠,傍黑兒的時候自己回來,只要不是給人摸走了,一般不會丟。

    趕雞進雞窩這活兒,我們這些孩子還是蠻喜歡做的,每人拎上一根長棍,圍追堵截。

    聽見強順母親吩咐,我們找來棍子,這就給強順家攆起了雞。我們這兒還有個習慣,每天把雞攆進雞窩的時候,還要數一遍,看丟沒丟。

    還是我們四個,三個人負責攆,一個負責數。

    我比強順他們年齡稍大一會兒,我負責在雞窩旁邊數數,他們三個負責拎棍子攆,攆了沒幾隻,強順不樂意了,讓我跟明軍換換,讓明軍負責數數,我來攆。為啥呢?前面說過,明軍玩啥都特別亢奮,讓他拎棍子攆雞,一開始還行,沒過一會兒,拿棍子敲開了,那些小母雞兒給他敲的,一棍子一個趔趄,這要是給他敲死了,嬸子非揪著強順一頓胖揍不可。

    我跟明軍換了換,我拿著棍子跟強順、我弟弟,三個人攆了起來,明軍站在雞窩旁邊瞪著他那隻斜目眼兒數上了。

    強順家的雞,總共十六隻,一隻大公雞,十五隻小母雞兒,等我們把它們全部攆進雞窩裡以後,一問明軍多少隻,明軍一口回答,十八隻。

    我們頓時大眼兒瞪小眼兒,咋多出兩隻呢?我們並不懷疑明軍數學有問題,因為人家都上倆一年級了,這水平數幾隻雞應該沒問題的,要是有問題,可能就出在他那隻斜目眼兒上,我聽說這種斜目眼兒有時候能把一件東西看成倆。

    我叫強順趕緊再數數,不過,等強順數完以後,還是大眼兒瞪小眼兒,他數的也是十八隻。

    難道真多了兩隻?我還真不信這個邪,我把手裡的棍子伸進雞窩裡,一個雞一個雞捅著數,最後捅完以後,確實是十八隻。

    強順跑進屋裡跟他母親說了一聲,嬸子嘴裡碎碎叨叨從屋裡走出來了,“你們這些孩子,特別是強順跟黃河,都上四年級了,連隻雞都數不好。”

    嬸子跟我們要過一根棍子,把雞窩裡擠一塊兒的雞挨著個撥開,一個一個數,數完以後,嘴裡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還真的多了兩隻哎。”

    嬸子扔下棍子到街上去了,挨家挨戶詢問,你家的雞少了沒有,也到我們家問了,結果都說沒少。

    最後嬸子叫我們把雞窩裡的雞全部攆出來,自家的雞,自家人都認識,多出來的那兩隻雞隻要從雞窩裡攆出來,一眼就能認出來。

    沒一會兒功夫,我們又把雞窩裡的雞攆到了院子裡,嬸子一看,跟我們說多了兩隻個頭稍大點兒的小母雞兒,嬸子呢,叫我們把那兩隻雞趕走。有時候別人家的雞跑過來也是有,只要把它們攆走,等它們到街上迷瞪過來以後,自己就回自己家了。

    還沒等我們把那兩隻雞攆出去呢,我奶奶打院門那裡走了進來,連忙阻止我們,“別攆了別攆了,這是人家送來的,攆走了可不好。”

    嬸子聽了,就問“誰送的?”

    我奶奶說:“還能有誰呀,上次送兔子的那幾位唄。”

    嬸子一聽,趕忙叫我們把院子裡的雞全部攆進了雞窩裡。

    這兩隻雞呢,當天夜裡就下了兩個蛋,後來每天傍黑兒一個,特別準時。

    平白無故多出兩隻會下蛋的小母雞兒,強順家裡人都挺高興的,不光他們高興,我發現他們家那隻大公雞也挺高興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6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祭物法

    那兩隻小母雞兒下的蛋,奶奶沒說讓強順家裡人供著啥的,跟別的雞蛋一樣隨便吃,只是奶奶用黃紙剪了兩個真雞大小的紙雞,讓嬸子拿到西牆根兒底下燒了,這等於是用紙雞代替活雞,孝敬那幾隻野鬼的。

    像燒紙雞這種事兒,有時候其實也就求個心安,紙雞燒了那幾個野鬼不見得真能收到,不過,你要是不燒,那人家絕對收不到,同時也顯得你這人不懂事兒、不夠意思。

    日頭一晃,這就來到了第八天。晚上,我們全家人正圍著飯桌吃飯,突然聽見有人拍打我們家院門,我媽就叫我去開門。

    我跑出去把院門打開一看,王思河。這時候天色黑的還不算徹底,我見王思河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王思河問我,你爸呢。我回答說,在屋裡吃飯咧。

    王思河不再理我,興沖沖走進了屋裡。等我回屋以後,就見王思河拉著我爸一隻胳膊,我爸已經放下碗筷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媽一臉不高興,口氣不算客氣地王思河問:“咋又叫你哥喝酒呢。”

    王思河笑著說:“嫂子,俺今天陞官咧,俺高興,叫俺哥上俺家喝兩杯。”

    沒等我媽再說啥,奶奶問道:“咋回事兒呀思河,升啥官兒咧?”

    我這時候繞開我爸跟王思河,坐回自己的小凳子上繼續吃飯,大人喝酒這種事兒,跟我沾不上一點邊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過我弟弟巴不得爸爸天天喝酒,一有酒場,他就咬著髒兮兮的手指頭,圍著酒桌可勁兒轉,把大人們哄得時不時給他夾口下酒菜吃。過去那家教都嚴,大人喝酒小孩子都不敢往跟前兒去,現在可好,就拿昨天來說,我幾個朋友來家裡喝酒,我兒子爬上酒桌,光著腳丫滿桌子跑開了,打哭兩次都不行,身為人父,我感覺自己挺失敗的。

    言歸正傳。王思河所說的“陞官”是咋回事兒呢?自打玫瑰泉幹了以後,他也離開了,後來跟著村裡幾個人上山開石頭了。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一帶屬於太行山餘脈,整個這一塊兒的山名叫“鳳凰山”。我們山下這個村子每個村子一個山頭兒,把這鳳凰山給瓜分了。分了幹啥呢,開山,不是效仿愚公移山,而是就地取材,要那山上的石頭。你們看那些建築工地裡面的石子、石粉,它們原本都是山上的石頭。這些石頭從山體上炸下來以後,用那種一頭尖一頭圓的大錘砸成小塊,然後放進碎石機裡粉碎,上好的青石碎成石子,要大的有大的,要小的有小的,次一點兒的“離皮石”碎成石粉,用來壘磚抹牆。

    當時,我們村分到的那個山頭,算是我們村主要的經濟來源,像我父親這一輩人,基本上都上山開過石頭。

    山上開石頭,首先要在山體上打爆破眼兒,只有把那些石頭從山體上先炸下來才行。那時候都是那種汽油機帶的風鎬,可能也風鎬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它叫個啥,現在那玩意很難見到了,模樣就跟現在工地裡用的的那種風鎬差不多,不過比風鎬的個頭大多了,至少得兩個人才能操作。

    那玩意兒上面有根細繩子,一拉那細繩子,就跟摩托車那腳蹬似的,拉兩下那玩意突突突就響起來了,在它的底部,咬合一根六棱鋼鏨,鋼鏨大概能有三十釐米粗細,中間是個通眼兒,那玩意運轉起來以後,鋼鏨抵在山體上,兩個人扶著,一邊扶一邊往下摁,憑藉汽油機那種生硬的衝擊力硬生生往山體裡鑽,一邊鑽,一邊通過鋼鏨內部的那個通眼兒,給裡面灌水降溫。

    爆破眼兒打好以後,接下來就是填炸藥,炸藥填完以後壓雷管、放導火線。我估計見過雷管的朋友不多吧?雷管跟成年人的無名指長短差不多,比無名指細一點兒,對了,我記得好像跟香菸粗細差不多,外邊看上去是土黃色的,咋一看就跟一截發黃的細竹竿似的,裡面包著一層銅皮,銅皮再裡面就是炸藥,在它的一頭兒是中空的,空了大概有一釐米左右,這中空的地方剛好能把導火線插進去,這導火線就是專門給這種雷管設計的。導火線是那種繩狀的,麻花兒似的,幾十股擰在一起,跟繩子一樣結實,比香菸細一號兒,點起來燃燒很慢,但是點著以後很不容易熄滅,用腳是絕對踩不滅的。

    雷管的威力不大,你要是點著握著它,也就把你的手給炸碎,過去我們這裡沒手的基本上都是給雷管炸掉的。小時候經常跟強順從他家裡偷出雷管當炮仗點著玩兒,給雷管插上一小截導火線,上下用兩塊磚頭壓著,點著以後“咚”地一聲,兩塊磚頭瞬間四分五裂,把我們高興的一蹦一蹦的,不過現在想想都後怕,那跟作死差不多。

    王思河呢,在玫瑰泉的時候搞過幾天爆破,上山以後成了爆破隊的隊員。也就在昨天,也就是第七天頭上,他們下午有個爆破,一口氣打了幾十個爆破眼兒,跟平常一樣,放完炸藥點火爆破。不過,等爆破完了,他們發現有一個眼兒沒響,他們的爆破隊長可能覺得自己是金鐘罩鐵布衫兒吧,沒等塵煙落盡就走過去檢查,等他把那爆破眼兒刨開,伸腦袋往爆破眼兒裡一看。

    轟!

    當場斃命。

    隊長昨天死了,王思河今天代替了他的職務,陞官成為了爆破隊的隊長。用王思河的話說,他們隊長那是活該,早就該死了,人品很差,不但經常無故剋扣他們的工資,還利用職務之便欺負上山的女同志,早就人神共憤了。像欺負女同志這種事兒,在60年饑荒的時候經常出現,村幹部要求女同志跟他發生關係,然後給女同志一個饅頭啥的。這個隊長60年的時候二十歲出頭,老爹是村幹部,父子兩個禍害過不少婦女,這個卑鄙的惡習,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改掉,死有餘辜。

    王思河聽我奶奶問升啥官兒了,王思河就把上面這些講了一遍,挺高興的,不過我奶奶聽完臉上卻顯得不自然了。

    奶奶後來跟我說,這要是巧合還好,要是那幾個野鬼干的,王思河家多多少少都要傷點兒陰德,除非王思河不當這個爆破隊長,不過,奶奶當時看著王思河興高采烈的樣子,沒把這話說出口。

    第二天,也就是第九天。奶奶給王思河做了一個護身符,這個護身符很簡陋,就是一根五色線穿了一顆瑪瑙珠子。

    各位可能都已經忘記了,我姥姥過去是個千金大小姐,跟我姥爺私奔的時候,從家裡帶出一些好物件兒。我母親嫁給我父親的時候,姥姥分出一點給母親做了嫁妝,前面介紹過,其中一件,是一串血紅色的瑪瑙項鏈,後來穿瑪瑙的繩子斷了,給我偷出來當玻璃球玩兒,後來弄丟不少,給我媽揪著好一頓打。這時候,那繩子早就斷過了,也給我偷出來玩兒丟了不少了。

    為了弄這個護身符,奶奶專門跟我媽要了一顆瑪瑙。

    這護身符是怎麼做的呢,瑪瑙放進一碗清水裡,等到午時的時候,清水碗放到院子裡,斜著面向太陽,保證太陽光能透過清水照在瑪瑙上,然後點上一捆香,捧在手裡,站在水碗後面,對著太陽拜三拜,等香燒出一點兒香灰以後磕進碗裡,嘴裡唸咒:“日神,日神,借你明光,護我真身,水從生,物從法,十步邪厄退,敕令百不侵。”

    唸完口訣以後閉上眼睛冥思,用心念去祭煉那顆瑪瑙珠子。其他的都好說,這個是最困難的,極耗心神,你自身的念力越足,那顆珠子祭煉的越好。

    煉完以後,碗裡的水倒掉,讓太陽光把珠子上的水分自然曬乾,然後用五色線穿起來。可能有人會問,啥是五色線,五色線一般就是:紅、黃、黑、白、青。

    奶奶做好這個以後,交代王思河掛脖子裡,最少得帶三年。這東西,主要是給他擋厄擋煞的,也能防止那隊長的鬼魂不甘心過來報復。

    當天晚上,奶奶又帶著我來到王思河家,用柳葉泡水,灑遍整個院子,一邊撒,嘴裡一邊念:“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山裡的上山,河裡的下水,人鬼安泰,互不相擾。”

    這個,算是送王思河家那幾條野鬼上路,告訴他們,你們給的恩惠夠了,到別處去吧。

    到了第十天頭兒上,奶奶領著我到王思河家,告訴嬸子,可以給強順洗手了。

    嬸子自打奶奶給強順手上抹了我的指血以後,不光不讓強順洗手,臉也不讓他洗了。我們這些孩子都淘氣,玩起來都不知道啥叫了髒,半天不洗手臉都成挖煤的了,更可況是十天,強順這時候,就像打非洲過來的小黑孩兒,誰看了他那張臉都想笑。

    不怕各位笑話,直到我上初一的時候,我手上還是髒兮兮的,我初一是在一家廠礦的子弟學校上的,那裡的孩子都是“市民”,比我們這些農民可高級多了,衣服、書包啥的也比我們穿的漂亮的多,我那時候還穿著補丁褲、千層底兒布鞋,媽媽用碎布拼湊的布書包,除了我的長相、學習、體育,比那些熊孩子們強點兒,其他的啥都不如人家。

    有一次上課,我同桌是個女同學,她嗲聲嗲氣跟我說,哎呀,我的手髒了。我一看,白白淨淨,哪兒髒呀?女同桌就用鋼筆在她自己的手心給我點指,這兒,這兒,我一看,她手心不過粘上了幾點藍墨水,這就算髒呀?

    我偷偷朝自己手心一看,媽呀,這一節課就這麼握著吧,別張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6
第二百八十三章 陰陽眼

    言歸正傳。奶奶說可以給強順洗手了,嬸子趕忙弄了盆溫水,給強順洗了個澡。

    這是第十天,當天夜裡也沒啥事兒,等到第十一天,奶奶一大清早就交代我,今天不許出門,允許我弟弟出門,就是不叫我出門,把我在家整整關了一天。

    到了晚上,出人意料的,王思河又來我們家了,一臉著急地跟我奶奶說,強順又哭開了。

    我見奶奶皺了皺眉,聽她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怕啥來啥,真跟我想的一樣了。”

    這一次,奶奶沒叫我跟著她,自己一個人隨王思河離開了。大概過了能有大半個小時,我這時候已經吃過飯準備上床睡覺了,強順的姐姐來家裡喊我,說是我奶奶叫我過去,我打著哈欠跟著強順姐姐到了強順家裡。

    這時候,強順家裡的地上還是鋪著一張破草蓆,強順還是穿著個大褲衩在草蓆上坐著,滿臉淚痕,看樣子比上次哭的還要厲害。

    不過,打我剛才一走進他家的院子,就沒聽見強順那靦腆的哭聲,等我進屋一瞧,他已經不哭了,眼淚汪汪的。

    強順的姐姐走在我前面,進了屋跟我奶奶說了一聲,“奶奶,我把黃河喊來了。”

    我一看,我奶奶、王思河,強順的母親,都在蓆子旁邊站著呢,幾雙眼睛齊刷刷朝我這裡看了過來。

    我見奶奶嘴唇一動,看樣子想跟我說啥,不過話還沒說出來,蓆子上的強順像詐屍了似的,騰一下從蓆子上跳了起來,光著腳丫跑過來,結結實實把我給抱上了。

    我這都沒反應過來呢,把我嚇了一跳,剛才出門時那股子瞌睡勁兒也給嚇沒了。我心里納悶兒,這孩子啥毛病啊,哭癔症了是不是?當時還小,這要是再長個十年八年的,再這麼膩膩歪歪的抱著,俺倆這輩子可都完了。

    我掙了兩下,熊孩子抱的還挺緊,沒能掙脫,我立刻把求助的眼神兒看向了奶奶,問道:“奶奶,這是咋回事兒呀?你叫強順放開我呀。”

    奶奶顯得一臉無奈,看看王思河,擺擺手示意王思河,王思河會意,過來拉了強順兩下,熊孩子抱的還真緊,最後他們一家人齊動手,這才把強順從我身上弄了下來。

    為了防止強順再抱我,王思河可勁兒把他摁到了蓆子上。

    奶奶蹲到蓆子邊兒,輕聲問強順:“強順,告訴奶奶,你為啥要抱著黃河呀?”

    強順眼睛看著我,那眼神兒就像在看剛從油鍋裡煎出來的大媽呀似的。

    強順沒說話,我奶奶又問了一聲,強順停了好一會兒,扭過臉看看我奶奶,呆呆地說道:“黃河身上有火,我冷……”

    這大夏天的,這麼熱,說出這話的人絕對不正常。

    奶奶聽了嘆了口氣,嬸子在一旁問道:“媽,強順這到底是咋了?”

    奶奶皺著眉頭躊躇了老半天,最後嘆著氣從地上站起來,說道:“這是陰陽眼,上次我給他看的時候就覺著有點不對勁兒,把黃河的指血給他滴在手心兒,又叫黃河白天跟他玩兒,我就是想試試他是不是陰陽眼,昨天把指血洗掉了,今天一天我沒叫黃河出門,沒想到這孩子晚上真的又看見那些東西了,依我看,他這陰陽眼這輩子恐怕都甩不掉了……”

    嬸子一聽,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毛骨悚然了,忙問我奶奶,“媽,那咋辦呢?”

    “咋辦呀……”奶奶把眼睛慢慢看向了我,輕聲說道:“我們家這些手藝裡面沒有能驅走陰陽眼的,不過黃河這孩子……”

    奶奶說到這兒,我心裡就是一跳,就沖奶奶看我這眼神兒,我就明白她想幹啥了?

    奶奶繼續說著:“黃河這孩子打一生下來就跟別的孩子不大一樣,陽氣很重,他的血我不知道到底都有啥用,不過至少能壓住強順的陰陽眼。”

    “咋壓呀?”王思河還在摁著強順,冷不丁問道。

    奶奶說道:“跟上次一樣,從黃河手上扎出點兒血給強順抹上。”

    我一聽,又要給我扎針放血,轉身就往外跑,不過我奶奶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還沒等我跑起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

    “別動,你要是敢跑,真叫你媽把你扔井裡。”

    娘呀,我一下就軟了,又來了……

    嬸子問道:“還抹手心兒嗎?要是一輩子成了這樣兒,以後這就是長事兒了,總不能天天不叫他洗手吧?”

    奶奶笑了笑,說道:“不用,咱這次給他抹到胸口兒上,啥時候洗罷澡啥時候再抹。”

    我們這兒那時候比較偏荒,也沒澡堂子,除了下野坑裡玩水,直到過年的時候才洗一次澡。

    在奶奶苦口婆心、威逼利誘之下,我又她給放了血了,這一次還是兩滴,一滴滴在了強順胸口正中心,一滴滴在了強順小肚子上,位置大概在肚臍眼兒往上三寸。奶奶說,這個其實抹在眉心最好,不過,抹在眉心上出門見人有點兒不方便。

    我當時挺無奈的,除了給蚊子獻血,還得給這熊孩子獻血,兩者相較,我寧願給蚊子獻血,因為給蚊子獻血沒針扎的不疼。不過還算不錯,這次比上次強多了,嬸子捅開煤火爐專門給我煮了倆雞蛋,這才算是安慰了我飽受摧殘的幼小心靈。

    寫到這兒,各位可能會覺得我有點天馬行空,可能質疑我的血為啥能壓住強順的陰陽眼。質疑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你們沒在我身邊,你們更不知道我剛生下來是個啥樣子,要是你們在我身邊,只要是真的給那些東西纏上的人,我只要往你們身邊一坐,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沒事了,而且,你們可以明顯感覺到我身上的溫度特別高,特別暖和。

    還有,為了維護我自己的形象,我剛生下來的樣子沒跟各位講過,一是模樣不怎麼像人,二是講出來也沒人相信。當時我一出生,把接生婆跟我媽都嚇了大一跳,我奶奶用小被子小棉襖包著我,頂風冒雪把我抱到墳地,她其實就是想問問我太爺,我媽生下來的這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用我媽原話說,就我一生下來那樣兒,長大了能長成一個正常的人,她當時連想都沒敢想過。我一生下來到底是個啥樣兒呢?各位的好奇心可能都起來了。

    我一生下來,除了額頭以外,渾身胎毛,孩子生下來有胎毛很正常,有些人家生個毛孩兒也算正常,但是我的那個不正常的太不正常了,我身上胎毛不是黑的,全部是金黃色的,唯一沒有胎毛的額頭,有棗那麼大一片火紅色,一哭起來,這片火紅色紅的就像著了火似的,就跟個怪物一樣,那片火紅色一開始以為是個胎記,後來發現不是。

    後來金色胎毛慢慢退了,額頭那片火紅色只要沒哭到一定程度,也看不見了。各位可別懷疑,這就是我生下來以後的真實寫照。

    書歸正題。像強順這種陰陽眼,小時候就有,不過長大了以後就不明顯了,其實也不算沒了,只是他自身陽氣重了,把這種能力壓了下去。他在小樹林給鬼附身以後,可能遇上了某種機緣巧合,把他這種能力又給他釋放了出來,就好像那武俠小說裡寫的,無意間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學到了絕世武功,這輩子想死都難了,強順這輩子,想不看都難了,不過,我的血呢,可能也算是機緣巧合,剛好又壓住了他這個能力。

    許多年後,另一個跟強順一樣的陰陽眼,聽說我的血可以壓住陰陽眼,通過好幾層關係找到了我,他好像是封丘縣的,也可能是原陽縣,我忘了,記得他跟我一個朋友是同校同學,年齡比我小一歲,他這個陰陽眼很有意思,據他自己說,小時候他們村子鬧過一陣狂犬病,我們這兒也鬧過,也就是在我*歲的時候。結果呢,他腿上給那瘋狗咬了一下,家裡人帶著他趕緊就去打疫苗,打完疫苗的當天晚上,他開始發高燒,到村裡衛生所看了以後,村裡的醫生沒辦法,叫他家裡人趕緊給他送醫院,到了醫院以後,也不知道診斷的是啥病,就開始打針輸液,不過一直不見好,等這孩子昏迷了兩天兩夜,自己奇蹟般醒了過來,病好了,病好了以後,那就不得了了,經常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特別是晚上,家裡的院子裡有時候莫名其妙就站著幾個人,還有他們村裡一些死去的人,他也經常在晚上見到,後來找人看了看,說是陰陽眼,沒法兒治。這給他的生活、心理,都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他變得膽小、怕黑,晚上不敢出門。

    後來他聽我朋友說了我跟強順的事兒,托我朋友找上了我,我給他用自己的血,在他胸口抹了一片,到晚上一試,居然不管用,又給他抹眉心,還不管用,原來他這個跟強順這個不一樣,他這個,後來我才知道,這叫“狗眼”,估計跟那瘋狗咬他那一下有關係。最後沒辦法,我教給他一些簡單的驅邪驅鬼的本事,讓他自己自求多福了。

    強順呢,自打抹上我指血的這天開始,無形中對我產生了一種依賴,因為他需要我血壓下他的陰陽眼。我們後來一起輟學,一起工作,後來我又利用他的陰陽眼,如虎添翼,一起給人驅邪辦事。

    有時候,人的命,可能真就是天注定的,寫到這兒,叫我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為啥這幾章寫的跟輕喜劇似的,因為我不想用沉甸甸的心情,寫我經歷裡那一場場的悲劇。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6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遷祖墳

    四年級這個暑假,也就這麼過去了,強順這孩子挺“懂事兒”的,一暑假都沒玩兒水,也沒洗澡。

    暑假過完,開了學以後,我們升到了五年級。

    這個五年級,當時感覺自己就是個大孩子了,除了六年級的,五年級這個年級完全可以橫掃校園了。

    五年級的那些事兒,說真的,我好像都忘的差不多了,為啥呢,因為我這個,我這個算是熟的比較早吧,這時候,我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我們班的一個女同學,其它的那些記憶都被她的身影給沖淡了,沖的是一片模糊,就剩下她了。

    我跟她的故事,很長很長,十幾年的長度。不說我們是青梅竹馬,至少也是兩小無猜,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桌,這是她自己說的,我不記得我上過幼兒園。

    我們兩個經常一起上課做小動作,我當時不知道她是啥感覺,我就感覺跟她在一起自己很開心很開心,那感覺跟強順明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很願意跟她坐在一塊兒,總是每天偷看她。

    好像就是在這一年,我還拉了她的手,她當時低下頭,臉紅紅的,很害羞,是無意間拉住的,我是個正經孩子,沒那麼流氓。

    她那可愛的樣子呀,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現在呢,除了懷念就是心痛,只能看著我們那張初中畢業照,摸一摸照片上她那張臉了……

    先不說她了,這書裡的日子還長著呢,以後她會一點點地佔據我經歷裡的一部分,畢竟我過去那四十幾本日記,兩三本都是寫給她的,原本寫了是想有一天給她看的,誰知道……

    記得,我們那個小學就是在這一年搬遷的,在這一年的下半年。原先的小學是個大院,在我們村原來的十字路偏北一點兒,裡面是幾間簡陋的大瓦房,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下雨的時候房頂還漏雨。

    五年級下半年的時候,新小學建成了,兩層的教學樓,教室裡那窗戶又大又明亮,那牆面又白又整齊,課桌板凳都是全新的,最主要的,下雨的時候不再漏雨了,下大暴雨的時候,老師們不再害怕教室會塌掉,我們也不用從教室裡跑出去到外面淋雨了,只是有一點不好,我們的教室在二樓,冬天的時候,不能再跺腳取暖了。在過去那個老學校的時候,教室裡漏雨漏風,冬天冷的要命,老師就帶著我們一起跺腳取暖,那日子,現在一提起來不自覺的就會笑,像苦中作樂一樣。

    我們這個新學校坐落在我們村子最北邊兒,過去那裡是我們隊的菜地,建了小學以後我們隊這塊兒菜地面積縮小了很多。

    我們剛搬進去的時候,還沒有後院,也就是還沒有後操場,後面是菜地,同學們一下課就去破壞人家地裡的蔬菜。

    沒過了多久,後院圈了起來,不過,後院圈起來以後,出現了一個很讓我們家無奈的局面,因為學校那後院把我們家祖墳也給圈進去了,我太爺、我太奶、我爺爺,三個人的墳全給圈到學校的後院兒裡面去了。

    我太爺的墳堆旁邊還長著一棵大樹,我奶奶說那是棵“唐柳樹”(諧音),那棵樹枝繁葉茂、人腰粗細,長的特別蔭盛,春天的時候,樹上開滿白花,秋天的時候,結出一種跟山裡紅差不多大小的果子,樣子很像小號兒的柿子,不過那果子不能吃,又硬又澀。我媽說,這“唐柳樹”跟柿子樹嫁接以後,就能長出真正的柿子,到時候就能吃了。不過,長在我太爺墳頭的樹,誰也不敢去動它。

    新學校的後院圈起來沒多久,村裡的幹部來家找我爸,要我爸遷墳,我爸跟我奶奶也想把墳遷出來,讓祖上跟一群熊孩子在一塊兒,這不是打擾了祖上的清靜嗎。於是,我爸就找人把我太爺他們的墳給遷了出來。

    記得遷墳那天是個星期天,我們全家跟王思河全家,人都到齊了,對了,還有陳瞎子那老傢伙,老傢伙是負責看新墳地的。

    刨挖舊墳封土堆的時候,我奶奶、陳瞎子,和一群女人站在遠處,這時候不讓女人往跟前去,這個有兩種說法,一是,女人體質屬陰,老墳刨開以後裡面出來的穢氣對女人影響很大;二是,怕剛好遇上來月經的女人,月經會沖了墓冢裡的亡靈。

    我當時也在遠處站著,就站在奶奶旁邊,這時候就聽陳瞎子問我奶奶:“弟妹,你那孫子也有十幾歲了吧?”

    我奶奶回答說:“十一歲了,這不,就在我身邊站著呢。”說著,奶奶一扯我的胳膊,把我推到了陳瞎子跟前。

    陳瞎子聽到聲音,先用手裡的竹竿一劃拉,敲到了我腿上,確定了我的位置以後突然抬手,那雞爪一樣的老爪子在我頭上摸了摸,說道:“這孫子小時候不好養吧?”

    我一聽這話,抬頭白了陳瞎子一眼,他這話聽著咋感覺這麼彆扭呢,你是才孫子呢。

    我奶奶說道:“這孩子小時候就是愛哭,哭起來沒完沒了的。”

    老傢伙嘿嘿一笑,特別神棍的說道:“愛哭好啊,小時哭聲震百里,大時一聲嘯長空嘛。”

    奶奶聽了挺高興,陪著陳瞎子笑了。

    我這時候不知道這老傢伙在說啥,翻著眼皮看了看他那樣子,陳瞎子這時候年齡大概在八十多歲,不過看上去比我奶奶大不了幾歲,這可能跟他娶了個年輕媳婦兒有很大關係,聽說老夫少妻這種,女人的青春跟年齡很容易轉嫁給男人。

    陳瞎子今天一身乾淨的中山裝,大背頭,背頭主要是因為前面的頭髮都掉光了,他不背也不行了,尖瘦臉頰顴骨很高,皮膚黑黑的,薄嘴唇,鼻子稍微有點兒鷹勾,看著感覺跟電影裡那漢奸似的,一雙都快眯到一塊兒的眼睛,隱約能看見裡面瘆人的白眼仁兒,身邊立著那根破竹竿,手握的那頭兒纏著紅布條子,給他蹭的發黑髮亮,或許是因為他跟我爺爺關係莫逆,我爺爺遷墳對他來說算是件大事兒,腳上蹬著一雙嶄新嶄新的千層底布鞋。

    陳瞎子隨後又問我奶奶,“弟妹呀,你們家這些手藝都傳給他了沒有?”

    我奶奶說:“傳了,能教我全教了,就差給他傳法了。”

    陳瞎子一笑,又說:“你這個孫子真不錯,天生的奇才,瞎子哥我可是真的很羨慕你。”說著,陳瞎子把話鋒一轉,說道:“要不這樣兒吧弟妹,你們家那些先擱一擱,我把我身上這些先教給他。”

    我奶奶一聽就不樂意了,索性陳瞎子看不見我奶奶臉上的表情,奶奶推脫道:“我們家裡這些手藝將來就夠他受了,再學你那些,恐怕他會短命,我看還是算了吧。”

    陳瞎子聽了砸了砸嘴,不再說啥了。

    那時候,國家的政策不讓大操大辦,特別對白事兒,管的特別嚴,當時埋人還得晚上偷著埋,所以給我太爺他們遷墳的儀式弄得又簡單又倉促,生怕鄉上來人了再叫把骨頭拉去火化。

    事先呢,我爸給我太爺他們三個每人準備了一口好棺材。墳堆刨開以後,他們之前那棺材基本上快爛透了,當年家裡窮,沒錢買好棺材,我奶奶看見爛的不成樣子棺材板心裡難受,跪地上就哭開了。

    棺材板撬開以後,除了我奶奶,還是女人全部迴避,奶奶先是跪在墳頭燒香、燒紙錢、磕頭,然後讓我父親拿著紅布跳進棺材裡,把我太爺他們的骨頭挨個撿到紅布里,從棺材裡拿出來以後,依次放在新棺材的棺材頭,再由我奶奶挨個兒焚香燒紙,然後帶著我們這些子孫磕頭祭拜。其實這些事兒都是陳瞎子在旁邊操持的,我奶奶也是按他的話照做的,最後,就連陳瞎子也給我太爺他們挨個磕了頭,當他磕到我爺爺遺骨前的時候,這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居然淚流滿面,我一直對陳瞎子印象不是太好,不過這件事兒,一直叫我記在心裡。

    磕完頭以後,我父親把我太爺他們骨頭按照原來的位置,一塊塊放進新棺材裡。我爺爺因為去世的時候還年輕,骨頭還算完整,我太奶的也還不錯,我太爺的就不行了,那些手指骨啥的,稍一碰就碎了,因為這個,我爸被我奶奶好一通數落,最後沒辦法,撿不起來的連同爛棺材裡的木屑、泥土啥的,一起捧進了新棺材裡。

    曾經的英雄豪傑、屠龍大俠,到頭來,不過也是一抷黃土。

    新墳地,被陳瞎子選在了北邊的一塊地裡,太爺跟太奶的棺材挨著下葬,爺爺的棺材在他們後面。陳瞎子說,我們村沒啥風水寶地,這塊墳地只能保證我們家的人不出橫禍。寫到這兒,再說個事兒,前幾天我們村的麥地不是失火了嘛,那火燒到我們家祖墳那裡就停下了。一開始我不知道,第二天去看的時候,看見那灰燼到我們祖墳那裡就停下了,看來祖上的靈氣還留著呢。

    我們家遷墳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不過,也不能不說一下,將來也讓我的後輩子孫知道一下。

    下面,我講一個在我五年級這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記得那時候已經快入冬了,天氣有點涼,都穿毛衣了。這天下午,我爸正在電焊鋪給人家焊東西,我爸那個電焊鋪特別小,只是用來放工具的,凡是焊啥東西都是放路邊焊的。這時候呢,打村東邊來了一群人,能有十幾個,其中有一個趕著一輛毛驢車,其他人圍在驢車旁邊,沿路往西走。

    等毛驢車來到我爸電焊鋪跟前的時候,我爸剛好把手裡的活兒忙完,他直起腰朝毛驢車上一看,躺著個人,因為毛驢車兩邊有車幫,那人給車幫擋著看不見是誰,我爸只看見她兩條腿跟鞋子,是個婦女。圍在毛驢車旁邊的那些人,我爸大概也都認識,全是我們村的,估計車上這婦女應該也是我們村的。

    毛驢車很快從我爸電焊鋪前走了過去,這時候,我爸聽路旁有人交頭接耳小聲嘀咕,說是車上那女人在去她娘家的路上,中邪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7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有糖

    晚上,我爸下晌回到家,在吃晚飯的時候,我爸跟我奶奶說了這件事。當時我也在飯桌旁坐著,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呢。

    奶奶問我爸:“是咱們村兒哪家的媳婦兒?”

    我爸想了想說:“我看都張老大家的人,估計是張老大家的媳婦兒。”

    奶奶又問:“是張老大的媳婦,還是張老大的兒媳婦?”

    我看了我爸一眼,我爸剛好一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就看見穿著一雙女人的黑布鞋,半截黑褲子。”

    奶奶沉吟片刻,說道:“他們老張家那兄弟倆可不信這個,要是張老大的媳婦兒還好說,要是張老大家那幾個兒媳婦……”奶奶話說到這兒,從鹹菜碗裡夾起一根鹹菜,端起自己的碗吃起了飯,不再說了。

    我爸見狀,也端起碗吃起了飯,也不再說了。

    我看看我奶奶,再看看我爸爸,他們倆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

    這個老張家是誰呢?給我郵寄過藥品、物品的朋友可能不算陌生。張老大,就是我朋友張永慶的大爺,張老二,是他的親爺,過去提到過的那個國民黨連長,那是張永慶的二太爺,也就是張老大跟張老二的親叔叔。

    張永慶祖上也是大地主,名副其實的大地主,家裡有錢,要不然他們家咋能供個黃埔軍校畢業的國民黨連長呢。

    張永慶的親太爺,當時在我們村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不過呢,死的比較早,各位還記不記日本人讓我們村裡人進山背屍體的事兒?

    張永慶的親太爺,當時好像也就三十歲出頭,他的親爺爺跟大爺,當時好像也就十來歲吧,還沒成年。張永慶這個親太爺那性格,我感覺跟我太爺差不多,也練過武,日本人叫他進山背屍體,他倒是去了,不過進了山以後,一具屍體沒背,直接跟日本兵打了起來,試想,那麼多日本兵,而且全副武裝,你一個赤手空拳的,你本事再好也架不住,結果被一群日本兵用刺刀捅成了馬蜂窩,渾身上下全部都是刺刀眼兒,那慘狀可想而知。在我這些朋友裡,張永慶屬於是最仇日的。

    張永慶的親爺爺跟大爺,小時候都在山外上過私塾,在他們那一輩人裡面算的上是文化人,張永慶他親爺爺還寫得一手不錯的毛筆字,不過他們那一大家子,就是不信這個,不敬鬼神,文革的時候,還揭發過我奶奶,過去我們兩家關係很不怎麼樣,路上面對面遇上相互都不打招呼。

    張永慶大爺的脾氣還好點兒,待人也不錯,他那親爺爺就不行了,脾氣都怪翻天了,七十歲了還跟人打架,八十歲了還去罵大街,像這個,這是文化人幹的事兒嗎?像這種人,能指望他們信這些鬼神嗎?

    當然了,以上寫的這些、還有以下要寫的那些,我已經徵得我好朋友張永慶的同意,他跟我說,事實就是事實,就是用上他們家裡人的真實姓名也沒事兒,在這裡呢,除了我這個好朋友的名字,其他人的,就不用他們的真實姓名了,給人家留點兒餘地吧。

    當時,依著我奶奶的意思,要是張老大的媳婦兒,也就是,要是張永慶的大奶奶撞邪了,還可以過去看看,因為張永慶大爺的脾氣還算好點,要是好好跟他說說,興許能同意我奶奶給他媳婦看,要是張老大那幾個兒媳婦,那就不行了,因為張老大那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犟,根本就不信這個,張老大能做得了他自己媳婦的主,他可做不了那幾個兒媳婦的主。

    這時候呢,我們家只能是靜觀其變,要是他們家裡人來找了,那就過去看看,要是他們家裡不吭聲兒,那我們家裡就更不吭聲兒了,沒人願意送上門兒自討沒趣。

    過了能有兩天,我奶奶聽說了,中邪的是張老大的媳婦兒,不是他兒媳婦兒,這個,就好辦了一點兒。奶奶就尋思著,是不是上張老大家裡看看。其實幹我們這行的人,遇不上這種事兒也就罷了,要是真遇上了這種事兒,就是別人不來請,自己心裡也按耐不住,這就跟一種職業病似的,換句高尚點兒的話說,這是你的職業操守、是你推卸不掉的責任,誰叫你會呢。

    晚上,吃過晚飯,奶奶把我叫上了,跟我爸說了一聲兒,說是到張老大家裡看看。我爸聽了不同意,說我奶奶,“你去幹啥呀,去了別再給老張家的人罵回來,你忘文革那時候他們家咋去揭發你了,要不是他們家,你能給那些紅衛兵打那麼狠嗎。”

    奶奶一笑,說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他們家也是給逼的,還提它幹啥呀,這都是街坊鄰里的,我就到他們家問問。”

    我奶奶打定主意的事兒,我爸一般都攔不住她,奶奶在我爸的反對之下拉著我出門了。

    這個老張家,在我們老家的西北邊兒,隔著不是很遠。前面也說了,他們家過去是大地主,家裡有錢,房子也多,不過打土豪分田地的時候,把他們家那些好房子都分給村裡的窮人了,這時候張老大跟張老二每人只有一個小院子、幾間破房子,因為他們家裡人多,張老大家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張老二家,也就是張永慶親爺爺家,六個兒子三個閨女,兩個小院兒給他們住的是擁擠不堪。

    張老大家原本四個兒子一個閨女,不過有個兒子小時候掉井裡淹死了,現在只剩下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最小,這時候,三個兒子已經成家,閨女也在前兩年出了門兒。張老大的大孫女,比我還大一歲,其他幾個小孫子,都比我小個三四歲。

    在去張老家的路上,奶奶交代我,到了張老大家以後,啥也不要說,看見那個張奶奶就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我點頭答應。這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自己本身就是件驅邪物件兒,奶奶已經開始拿我當神兵利器使了。

    很快的,跟著奶奶來到了張老大家,他們這個小院子沒有院門,院子裡的空間很窄,像個甬道,左右都是房子,張老大住在堂屋,三個兒子分別住在偏屋。這時候張老大早就跟他幾個兒子分了家,雖然還在一個小院兒住著,不過已經是分開鍋碗瓢盆各吃各的了。

    奶奶拉著我走進院子喊了兩聲,張老大端著碗從堂屋走了出來,看樣子正在吃飯,見是我奶奶,臉上顯得有點意外,不過也挺客氣,趕忙往堂屋裡迎我奶奶,就在這時候,西屋的房門也開了,從門縫裡只露出一顆腦袋。

    我扭頭一看,這人我認識,張老大的大兒子,他這大兒子很有特點,全村人都認識他,個頭兒很低,低到啥程度呢,就我媽那身高來說吧,我媽身高只有一米五,不過我媽站他跟前都比他個頭兒大,村裡人背地裡都喊他“恨天高”。他不光個頭兒低,長的還是一臉凶相,胳膊腿又粗又結實,就跟小說裡形容的五短三粗差不多。

    大兒子一看是我奶奶,立刻把眼睛瞪圓了,不算客氣地問我奶奶:“你來俺們家幹啥?”

    我奶奶衝他一笑,和氣地說:“我來看看你媽。”

    大兒子聽了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們家的人只要一去別人家就沒好事兒,俺媽沒事兒,用不著你看,領孩子走吧你。”

    奶奶依舊笑著,說話還是很和氣:“不會妨礙你們的,我看一眼就走。”

    大兒子聞言,吱扭一聲把房門拉開,邁腳從門裡走了出來,那五短三粗的身材看著像怪物一樣彪悍,我以為他要趕我們走,緊緊拉住了奶奶。

    這時候,張老大吼了他一聲:“大孩兒,你想幹啥!”

    大兒子說:“沒事兒,我也去看看俺媽。”話是這麼說,那眼神看著並不是這意思,分明是想監視我奶奶,怕我奶奶搞小動作。

    我不知道他們老張家跟我們家到底有啥深仇大恨,我們去他們家又沒有惡意,至於這麼防著嗎。後來我才知道,張老大這幾個兒子都不怎麼孝順,經常跟張老大兩口子吵架,大兒子說老兩口偏心二兒子,二兒子說老兩口偏心三兒子,三兒子又說偏心大兒子,到底偏心哪一個?恐怕這都是他們不想贍養老人的藉口!

    張老大的媳婦呢,因為這仨兒子,給氣出病了,時不時就會發瘋,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這幾個兒子嫌傳出去丟人,不光是我奶奶,村裡人誰來他們家都往外攆。

    就在這時候,東屋跟南屋的房門也響了,張老大的二兒子跟小兒子也出來了,他二兒子小名叫黑孩兒,小兒子叫白孩兒。這倆兒子名字取的恰如其分,黑的黑,白的白,不過個頭兒跟正常人一樣。

    這哥倆兒跟老大的心思也是一樣的,進屋假意看他娘,實則監視我奶奶,兄弟三個跟在我和奶奶屁股後頭一起進了堂屋。

    張老大家這個堂屋沒有裡間,在房間的東南頭盤著一個炕,靠西一點兒是個鍋台,做飯的地方,靠東一點兒是睡覺的地方。鍋台跟炕是連在一塊兒的,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東北的炕不太一樣。

    進了屋以後,我朝那炕看了一眼,炕上面鋪著厚被子,被子裡面貓著個瘦小枯幹的人,後背依著東牆,在炕上半坐半靠著,劈散著花白頭髮,低著頭,看不到臉。

    炕下面是個灶膛,灶膛裡旺哄哄燒著柴禾,東北那邊兒的炕灶膛好像是在屋子外面,這個是在屋子裡面的,這倒是有一個好處,在屋裡燒炕整個屋子都暖和,而且灶膛口設計的很小,只要不是傻不拉幾的可勁兒往裡面填柴禾,火跟煙是不會從灶膛口兒跑出來的。不過,這季節有點兒不太對,這才剛入冬,天氣沒那麼寒冷,還用不著燒炕呢。

    奶奶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問張老大:“大兄弟,這天還不太冷,家裡咋就燒起了炕呢?”

    張老大朝火炕那裡看了一眼,無奈地說道:“俺孩兒他娘說冷,我就給她燒上了。”

    “啥時候開始說冷的?”奶奶追問道。

    張老大看了我奶奶一眼,還沒說話,張老大的大兒子“恨天高”說話了,“你問這個幹啥,俺們家可不信這個,你要是有啥事兒就趕緊說,沒事就趕緊走,別耽誤俺爹媽吃飯。”

    奶奶看了大兒子一眼,笑著說道:“沒啥事兒,就是聽村裡人說,大妹子不舒服,我過來看看。”說著,奶奶輕輕推了我一把。

    我知道奶奶推我是啥意思,來之前已經交代過我。我膽怯的朝張老大那三兒子看了看,一個恨天高的,一個燒黑炭的,一個賣白面的,跟仨怪物似的,我要是就這麼往他們娘的炕頭兒上蹭,他們會不會揍我呢?

    奶奶又推了我一把,沒辦法,我仗著膽子朝他們娘的炕頭兒走了過去,因為害怕那仨怪物找我麻煩,我嘴裡隨機應變、裝純裝可愛地說道:“張奶奶,我有糖,我給你吃糖……”

    一步步走過去,那仨兒子還真沒攔我,不過,我真沒糖,走到炕頭兒,爬上炕坐張奶奶身邊就不動了,接下來,就看我奶奶的了。

    誰知道,我奶奶一轉身走到人家椅子跟前,坐椅子上就不動了,我心裡頓時叫苦,俺們祖孫倆到底幹啥來咧,不會是來找打的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3:07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喜鵲

    張老大那仨兒子見我們祖孫倆一個坐炕頭兒,一個坐椅子,立刻大眼兒瞪起了小眼兒。張老大這時候,端著碗轉身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吃起了飯,好像沒他啥事兒似的,高高掛起了。

    仨兒子瞪了一會兒眼以後,小兒子白孩兒說話了,這白孩兒會來事兒,說話沒老大那麼沖,白孩兒笑著跟我奶奶說道:“白大娘,你不是說來屋裡看俺媽一眼麼,這都看過了,你咋又坐下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啥事兒呀?”

    奶奶看了白孩兒一眼,說道:“有呀,還有點兒小事兒,不過得等上一會兒。”

    白孩兒露出一臉皮笑肉不笑,又問:“啥事兒呀?”

    奶奶沒有直接回答,眼睛瞅著地面沉吟起來,看樣子很像在想事兒,不過我感覺奶奶是在拖延時間。

    “白大嬸,到底啥事兒呀?”白孩兒又問了一句。

    奶奶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說道:“等一會兒就知道了,你看你爹這都吃上飯了,俺們也沒耽誤你爹吃飯不是。”

    白孩兒舔了舔嘴唇,估計不知道該咋應對我奶奶了。這時候,黑孩兒說話了,黑孩兒嘴笨,不過脾氣犟起來比牛還犟,黑孩兒說道:“到底啥事兒,你就說吧,俺們都是直、直性子,不來拐彎兒的。”

    奶奶聞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炕頭這裡看了一眼,我感覺她不是看我,像是在看炕上的張奶奶,我順著她的眼神扭過頭,也朝炕上的張奶奶看了一眼,其實剛才我已經看了張奶奶一眼,剛才隔花白的頭髮縫兒我看見張奶奶閉著眼睛,好像坐著睡著了似的。這時候一看,眼睛睜開了,隔著花白的頭髮縫兒我看見她眼睛珠子上面全是紅血絲,而且慢慢轉動著來回瞅著屋裡的人,樣子很瘆人。我立刻有點兒毛骨悚然了,有心從炕上跳下來,不過又怕被我奶奶罵,下意識朝奶奶看了一眼。剛巧呢,奶奶這時候也正在看我,她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輕輕瞪了我一下,那意思好像是說,坐著別動。我扭頭又朝張奶奶看了一眼,張奶奶那血紅的眼睛珠子剛好也正在看我,我頓時暗抽了一口涼氣,感覺後脊樑骨都發涼了。

    奶奶站起身就那麼朝火炕這裡看著,張老大那三個兒子看著我奶奶,張老大“撲樓撲樓”吃著飯,雙方僵持了能有兩分多鐘,張老大那仨兒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恨天高”很不客氣地對我奶奶說道:“你到底還有啥事兒,你說不說,不說趕緊走。”

    奶奶扭頭瞥了他一眼,說道:“沒事了,俺們這就走。”說著,奶奶朝我一招手,“黃河,下來吧,咱們走。”

    我趕忙應了一聲,這就要打炕上跳下來,誰知道,還沒等我跳下來,胳膊猛地給人拉住了,我渾身一激靈,回頭一看,炕上的張奶奶居然把頭抬了起來,一隻枯樹皮似的老手緊緊抓在了我胳膊上,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珠子隔著亂蓬蓬的頭髮縫兒一瞬不瞬盯著我。

    張奶奶這時候的樣子,誰看了都根兒顫,我心裡一緊張,求饒似的對她說道:“張奶奶,我真的有糖,你放開我,我回家給你拿去。”

    我真沒糖。

    張奶奶沒有放我,把臉前的頭髮撩到一邊兒,滿是褶子的尖瘦臉上一點點露出慘白的笑容,就跟電影裡那個拿老虎鉗拔小孩兒牙的女老特務似的。張奶奶冷不丁地開口問我:“小孩兒,你叫個啥?”

    哎呀媽呀,更像拔小孩兒牙那個女老特務咧,一雙紅眼睛珠子加上陰惻惻的笑臉,要多瘆得慌有多瘆得慌。不過,還好我膽子夠大,看著電影畫皮都能睡著,當然了,我小時候那畫皮不是現在這個畫皮,我小時候那個畫皮恐怖的狠,現在已經禁播了。

    我這時候心臟噗通噗通跳著,嘴上卻很穩重地回答說:“我叫劉黃河。”

    “劉黃河……”張奶奶輕輕地重複了一下我的名字,不再理我,不過手卻沒放開我,眼睛抬起來慢慢看向了我奶奶。

    我奶奶立刻沖張奶奶一笑,說道:“大妹子醒了呀。”

    張奶奶點了點頭,我乘機掙了掙胳膊,卻沒能掙脫,朝奶奶喊了一聲:“奶奶……”

    奶奶把目光移向了我,說道:“沒事兒,張奶奶不叫你下炕,你就陪張奶奶再坐一會兒吧。”

    “哦”我應了一聲,這心裡都快哭了,不過,從表面是看不出來的,因為小時候一哭就挨打,我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學會忍著不哭了,這時候不光不會笑,還不會哭了。

    張老大那幾個兒子,包括張老大在內,見張奶奶醒了,全都朝火炕這裡走了過來。

    我挨著個兒給他們幾個相了相面,大兒子“恨天高”一臉愕然,二兒子“燒炭的”一臉驚訝,三個字“賣面的”一臉失望,只有張老大臉上露出一臉喜色。

    恨天高雖然個兒低腿短,卻是第一個走到炕頭的,他對張奶奶說道:“媽,你咋醒了,俺們哥兒仨把棺材都給你做好咧。”

    我看了他一眼,他這話聽著咋這麼彆扭呢?我又扭頭看向了張奶奶,張奶奶緩緩看向了她大兒子,那紅紅的眼睛珠子裡好像都快冒出火了,不過嘴上卻不冷不熱地說道:“你們哥兒仨可真孝順啊,棺材都給媽做好了,就巴著媽死呢是不是?”

    小兒子白孩兒一聽,偷看了我奶奶一看,大聲說道:“媽,你看你說的這是啥話,沒人巴著你死,俺們都巴著你長命百歲呢。”

    二兒子黑孩兒沒說話,直接動上手了,一把把我從炕上扯了下來,然後掰開張奶奶抓在我胳膊上的那隻手,一推我,“走走走,跟你奶奶回家,沒、沒你們啥事兒咧。”

    我這時候巴不得走呢我,如獲大赦,小跑兒跑到了奶奶身邊。奶奶一把拉住我,張老大扭頭朝我跟奶奶看了一眼,眼神裡多少露出一絲感激,他那三個兒子沒注意到他,一個個臉色不善地看著床上的張奶奶。別看我當時年齡小,我也能看出來,這三兒子很不情願張奶奶醒過來,估計心裡已經怨恨上我跟我奶奶了,我們今天要是不來他們家,指不定他們準備的棺材已經派上用場了。

    話說回來,做兒子能做到這份兒上,真是,小喜鵲呀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呀,他就不要那親娘了……

    張老大家的事兒,這只是個開頭,這篇故事裡講不完,直到我快二十歲時才結束,在他們這一大家子身上,你會看到一場現世現報。像我們這種人,也只是冷旁觀,不是伸不上手兒,而是不願意去伸手兒。

    奶奶這時候似笑非笑,冷冷地看著這仨畜生,我輕輕拉了拉奶奶的袖子,低聲問道:“奶奶,咱啥時候回家呀?”

    奶奶似乎被我這一聲喊醒了,猛地一回神兒,沒話說,拉著我就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兒的時候,奶奶又停下了,扭頭朝張老大看了一眼,大聲說道:“大兄弟,要是有啥事兒用我幫忙的,到俺家找我吧。”說完,不等張老大回話,拉著我出門離開了。

    一路無話。回到我們自己家的時候,東屋的燈還亮著,奶奶拉著我推開門剛走進院子,我爸從東屋走了出來,我爸問我奶奶:“媽,你們咋去這麼久才回來?”

    奶奶看了我爸一眼,不答反問:“震龍呀,你咋還沒睡呢?”

    我爸說:“我能睡得著嗎,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去張家要人了。”

    奶奶聞言,莫名其妙嘆了口氣,當時我不知道奶奶嘆氣啥意思,現在想想,奶奶當時那嘆息聲裡充滿了感慨與欣慰,看看我爸,再想想老張家那仨貨,算的上一個天上,三個地下了。

    我爸問奶奶,都跟張家的人說了點兒。奶奶笑笑,沒跟我爸說啥,叫我爸趕緊回屋睡覺。我爸轉過臉又問我:“黃河,他們罵你奶奶沒有?”

    我趕緊搖了搖頭,我爸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我,這才轉身回屋了。

    我爸回屋以後,奶奶拉著我徑直走進堂屋,我這時候還在堂屋的外間屋睡著,可以說,我小時候基本上都是跟著奶奶睡的。

    奶奶也吩咐我趕緊睡,我走到自己床邊沒著急脫衣服,轉過身好奇地問奶奶,“奶奶,那個張奶奶是咋回事兒呀?”

    奶奶這時候正要進她自己那個裡屋,我的床就在裡屋門口的牆根兒放著,奶奶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說:“沒啥事兒,張奶奶撞著啥東西了,你坐到她身邊以後,把那東西給嚇跑了,張奶奶就醒過來了,不過,那東西沒跑遠,還會再回來,等明個兒張爺爺來找奶奶,奶奶再帶你過去。”

    “還去呀?”我一皺臉,老不情願了。奶奶又摸了摸我的頭,回裡屋了。

    第二天,很意外的,張老大並沒有來我們家找奶奶。第三天,也沒有來。到了第四天,我記得那天剛好是個星期天。那時候還不興雙休日,一個星期就一個節假日。

    每逢星期天,我都會跟弟弟在星期六晚上把作業全部做完,然後星期天痛痛快快玩一天,真教人懷念那時候無憂無慮的孩子生活。

    奶奶呢,一到冬天就有個習慣,天濛濛亮的時候起來,到村子外溜躂一圈兒。每到星期天,還會把我喊起來陪她一起溜躂,這個星期天也不例外。

    記得那天下著薄霧,我陪奶奶出了門,可著村子外溜躂一圈回來以後,張老大很意外的出現在了我們家,這時候,我媽剛把飯做好,我爸已經吃過飯去電焊鋪了。

    不光是張老大,張奶奶居然也在。奶奶帶著我回到家坐下來跟他們老兩口一嘮……接下來再發生的事兒,誰都沒想到。

    奶奶說,這次遇上的,是個真正的厲害玩意兒,要是我沒出生的話,除非我太爺復活,要不然憑她一個人根本就制不住那玩意兒。

    整件事下來,即恐怖又令人髮指,真是印證了奶奶那句話,“惡鬼惡,麼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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