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作者:鄭豐(全書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3-30 11:02: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13039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19

第三十章 巧遇燕龍
多情浪子癡情俠(天觀雙俠)  鄭豐  2017-10-30 11:36:16
  


燕龍見他臉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你不信也罷。趙小兄弟,我不知怎樣才能取信於你。我可以指點你去虎山的路徑,讓你自己找上虎嘯山莊,再去那兒等你,但這樣未免麻煩了些。你自己決定罷。”


趙觀想了想,大著膽子道:“秦前輩,晚輩早就聽過您的名聲,請您恕我孤陋寡聞,當了麵都認不出。我認識一位前輩,他說和您相熟,可否讓我在您麵前演練他所傳授的刀法,晚輩鬥膽想向您請教招術的名稱。”燕龍點了點頭。


趙觀便從布包中取出一柄單刀,向她行禮,拔刀出鞘,左劈一刀,刀鋒向上撩起,接著向右斜斬一刀,直拖到地,隨即回刀入鞘。


燕龍一見便知究竟,拍手笑道:“‘聲東擊西’,‘忽左實右’。你是浪子成大哥的傳人!”
原來成達曾告訴過趙觀,這披風快刀他從未傳授給別人,隻和燕龍詳細討論過其中兩招的精髓。趙觀想起此事,便使出這兩招來,燕龍果然叫出了招術名稱。他心中再無疑慮,向燕龍下拜道:“淩夫人,小子碰巧得遇前輩,真是大幸!”
燕龍微笑道:“原來是故人之徒。成大哥都好麼?”


趙觀想起成達,又是懷念,又是感激,說道:“我遇見成大叔,得傳刀法,也是將近兩年前的事了。兩年前一別,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燕龍見這少年麵目俊秀,一雙眼睛十分機伶,卻脫不去一股市井流氣,不知是甚麼來頭,也不知成達為何會挑他為傳人。他不稱成達師父而稱成大叔,也甚是奇怪。便問道:“趙賢侄,是你成大叔要你來找我們的麼?”
趙觀道:“是他指點我來的。我求見二位,是想請二位助我報殺母之仇。”當下說出自己是姬火鶴之子以及情風館遭屠殺的經過。燕龍靜靜聆聽,鄭寶安聽到情風館遭屠殺時,伸手掩口,眼中露出驚憐之色。


趙觀說完,不禁激動,想起母親等被殺已將近兩年,情風館死屍狼藉的慘狀似乎猶在目前,忍不住痛哭流涕。趙觀想起那日母親讓自己送去給陳近雲夫婦的信,便從包袱中翻出那封信來,說道:“淩夫人,這封信是我母親去世之前寫給兩位的,我一直未能交到您們手中。”燕龍展信看了,卻見一張素箋,寥寥兩行,寫道:“敬啟淩莊主暨夫人大正:敵侵蘇州,不知來曆,手段陰狠,疑為餘孽報仇。請萬萬留意。鶴筆。”
燕龍呆了一陣,忽問:“你說令堂死前在地上寫了字,請問是甚麼字?”趙觀道:“我看不出是甚麼字。”從包袱中取出一塊布,拿給燕龍看。他當時將那字畫在衣襟上,便剪下一直保存著。燕龍看後,臉上變色,良久不語。


趙觀和鄭寶安望著她的臉,都不敢出聲。過了一陣,燕龍才道:“趙賢侄,請你跟我回虎山一趟,待我將這事跟外子談過,再做定奪。”


趙觀忙向她跪下拜謝。燕龍扶起他,說道:“令堂以前曾救過外子,我們和百花門的淵源極深,都是自己人。就算不靠這層關係,令堂俠名遠播,無端遭人殺害,我們也不能置身事外。”趙觀點了點頭,心中極為感激。
燕龍轉對鄭寶安道:“我們明日便起程回虎山。我這去看看你師祖身子好些了沒有,你帶趙家哥哥先去客房休息。”鄭寶安應了。燕龍又道:“你等下也來跟師祖道別罷。他老人家很掛念你爹爹,我跟他說你爹爹出遠門辦事,不得來看他。唉,他老人家身體虛弱得很,真是多擔待你了。”鄭寶安低頭道:“是。”



鄭寶安當下領了趙觀來到一間偏房休息。趙觀在秦家睡了一夜,次日清晨,便跟著燕龍和鄭寶安離開泰山。
才到山腳,便見五個漢子守在道旁,向燕龍行禮,恭敬送上三匹駿馬。趙觀從他們的服色看出是龍幫幫眾,心中暗驚:“他們別是受了雲幫主之命來捉我才好!”幸好那幾名幫眾都未注意到他。


三人策馬向南行去,一路上龍幫幫眾盡心照應,十分殷勤周到。各個分壇的頭目都親自出來接待,對燕龍恭謹尊敬,出於至誠。想來她雖辭去幫主之位,長年隱居虎山,在武林中的地位卻並無稍減,仍舊受到無比敬重。趙觀心中暗暗詫異,心想:“我早聽說過淩夫人曾任龍幫龍頭,卻沒想到她在江湖上的地位這般高。”他聰明乖覺,知道機不可失,便常向她請教武功,探問江湖諸事。燕龍偶爾指點他幾招,卻沒有多傳武功。她說起江湖掌故軼事,如數家珍,曆曆如指,隻將趙觀聽得目瞪口呆,直歎大開眼界,識見大增。


趙觀和鄭寶安兩個年紀相若,一路上談笑作伴,相處甚歡。這日一個龍幫頭目來見燕龍談事,鄭寶安和趙觀便留在客店裏。趙觀想起一事,隨口問道:“寶安,你爹爹出遠門辦事,是去哪兒了?”
鄭寶安微微一呆,隨即明白過來,歎口氣道:“我爹七年前就去世了。我師父在泰山上跟師祖那麼說,是怕他老人家知道了實情會太過傷慟,因此要我幫著瞞他。”趙觀恍然,後悔失言,說道:“對不起,我隨口亂問,請你別介意。”
鄭寶安搖頭道:“不要緊。你不知道才問,也不是亂問。我爹爹原本拜在師祖門下,是師祖的大弟子。後來因為一些誤會,被師祖逐出了師門。師祖後來很為這事後悔,耿耿於懷。這回師父特意帶我上泰山拜見他老人家,就是想讓他釋懷,別總念著他過去虧欠了我爹爹。唉,他老人家一看到我就流淚不止,看來心裏真是很記掛著我爹爹。”


趙觀道:“你爹是秦家劍派的大弟子,定是個很了不起的劍客。”


鄭寶安微微一笑,說道:“爹爹武功很高,但他不是劍客,他以前是替官府辦事的。我聽娘說,我還隻七歲的時候,一次爹爹去追捕一個大盜,被暗器打傷而死。爹爹死後,娘便帶我去虎嘯山莊投靠淩莊主夫婦,沒多久她自己便也病逝了。淩莊主夫婦憐我年幼孤苦,認我為義女,後來師父又收了我做徒弟,教我武功。”
趙觀心想:“原來她跟我一樣,也是孤身一人。我十多歲時娘才去世,爹爹不知是哪一位,但畢竟還活著,比起她那麼小就沒了父母,已是幸運得多了。”不由得對她生起敬意,心想:“她身世甚是可憐,卻毫無哀怨之氣,多半她天生性情開朗,淩莊主夫婦想必也待她很好。哼,雲幫主家裏死氣沉沉,雲老太婆又對我齜牙咧嘴的,我寧可不要這樣的爹娘。”當下歎了口氣,說道:“你師父他們待你真好。”
鄭寶安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是啊。不隻我義父義母,我的三位哥哥也都待我很好。”


趙觀最會察言觀色,尤其懂得小姑娘的心思,聽她這麼說,便笑道:“我瞧你的哥哥們不隻是待你好,還一定疼愛你得緊。”鄭寶安臉上一紅,說道:“他們都是英雄豪傑,對我像小妹妹一樣,說不上愛不愛的。”
趙觀早見過淩雙飛,此時為了引逗鄭寶安,佯裝道:“我聽說比翼雙飛兩位是雙生子,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你快跟我說說他們的事情,我真等不及要見他們呢。”
鄭寶安抬起頭,嘴角帶笑,說道:“大哥哥為人爽朗重義,待人真誠,我想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二哥哥聰明能幹,甚麼事情都料得很準,辦事情總是周到妥貼,讓人欽服。小三哥哥麼,嘻嘻,他調皮搗蛋,精靈古怪,誰都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些甚麼。我總幫著他,所以他很信任我,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


趙觀聽她的語氣,已猜知她心中偷偷仰慕著她的大哥哥,心想:“怎麼西邊一個非凡姊,東邊一個寶安妹,都愛上了淩家的大少爺?淩二哥人是不壞,說起聰明能幹,還不是被我趙觀毒倒了?想來那淩大哥也半斤八兩,好不了許多,不知他甚麼地方迷人了?”又想:“淩二哥多半已回到虎山,他看到我,定要押我回去龍宮。雲幫主的這檔事我一直沒敢跟淩夫人說,最好自己先招了,求她不要送我回去。唉,我不去龍宮,也不好意思總賴在他們虎嘯山莊不走,天下之大,我還能去哪裏?成大叔號稱浪子,我是浪子的兒子,看來命中注定是要到處流浪的了。”想著不由得有些落寞自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0

第三十一章 虎嘯山莊
  


  不一日,趙觀跟著燕龍和鄭寶安來到虎山腳下。三人往後山行去,穿過數個密林險穀,才來到一座莊子前。他一抬頭,見莊上連塊匾都沒有,心想:“這便是名震江湖的虎嘯山莊麼?”


他隻道虎嘯山莊定是如龍宮那般雄偉,至少也該像秦家劍派的莊園那般宏大寬闊,豈知竟是這般不起眼的一座莊子,圍牆屋宇全用生木、磚石、竹蘿建構而成,格局布置雖甚雅致,各種家具品物卻極為精簡樸素,有如隱者的住處。他不知此處並非虎嘯山莊,卻是藥仙揚老的故居,原本隻是幾間木屋,淩霄和燕龍歸隱虎山後,才又略略擴建了。淩霄以醫道濟世,數十年來已積蓄了甚厚的家產,隻因他生性澹泊,不慕榮華,收來的診金大都拿去救濟窮苦,因此自己的住處仍儉樸如昔。他與妻兒隱居在此,平日鑽研醫道,采藥教子,生活甚是閑適自在。他將山前的虎嘯山莊交給師弟劉一彪和師妹柳鶯夫婦掌理,自己隔日才去看看;劉一彪等遇上難治的病家,也會來後山請師兄去山莊診視。


趙觀才走進虎嘯山莊莊門,便見幾個莊丁奔來跑去,不知在忙些甚麼。一個青年匆匆走過,見到燕龍,連忙過來行禮,說道:“大師嫂,您可回來了!”


燕龍皺眉道:“怎麼回事,亂糟糟的?”那管家臉上神情哭笑不得,說道:“大師嫂,小三兒趁您不在的時候,又溜下山去啦。大師哥發現後立即下山去找他,二師哥和比翼也跟去了。他們已去了四五日啦,仍沒有半點消息。”燕龍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好小子,怎地又被他溜走了?”


趙觀脫口道:“小三兒?”鄭寶安低聲道:“小三兒是義父師父的小兒子,就是我的小哥哥。他名叫昊天,最是調皮搗蛋了。”


趙觀不由得笑了出來,說道:“原來是他!我識得他的。”鄭寶安奇道:“你怎會識得他?”趙觀道:“小三兒幾年前跑來我們蘇州,我跟他一塊兒上酒樓喝酒吃菜,好不痛快。”


燕龍聽見了,回頭瞪了他一眼,說道:“好啊,原來你也是個小酒鬼!”趙觀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卻說當年淩霄和燕龍從西北戰場回來後,便在虎山隱居,專心帶養兩個兒子。燕龍那時在獨聖峰上身受重傷,又在千裏奔波中產子,繼而至西北赴戰,身體已大不如前。她在淩霄的細心照拂下漸漸恢複,七年後才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淩昊天。因他行三,家中都喚他小三兒。這孩子自幼頑皮難帶,奇變百出,他八歲時正逢九老慶豐年,淩霄夫婦心想九老中總有一個有辦法治他,便讓他跟了去,盼他能學學規矩。不意小三兒跟著九老去了一整年,回家後頑劣的性子不但沒改,反而變本加厲。原來九老年紀大了,對這聰明伶俐的小孩兒疼愛異常,慶完豐年後仍將他帶在身邊,各自向他傳授絕學。小三兒學得極快,醫卜星相、琴棋書畫都學上了手,九老喜愛他的資質,隻縱容得他無法無天。一年之後,不但揚老、文風流、遙遙、康箏幾個溫和的對他束手無策,聰明如古隱、星月老人也管不住他,最後連常清風、趙埲、玉衣和尚幾個凶悍嚴厲的也拿他沒轍,九個老人頭痛不已,終於決定將他交還給父母去帶。
這回小三兒趁著燕龍離開,又故伎重施,溜下山去了。那青年乃是淩霄的小師弟段正平,正向燕龍報告小三兒溜下山去的經過。鄭寶安拉拉趙觀的衣袖,走到旁邊,低聲笑道:“我跟你打賭,他們一個月內絕對找不到他。”


趙觀奇道:“你怎知道?”鄭寶安微笑道:“你別跟我師父說。小三兒老早就想溜下山去,已經籌劃很久啦。家裏隻有師父管得住他,師父一出門,我就知道他要趁機作怪。”趙觀笑道:“啊,你早知道他要開溜,卻沒跟你義父師父說。”鄭寶安笑道:“說了也沒用啊。小三兒想做甚麼,那是誰也防不了的。”


卻說到了傍晚,淩霄回到莊上,果然沒找到小三兒。淩比翼和劉一彪等尚未回來,還在山下尋找。燕龍見了淩霄的臉色,不禁莞爾,說道:“霄哥,我早說這孩兒你管不住,要帶他一道去泰山,你卻怕我得分神看著他,一定要他留下。現在既給他跑了,咱們隻能等他自己玩膩了,才回家來。”淩霄搖頭歎氣,說道:“這小鬼不知是甚麼東西投胎的,這麼會作怪!真讓人頭痛得緊。”
燕龍笑道:“你別太貪心啦。咱們兩個大兒子都不讓人操心,若是沒一個兒子教咱們頭痛,天也要妒的。”淩霄聽了妻子的安慰之詞,也隻能苦笑。燕龍道:“咱們還有更緊要的事。我在泰山遇上這位趙小兄弟,竟是故人之子。趙賢侄,請你過來。”


趙觀上前向淩霄行禮。淩霄聽說他是姬火鶴之子,甚是驚喜,拉著他的手,請他坐下。趙觀見淩霄貌不驚人,謙和平易,溫文敦厚,心想:“淩莊主果然不愧為醫俠。聽說他武功獨步武林,全身上下卻一點殺氣霸氣也沒有,就像個慈祥的大夫。”



燕龍略說了趙觀的出身背景。淩霄驚道:“我早聽說了情風館的血案,隻道火鶴堂全遭毒手,原來還有生還者!趙賢侄,請你詳細告知當時的情況。”趙觀便說出情風館血案的前後。淩霄聽完後,又細細詢問眾人的致命傷處。趙觀當時曾仔細觀察屍體,他記性甚好,館中慘烈的情景又深印腦中,一一回答。


淩霄看了姬火鶴的手箋和趙觀畫下的字形,沉思半晌,抬頭望向燕龍,說道:“燕兒,你以為如何?”燕龍道:“我的猜想和姬女俠一樣。”
淩霄臉色凝重,說道:“是他們來報仇了。”燕龍緩緩點頭,說道:“當年咱們下手雖絕,卻未能斬草除根。”淩霄道:“怎能有人留下?”燕龍道:“百密一疏,也是有的。霄哥,攻入情風館的人不怕毒術,世上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有這等本領?”淩霄搖頭道:“我想不出。尤其是香霧,能解的人絕無僅有。白水仙以前曾歸服過火教,張芙蓉也曾叛門,火教可能還留有百花門的解藥方子。”


燕龍沉吟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情風館出了奸細。”轉頭問道:“趙賢侄,你們館中還有其他人生還麼?”
趙觀想了想,說道:“我娘在事發前派了兩位師姊去通知兩位師伯,因此她們當時不在館中。我再也沒見到她們,也不知她們是否還在世上?”


燕龍點了點頭,說道:“這兩位想必是你娘最親信的弟子,才會派她們出去傳訊。”趙觀道:“是。一位是館裏的姑娘,名叫青竹,一位是娘的貼身丫鬟,名叫丁香,都是我娘最信得過的。”
淩霄問道:“你入了百花門麼?”趙觀道:“是。我十二歲時,娘接引我入門。”淩霄道:“令堂可曾指定火鶴堂的繼承人?”趙觀道:“娘將鐵火鶴傳給了我。”


淩霄點點頭,沉吟一陣,問道:“孩子,你娘可跟你說過火教的事?”趙觀搖了搖頭。淩霄道:“這幾十年來,火教銷聲匿跡,難怪你沒有聽說過了。”轉頭望向妻子,燕龍色微變,蹙眉不語。


淩霄道:“火教是個拜火的邪教,興起於數十年前,教主叫做段獨聖。他以迷惑人心的手法吸引了上萬教眾,並用咒術嚴密控製教徒,當時武林中人受其所迫,無不對火教俯首稱臣,正教武林多次連手反抗,卻都被段獨聖鎮壓誅滅。最後在南昌一場浴血苦戰,武林中人死傷極重,總算天不佑惡人,段獨聖終究伏誅。”燕龍聽到此處,身子一顫,淩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趙觀心想:“成大叔告訴我段獨聖正是死於他二人之手,這場大戰肯定驚險之極。江湖上對醫俠夫婦如此尊敬,想來也是因他們當年曾冒死救了大家性命的緣故。”他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一事,跳起身道:“段!娘臨死前在地上寫的字,便是段字的起筆!”
燕龍點頭道:“我們確是如此猜想,這件事很可能是火教餘孽所為。段魔頭死後,火教餘孽猶存。為免他們勢力再起,龍幫當時曾和百花門連手,誅盡火教未死的長老。段獨聖當時有三十多個子女,已經加入火教的都被百花門出手刺殺了,年紀還小的則被少林和武當兩派收留養育。這些孩子在正教各派的監護下都已長成,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應不會出問題。倘若對情風館下手的確是火教餘孽,其黨羽想必不隻一人,而手段之狠,思慮之詳,實令人畏懼,其主腦必是當年教中的頭號人物。”
趙觀心中激動,說道:“淩夫人可猜到是甚麼人麼?”


燕龍緩緩搖頭,說道:“我等對火教的憤恨恐懼,甚你百倍,絕不可能明知對頭留下了足以報仇的力量,還坐視不顧。我不知道對頭是甚麼人,隻猜想對百花門下手的人極可能是火教餘孽,消滅情風館,自是為報當年百花門出手殲滅之仇。”
趙觀低下頭,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光明,心想:“我既知道仇家的來頭,追查起來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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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4

第三十二章 借居虎山



燕龍望向趙觀,忽道:“趙賢侄,情風館的血案,龍幫早已著手探查,隻是迄今尚無結果。你住在龍宮的一年多中,難道幫主沒跟你說起此事麼?”


趙觀暗叫一聲不好:“她早知道我是從龍宮逃出來的。”當下強自鎮靜,搖頭道:“沒有。”


燕龍望著他,說道:“趙賢侄,我以前曾是龍宮主人,怎會不知道你是雲幫主的兒子,龍幫主正到處找你?我早便想問你為何私自逃離龍宮,你來找我們,是否有其他意圖?”她口氣平和,並無責備之意,但趙觀聽了不禁背上流汗,忙道:“淩夫人,淩莊主,請不要懷疑我!我母親去世前,並未告訴我我親生父親是誰。情風館出事後,先是浪子成大叔來找我,以為我是他的兒子;接著龍幫的人又找上我,說我是雲幫主的兒子。我自己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誰才是我真正的父親。”


淩霄和燕龍聽了,也不由得甚奇。趙觀便說出自己離開蘇州後的遭遇,又說了雲幫主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百花門人、雲夫人對自己十分厭惡忌諱等情。最後懇求道:“淩莊主、淩夫人,兩位指點我找出殺母仇人的線索,晚輩已是感激不盡,隻求兩位讓我實時離開虎山,自行探索敵蹤,千萬不要將我送回龍宮去!”


淩霄和妻子對望一眼,都覺得趙觀的身世甚是奇特。淩霄道:“這樣罷。不論你的父親是誰,你畢竟與百花門的淵源最深。我這便讓人去聯係白水仙門主,再做計較。”說著向妻子望去。燕龍點頭道:“就是如此,雲幫主那邊我會交代。趙賢侄,這些日子就委曲你暫且留在虎山罷。”


趙觀聽了,心頭一鬆,跳起身來向二人連連打躬,笑道:“多謝兩位!”


趙觀便在虎山住了下來。淩霄夫婦待他十分親厚,趙觀也收拾起在龍宮的任性潑蠻,從個粗野無禮的小流氓變成個乖巧規矩的少年。燕龍平日便讓他和寶安一起練武,詳加教導。趙觀使刀,燕龍並不使刀,但她武功高絕,在她的點撥下,趙觀將成達所授的披風快刀又練得更深了一層。淩霄則偶爾與他談論醫藥毒術,指點他哪些毒術容易探知,哪些容易避免,哪些容易解除等等。趙觀從沒想到世上有人醫術高明到可以輕易解除本門的毒術,又驚又佩,用心思考改進之法,也頗有創見。


過了十餘日,淩比翼和淩雙飛兄弟相偕回到莊上。淩比翼沒找到弟弟小三兒,淩雙飛也沒找到趙觀。燕龍道:“小三兒一定早走遠了,要一彪也別找了,早些回來罷。”淩霄很為這小兒子擔心,燕龍卻道:“他愛出去玩,就讓他去玩個夠。在外麵吃了苦頭,他才知道家裏的好。”


淩雙飛見趙觀已來到莊上,不由得一怔。他聽寶安說了趙觀的出身和來到虎山的經過,淩雙飛笑道:“原來那時趙小兄弟不告而別,是靠了家傳絕學!”趙觀見他對自己下毒之事一笑置之,也鬆了一口氣。



他見淩氏兄弟身材容貌雖十分近似,神情舉止卻有顯著的不同:淩比翼多了一分爽朗粗獷之氣,豪邁熱絡;淩雙飛則拘謹肅穆,較有威嚴。兄弟兩並排站在一起,確是分不出誰是誰;但隻要一人開口說話,旁人立時便能分辨。趙觀在蘇州時見過好幾對雙生子,卻沒見過容貌這般相似,性情卻這般不同的,偏偏兩個又都是出類拔萃的人中俊傑。


燕龍偶爾讓淩比翼去指點鄭寶安和趙觀武功。淩比翼的武功已得父親真傳,又喜歡涉獵其他兵器,因此刀法劍法都頗為精深。他將趙觀當成自己的小兄弟般,和他談笑的時間倒多於指導武功。趙觀對淩雙飛還有點敬畏,對淩比翼卻十分親熱,將過去對他的厭惡嫉妒之心全拋去了九霄雲外。


練武之餘,鄭寶安常跟趙觀說起小三兒調皮胡鬧的事情,帶他去看小三兒搗蛋的傑作,如將莊上豢養的老虎剃去半邊毛皮;用焦炭在峭壁上畫出一個巨大的鬼臉;在森林的老樹上蓋起一排木屋給猿猴居住,和猿猴一起爬樹喝酒;讓山中的老虎和山豹打擂台,自任裁判;在父母房間的屋頂鑽洞偷窺,丟下毛蟲來嚇他們;在大哥的床頂上畫幅雲非凡做鬼臉的肖像;將家裏的雞鴨全抱到高樹上,看牠們會否自己飛下來,種種稀奇古怪、匪夷所思之舉,不一而足。趙觀隻看得歎為觀止,心想:“這小子當真奇怪得緊,難怪他的爹娘對他如此頭痛。”果如鄭寶安所料,淩昊天這一溜下山,一個月來音訊全無,不知所蹤。


如此過了月餘,這日淩霄請趙觀來到書房,卻見房中除了淩霄夫婦和淩比翼兄弟之外,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膚色白皙,圓臉小眼,一見到趙觀,便起身向他行禮,十分恭敬。


淩霄道:“觀兒,這位是白山茶姑娘,是你水仙師伯派來的。”白山茶向趙觀道:“門主聽聞火鶴師叔的噩耗,痛心之極,得淩莊主傳訊,才知趙師弟還在世上。她老人家甚是欣慰,特令我來此接師弟去幽微穀一見。”


趙觀見到百花門人,甚是歡喜親切,上前行禮道:“白姊姊長途跋涉,多有辛苦。我從未謁見掌門師伯,心中一直萬分仰慕,正想去拜見她老人家。”白山茶道:“趙師弟不必多禮。百花門近來連遭橫難,門主正召集百花門人在幽微穀聚會。她得知趙師弟是百鶴堂的繼承人,囑咐我一定要接趙師弟去參與大會,共商對策。”趙觀道:“掌門師伯既有此令,弟子自當遵從。”向淩霄望去,見他點了點頭,便道:“小弟這便去收拾,盡快隨師姊上路。”白山茶道:“也不用那麼急;請師弟帶齊了事物,我們明日清晨起程便是。”


趙觀回到房中,心中甚是興奮,匆匆收拾好衣物藥箱。晚間淩霄夫婦請他過去,淩霄道:“觀兒,此番百花門聚會,須留意對頭趁機偷襲。對頭不知是否已發現你還在世上,你這一路上得萬分小心。我讓比翼送你一程,路上好有個照應。”


趙觀甚是感激,說道:“多謝莊主關心。煩勞淩大哥相送,晚輩實在過意不去。”燕龍道:“我既答應了雲幫主要好好照顧你,自然要保護你妥貼。比翼常走江湖,閱曆比你稍稍多些,有他跟著,我們自能較為放心。”趙觀點頭稱謝。


淩霄道:“孩子,你在莊上住了數月,我們都已看出你靈智巧黠,遠勝一般少年。大丈夫立於世間,武功強弱、智慧高低都是次要,最重要的還是誠信與義氣。我們處於江湖之人,能否贏得他人的敬重,終歸在於能否堅守正道。盼你好自珍重,善加勉勵。”趙觀點頭受教,說道:“謹遵淩莊主教誨,晚輩定當銘記於心。”


燕龍道:“男兒隻要有誌氣,便能自立,不須依靠他人。世上人心險詐,你對人須有防範之心,但對朋友兄弟卻應推心置腹,才能贏得別人的真心相待。一個人若慣於以巧詐待人,往往會忘記唯有拿出真心,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趙觀深思其中的道理,點頭應諾。淩霄夫婦又問他路費是否充裕,衣物是否足夠;趙觀說都夠,淩霄仍給了他許多銀兩做為盤纏,燕龍也收拾了幾套小兒子的冬衣給他帶上。


次日清晨,趙觀便隨著白山茶和淩比翼離開了虎嘯山莊。臨走時趙觀向淩霄夫婦拜別,感念二人相待之厚,忍不住流下眼淚。他頻頻回頭遙望,似乎知道未來相見的機緣不多了。


兩人向南行去,經過淮安、高郵,來到揚州。趙觀知道淩比翼的家傳輕功是武林一絕,便纏著向他學輕功。他原本已向成達學過一些口訣,自己摸索練習,畢竟火候不夠,淩比翼道:“我娘的雪上飄輕功太過難練難學,我教你另一套輕功吧。這套輕功叫‘飛天神遊’,是前任丐幫幫主趙漫所創,你也姓趙,跟他是同宗。”趙觀大喜,便認真練了起來。他佻達好動,輕功學得特別快,到揚州時,已將飛天神遊輕功學了個五六分,縱橫騰挪、疾行奔跑都較以往快捷得多,心中甚是高興。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5

第三十三章 湖上聆樂




一路無話,三人朝行夜宿,腳程甚快,比預定的行程還快了幾日。淩比翼和白山茶商議,為免趙觀觸景生情,決定繞道從鎮江、宜興南下,避開蘇州,一徑來到大城杭州。白水仙隱居的雁蕩山在浙省東南,從杭州南下不過三四日的路程。三人見時間充裕,又怕貪趕路程誤了落腳,便決定在杭州留宿一夜。


晚飯過後,白山茶早去休息,淩比翼和趙觀兩個便結伴去城中逛逛,來到一間臨西湖的酒館。兩人在酒館中對飲談笑,甚是歡快。趙觀望著淩比翼,忍不住道:“淩大哥,我在龍宮時,非凡姊姊總向我誇說你有多麼英雄,我還半信半疑。現在我才知道她跟我說的一切,還不及你本人的一半哩。”淩比翼淡淡地道:“那是她太看得起我了。”


趙觀心下好奇,問道:“淩大哥,你和非凡姊的好事快近了麼?”淩比翼笑容略歇,搖頭道:“沒定。”趙觀見他似乎不想多說,便不再問,心想:“看來淩大哥對雲姊姊沒那麼熱衷,枉費非凡姊對他一片傾倒。”又想:“非凡姊對我雖不怎麼親熱,但憑良心說,她的容貌性情、家世武功都可說是上上之選,足可配得上淩大哥。卻不知淩大哥心中是否已有了別人?那幸運的女子不知是誰?他又為何與非凡姊定下婚事?”


此時已近中夜,淩比翼忽然側過頭,似乎在聆聽甚麼。趙觀問道:“怎麼?”淩比翼道:“你聽,簫聲。”趙觀靜下凝聽,他內力不足,隻隱隱聽到斷斷續續的幾聲。那簫聲慢慢接近,趙觀漸漸聽出曲調,隻覺那樂聲美妙宛轉,令人心曠神怡;變化萬端,令人心旌動搖。淩比翼和趙觀凝神聆聽,簫聲愈發清幽深長,扣人心弦,二人隻聽得如醉如癡。


此時酒館將要關門,兩人便結賬下樓,循著簫聲走去。剛來到湖邊,簫聲卻陡然停下,四周劃然寂靜,隻剩風吹湖麵的淺淺波浪之聲。二人向湖中眺望,遠處似有幾艘舟子,卻霧蒙蒙地看不真確。忽聽一聲鶴唳,戛然劃空而過。兩人抬頭望去,卻見一隻白鶴掠過湖麵,到湖心時忽然斂翼,落在一葉小舟上。湖上霧濃,隻隱約見到一人坐在小舟中,手中拿著一管洞簫,橫在口邊,卻並未出聲。便在此時,岸上丁東聲響,傳來幾聲琴音。


淩比翼心中一凜,這幾聲琴音中貫注了深厚內力,而那吹簫之人身在湖心舟上,簫聲竟能清楚地傳至岸邊,顯然也非等閑。他雖經曆過許多江湖凶險,此時情境之詭異,卻令他暗自驚栗,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以待。趙觀不知危險,隻迷迷糊糊地極想再聽那醉人的簫聲。


琴聲響過後,便又靜了下來。過了一會,一絲極輕極柔的簫聲從水上飄出,哀哀然悠蕩在薄霧之中,好似走投無路的寡婦在湖邊徘徊啜泣,又似即將分別的情人在彼此耳邊傾訴纏綿離愁。簫聲愈響,愈形宛轉哀怨,直讓人想跪下痛哭一場。淩比翼怔然想起許多心事,閉上眼睛靜靜聆聽,不覺流下兩行清淚。趙觀雖年幼開朗,此時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無處可依的境況,腦中一陣暈眩,忽然向後倒下,人事不知。


淩比翼聽得趙觀呼吸突轉急促,回身去看,見他昏迷過去,及時伸手扶住了。他心中一驚,忙收攝心神,運氣在體內走了一個大周天,才覺得頭腦清醒了些。再去聽簫聲,仍舊哀怨愁苦,濃鬱纏綿,卻已無法動搖自己的心神。他想:“這人在簫聲中貫注了上乘內力,因此能令人心神為之動蕩。趙兄弟內力不足,無法抵受。”他扶趙觀躺下,伸指探他的脈搏,覺脈象平穩,才放下心,自己盤膝而坐,繼續聆聽簫聲。


便在此時,岸上琴聲叮咚響起,奏得是一首喜慶的曲子,弦音跳脫變化,曲調和諧歡樂,淩比翼眼前似乎出現了許多小孩子拍手唱歌、追逐玩鬧的景象,一旁大人圍坐聚餐,歡暢談笑,一派過年過節的喜樂氣氛。琴音中也貫注了內力,絲毫不受簫聲的影響。淩比翼暗暗驚詫:“這琴音一派天真爛漫,好似不知世間有愁苦二字。這人在那悲慘哀怨的簫聲下仍能彈出這般無憂無慮的意境,實在不易。”此時簫琴交互響起,一喜一悲,一歡一苦,兩個極端交纏敵對,直如一場高手的拚殺。


淩比翼聽出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暗自讚佩兩人的功力,又暗叫好險:“若非我剛才收攝心神,以內力自製,不然驟然聽到這一喜一悲兩種樂聲,非發瘋不可。”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琴簫漸漸弱了下來,顯然二人都開始感到疲憊。淩比翼心想:“這兩人必是當世高人,才能這般以琴簫比拚內力。此時正是比試的緊要關頭,聽來兩人都已力疲,若繼續下去,其中一人必受內傷。”心中生起相惜之意,當下吸一口氣,出聲長嘯,嘯聲中正平和,遠遠地傳到湖麵上。琴簫各自微頓,爭鬥之意驟退,在淩比翼的嘯聲下漸漸趨於中和,悲者趨於安穩,樂者趨於平淡,不久便同時停下了。


淩比翼也停止嘯聲,站起身來。但見湖中小舟緩緩蕩了過來,老者手持著洞簫,站在船道,叫道:“兩位朋友,請上舟小敘。”



岸上一個蒼老的聲音縱聲長笑,說道:“鬆鶴老,你哪裏找來這麼高明的朋友,躲著為你助陣?”但見一個人影從岸邊躍出,站上了小舟,月光下看出是個白發白須的矮小老頭,手中抱著一具瑤琴。舟中老人道:“我可沒找人來幫忙。我不認識這人,但聽來像是虎嘯山莊的人物。”


淩比翼見他竟能從嘯聲中推斷自己的來頭,甚是驚異,當即走到岸邊,朗聲道:“小子淩比翼,冒昧打擾兩位前輩雅興,還請見諒。”


抱琴老人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淩霄的大兒子。喂,小娃子,上船喝杯酒罷。”淩比翼微笑道:“承老前輩相邀,小子自當遵命。”伸手抱起趙觀,飛身躍上了小舟。


上得小舟,但見那持簫老人滿麵皺紋,勾鼻鷹目,年紀雖老,容貌仍十分剽悍。剛才見過的白鶴一腳獨立,收翅站在他的身後,凝視著來客。抱琴老人身形矮胖,白發紅麵,頭大臉寬,眼細嘴闊,一副慈善和氣的模樣。兩人看來都已有七八十歲年紀,但精神矍鑠,一望而知是內家高手。淩比翼向二老行禮,說道:“淩比翼拜見兩位前輩。小子識淺,請問兩位前輩如何稱呼?”


抱琴老人笑道:“淩小朋友不用客氣。老夫康箏,跟你太師父揚老是老朋友了。這位是西湖鬆鶴老,是老夫的表弟。”淩比翼這才知道那彈琴老人便是九老之一的康箏,二人都是自己祖輩的人物,當下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禮拜見。


鬆鶴老請二人進入舟蓬。蓬內甚是寬敞,中間一張方幾,四個席子,幾上點著一盞油燈。兩老坐下了,淩比翼也在席上坐下,將趙觀放在身邊。鬆鶴老問道:“這小孩怎麼了?”淩比翼道:“這位是晚輩的朋友。他功力尚淺,抵不住兩位的音樂,昏了過去。”鬆鶴老道:“既是如此,便讓他多睡一會,免得受了內傷。”向後艙叫道:“老邱,取酒來。”


後艙一人應了,不多時一個梢公模樣的瘦高老人走了進來,送上一壺酒和幾碟下酒的花生小食。鬆鶴老吩咐道:“今兒是望日,月色正好,你將船劃到翠堤邊上,咱們賞月去。”老邱應了,走回後梢,撐篙將舟子緩緩向湖中蕩去。


康箏笑道:“鬆鶴老弟,咱們兄弟七八年沒見了,沒想到你的簫技進步了這許多。”鬆鶴老微笑道:“咱們這回比試,仍舊不分上下。”康箏道:“加上淩小兄弟發嘯助興,咱們今夜湖上鬥樂,可真精采得緊。”淩比翼道:“晚輩胡亂出聲,擾了前輩雅興,還請恕罪。”康箏搖頭道:“甚麼恕罪不恕罪?咱們還該感謝你。若非你出聲相阻,咱兄弟鬥得高興,停不下來,隻怕都要受內傷了。”淩比翼道:“不敢。晚輩得聞前輩仙樂,大飽耳福,實是受益不淺。”


鬆鶴老望著他,說道:“你年紀輕輕,內力就有這般造詣,當真不易。”說著斟了三杯酒,舉杯道:“老夫敬你一杯。”淩比翼謝了,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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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山中之鬼



三人飲酒閑談,臨風賞月,甚是歡快。兩老都是世外高人,淩比翼自幼隨父母隱居虎山,雖多走江湖,仍不脫隱逸之氣,三人相談甚是投機。淩比翼道:“兩位雅善音律,小子好生仰慕。不知可否請兩位再奏一曲?”


鬆鶴老謙讓幾句,才道:“老頭子獻醜了。”舉起洞簫,悠悠吹起,這回簫聲不再哀怨,卻帶著淡淡的惆悵之意。淩比翼心想:“這位前輩定然有過一段傷心事,吹出的簫聲才如此悲愴。”康箏將瑤琴放在幾上,也彈奏起來,與簫聲相和。琴簫合奏的曲調漸漸趨於輕靈,有若浮雲蒸氣,在空中飄浮蕩漾。淩比翼隻聽得全身舒泰,好似懸浮於半空,不知身在何處。


正傾聽時,忽然一聲尖號破空而起,有若金屬相擊,有若鬼哭神號,鬆鶴老和康箏立時停了下來。三人愕然相顧,都覺毛骨悚然。淩比翼問道:“那是甚麼?”


鬆鶴老搖頭道:“傳說西湖邊的山林裏住著一個鬼怪,常在夜半出聲號叫。我曾遠遠聽過那號聲,這卻是第一次這麼近聽到。”康箏問道:“甚麼鬼怪?”鬆鶴老道:“聽鄉人說,那鬼怪長得青麵獠牙,醜陋恐怖,有時下山來,到農家咬斷雞鴨牛豬的脖子,有時偷去鄉人的小娃娃。鄉人曾結伴去山裏尋獵那鬼怪,卻從來沒找著。”


正說時,忽聽遠處岸上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康箏臉色一變,說道:“他當真捉了個小娃娃去?”鬆鶴老皺眉道:“我早想看看這鬼怪的真麵目。咱們去瞧瞧。”淩比翼也甚是好奇,說道:“我隨兩位前輩同去。”鬆鶴老點點頭,回頭叫道:“老邱,快將舟子劃去北岸。”


老邱探頭進來,說道:“主人要去抓鬼麼?”鬆鶴老道:“我們去瞧瞧。”老邱似乎十分害怕,說道:“我聽人說那山鬼會施法術,主人要小心啊。”鬆鶴老道:“我理會得。你快劃船罷。”三人雖都不相信鬼神,當此情景,也不由得生起栗栗之感。


小舟將要蕩到岸邊,那尖銳的號聲再次響起,極為刺耳。三人都聽出那叫聲並非猛獸所發,其中貫注內力,疑是內家高手。康箏和淩比翼當先縱躍上岸,鬆鶴老吩咐老邱道:“你照顧著這小孩兒,將舟子蕩到湖中。我吹簫召喚時,便過來此地接我們。”說著也躍上岸去,白鶴展翅跟在他身後。三人循著號聲來處向山上行去,老邱見三人去遠了,忙不迭地將船蕩到湖心。


趙觀睡在艙中,聽到那幾聲刺耳尖號,不多時便悠悠醒轉,睜眼望見篷頂,又見到小窗外的一輪圓月,揉揉眼睛,坐起身來,腦中一片迷糊:“這是甚麼地方?淩大哥呢?我怎麼睡著?”他發現自己在一艘小舟上,探頭見一個枯瘦老者正撐著篙,便問道:“老公公,這是甚麼地方?”


老邱見他醒了,回頭道:“這是我家主人的小舟。”趙觀道:“我怎會跑來這裏?”老邱道:“我家主人在湖中吹簫,邀請淩大公子和康老來船上喝酒,我見淩大公子抱著你一起跳上船來。”趙觀道:“原來我們早先聽到的簫聲,是你主人所吹。”又問:“他們去哪裏了?”老邱道:“他們去山上抓鬼了。”


趙觀不知他是說笑還是當真,吐了吐舌頭,問道:“抓甚麼鬼?”老邱聳聳肩道:“不知道?傳說山上有鬼,剛才聽到鬼號,主人就去瞧瞧了,要我們在湖中等他。”趙觀點點頭,心想:“幸好淩大哥沒帶著我一起去抓鬼。”


湖上薄霧散去,月明風清,甚是舒爽。趙觀在船中等了許久,心想:“不知他們去抓鬼如何了?等下會不會把鬼怪帶回船上來?”


正想時,忽聽岸邊傳來兩聲洞簫,老邱一驚,說道:“主人叫我啦。”連忙撥槳劃去北岸。趙觀遠遠便見三個人影站在岸邊,兩個是白發老者,第三人便是淩比翼,三人頭上還飛著一隻白鶴。趙觀見他們沒有帶甚麼回來,放下了心,叫道:“淩大哥,捉到鬼怪了麼?”



三人待小舟靠近,縱躍上船,趙觀這才見到兩老的容貌。淩比翼領他拜見了,四人進篷中坐下。鬆鶴老、康箏和淩比翼喝了一輪酒,康箏才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家夥!”鬆鶴老也不斷搖頭。


趙觀見三人的臉色古怪,似乎見到了甚麼不可思議之事,大為好奇,問道:“淩大哥,你們究竟見到了甚麼?”


淩比翼仰頭喝幹一杯酒,說道:“咱們見到了挺奇特的事物,待我跟你說來。”


卻說鬆鶴老、康箏和淩比翼三人躍上岸,一齊向著山上奔去。那山位在西湖邊上,林木茂密,向無人居,隻有樵夫偶爾上山伐木撿柴。三人聽那山鬼的號聲似乎就在附近,又似乎還在老遠,施展輕功快步追上,直奔了半個時辰,入山已深,四野寂靜,三人停下步來,仔細傾聽,那山鬼再未出聲,更不知他已奔去何方。


鬆鶴老道:“看來是找不到了,咱們回去吧。”話聲未了,忽聽前麵傳來一聲尖銳的怒吼,正是山鬼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幾聲狼嗥。三人都是一呆,連忙追上前去探視,但聽山鬼的叫聲和狼嗥越來越凶猛激烈,似乎正在互相撲擊廝殺,三人快步掩上前去,聲音卻倏然消失了,一場大戰似乎已經結束,森林中彌漫著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再往前五六步,便見到前麵空地之上躺了一隻灰色巨狼,身上滿是血跡,已然死去。


淩比翼正想上前查看,康箏卻拉住了他,低聲道:“有東西過來了。”淩比翼抬頭望去,但見昏暗的樹林中陡然亮起一對綠油油的眼睛,一眨眼便又不見了,過一下又在數丈外出現。淩比翼一呆:“這對眼睛怎能移動得這麼快?”


卻見那雙綠色眼睛轉瞬間又出現在灰狼屍體之旁。眼睛的主人似乎能察覺有人在旁窺伺,向三人藏身的草叢間冷然望了一眼,又低頭望向地上的死狼。三人見那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奇異的綠光,卻不像猛獸的眼睛,不知究竟是甚麼東西,都感到背上一涼,暗道:“莫非這綠眼睛便是山鬼?”


忽聽一聲尖號,在三人右方七八丈處響起,正是那山鬼的叫聲。三人都是一驚,心想:“原來那綠眼睛不是山鬼,山鬼卻在我們旁邊。”但見一個人影一邊尖號,一邊從樹叢中衝出,手中持著一柄長劍似的東西,向那綠眼睛砍去。就在此時,一道灰影從綠眼睛的身邊閃出,直向山鬼撲去。山鬼慘叫一聲,仰天倒下。那猛獸一擊傷敵,立即扭身躍開,和那綠眼睛的主人一起伏在黑暗中,向著山鬼凝視。


但聽樹叢後傳出陣陣濃重的喘息聲,接著腳步聲響,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淩比翼凝目向那身影望去,隻見那是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再看之下,才知他確實是個人。他頭發長及腰際,散亂已極,胡須蓬鬆,有若野人,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袍子,看來像是道士袍,左手抓著一柄三尺長劍,右手臂垂下,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似是被方才那猛獸所咬傷。山鬼走到灰狼的屍體旁邊,陡然仰頭狂呼,尖銳淒厲。卻見他手一揮,向對麵那綠眼睛扔出一團事物,淩比翼看清了,那團事物竟是一個嬰兒,全身是血,想來已被山鬼弄死。


對麵那綠眼睛向旁閃開,又沒入黑暗之中。便在那對綠眼睛快速閃開時,一絲月光落在其上,淩比翼在那一瞬間已看出那是甚麼,不由得震驚難已:那對綠眼睛乃是一個人的眼睛,那人竟騎在一隻通體漆黑的猛獸之上,似乎是隻豹子。鬆鶴老和康箏也已看清,互望一眼,心中都升起同一個疑問:“這山鬼雖可怖,卻顯然是人;對麵那綠眼睛卻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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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豹山女兒



但聽山鬼狂吼連連,似乎在叫:“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替你報仇,替你報仇!”揮劍衝上前,攻向那黑豹和騎在豹上綠眼睛的主人。那黑豹極為靈敏,一躍上樹,在樹枝間跳躍,不時撲下攻擊。綠眼睛的主人口中低聲呼喝,指揮黑豹趨避縱躍,渾不似人的聲音。此時曾咬傷山鬼的灰影也跳了出來,張口向山鬼咬去。淩比翼等已看清那是一隻灰狼,身體比一般狼大,與死在地上那隻似乎是同種。


那山鬼揮劍抵擋,他劍術竟然極精,不下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黑豹和灰狼無法攻入,忽聽灰狼一聲嗥叫,後腿被砍了一劍。黑豹幾次險險閃開山鬼的長劍,卻始終無法傷到山鬼,不多時也中了一劍。便在此時,豹上那綠眼睛忽然高聲呼嘯,聲徹山林。隻聽遠處隱隱響起一陣沉重腳步聲,似乎甚麼巨大的猛獸正向此逼近。山鬼一驚回頭,卻見一個一人半高的巨物矗立身後,雙掌合攏,登時將他合胸圍抱住。山鬼長聲尖叫,淒慘已極,長劍落地。


淩比翼隻看得睜大了眼,二老臉上也露出驚恐之色。三人都已看出,那巨大猛獸乃是一頭黑熊。


三人正想退去,卻見豹上那綠眼睛跳下地來,緩緩走到灰狼的屍體之旁,俯身將它抱起。巨熊、灰狼、黑豹圍在綠眼睛身邊,嗚嗚低鳴,似乎都甚為灰狼之死哀傷。


淩比翼凝目看去,但見站在群獸當中的綠眼睛主人身材瘦小,便似個十多歲的少年,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綠色的光芒,詭異已極。他隻覺難以相信眼前情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那一人三獸站了一會,綠眼睛便抱起灰狼的屍身,鑽入深林,消失無蹤。


淩比翼和二老直呆了好一陣,才走出樹叢,但見那山鬼躺在地上,滿臉鮮血,已然斃命。鬆鶴老蹲下去查看,驚道:“是他!是飛天觀的杞懷子!”康箏奇道:“當真?難怪他劍術如此精湛。”淩比翼問道:“那是甚麼人?”鬆鶴老道:“咱們先埋了他罷,我回頭跟你細說。”


淩比翼向樹林望去,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說道:“那騎在豹子上的究竟是甚麼人?我想追上去看看。”鬆鶴老搖頭道:“淩小兄弟,莫要無端蹈險啊。”康箏則道:“小心在意,別去太遠了。”


淩比翼點點頭,說道:“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便向山林深處奔去。鬆鶴老和康箏動手在地上掘了個坑,將道士和那嬰兒掩埋了。


淩比翼對那騎豹之人極為好奇,循著血腥味追上,不多時便見到那巨熊的背影。他心中一驚:“這熊當真龐大,難怪那道士抵擋不住,被牠一抱而死。”鼓起勇氣叫道:“請等等!”


那一人三獸登時停下,回過身來。淩比翼見黑暗中那對綠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直覺知道:“他一定能看得見我,我卻看不見他。”走上幾步,說道:“你的朋友受了傷,我有治傷靈藥。”


那對綠眼睛向前逼近了一些,淩比翼定睛望去,看出那似乎是個少女,身穿獸皮衣衫,看來隻有十三四歲,臉上神色漠然,隻定定地望著自己。淩比翼從懷中取出一盒虎嘯山莊的治傷神膏,說道:“將這藥敷在傷口,很快可以複原。”


那少女望著他伸出的手,眼中閃爍著懷疑之色,忽然發出一聲低吼,充滿了威脅之意。淩比翼一呆,心想:“她不會說話麼?”當下向她打手勢,告知可將傷藥擦在傷口。那少女隻是望著他,似乎完全不懂。


淩比翼念頭急轉,取出一柄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流出血來。那少女和三隻猛獸一齊望著他,不知他在做甚麼。淩比翼取出神膏敷在傷口,流血登止。那少女似乎恍然大悟,伸手接過神膏,轉身替灰狼和黑豹敷在傷口上。


淩比翼望著她,心中大為懷疑:“這女孩怎會一個人住在山上,與禽獸為伍?”問道:“姑娘,你怎麼一個人住在山裏?你的爹爹媽媽呢?”那少女敷完了藥,見灰狼和黑豹身上的傷口流血停止,似乎甚是滿意,聽得淩比翼說話,回過頭來,向他搖頭表示不懂。淩比翼見她身上衣服都是樹皮、獸皮等作成,臉上如禽獸般沒有表情,心想:“或許她從小生長在禽獸間,從未與人接觸。”


那少女忽然伸手指著他,含糊不清地道:“你,誰?”淩比翼聽懂了,心中大喜,指著自己道:“比翼。”



那少女點點頭,也指著自己道:“山,兒。”她說話有如三四歲的孩童,咬音不正,隻能斷斷續續地說出兩三個字。兩人交換了名字,便無法再行溝通。那少女皺起眉頭,抬頭想了一陣,才道:“你,謝。”淩比翼微笑道:“不用謝。”


那少女似乎十分高興,呼哨一聲,率領三頭猛獸鑽入密林深處。


淩比翼呆了一陣,才回到鬆鶴老和康箏身邊,將所見說了。鬆鶴老和康箏都甚是驚異,紛紛猜測那少女怎會獨居山中,與猛獸為伍。三人相偕向山下走去,淩比翼向鬆鶴老問起那道士的來曆。


鬆鶴老說道:“這杞懷子曾是杭州飛天觀的住持,數十年前在武林中也是一號人物。他曾和一個村姑私通,生下一子。後來發生了一件慘劇,他因此而發瘋,不知去向,卻沒想到後來出現的山鬼便是他!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事情傳說是這樣的:那村姑不知為何說要帶著孩子離開他,杞懷子大怒之下,出手將母子都殺了。觀中其他人都見到他出手殺人,但他激怒過後,卻忘了是自己下的手,抱著二人的屍體大哭,立誓要為他們報仇。他懷疑是觀中的人殺他妻子,便將眾道士都殺光了。他找不到真凶,日益癲瘋,發誓要練成絕頂武功,為妻子報仇。但他自己就是兇手,又如何能找到兇手報仇?他後來練功走火,每到月圓便須喝生血,才不致斃命。他偶爾下山去農村殺家禽家畜,偷人家的嬰兒,大約便是為此。”


淩比翼和康箏聽了,都不由得驚詫嗟歎。這人劍術高妙,堪稱一代高手,竟然落得發瘋癲狂,成為荒山之鬼,死於禽獸之爪,實讓人不勝感歎。


三人回到岸邊,見白鶴立在岸邊等待,鬆鶴老便吹簫召喚舟子過來,回到舟上。


此時已近五更,滿月西沉,薄霧升起,天色漸明。趙觀聽完了淩比翼的敘述,不禁驚異無比,嘖嘖稱奇,心想:“淩大哥藝高膽大,心地也忒好,竟敢追上去和那綠眼睛怪人打交道,還贈藥給幾隻猛獸!”


天初明時,二人頓感疲倦,便向二老告別,上岸離去。臨走時聽得湖中簫聲琴聲輕輕響起,回蕩在晨霧之中,若有若無,縹緲空靈。淩比翼和趙觀站定了聆聽,如在夢境,一時不知昨夜的見聞是真是幻。


趙觀笑道:“咱們昨夜碰見那兩位老爺爺,好似遇上了仙人一般。你見到那山鬼和山兒,卻是十足遇上了鬼怪。一夜之間,將神仙鬼怪都見全了,可不難得!”淩比翼也頗有同感,微笑道:“你說得是。天快亮了,咱們該回客棧去睡一忽兒了。”


兩人在客房中直睡到午後,才讓店小二給叫醒了,說道:“有位姓白的女施主來問了幾次,聽說兩位還在睡,要我請兩位起身。”淩比翼和趙觀這才爬起身,出門去見白山茶。


白山茶催著二人上路。趙觀道:“淩大哥,你不是說回西湖邊上,去找那與猛獸為伍的少女山兒麼?”淩比翼笑道:“我確是想去,但怕沒法帶上你了。你白師伯急著見你,我先送你去雁蕩山,回頭再尋她不遲。”趙觀甚是失望,但知去見白師伯乃是大事,隻好乖乖上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7

第三十六章 幽微穀中



趙觀跟著淩比翼和白山茶離開杭州,繼向南行,三四日後,終於來到雁蕩山下。白山茶道:“淩大公子,多謝你一路相送,婢子好生感激。此後的路途隻有百花門人得入,婢子鬥膽,想在此與淩大公子別過。”


淩比翼道:“不妨。趙小兄弟便請你多多照顧了。”轉向趙觀道:“趙兄弟,你日後若需要甚麼,隨時給虎嘯山莊捎個信來。家父家母定會盡力相助,你大哥也絕不會袖手。”


趙觀十分感動,說道:“多謝大哥對小弟一路照顧教導,小弟定會銘記在心。”當下與淩比翼握手為別,才跟著白山茶向山上行去。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但見淩比翼站在山腳之下,微笑著向自己揮手。趙觀心中一陣傷感,不斷向他揮手,直到轉過山腰,看不到淩比翼的人影才止。


趙觀吸了一口氣,跟著白山茶走上崎嶇的山道。一路上十多個身穿白衣的百花門人從隱秘的藏身處現身,向二人行禮,見到趙觀時,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有的甚至低呼出聲。行出半個時辰,白山茶領著趙觀來到一道瀑布之前。那瀑布的水如一道白練自天而降,打在之下的巨石之上,水花四濺,甚是壯觀。瀑布側立著一塊青花石碑,寫著“千尺練”三個朱字,筆跡甚是秀麗,趙觀念道:“千尺練。”


白山茶指著石碑道:“這是百花婆婆的親筆遺墨。”趙觀便上前向石碑恭敬行禮。抬頭望去,那瀑布起於幾百尺高處,絕沒有達到千尺,心想:“百花婆婆愛取整數,自己叫百花,又叫這瀑布千尺。”


白山茶領著趙觀繞過大石,來到千尺練之後,卻見瀑布之後是一條陰濕黑暗的隧道,水聲盈耳,地下凹凸不平;數十步後,才來到山洞的另一頭。但見洞外竟然別有天地,放眼盡是茵綠垂柳,環繞著一片碧綠色的池子,水上飄著幾株碗大的花朵,鮮紅搶眼,既非睡蓮,也非荷花,不知是什麼花種。


白山茶從洞旁的小竹棚中取出一件蓑衣披上了,又交給趙觀一件,領他踏入係在池岸邊的一艘小船。趙觀低頭望向那綠得發亮的池水,但見水色極清,直可見底,忽覺有些詭異;再看一陣,才發現水中連一條魚都沒有,甚至也無半點水草浮萍之類。他心中奇怪,低頭細看,忽然聞到水中傳來淡淡的甜花茶香,這才領悟:“這池中定是下了‘翠綠碧葉’一類的毒藥。記得在娘的書上讀過,這種劇毒若沾上了一滴上身,不及時救治,三個時辰便能要人性命。”抬頭望向那幾朵漂浮在水麵上的紅花,心想:“這花如何能生長在翠綠碧葉之中?難道這便是傳聞中奇毒無比的‘火蓮’?傳聞這花隻要靠近它一尺之內,就會讓人中毒昏暈。是了,也隻有這等劇毒之花能在翠綠碧葉之中生長。”想到此處,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忙離開船邊。卻聽白山茶吃吃一笑,說道:“小心些,別那麼靠近船邊。這碧波池不是好玩兒的,你沒見我穿上了蓑衣麼?”說著拿起橫臥船底的篙子,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幾朵野火蓮,將船向對岸撐去。


趙觀望著小船在碧波池中畫出的波紋,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暗想:“這兒是我百花門的大本營,處處是毒,我可得提高警覺。”不多時,白山茶已將船撐到對岸,停靠在岸邊,領著趙觀走上岸去。一個老婦人從樹叢中走出,說道:“百花盛開,春神永在。”白山茶點點頭,褪下衣領,露出烙在頸下的百花印記。那婦人望向趙觀,趙觀會意,拉起左臂衣袖,露出母親為他點的百花印記。老婦人細細檢查了,才點點頭,讓二人過去。


白山茶帶著趙觀走上一條小徑,蜿蜒向下,直落下幾百丈。趙觀問道:“這就是幽微穀麼?”白山茶道:“是的。不多遠,就快到了。”又走了一盞茶時分,二人來到一間莊子之前,門楣上寫著“清水閣”三字,字跡甚是娟秀。二人踏入大廳,卻見迎麵便是一個靈堂,白花繚繞,堂中十多個女子全身縞素,伏地痛哭。趙觀一呆,白山茶臉色大變,向旁邊的門人顫聲問道:“娘娘……娘娘她……”


一個門人哭道:“娘娘是三日前仙去的。”白山茶聞言,奔上前在靈前跪倒,痛哭失聲。趙觀呆在當地,他來到幽微穀,原本一心想拜見白水仙門主,不意她竟不遲不早,就在自己來到之前死了。他定了定神,緩步上前,卻見靈堂上供著一盆水仙花,猶自開得燦爛,木主上寫著“百花門主白水仙之靈”九個字。他猛然想起母親死去的情景,心中悲痛,跪倒在靈前,流下淚來。


忽覺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趙觀回過頭,卻見身後站著一個身形纖小的婦人,約莫三十來歲,穿著一襲守喪麻衣,膚色雪白,雙目極大,眼角已出現淡淡的皺紋。她雙眼紅腫,低聲道:“這位想必是火鶴堂趙師弟。我是白蘭兒,水仙堂繼任堂主。”


趙觀站起身來,說道:“蘭兒姊姊。門主她……她也是被人害死的麼?”白蘭兒歎了口氣,說道:“請跟我來。”拉著他的手走入內廳,請他坐下,說道:“娘娘的死因原本不是甚麼秘密。唉,這事說來既可笑又可恨。門主在三十多年前曾與百合堂主蕭百合師伯決鬥,彼此在對方身上下了極深的奇毒,須得每年互換解藥才能活命。數年前百合堂的山寨被人攻破,蕭百合師伯自殺身死,隻有女兒蕭玫瑰和少數百合堂門人逃了出來,投奔此地。她們未及帶出解除家師身上奇毒的解藥,家師苦心思索,仍舊無法自救,毒性一日日深入骨髓。她自知命不久長,聽聞師弟仍在世上,立即讓山茶師妹去接你相見。家師她這幾個月來身體越來越虛弱,終於……終於在三日前辭世了。”說著雙眼又紅起來。



趙觀怔然,不明白這兩個師姊妹怎會有如此深的仇恨,竟致互下劇毒,卻不敢多問,隻道:“原來如此。我聽聞北山山寨被人挑了,所幸仍有幾位師姐生還。”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冷笑道:“娘說火鶴師叔收了自己兒子為百花門人,我道師叔不會如此胡鬧,原來竟是真的!”另一個女子道:“可不是?我道火鶴堂全死盡了,原來還有人活著。”


趙觀回過頭,卻見兩個女子相偕走進,一個身形高挑,一身紅衣,約莫三十來歲,容色秀麗端莊,眉目間卻帶著一股狠霸戾氣。另一個身形較矮,做丫鬟打扮,穿淡紅衣衫,總有四十來歲年紀,神色憂愁,口角下垂,似乎剛遇著了十分不如意的事。兩人手臂上各綁了白布,顯出在守喪,除此外衣著打扮一如平時。


白蘭兒道:“蕭堂主,這位便是火鶴堂主趙觀師弟。”指著那紅衣女子道:“趙師弟,這位是百合堂繼任堂主蕭玫瑰師姊。”又指著那淡紅衣衫的丫鬟道:“這位是小菊師姊。”


趙觀起身行禮,說道:“兩位姊姊好。”


蕭玫瑰抬起下巴,向趙觀打量了幾眼,嘴角微撇,說道:“門主千裏迢迢讓人接回來的,就是他麼?”白蘭兒道:“不錯。”小菊道:“蘭兒師妹,令師此舉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百花門主之位原本老早便可定下,令師堅持要等趙師弟到此才能決定,嘿嘿,實在是多此一舉,多此一舉!”


白蘭兒雙眉揚起,冷冷地道:“家師死於百合堂仙術,我已令本堂弟子不許對貴堂尋仇。沒想到兩位還敢這般放肆無禮,對先師不敬,難道連長幼之序都不顧了麼?”


蕭玫瑰冷笑道:“說起長幼之序,我百合門原是長門,此時本門無主,自該聽從我堂的主張。蘭師姊竟想以本門之主自居,豈不笑掉人家的大牙?”說著與小菊大笑起來。


白蘭兒沉著臉等二人笑聲停下,才緩緩說道:“本門向來不分入門先後,隻憑武功仙術。此刻三堂堂主俱在,這門主之位,便可做出個了斷。”


小菊笑道:“蘭師妹,誰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對趙師弟溫柔和善,不過想拉攏他,讓他支持你。嘿嘿,你對他若全無惡意,為何對他下了‘神飛魄散銷魂粉’?再說,就算有這小娃兒相助,你又怎是我們的敵手?”


白蘭兒臉色一變,大眼睛中露出怒意,站起身道:“蕭師姊既然如此相逼,便請賜教。”


蕭玫瑰雙手背在身後,側目相望,臉上滿是不屑之色。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8

第三十七章 鉤心鬥角



便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百花門主之位,哪能這麼輕率就決定?”但聽門聲響動,十多個老婦人從門外走入,身上都穿藍印花布衫裙,並未戴孝,年紀都在五六十歲以上,有幾個似已有七八十歲。當先一個老婦拄著拐杖走入,但見她滿麵皺紋刀疤,一目已瞎,雙眉下垂,神色陰沉沉地甚是可怖。她向趙觀瞥了一眼,便沒再理會他,轉向白蘭兒和蕭玫瑰道:“你們這些黃口豎子,在前輩麵前可有半分敬意麼?”白蘭兒和蕭玫瑰對望一眼,一起行禮道:“參見紫薑師叔。”


老婦人紫薑走上幾步,冷笑道:“想當年百花婆婆手創百花門,收了兩百弟子,傑出者不下數十位。哼哼,你們以為武林三朵花在江湖上有些名聲,便很了不起了麼?當年暗殺少林伏虎堂主空密大師、丐幫副幫主施千手、獨行采花盜邱棣的任務,可不是三朵花可以擔當得了的!”


白蘭兒和蕭玫瑰、小菊三人聽了,都是一驚,白蘭兒道:“原來那三個都是婆婆下的手?”


紫薑昂然道:“不錯!我這隻眼睛,便是毀在空密手下。老身正麵與他對敵,一掌打在老和尚的胸口,他吐血身亡,臨死前禪杖一點,我這隻左眼才沒了。”她望向白蘭兒,冷冷地道:“白水仙向空密出手三次不成,百花婆婆才派我出手。那年師父傳衣缽給白水仙,我第一個不服。若非師父嚴令禁止老身挑釁,白水仙隻怕早已死了十七八次了!你!”伸手指著白蘭兒,喝道:“不過是白水仙的一個丫鬟,算甚麼東西?”又望向蕭玫瑰,說道:“你老娘本已不是老身的對手,幾番輸在老身手下,你今日還有臉跟老身爭麼?”


白蘭兒和蕭玫瑰臉色微變,小菊大聲道:“你說的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啦。當年百花婆婆沒有傳位給你,自有先見之明,知道你性情古怪,心胸狹窄,不能勝任此位。你此刻年老力衰,還來跟年輕人爭,豈不叫人笑話?”


紫薑臉上不動聲色,似乎全無聽到小菊的言語,忽然手中拐杖點出,直指小菊左眼。小菊大驚後退,隻覺眼皮一痛,心想這隻眼睛定要廢了,卻聽紫薑輕哼一聲,喝道:“誰?”


小菊伸手捂住左眼,心中怦怦亂跳,慶幸這隻眼睛並未被刺瞎,抬眼一望,卻見門口多出了一個青衣女子,鳳眼斜飛,嘴角含笑,向眾人盈盈一福,說道:“晚輩火鶴堂青竹,參見紫薑師叔,眾位姊姊。”


紫薑抬目向青竹凝望,尚未發言,趙觀已喜極大叫:“竹姊!”向門口奔去。紫薑拐杖微動,似乎想阻止他,卻忍住了。她心中暗自驚異,方才她出手攻擊小菊,蕭玫瑰和白蘭兒同時出手相救,攻向拐杖,但最先得手的竟是趙觀。他立處離自己最近,忽出右掌直斬自己手腕,逼她回杖自救,出手淩厲巧捷;紫薑看出厲害,立時收杖攻向趙觀,卻覺後心風聲響動,有人出手攻擊,這才回杖不攻。她沒想到趙觀小小年紀,武功竟已有些火候,睜著一隻獨眼向青竹和趙觀望去,抿嘴不語。


趙觀已撲到青竹懷中,喜叫:“竹姊,你來了!”青竹伸手撫摸他的頭發,微笑道:“阿觀,你長高了這許多。”趙觀這才注意到青竹身後另有一個少女,一張圓臉笑出兩個酒窩,正是丁香,她開口叫道:“少爺!”趙觀上前抱住了她,笑道:“丁香,你也沒事,我真高興!”


青竹握住趙觀的手,走上前與白蘭兒和蕭玫瑰、小菊見過了,又向紫薑行禮,眾女重又坐下。白蘭兒道:“家師去世前,曾遺命讓三堂堂主較量武功仙術,以決定門主之位。此刻小妹、蕭師姊、趙師弟都在此處,加上紫薑師叔無心退讓,我提議便讓紫薑師叔加入比試,四人當中勝出者,便名正言順當上本門門主。各位意下如何?”


蕭玫瑰輕哼一聲,說道:“好!便是如此。”


紫薑站起身,冷冷地道:“莫非老身還得跟你們這些晚輩動手?”白蘭兒、蕭玫瑰、小菊和青竹四女一起抬頭望向她。蕭玫瑰冷笑道:“師叔不用倚老賣老。你若真有本領,便來跟我等比個高下。若執意不肯,我等也不怕你。”紫薑看著四女,嘿嘿冷笑,不再說話,一揮手,身後十幾個老婦一起走上前來,眼露凶光。白蘭兒恍若未見,好整以暇地伸手揭開身旁茶幾上的香爐,燃起火煤,便去點那香。



紫薑臉上變色,低喝道:“住手!”白蘭兒抬眼道:“師叔也聽說過家師的‘天誅地滅煙’麼?”


紫薑右手翻處,幹枯的手指間已夾了四枝小鏢,鏢頭發出淡藍的光芒,顯是喂了劇毒。蕭玫瑰伸出左手,撚起花瓶中一朵豔紅的野玫瑰,望向紫薑。小菊雙掌合攏,望著白蘭兒,一時屋中寂靜無聲,眾女互相凝望,不稍動彈。趙觀坐在一邊,大氣也不敢透上一口,眼見眾女互相牽製,任誰一動都將觸發一場殊死戰,卻偏偏沒有人來對付他。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爬在牆壁上的蒼蠅,誰也沒空去留心,在這詭異的險境中做壁上觀。


過了一陣,卻是青竹打破沉寂,說道:“各位姊姊請息怒。小妹鬥膽在眾位姊姊跟前說一句話。大家都是百花婆婆座下,原是一家人,何苦一言不合,便互相動手?當年百花婆婆親自選定白師伯任本門門主,誰敢不遵?白門主擔任門主為時已久,名正言順,大家既承認她是本門之主,她所示下決定下任門主的方法,大家自也應當遵從。想我火鶴堂人丁衰薄,自是無力與水仙百合兩堂爭奪。本堂遭遇不幸,趙師弟和小妹還須倚靠門中姊妹替我等報仇。大家誰做門主都好,小妹隻不願見到各位自相殘殺,忘了本門的深仇大恨,讓歹毒敵人逍遙於外。”


四女聽了這話,緊繃的情緒才似緩和了一些。蕭玫瑰道:“不錯。家母遭難,不論誰當上了門主,都得主持公道,為家母報仇!”白蘭兒點了點頭,說道:“百合、火鶴兩堂遇難,那是大家的事,新任門主自不能置身事外。”紫薑嘿了一聲,也出聲附和。


白蘭兒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以比試武功仙術爭奪門主的辦法,各位還有異議麼?”蕭玫瑰道:“就這麼幹!”紫薑也微微點頭。三女互相凝望,似乎全忘了趙觀的存在。趙觀向青竹望去,見她對自己使個眼色,便不出聲。青竹開口道:“請問比試的規矩如何?”


白蘭兒道:“家師定下的規矩,比試二人在碧波池上,各乘小舟對敵,不能有幫手,以毒倒或打倒對方為憑。但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不能毒死或打死了對手,違者取消資格。”蕭玫瑰和紫薑似乎早知道這些規矩,都沒有異議。青竹又問道:“那麼比試的順序呢?”白蘭兒道:“既然有四人加入比試,那麼便讓兩位先比,勝者再比。四人頭場比試的順序,依抽簽決定。”


青竹點了點頭,說道:“這場比試如此緊要,該選個黃道吉日才好。請問蘭師姊,比試將定在哪一日?”


白蘭兒取過幾上一本黃曆,翻看一陣,說道:“七日後的初九是個吉日,利接印,便在那一天罷!”紫薑、蕭玫瑰接過黃曆看了,都無異言。當下眾女各去休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29

第三十八章 決鬥前夕



白蘭兒讓手下領青竹和趙觀、丁香三人去東首的廂房中休息。青竹關上門,轉過身來,神色鄭重,望向趙觀,說道:“阿觀,這場比試,你一定要贏!”


趙觀一呆,脫口道:“我怎麼贏得了她們三位?”青竹道:“贏不了也得贏!眼下形勢,紫薑實力最強,蕭玫瑰勝算最大。蕭玫瑰知道紫薑厲害,多半會和白蘭兒連手對付紫薑。蕭玫瑰若能打敗紫薑,又有小菊相助,定能輕易打敗白蘭兒,因此最有可能得勝。蕭玫瑰若做上門主,我們全都別想混下去了!你娘的血仇,也別想報了!”


趙觀驚道:“為甚麼?”青竹道:“蕭百合號稱北山盜王,曾是河南湖廣一帶最凶狠的盜匪。她的女兒號稱‘多刺毒玫瑰’,比她母親更加狠辣凶殘。娘娘見她們行事太辣,曾出手幹預,壞了她們的幾筆生意,百合門因此多次想下手對付火鶴門,若非娘娘及早發現她們的謀畫,火鶴門早已被她們毀了。這樣的人當上門主,你想她會幫娘娘報仇麼?她不但不會報仇,更會對我們趕盡殺絕!”


趙觀甚是驚詫,低下頭,說道:“但我不知……不知自己敵不敵得過她們。”


青竹握住他的手,說道:“你一定敵得過。娘娘的毒書已傳給你了罷?百花婆婆年老時將一身絕技都傳給了娘娘,因此我們知曉其他兩門的獨門毒術,他們卻不知道火鶴門的秘術。阿觀,你隻要知道如何抵擋她們的獨門毒術,便絕不會輸給了她們!”


趙觀點了點頭,稍微有了些信心。青竹道:“這些人雖狠毒,但你隻要提高警覺,便不會著她們的道兒。白蘭兒初見你時,對你下了‘神飛魄散銷魂粉’,蕭玫瑰又對你下了‘雲雨巫山斷腸丹’,都是專門對付男子的奇毒,你不是都擋住了麼?”趙觀道:“這兩種藥我曾在書上讀到過,當時沒有多想,就用娘的解毒法擋住了。”


青竹點頭道:“幸好你沒擱下娘娘教給你的仙術,不然哪裏能活到現在?剛才在內廳裏她們四人相持不下,你看清楚她們用的手法了麼?”


趙觀側頭想了一下,說道:“蘭兒師姊去點的那香,想必是‘天誅地滅煙’。這香威力極強,一旦點起,屋中所有人都會暈死。紫薑手中小鏢上的毒,應是‘見血封喉靛’,她怕蘭兒點香,因此亮出一觸肌膚便能致命的毒鏢。蕭玫瑰拿出紅玫瑰花,想是要施放‘萬紫千紅散’,毒已下在花瓣上,她若擲出花瓣,便能立時讓紫薑全身痲痹,無法射出小鏢。小菊雙手合攏,她手中藏了甚麼呢?是了,定是‘掌心小紅蓮’一類的火藥,她對準了蘭兒,自然也為了防止蘭兒點起那香。”


青竹臉現讚許之色,說道:“一點也不錯。但你反應還是太慢,還須想想才能明白。身處這些人之間,別人的一舉一動你都得看得清清楚楚,算準她們將使出甚麼毒術,隨時準備自衛反擊,才能保住性命。阿觀,你看我當時做了甚麼?”趙觀道:“你將袖子裏的竹管一頭對住小菊,一頭對住蘭兒。”


青竹從袖中取出一段青竹管子,說道:“不錯。你可知我竹管中有甚麼?”趙觀道:“是‘萬蟲囓心蠱’。”青竹道:“正是。這囓心蠱藏於竹管中,我對著誰,便可將蠱向誰發出。她們若不是熟知囓心蠱的厲害,又怎會聽我說話?阿觀,你當時也在,卻做了甚麼?”趙觀低下頭,說道:“我甚麼也沒做。”青竹道:“你為甚麼不用娘娘秘傳的‘凝香紅豔’,或是‘雲裳花容’,或是‘春風拂檻’,或是‘春風解恨?’”


趙觀搖了搖頭,慚愧道:“我……我沒有想到。這些毒我雖學了,卻並沒有用過。”


青竹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些人一輩子在毒物中打滾,數十年的老經驗,你自然比不上。你當時沒有出手,或許還是好事,讓她們看不出你的底細,對你少了提防。咱們還有七天的時間,我來訓練你,咱們定能打敗她們,奪得門主之位。”


趙觀點頭道:“請竹姊指教,我一定盡力學習!”


青竹當日便開始訓練趙觀。她沉吟道:“觀兒,你年紀尚幼,很多毒物都還未用過,經驗不足,對敵時不免吃虧。須得實際對人下毒,才能有所體會。”說著皺起眉頭,沉吟道:“這幽微穀裏都是本門其他堂的人,誰肯讓你試毒?”


忽聽一人道:“少爺,你在我身上試罷!”趙觀和青竹轉過頭去,卻見說話的正是丁香,她一直站在屋角,這時才走上前來,咬著嘴唇,神色堅決。


趙觀一呆,搖頭道:“這不行的。”青竹卻道:“隻有這麼做了。阿觀,各種解藥我們都有,丁香最多是吃點苦頭,並不會真毒死的,你可放心。”



趙觀還在遲疑,青竹已道:“我們先試凝香紅豔。丁香,你脫下了衣服。”丁香臉上一紅,隨即除下了外衣,隻剩下貼身的小衣。趙觀幼年時雖與她朝夕相見,卻也從未見過她赤身露體,加上幾年不見,丁香稚氣盡去,身形圓潤成熟,趙觀不由得臉上通紅,望向青竹,低聲道:“竹姊,我……我下不了手。”


青竹冷冷地道:“阿觀,你要不要報你娘的血仇?連這一點小事都忍不得麼?你聽好,你是四人中唯一的男子,若連女子的身體都不敢看,還跟她們比甚麼?”


趙觀吸了一口氣,想起母親的血仇,隻能一咬牙,說道:“請竹姐指教。”


青竹從懷中取出一枚凝香紅豔,那是一顆淡紅色的果子,隻有指甲大小,便如一般樹上結的果實一樣,細看之下,才能見到上麵生滿了細而尖銳的倒鉤。青竹道:“比試時各自乘船,距離甚遠。這凝香紅豔形狀有如天然果實,飄去對手身邊,隻要碰到對手的身上任何地方,都可透過衣衫施毒,令對手難以察覺。”


她將那枚凝香紅豔放在手掌中,輕輕吹一口氣,那小果實便淩空飛起,飄了出去。青竹拿捏得剛剛好,凝香紅豔正落在丁香的肩頭。卻見她肩頭肌膚登時轉紅,紅色漸漸擴大。丁香站著不動,口中說道:“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青竹道:“不錯,這凝香紅豔的高明處,就是能讓你中毒了,還全無知覺。”過了半晌,青竹又道:“你瞧,這時她體內血脈開始運行加快,令她心神煩亂焦躁。”趙觀望著丁香,果見她身上流汗,微微喘息。青竹道:“你看見她的臉色麼?比剛才紅了許多。這就表示凝香紅豔已開始生效了。敵人一旦中了這毒,便無法專心,出手定然輕率,感覺也較為遲鈍,你便可伺機下更猛烈的毒藥。你先試著對她再下一枚凝香紅豔。”說著遞過去三枚果子。


趙觀接過了,將果子托在手中,向站在房間另一頭的丁香擲去。那果子體小而輕,甚難投擲,趙觀試了幾次,都無法及遠。青竹在一旁教他手上須用的巧勁,趙觀又試了七八次,才能將凝香紅豔扔出五丈以外,終於有一枚落在丁香腿上。


青竹道:“接下來你便可向敵人下較烈的毒藥。你用春風拂檻罷。”說著遞過一個小小的瓶子,又道:“丁香,你移動身形,盡量躲避。”丁香依言在房中奔走。


趙觀吸了一口氣,接過那瓶子,望向丁香,靜下心來,打開了瓶塞,從瓶中倒出一丁點的粉末,運起內勁,看準了丁香的身形,向她彈出。丁香低呼一聲,滾倒在地,神色痛苦已極。青竹道:“好!一擊便中。”飛身上前,將一顆解藥塞入丁香口中。


趙觀也奔上前去探看,卻見丁香全身顫抖,一張臉已成紫青色,服下解藥後仍打戰不止,心中又驚又惜。青竹道:“你看清楚了麼?她身上已有凝香紅豔的毒性,再中春風拂檻,反應特別迅速激烈。原本需半晌才會發作的藥性,立時便發作了。春風拂檻中者全身發冷,若不得解藥,半個時辰便會凍死。”趙觀硬起心腸,點了點頭。


待丁香體內解藥生效後,青竹又讓趙觀在丁香身上下了另三四種劇毒,觀察她的反應,中毒後多久會生效等,直試了兩個時辰才止。


丁香身中多種毒藥,雖服了解藥,藥性畢竟難以盡除,在地下縮成一團,全身時而麻癢,時而劇痛,時而冰冷,難受已極。趙觀看得心痛,搖頭道:“竹姊,今日夠了罷?我怕……我怕丁香會撐不下去了。”青竹也感到不忍,說道:“她已中了太多毒啦,是該讓她休息了。”


趙觀便替丁香披上衣服,抱她去內屋的床上睡下。丁香睜眼望向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竟沒有半點怨懟之意。趙觀低聲問道:“你還好麼?”丁香點了點頭,低聲道:“少爺,為了你,為了替娘娘報仇,我甚麼都能忍。”


趙觀緊緊握住她的手,咬牙道:“丁香,我永遠不會忘了你的恩情。我……我以後總是會好好保護你,絕不讓你再吃一點苦頭。”他替丁香蓋好了被,忽然低下頭,在她頰上親了一下。丁香臉上暈紅,閉上眼睛,露出微笑。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4-3 09:30

第三十九章 碧波池畔



趙觀回到外廳,青竹問道:“阿觀,你使甚麼兵器?”趙觀道:“單刀。”說著從腰間拔出刀來。青竹接過了,說道:“你有新鮮的蛇毒麼?”趙觀道:“有。”他長年養蛇,當下從行囊中取出了一隻蛇籠。青竹看了看,說道:“取小半杯毒帽蛇的毒液。”趙觀點點頭,拿出一隻小玉杯,在杯口罩上一層薄紗,伸手從籠中抓出一隻朱紅色的毒帽蛇,右手兩指將蛇頭扳開,左手持著小杯,將毒蛇的獠牙按在杯上,右手兩指輕壓蛇頭兩旁的毒囊。不多久,毒蛇牙中流出淡黃色的毒汁,一滴滴滲入杯中。


青竹凝神看著那毒液,說道:“阿觀,四種蛇毒中,這是哪一種?”


趙觀對毒蛇甚是熟悉,隨口道:“毒帽蛇的毒液中有三種毒性。它可令傷口劇痛痲痹,這是第一種;可攻擊人的心髒,讓人血行減速,這是第二種;第三種是毒帽蛇特有的,專事攻擊人的筋肉,讓肌肉完全放鬆,以致全身不聽使喚。”青竹點頭道:“不錯。那第四種呢?”趙觀道:“第四種蛇毒能讓傷口肌膚潰爛,蝮蛇一類的毒中有此功效。”


青竹微笑道:“你養了幾年毒蛇,總算沒有白費。蛇毒一旦吐出,功效很快便消失了。你快將這毒塗在刀上。”趙觀依言而行,青竹又道:“你拿這刀,在自己身上砍一下。”


趙觀一怔。青竹道:“蕭玫瑰是用蛇毒的高手,你極有可能中她所下的蛇毒,須得知道中毒時的反應,學會及時自救。這毒性你會解救麼?”趙觀道:“我可將毒液吸出,並服下專解蛇毒的幹血。”青竹道:“你有麼?”趙觀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青竹點頭道:“很好,你砍罷。”趙觀便舉刀在自己左臂劃了一個口子。


初中毒時,傷口並無劇烈疼痛之感,半晌後他才覺得腦中有些遲鈍,接著感到身子虛弱,神智昏沉,眼中看出去一片模糊黯淡。他強自支撐,耳中聽得青竹道:“蕭玫瑰的蛇毒一定比此還強,你得知道自己能撐上多久,算準來不來得及自救。”趙觀點點頭,等了一陣,說道:“我快不行了。”青竹搖頭道:“你還能再撐久一些。”又過了一陣,趙觀道:“我真的快不行啦。”青竹這才點點頭,說道:“好,你立即開始自救,在我數到五之內做完。”趙觀立即伸手擠出傷口毒血,服下解藥,青竹口中數到了五後,忽然揮掌打來。趙觀一驚,趕忙閃身躲避,隻覺身子僵硬,難以使喚,強自支撐,躲開了二十多招,才感到體內毒性漸漸退去,手腳恢複靈活。


青竹笑道:“不錯!你輕功也有些造詣。此後我們每日讓你受三次蛇毒,你在對敵蕭玫瑰時,便可撐得更久些。”當下讓趙觀坐下休息,並要他取出火鶴娘娘的毒譜,共同研讀,探討防禦水仙和百合門的奇門毒術之法。當夜二人直討論到半夜,青竹才道:“你也該休息了。我出去窺探一下,看看別人有甚麼奇招。”當下閃身出門,腳步輕盈,遠遠地去了。


趙觀噓了一口氣,坐倒在椅上。他一生從未在一日之內使過這麼多的毒藥,用過這麼多的心思。他勉力起身,走去床邊看望丁香,見她臉色蒼白,已沉沉睡去,自己也翻身滾倒在床上,靠在她身邊睡了。


此後趙觀每日跟著青竹勤練毒術,研讀母親傳下的毒譜,並反複練習各種防禦和擊倒三個對手的技巧。他在青竹的指點調教之下,對使毒的種種技巧大有體會,進步極快。


如此七日匆匆過去,比試之日終於到來。那日天還未亮,百花門人已聚集在碧波池旁,抽簽定序。第一場是蕭玫瑰對紫薑,第二場是趙觀對白蘭兒;勝者再決鬥一次,贏者便可登上門主之位。


順序一定,四門各自聳動,紛紛談論四位堂主獲勝的機會。時辰一到,百花門人齊聲誦念百花頌詞。誦畢,白蘭兒高聲宣告:“比試開始!請百合堂主蕭玫瑰和第四堂主紫薑出場比試。”


蕭玫瑰走到池邊,遙遙向紫薑行禮,說道:“師叔承讓!”縱身一躍,踏上了東首的小舟。她紅色的衣衫在碧綠的池水上顯得更加奪目,似乎比水中那幾朵火蓮花更加鮮豔。小菊站在岸旁,雙手叉腰,傲然望向紫薑一夥老門人。紫薑瞪著一隻獨眼,緩緩跨上一隻小舟,舉起槳來用力一撥,小舟便如箭般穿入池中。



旁觀眾人屏氣凝神,專注於碧波池中的第一場比試。青竹低聲道:“蕭玫瑰先上船,占了上風,可說已贏了七成。但紫薑也不是易與的,她在水裏做了手腳,你瞧見了麼?”趙觀微微點頭,說道:“想是水魚雷一類的東西。”丁香插口道:“你們瞧!小菊在旁偷偷相助,撒下了悲風粉。”青竹道:“紫薑那邊的人早有準備。紫薑船邊的天羅地網,應能將小菊的手段盡數擋住。”


三人低聲議論,池中二人已鬥了起來。蕭玫瑰從袖中甩出一段極長的鞭子,鞭梢直指紫薑的麵門。紫薑在舟上縱躍閃躲,一邊撥槳將舟子蕩到南方。蕭玫瑰的鞭身發出淡淡的紅光,顯然喂有劇毒,虧得她竟能將這極長的鞭子使得靈活如神,鞭梢總在紫薑麵前盤桓不去。紫薑忽然大喝一聲,舉起手中木槳一卷,纏住了長鞭,用力一扯,所乘小舟竟快捷無比地向蕭玫瑰的小舟欺去。紫薑舉起木槳在水麵上一劃,掀起一片碧綠池水向蕭玫瑰潑去。蕭玫瑰一驚,長鞭不及扯回,當即躍起數丈,避開那片水花,但見她鮮紅的群襬沾上了幾滴池水,登時變成焦黑色。便在此時,砰的一聲大響,卻是紫薑揮槳打去,將蕭玫瑰的小舟從中劈成兩半,蕭玫瑰的身子往下落去,眼看便要跌入池中。


旁觀眾人驚呼聲中,蕭玫瑰在半空中手腕疾振,長鞭如靈蛇般扯著木槳打向紫薑胸口。紫薑怒罵一聲,側身避開,木槳脫手,落下時正勾住了船舷,蕭玫瑰用力一扯,纖腰一扭,已落上了紫薑的小舟。此時二女一站船頭,一站船尾,近身相搏,情勢更加凶險。蕭玫瑰已舍長鞭不用,取出一柄蛾眉刺向對手攻去,紫薑則持木槳橫揮直摜,勢道凶猛。二女不但以武功相拚,更不斷鉤心鬥角,互施毒術,旁觀眾女驚呼聲不絕於耳。


正相鬥時,蕭玫瑰忽然格格一笑,向後一躍,長鞭甩出,卷上岸邊的樹枝,向後蕩了出去。便在此時,紫薑的舟下忽然砰砰兩聲響,水花四濺,小舟一陣劇烈搖擺,便向旁翻了過去。紫薑驚呼一聲,飛身向上躍起,落下時小舟已翻成底部向上,她落在舟底,雖免於落入池中,但鞋襪都已被碧波池水沾濕了。她臉色難看已極,蕭玫瑰仍借著長鞭在樹下搖晃,笑聲不絕,說道:“你放的水魚雷,怎麼遊到了自己的船下啊?”


旁觀眾女都已看出,紫薑臉色發黑,顯然已在船翻的那一剎那中了蕭玫瑰的毒,加上她雙腳沾上了碧波池水,這場自是輸了。旁邊第四堂的弟子連忙劃船過去,將紫薑救到船中。至於紫薑的水魚雷怎會遊到她自己船下,青竹和趙觀等都已看清楚,那是蕭玫瑰早用魚網撈住了魚雷,特意將魚雷帶到紫薑的船下,再將之引發,藉以反敗為勝。


此時蕭玫瑰已輕巧地落在岸邊,將長鞭卷在腰間,向白蘭兒望去,臉上滿是挑釁之色。


白蘭兒冷笑一聲,說道:“不用得意,若非小菊師姊幫你,你怎能得手?”蕭玫瑰臉一沉,喝道:“血口噴人,胡說八道!”長鞭陡然向白蘭兒揮出。但見青影一閃,卻是青竹伸出竹管將鞭子蕩開了,冷冷地道:“蘭師姊和趙師弟還未比試呢。不嫌急麼?”


蕭玫瑰鼻中哼了一聲,滿臉不屑之色,說道:“我便休息一下也不妨。”回身走開。


白蘭兒轉頭望向趙觀,說道:“趙師弟請。”趙觀行禮道:“蘭師姊請。”兩人還未上船,便已攻擋了三招毒術。趙觀心想:“蘭師姊使毒時全然不動聲色,當真可怕。我若不是事先知曉她水仙門的秘傳,隻怕倒在地下了還不知道是怎麼著的道兒。”


白蘭兒向趙觀多望了一眼,心中一凜:“這小娃子懂得的毒術倒不少,不能小覷了。”當先跨上小舟,持槳蕩到池中。趙觀也乘舟緩緩蕩入池中,兩人相隔五丈,相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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