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9133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50
第四百章 夜色裡的閃電

    一名身穿重甲的將領在城門樓上出現。

    他身上的重甲上有玄奧的金色符線,即便沒有真元的流淌,在這樣的夜色裡也流淌著金色的光芒。

    這是這座大城中的南朝主將晉冬,在過往的數日裡,他和他身上重甲流淌的光芒,給了這座城裡很多人信心。

    只是在他出現時,這些就像是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一般的北魏軍隊,已經用可怖的效率將前面拖出來的近萬具屍身全部穿刺|插於地上。

    這些屍身一動不動的凝滯在這些長矛的頂端,背後矛尖沾染著幹涸的血肉,如一隻隻血紅的眼睛在看著這座城。看著密密麻麻,連綿成海的屍林,這名意志極為堅韌的南朝將領都瞬間有些眩暈。

    藍衣女子的嘴角露出殘忍而快意的笑容。

    她身後的軍中響起了無數淒厲的哭喊聲。

    那些已經被折磨得毫無力氣只餘呻吟聲的南朝軍民們明白了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是何等淒慘的命運,發出了悲鳴。

    那數百名北魏軍士在完成了對近萬具屍身的穿刺之後似乎也已經消耗了不少氣力,又換了一批軍士到了這些活著的南朝軍民身前。

    「晉將軍!」

    十餘名將領全部聚集在了晉冬的面前,這些平時連被刺上一劍都絕對不會感到恐懼的將領們,此時的身體卻都在劇烈的顫抖。

    晉冬深吸了一口氣,他緊緊的咬著嘴唇。

    他知道自己必須在很短的時間裡,做出抉擇。

    這是道人城。

    此時距離這道人城並不算遙遠的兩座南朝大城正和中山王元英大部苦戰,只要能夠守住這座城,等候援軍便有擊退蕭東煌軍隊的可能。

    擊退了蕭東煌的軍隊,南方後來的援軍和糧草,便能以道人城為據點,往前線支援,中山王元英接下來在短時間內擊潰那兩座大城的戰略目的便不可能達到,等到北方韋將軍的精銳援軍一到,中山王元英的軍隊便反而危險。

    然而道人城若是很快被破,前線那兩座大城便應該不可能支持得住,這裡便是滿盤皆輸,對整個南朝都會造成致命的影響。

    最理智的選擇,還是應該堅守城池不出,不管這些北魏軍隊做什麼,以數倍對方的軍力守城,在城中糧草尚且不缺的情況之下,依靠城牆堅厚和城中的軍械,對方的軍隊戰力再強都不可能佔到什麼便宜。

    然而看著城牆上所有那些軍士的臉色,他知道蕭東煌的這支軍隊在開始屠殺和穿刺這些還活著的人之後,這城裡絕大多數人的意志都會崩潰。

    當恐懼逐步加深,徹底超過憤怒之後,即便是再多幾個像他這樣的將領,都不可能約束和再讓這樣的軍隊擁有戰鬥的意志。

    「出城,全軍突擊。不要想著守城,只管殺敵,能殺多少北魏人就殺多少北魏人,不死不休。」

    在呼出吸入胸肺之中帶著濃厚血腥味的空氣之後,他發出了軍令。

    …….

    …….

    「這些人又想做什麼?」

    漆黑的夜裡,隨著林意等人的返回,整個營地漸漸趨於安靜,絕大多數軍士陷入了沉睡之中,然而在營區外圍,已經刻意和鐵策軍拉開一些距離的重騎軍的數名將領覺察到林意等人所在的馬車又有些異動。

    他們鑽出行軍營帳,朝著林意等人所在的馬車望去,看到林意和白月露等人果然已經出了馬車,朝著黑夜之中的某處眺望。

    這幾名將領之中有兩名修行者,包括那名副將在內,只是他們的修為境界卻並不高,根本未感知到任何異常。

    就在他們身後的一頂營帳裡,方台槐卻是也感到了遠方強烈的天地元氣變化,他猛然睜開眼睛的剎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嚴肅和震驚。

    林意抬頭看向遠處的黑色的天空。

    他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

    「那是道人城的方向。」厲末笑皺著眉頭看著那天地元氣劇烈波動的方位,凝重的說道。

    林意點了點頭。

    也就在此時,他身周所有人的呼吸都略微粗重了些。

    那處黑色的天空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明亮的閃電,接著便是無數閃電接連不斷的亮起。

    因為隔著很遠的距離,那些閃電都顯得很細小,然而可以想像當近在咫尺時,這樣密集的閃電會何等的可怕。

    「是法陣?」

    林意轉頭看向身側的容意,輕聲的問道。

    除非某些特殊的地貌,自然界的電閃雷鳴往往伴隨著天氣的劇烈變化,伴隨著雨雪,然而道人城不是特別的地貌區域,此時雷光閃耀的那片天空裡連烏雲都沒有幾朵,這樣不同尋常的雷暴,伴隨著他們這裡都可以感覺到的天地元氣劇烈波動,只有可能是修行者導致。

    「應該是。」容意此時的神色遠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震撼。

    這絕對是一個超大型的法陣,即便是他的師尊九宮真人在一生中都沒有佈置過這樣龐大的法陣。

    這種法陣不只是需要許多能夠瞬間改變某個區域的天地元氣的獨特材料,應該還需要很多強大的修行者協同。

    林意沉默下來。

    「你覺得道人城能夠守住嗎?」

    齊珠璣的聲音響起,他眯著眼睛,臉色難看的看著那些不斷如利劍劃破天空的閃電,聲音微寒的問白月露。

    白月露搖了搖頭,她的動作很遲緩,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搖頭。

    這樣氣勢磅礴的法陣恐怕在數十年來都是第一次出現,諸多的佈置自然不能在城中,只有可能在城外白骨軍控制的原野之中進行,現在這種法陣徹底激發,便說明道人城中的南朝守軍應該是大規模出擊。

    先前南朝軍隊被困於城中已經墮了氣勢,此時再在這樣的天威之中和蕭東煌那種變態的軍隊作戰,以她的認知看來,道人城的南朝軍隊不太可能勝出。

    「如果我們還沒有到,道人城就已經失守,那我們過去還有什麼意義?」齊珠璣看了林意一眼,緩緩的說道。

    「你的意思?你們的意思?」

    林意也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周圍所有人一眼。

    「我想直接去鐘離城。」

    齊珠璣異常幹脆的說道。

    「你們應該也都是如此想?」林意看著不發一言的白月露和厲末笑等人,只是從他們眼中的神色,便得到了所需的答案。

    道人城一失,接下來這些北魏軍隊必定是整備之後加入攻擊鐘離和泗城的軍隊之中。

    鐘離城扼守這一帶重要水道,鐘離城若失,泗城徹底孤立無援,但若能堅守鐘離城,尚且有那麼一絲希望,可以等待到一些從水路而來的北方邊軍。

    與其徒勞的趕去一座已經被攻陷的城池,的確還不如直接先去鐘離城佈防。更何況鐵策軍大部原本也在趕往鐘離。

    「方柿子那邊我去說服,光是前去道人城恐怕就是送死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聽從我的,改道去鐘離城。」齊珠璣看著林意,認真的說道。

    這只是一個很無奈的選擇,因為按目前形勢來看,鐘離城的失守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好。」

    林意目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然後他抬起頭來,道:「你們去鐘離,我和容意、白月露還有厲末笑去道人城。」

    齊珠璣的眉頭頓時深深的皺起,但是在他出聲之前,林意已經接著說道:「我們試著找出那名陣師,即便不能殺死他,我們也會儘量試著能否拖延些時間讓蕭東煌的軍隊沒有那麼快能夠直接去鐘離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4-5 15: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59
第四百零一章 燃燒的城

    「你是真的只想試一試,還是想要成為傳說中的英雄人物?」齊珠璣看了林意一眼,「你確定你的心態沒有問題?」

    「你覺得我會突然犯傻?我當然不可能尋死。」

    林意翻了翻白眼,然而卻是也沒有和齊珠璣開玩笑或是鬥嘴的心情。

    他很能理解齊珠璣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語,對於一個數萬軍隊交戰的戰場而言,數名修行者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若是沒有絕對合適的契機,他們的冒險就和飛蛾撲火沒有什麼區別。有些人平時是很冷靜沉著和有正確判斷力的,但是在一些極端的環境下,心態便或許會失衡,會有一些難以想像的改變。

    齊珠璣也沒有接著林意的話再說下去,他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後對著林意認真躬身行了一禮。

    林意苦笑起來,道:「就算是告別,也不用這麼正式,弄得我好像去了就肯定回不來一般。」

    「要去就盡快。」

    齊珠璣沒有再和他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去,朝著重騎軍的所在走去。

    他心中此時的情緒有些複雜,甚至他連自己都無法解釋得清楚自己的情緒。

    這個世間真正的權貴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是普通人,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和普通人一樣思考事物。

    權貴考慮得最多的理應便是利益。

    所以幾乎所有的權貴都是冷血的動物。

    齊珠璣原先也認為自己既然所處這樣的位置,那自己一定也是需要如此冷血的考慮問題,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覺得自己會很冷漠,會更理智。

    然而此刻林意做出這樣選擇的時候,他雖然心中並不覺得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然而對林意卻是莫名的生出更多的敬意。

    數萬軍隊圍繞著一座大城的戰鬥不可能很快結束,哪怕城池被攻破,可能對於北魏軍隊而言的巷戰和清掃都會持續很長的時間,而幾名修行者脫離這樣的車隊趕路會很快,所以在林意看來,即便道人城破可能是很大概率的事件,但是自己全力趕去,都會趕上戰鬥的尾聲。

    既然齊珠璣可以保證說服這些重騎,而且有著齊家那位神念境的供奉在這裡,他便不用去考慮這些雜事。

    在和薛九等人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後,林意和白月露等四人,便又是一人兩騎出發,疾馳入黑夜。

    「若是這次運氣不好,真的死了呢?」

    在離開營地後不久,似乎不想途中太過死寂,白月露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的同時,轉頭問林意:「會不會後悔?」

    「若是運氣不好,就是命中注定,沒什麼好後悔的。」林意說道。

    「只是好奇,順便閒聊。」

    疾馳的軍馬自然很顛簸,撲面而來的勁風也會讓人在說話時很不舒服,然而白月露卻根本不在意,她的面色很平靜,真的和平時閒聊時沒有什麼區別,「你又不是中州軍出身,對現在的皇帝也不能說有多忠誠和真摯的愛戴,沒有一定為他賣命的理由。在我看來,你對名利也並不算看重,軍功都顯得很無所謂,而且你也明知道,活著向北或許才有和你父母碰面的可能......是什麼讓你如此近乎無私的戰鬥?」

    哪怕是真的閒聊,這也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林意認真的想了想,然後他轉過臉去,反問道:「你知不知道,邊軍的那些將領,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和一樣差事是什麼?」

    白月露搖了搖頭。

    「是寫慰家書和發撫卹金。」

    林意微嘲的笑了笑,他轉過去頭看著前方遠處黑色的天空,道:「我父親的很多部下再怎麼樣的硬仗都不覺得害怕,但是卻很怕給那些陣亡的軍士家中寫信,告訴他們家裡人,他們家裡的兒子、兄弟,或是父親已經戰死了。尤其是那些最後登門去給這樣信箋的將領,去那些陣亡軍士的家中告慰發些撫卹金時...所有的人都很怕去做這樣的事情。」

    「我記得前朝,我父親統軍也參與過的雍州大戰,那場大戰南北雙方參戰共超過四十萬,死了很多人。」

    頓了頓之後,林意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接著說道:「我當時住在江夏郡,也算是北方防區的邊緣,當時江夏郡有近半都是隨軍人員,很多都是軍中將士的家眷,還有一些則是征招過來的挑夫,以及縫補衣甲的民女。有近半年,每日裡都有前線各軍的將領帶著通知陣亡的信箋到城中。那半年之中,整座城中儘是哭聲。」

    「我那時年紀很小,家中有一名洗衣的老婦人,那日書信送到時,她還在洗衣...我永遠都忘不了,當通知她兒子陣亡的那封信箋送到她手中時的景象。」

    林意沉默了下來。

    他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又說道:「所以我和很多人想的的確不一樣,很多人是為皇帝和戰功而戰鬥,但在我看來,這便是每個南朝人的戰爭。」

    「你很善良。」

    白月露深吸了一口氣,她由衷的做出了評價。

    她越來越明白為什麼元燕對著林意有著諸多理不清的情緒,甚至有些超出了正常的理智,在她看來,元燕和林意根本就是同一類人。

    ......

    黑夜漸去,旭日東昇。

    四個人,八匹馬,一路朝著道人城前行。

    林意甚至沒有給這些馬多少休憩的時間,因為按照路途,當這些馬都到達極限之時,他們便距離道人城不遠了。

    在接近正午時分,一場陣雨突然落下,半炷香的時間過後,陣雨停歇,徹底放晴,天空裡的烏雲消散,整個天地都徹底明亮起來。

    伴隨著遠處的彩虹一起出現在他們視線裡的,還有很多道煙柱。

    林意驅馬爬上了一處並不算高的土丘,他在馬背上挺直身體望去,依稀看到了道人城的輪廓。

    散落在道人城周圍的一些要塞小城,在他的視線裡已經如同熄滅的篝火,而此時的道人城,便是無數煙柱的來源。

    這座城裡無數的地方在燃燒。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就算城牆上有活動的軍士,也似乎比螞蟻還要細小,他尚且無法看清。

    但是在有些煙柱之中,他卻清晰的看到有些明亮的光焰在閃亮。

    有些流光比黑夜裡的閃電甚至還要清晰,給他一種極為凌厲的感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59
第四百零二章 主將

    和林意所猜測的一樣,圍繞著道人城的戰鬥還在繼續。

    道人城四周曠野裡茂密的荒草已經不見蹤跡,無數破碎的血肉淋灑在了地上,但是此時在地上不只是不見綠意,連紅色也見不到。

    充斥著地面的,只是大片大片的焦黑。

    昨夜戰場上法陣引動的天威主要聚集於南門之外,這也是雙方軍隊最為密集的區域。

    在城中南朝將領的軍令之下,城中有半數南朝軍隊直接從南門衝出,然後萬餘北魏軍隊也迎了上去。

    當法陣引動的雷暴落下時,這片區域裡的雙方軍士和修行者總和超過四萬,尚且不算那些被釘刺於地上的南朝軍民的屍首,以及那些血肉模糊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南朝傷者。

    雷電非人力所能存積,所以在各種故事書裡,雷電都不是屬於人間,而是屬於上蒼和神佛。

    它的殺傷力和震懾力遠超尋常的軍械,包括已經足夠駭人的火器。

    最為關鍵的是,雷電墜落,便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當無數天神之鞭一般的雷光不斷的從天空之中不分敵我的抽打在這片戰場上時,道人城南門外的這個法陣便成了有史以來最冷酷和鐵血的法陣。

    在這樣的天威之下,修行者和尋常軍士一樣的脆弱。

    在雷暴開始之後的數十個呼吸裡,便有上千具焦黑的屍身在戰場上出現,雙方便難以像正常的戰鬥一樣廝殺,數萬名軍士便不受控制的往外潑灑開來。

    戰場混亂不堪,南朝和北魏的軍隊如同兩袋豆子混雜一起,然後潑灑在這片荒野上,而且還在不斷散開,不斷滾動。

    雙方都難成陣型,連將領的軍令都無法傳遞,平時聲震數里的厲喝聲都被雷光落地的轟鳴聲遮掩。

    然而同樣的混亂之中,即便蕭東煌座下的血螭藍鬼這兩名大將異常冷酷的將自己的軍隊也丟在了這樣的法陣之中,也任憑這樣的天威殺戮,但南朝的傷亡依舊是數以倍計。

    這支北魏軍隊多少有些準備。

    任何的金鐵和高大的東西都有可能主動吸引落下的雷光。

    所以這支北魏軍隊裡,沒有那種身披鐵鎧的重騎,也並沒有真元重鎧和普通的重鎧軍。

    在第一道雷光落下的瞬間,這支北魏軍隊之中的騎軍都甚至整齊劃一的下了馬,他們貓著腰,連手中的刀劍都很少超過自己頭頂的高度。

    而南朝方面,那些從城中衝出的真元重鎧和尋常的重鎧軍,很快便成了戰場上散發著熱氣的雕塑。

    最引人矚目的依舊是那兩名女子所在的車輦。

    那架用八匹戰馬拖曳著的車輦在這樣的雷光裡顯得更為高大,車輦上的欄杆在雷光的閃耀下更是浮現出一種奇異的黑色光焰。

    這兩名女子站立在車輦之上,比戰場上任何的人都要顯得高大。

    然而沒有一道雷光落在她們所在的車輦周圍。

    神秘、強大,令人敬畏。

    這便是這兩名女子在這無比混亂的戰場上給所有人的感覺。

    面對巨大的傷亡和失去對自己部屬的指揮,已經讓絕大多數南朝的將領感到絕望,然而隨著戰鬥的進行,所有這片戰場上的南朝軍士都開始徹底領教蕭東煌的這支軍隊的「變態」之處。

    隨著一些鼓聲在遠處響起,這些同樣被恐怖天威不斷殺傷著的北魏軍士不覺恐懼,反而不斷的歡呼起來,就如同他們已經獲得了戰鬥的勝利。

    在這樣的鼓聲和歡呼聲裡,這些北魏軍士就像是完全忘卻了疲憊,竟然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有上千的北魏軍士衝殺到了南門口。

    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尚且有雷光零散灑落時,道人城的南門已經徹底被攻破,雙方軍隊已經在城牆內外和城牆上蔓延開來。

    那架用八匹戰馬拖曳著的車輦在一些聚攏過來的北魏軍士的簇擁下,強橫的穩步推進著。

    車輦的輪子在屍身和焦黑的土地上碾壓過去,上方站立的兩名女子依舊只是安靜的站著,似乎只是在閒看風景。

    從南門衝出的南朝軍隊已經死傷過半,這樣的混亂更是能夠令人快速的消耗體力,剩餘的南朝軍士許多甚至連開弓射箭的力氣都已經沒有,只是近乎麻木的舉起手中的兵刃,朝著近到自己面前的敵人斬去。

    只是當然還有許多隱忍不發的人不想就此失敗。

    南朝的修行者自然也有南朝修行者的手段。

    在城門樓上的樓閣之中,陡然響起一聲恐怖的破空聲。

    城門樓上的樓閣並無樓梯可上,平時也是封閉,誰能想到其中竟然會發出超過雷鳴般的轟鳴。

    隨著這聲破空聲的響起,整座城門都震動起來。

    樓閣上封閉的窗戶被內裡衝出的氣流徹底震得粉碎,如風暴攜帶著的雪花往外飛灑。

    三枝巨型的弩箭以可怕的速度朝著那架車輦上的兩名女子墜落。

    天空裡有閃電被這三支弩箭吸引,然後抽打到這三支弩箭上的閃電都不能令這三支粗如兒臂的金屬弩箭略微改變前進的方向,也根本無法讓其行進的速度變幻。

    這三支巨型的弩箭帶著狂風,繚繞著電光墜落下來,藍衣女子抬起頭來,她的面容都被狂風吹得有些扭曲,當感知著城門樓上的一股氣機,她卻只是異常簡單的說道:「你來。」

    紅衣女子出手。

    紅衣女子的身材原本比她高挑,當一股磅礴的氣機從紅衣女子的身上散發出來時,這名紅衣女子的身體似乎在往外不斷的膨脹,變成了一個可以觸及上方雲層的巨人。

    一道烏光從紅衣女子的手中掃出,就像是她直接從上方的烏雲之中扯下了一條,然後十分乾脆的朝著這三支弩箭拍了過去。

    無論是她還是藍衣女子,都根本不想直接避開,不想身下這車輦損毀在這三支巨弩之下。

    轟!

    烏光和三支巨弩一撞,這名紅衣女子的面色蒼白,她的身體頓時控制不住,從車輦上往後倒飛出去。

    三支巨弩被她這一擊也是止住去勢,在空中旋轉亂飛,從這車輦上方飛過。

    咚的一聲,這車輦上猶如擂鼓。

    車輦猛然往下一挫,藍衣女子已然飛身而起,朝著隔著十數丈遠的城門掠去。

    她的身體還在空中往前加速,還未見頹勢,手中卻是又嗤的一聲輕響,一道微弱的絲光飛出,釘在城門樓上。

    這絲光消失的剎那,她已經快如箭矢的身影卻又像是被某個修行者在後背上猛踢了一腳,再次恐怖加速!

    ......

    這座城中的最高將領,藍懷恭部下名將晉冬穿著一件普通的軟甲,揮動著手中的長劍,他看似和尋常的南朝軍士並沒有什麼區別,然而他的感知卻始終死死鎖著對方車輦上的這兩名主將。

    就在那名紅衣女子力抗墜星巨弩而倒飛出來的剎那,他的面色也驟然變得蒼白。

    被他一直壓制在體內的真元,如決堤的江水般從他的體內湧出。

    數名在他身周的北魏軍士連他的動作都沒有看清,瞬間一齊被震死。

    他的腳掌踏地也如雷鳴,咔嚓一聲脆響,他手中的普通長劍根本無法承受他掌指之間的真元噴發,斷裂成數截。

    這數截劍片被一股灼熱的氣息所逼,以比飛劍還快的速度朝著那名紅衣女子的背心射去。

    紅衣女子臉上神色驟變。

    在她的感知裡,晉冬在那幾片劍片之後的拳頭更為可怕。

    一聲厲嘯在她薄薄的雙唇間急劇響起。

    她在空中強行扭轉身體,雙手朝著前方推出。

    她的手中有兩柄黑色的短刀,在真元的猛烈灌輸之下,有重重疊疊的烏光如同大浪一樣拍出。

    噗噗噗噗....

    數片堅硬的劍片直接瓦片一般震成粉碎。

    但當晉冬的拳頭和她這兩柄刀上的烏光相撞,一股可怕的衝擊波瞬間在她身前綻放。

    噗!

    一口鮮血從這名紅衣女子口中噴出。

    她的身體如狂風中飄舞的落葉一般飛舞,然後重重墜地,砸出一蓬焦黑的煙塵!

    晉冬呼吸微頓,他強行壓住體內沸騰不息的真元,嚥下湧到咽喉之中的逆血。

    這名紅衣女子的修為,竟然不在他之下,即便是抓住了機會,他都沒有能夠將對方一舉擊殺。

    一名車輦之後的北魏修行者衝破煙塵,掠了上前。

    這名北魏修行者此時已經知道晉冬便是對方城中那名主將,那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他體內湧起恐懼的感覺,但他還是壓制住了想要逃跑的本能,一聲暴喝,一道彎月般的刀光從他手中閃現,向著晉冬的頭顱斬下。

    雪亮的刀身和空氣急劇的摩擦,瞬間生出無數繁雜難言的黑色花紋。

    晉冬眯起眼睛,他冷漠的深吸了一口氣,毫不閃避的筆直一拳轟出。

    如鐵錘般的拳頭直接砸在了對方的刀鋒上。

    這柄刀劇烈的震盪起來,接著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虎口撕裂,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間就摧毀了他手臂骨骼。

    咔嚓咔嚓的不斷碎響聲中,這名北魏修行者厲聲慘嚎,往後摔飛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1
第四百零三章 悲歌

    這終究給紅衣女子贏得了足夠的時間。

    跌落塵埃的紅衣女子咳嗽著從煙塵中飛掠了出來,她每咳嗽一聲,嘴角便不受控制的流淌出一縷血線。

    只是在晉冬的感知裡,這名紅衣女子體內的真元也隨著她的咳嗽而猛烈的噴發。

    一股奇異的氣機從她身上流淌出來,和她身後不遠處的那架車輦相連,那架車輦上有微弱而清脆的金屬聲音響起,一道掃開黑暗落下的閃電就像是被她的目光牽引,竟如她御使的飛劍一樣擊向晉冬。

    一片駭然的驚呼聲響起。

    即便是在此時的混亂之中,強大修行者的出現依舊能夠鼓舞一方的士氣,晉冬之前在一拳擊飛這名女子的剎那,戰場上所有的南朝軍士便都已經明白了他的真正身份。

    然而駕馭雷電,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尋常的軍士即便能夠明白形成這樣的雷暴是法陣的原因,但藉著法陣引動一些雷光,卻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晉冬朝著她前進的身影瞬間頓住,他的面容冷峻而凝重到了極點,他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強行抗衡這樣的雷電。沒有絲毫猶豫,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兩名北魏軍士,朝著那條閃電砸了過去。

    雷聲和雷芒大作,兩名北魏軍士頓時變成渾身漆黑的死物,晉冬俯下身去,微微眯起眼睛,重重一腳踏在地面。

    強勁的真元噴發讓他腳下的地面瞬間凹陷下去,然後炸開。

    一條條焦黑的泥土從地上剝離,形成條形的劍狀物,如蓮花綻放般往外濺射開來。

    圍過來的數名北魏軍士的胸腹和後背噗噗炸響,直接被這些泥劍洞穿。

    晉冬的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他俯身衝過細碎的電芒,出現在了那名手臂已折成數截的北魏修行者之前。

    這名北魏修行者感受著如巨山般壓來的氣息,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情,他體內的真元也盡數從自己的左手之中衝出,噗噗噗數聲,除了拇指之外,他這只原本還完好的左手手掌其餘四根手指齊斷。

    四根手指帶著血霧,如四道飛劍直射晉冬面門。

    晉冬有許多種方法毫髮無損的應對這名北魏修行者的垂死掙扎,只是他需要爭奪這剎那時光,他需要在儘可能快的時間裡,殺死這名「藍鬼」。

    他沒有珍惜自己寶貴的真元,毫不猶豫的揮拳砸向這四根手指。

    他的拳頭上氣焰繚繞,如同燃燒起來,四根手指刺穿了拳頭上的氣焰,在他的拳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血坑,但終於無法深入,如同四根被切斷的殘燭紛散掉落下來。

    帶著自己熱血的拳頭繼續冷酷的向前,轟在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胸口。

    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胸口凹陷了下去,他背後的衣衫炸開,接著破碎的骨骼從他的背後血肉之中如利箭般射出。

    巨大的力量將這名瞬間死去的北魏修行者砸飛出去,晉冬的眼眸深處流淌出一絲痛意,他此時感受到的最大痛苦其實卻並非來於他的拳面,而是來自於他體內,來自於他體內的經絡之中。

    強大而凝聚的真元將他的經絡充擴到幾乎要炸開,他的整個人如同被拋飛的巨石,在空中拖出急劇殘影的身體徹底超越了那名還在倒飛的北魏修行者的屍身,落向車輦側的那名紅衣女子。

    白骨軍原本就是元英的最精銳軍隊,而蕭東煌統御的軍隊之所以能夠成為精銳之中的精銳,除了那些變態的手段和變態的戰鬥意志之外,更為主要的原因來自於蕭東煌的這支軍隊裡有很多的修行者。

    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上,灑落在十餘里的焦土中的軍士裡,自然有比這名死去的北魏修行者更強的存在。這些人此刻來不及趕到這車輦之前,然而看著晉冬無比強橫的身影,這些北魏修行者還是保持著冷靜,都是不發一聲。

    他們都只是默然的想著,哪怕是這樣的強者的隱忍刺殺,恐怕也是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紅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氣。

    她原本看上去很年輕,面容極為豔麗,但在此時,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面上肌膚水嫩如玉的光澤卻是瞬間褪去,反而有數十條那種老婦人臉上才會有的皺紋突然出現。

    她似乎就在這一個剎那間蒼老,然而一股黑色的氣息,卻是在她的身周匯聚,湧入她的身體。

    她臉上的皺紋被一種深邃的黑色填充,一條條的皺紋,在她的臉上如同黑色的詭異符文。

    晉冬的呼吸驟頓。

    他的眼中瞬間充滿不可置信的情緒。

    在他的感知裡,這名紅衣女子體內的力量原本已經不足以抵擋他的這一擊,然而就在這一個呼吸之間,戰場上便似乎湧起了無數絲難以理解的力量,迅速被她的身體卷吸。

    一道烏光落在他的拳上。

    咔嚓一聲脆響。

    他的手腕骨骼已然折斷。

    他強橫的身影被往後震飛出去。

    紅衣女子的背部靠在了車輦之上。

    她臉上的皺紋和黑色全部消退,口中不斷流淌著血絲,不斷喘息,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極為疲憊。

    ……

    幽暗的城門樓裡有無數道紊亂的風流在衝擊,整個屋頂終於承受不住碎裂開來,碎裂的石塊和屋瓦卻不能往下掉落,反而往上衝出。

    藍衣女子和一名青衣道人對面而立,如激流中的磐石一動不動。

    噗的一聲輕響。

    一道飛劍刺入了藍衣女子的腹部,劍身上的真元強橫的四溢,如在攪動這名藍衣女子的內臟,但藍衣女子的臉上冷諷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她的右手就在此時凌空虛握。

    一枚碎片在那名青衣道人的血脈之中穿行,隨著她的右手虛握而驟然加快,刺入了青衣道人的心脈。

    青衣道人心脈炸開,紊亂的鮮血在他體內穿行,讓他的生機瞬間斷絕的剎那,細微的血珠不斷從他肌膚的毛細孔中沁出,他的面色和眼瞳也瞬間變成了紅色,就像是戴了一張鮮紅的面具。

    藍衣女子的左手握住了這柄停頓下來的飛劍,她毫不猶豫的將這柄似乎已經和她的內臟連在了一起的飛劍抽離出來,似乎就像是從別人的體內拔劍一樣。

    在大量的鮮血帶著一些血肉從她的傷口中衝出時,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捏碎了數顆藥丸,近乎粗魯的直接將藥塞入傷口之中。

    ……

    隨著日出,法陣用以引動雷光的特殊器物的威能也逐漸消散,施虐的雷光終於徹底的消失。

    戰鬥還在不斷的繼續,但是看著開始崩塌的城門樓裡顯露出來的那條藍色的身影,晉冬的身體逐漸變冷,他似乎已經可以看到這裡的結局。

    在他的感知裡,已經至少有三名承天境的北魏修行者在接近,而且北魏的營區之後有一些森冷而巨大的身影在站起。

    北魏軍隊隱匿著的真元重鎧終於登場。

    他已經無法殺死那名紅衣女子,但城牆上那名神念境的道人原本是城中最強的修行者,現在竟然被那名藍衣女子單獨殺死,他如何能不感到無力和絕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2
第四百零四章 登牆而戰

    和南門的戰鬥相比,道人城其餘城牆周圍的戰鬥沒有這麼慘烈,哪怕南門已經失守,其餘各段城牆還在苦苦支撐著。

    東段的城牆之外,一條乾涸的,長滿了無數青草的河灘裡,突然有馬蹄聲響起。

    一輛馬車在數騎護衛下,從河灘裡衝出,被青草草汁染成綠色的車輪碾上平坦的土地。

    受傷的北魏軍士都被送到了戰場的外沿,數百名受傷的軍士第一時間看清了這輛馬車,看到馬車周圍那數騎上一些用白骨粉繪製的標記,他們的神情頓時變得敬畏和恐懼。

    在靠近這些受傷的北魏軍士不遠處,這輛馬車和護衛停了下來,這輛馬車裡的人和周圍的護衛似乎並不關心東段城牆上的戰鬥,只是在看著南邊的戰鬥。

    一名護衛略微靠近馬車,接著便點了點頭,射出了一支響箭。

    尖厲的破空聲響起之後,一道塵煙從南門外而來。

    一名身穿黑色輕鎧的北魏將領從馬上躍落,對著馬車中人躬身行禮。

    「為何還未攻克?」

    「有兩名神念境修行者。」

    「一名是落月齋主人,還有一名是?」

    「城中主將晉冬。」

    「城中主將晉冬?他的修為居然能和藍懷恭以及邊軍上那些高出他數階的將領平階?」

    這名趕來匯報軍情的北魏將領一直躬身不敢抬起,他有問必答,但聽到這樣的問題時,他的心中卻有些惶恐,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他可以猜測,但是他明白對方根本不喜歡自己用猜測的方式來回答問題。

    在此時軍情不利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敢冒險觸怒對方。

    「看來他和藍懷恭以及勇武軍上階將領不和的消息是真的。」就在他猶豫難斷,身體微微顫抖之時,先前那名發出響箭的護衛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了一句。

    這名北魏將領身體驟然一鬆,心中對蕭東煌的這名近侍生出莫大的感激。

    「在日落前結束主要戰鬥。」

    馬車中傳出了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

    ……

    這輛馬車要比林意來得更快一些,但在這輛馬車到來之後,在距離道人城不到數里的某條小道上,也有兩輛馬車悄然到來。

    南朝陳家的軍師陳盡如從其中一輛馬車之中走出。

    無論是他還是跟隨著他的數名青衫修行者,看上去都是異常的疲憊,但是面上的神色都很平靜。

    越是身處有可能決定整個南朝命運的重要位置,所受的壓力便越重,此時他懷著求死的想法來到戰場之上,卻反而比以往要輕鬆許多。

    在他看來,在和魔宗與虎謀皮對付蕭宏這件事上,正是因為戰事的形勢太過嚴峻,導致他堅持的某些事情有些動搖,那在輔佐陳家這件事上,他便不能再有任何的動搖。

    他這一生追求的目標,便是讓陳家在亂世之中崛起。

    對於他而言,無論是前朝還是蕭衍登基之後的南梁,都是風雨飄搖的亂世,北方的魏王朝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將整個南方王朝一口吃掉。

    現在的陳家已經深得皇帝信任,其實力和蕭家也所差無幾,所以他必須用死亡來讓皇帝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打贏這場戰爭,讓皇帝的怒火不至於蔓延。

    和林意不同,他對整個戰局有更清晰的認知,甚至可以說是某種程度的掌控。

    他知道明威邊軍的大將韋睿正從西南方合洲趕來,而勇武邊軍的曹淨宗已經趕到了淮水,只要道人城和鐘離城能夠拖延一些時日,中山王元英的所有軍隊在過度疲憊的情形之下,形勢將會急轉直下,對南朝十分有利。

    正是因為知道所差的只是時間,所以他的看法和林意出奇的一致。

    道人城已經必破,然而卻依舊有許多南朝軍士在戰鬥,即便最後依舊全部被蕭東煌的這支軍隊清掃一空,但斷然不可以直接放棄。

    ……

    晉冬捂著胸腹間的一道劍傷,斜靠在一堵院牆上,他吞下一顆傷藥,然後緩緩調息著。

    他已經從城外戰場上退入了城中的街巷之中,雖然又殺死了數名北魏修行者,但同樣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此時他的右手已經骨折,胸腹間這道傷口深及內腑,讓他在接下來的戰鬥之中劇烈動用真元將會導致傷口再次崩裂。

    他的真元只餘四成,身上補充真元的靈藥也在數個呼吸之前服用完畢。

    此時南門內外的南朝軍士已經被徹底沖潰,在一些北魏新加入戰場的真元重鎧的衝擊下,那些接近力竭的南朝軍士只有小半能夠和他一樣退入街巷,其餘還停留在外面戰鬥的,便會在很短的時間裡遭遇滅頂之災。

    身為城中的主帥,擔負著守住整座城職責的他不願意在外面戰死,不是因為想要苟活,而是他十分清楚,若是連他都死了,那這城中的士氣便徹底瓦解,所有那些軍士死得更快。

    就在此時,他聽到西南方位的城牆上傳來巨大的響聲。

    他眯著眼睛抬首望去,只看到大團的煙塵裹著一些殘肢在那片城牆上往外炸開。

    城中軍方到底有多少強大的修行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那處城牆上,應該是有北魏強大的修行者新加入戰鬥。

    與此同時,南門城牆上響起許多軍械的震鳴聲。

    呼嘯而出的重物這次並非投向城外,而是投向城內。

    北魏已經取得了城牆上一些重型軍械的控制權,晉冬聽著破空聲,還未回過頭去之時,便已經嗅到了空氣裡新生的碧磷和硫磺的味道。

    許多煙火在城中的街巷之中燃起。

    越是精銳的軍隊,便越是不可能犯輕敵的錯誤,蕭東煌的這支北魏軍隊很清楚,當自己守護的城內都開始四處著火,還在抵抗的南朝軍隊的士氣,將會低落到極點。

    此時需要一場暴雨,不止可以熄滅火焰,而且能夠將整個戰場籠罩於視線不清的雨霧之中,換取一些喘息的時間。

    然而昨夜的雷暴卻似乎連空中的水汽都被驅散,天空一片晴朗。

    這一環扣著一環,似乎都在對方的計算之中。

    ……

    林意接近這座城的時間要比陳盡如更晚一些。

    當他真正接近這座城,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喊殺聲時,這座雄城大半都已經在燃起煙火。

    許多房屋在燃燒,卻沒有人有閒暇能夠去撲滅。

    他呼吸之間在風中嗅到的氣味更多的不是燒焦的味道和血腥味,而是一種濃厚的食物香味。

    那是糧倉在開始燃燒時特有的味道。

    這座城裡應該有比他想像得更多的糧倉。

    「北邊,我們從北邊進。」

    「我和你們不一樣,所以你們一開始儘可能的不要出手,只需要跟著我,除非有什麼東西能夠威脅到我。容意,你略微麻煩一些,你幫我收集好我的兵器。」

    沒有人質疑林意的決定,三個人都沉默的跟在了林意的身後,即便是讓白月露來決定,她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雙方在北面城牆投入的軍力都是最少,此時南邊的戰鬥已經深入街巷,東段的城牆也已經徹底失守,而北面城牆上的戰鬥雖然激烈,卻並沒有強大的氣息波動。

    沒有強大的氣息波動,便說明沒有強大的修行者存在,從這裡衝入,應該最為緩和,最沒有那麼快引起敵軍的注意,而且沒有人困得住他們,他們便能夠起到更多的作用。

    …….

    沒有強大的氣息波動,並不意味著沒有北魏修行者的存在。

    一名身穿鎧甲的北魏修行者坐在城牆上一架已經損毀的弩車上,雙手撐頜,似是有些無聊而又譏諷的看著城牆上那些眼中都帶著絕望的南朝軍士。

    他身上的鎧甲是青銅色的,但是符文卻是深紅色,即便不灌入真元,一種深紅色的焰光也在符文內裡流動。

    之前他已經接到了需要加快結束戰鬥的命令,只是他依舊覺得自己寶貴的真元應該留給對方的修行者,而且這整場戰鬥能否加快進程應該已經和他所在的這段城牆無關。

    所以他此時靜坐在這架破損弩車上的畫面,顯得十分詭異。

    忽然間,他的眼眸驟然明亮。

    他垂在鎧甲上的黑髮往後揚起,瞬間將沾染的塵土和乾涸的血跡全部震飛。他的整個身體以難以想像的敏捷躍了起來,轉身。

    身後響起的異樣破空聲便意味著對方有修行者出現,這反而讓他心中有些欣喜。

    在轉過身來的瞬間,他心中的情緒卻變得複雜,甚至有些疑惑。

    迎面飛來的是一根短矛。

    這根短矛表面烏黑,似乎覆蓋著一層黑色的羽毛,破空聲極為細小,卻給他一種力量磅礴的感覺。

    只是有什麼修行者,會用這樣的武器來攻擊一名身穿真元重鎧的修行者?

    他無法理解,又不想浪費自己的力氣,又需要防備對方接下來的突襲。

    所以他只是依照自己一貫的戰鬥方式,微微屈膝,準備迎接著即將到來的衝擊力,同時極為乾脆和簡單的揚起左手手臂。

    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面圓盾。

    隨著他真元有序的流淌,他身上的深紅色符文徹底亮了起來,他身上已經顯得十分鮮豔的這件鎧甲上如有無數深紅色薔薇綻放,變得更加豔麗奪目。

    砰的一聲輕響。

    飛矛和盾牌相擊。

    盾牌裂了開來,飛矛接著刺穿了他的手臂,帶著一種酣暢淋漓的力量,再深入他的胸口。

    血花和碎裂的金屬碎片四濺。

    這名北魏修行者身體重重的撞擊在身後的弩車上,他的心中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大量的鮮血嗤嗤的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帶走他的力量時,他才陷入了極度的驚恐和不可置信裡。

    這是什麼飛矛,竟然能夠洞穿他的臂盾之後,還能洞穿他的胸鎧?

    十餘名北魏軍士搶到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前,看著扎穿了他的手臂又深深扎入他胸口的這支飛矛,都是倒吸了一口氣冷氣,眼中充滿了強烈的恐懼。

    就在此時,一道異樣的破空聲再起。

    順著一聲厲嚎,他們轉過去頭去,只看到一篷血霧從一名手持雙刀的北魏將領身上湧出。

    那名北魏將領的官階並不高,但也是一名命宮境的修行者,然而此時深深嵌入他後背的,卻只是一塊不規則的鐵器,應該是戰場上某塊鎧甲的殘物。

    有人竟然只是投來了一件這樣的東西,卻依舊重創了這樣的一名修行者。

    更令他們所有人感到震駭的是,他們腳下的城牆微微震顫起來,有急劇敲擊城牆的聲音響起,如同戰馬的馬蹄聲。

    這一剎那他們很多人都產生了錯覺,就像是有人在驅馬沖上城牆。

    ……

    林意的腳掌不斷蹬踏在城牆上。

    他在連續投擲了兩件東西之後,便踏著北魏人的殘破浮橋衝過了護城河,然後衝向城牆。

    他不管白月露等人如何登牆,能夠使用真元的修行者有著很多種方法可以翻越這樣的障礙,但對於他而言,依靠的便只有蠻力。

    他手中的刀劍不斷刺入城牆,藉著腳步的蹬踏,他的整個人就像是在平地上躬身狂奔。

    只是數個呼吸之間,他眼前的城牆就已經消失。

    他衝向上方天空,然後又落了下來。

    在他的雙腳落在城牆上之前,數枝利箭已經精準的射在他的身上,然而沒有鮮血綻放,這幾支利箭在他的身上摺斷,箭頭卻並未掉落在地,全部被他吸在左手的手鐲上。

    這極為精準的數箭也同時暴露了這段城牆上箭術最為精湛的數名北魏箭手。

    林意看了那施箭的數名箭手一眼,身影卻再如鬼魅般消失。

    在下一剎那,隨著一些北魏軍士駭然的叫聲,他的雙腳已經重重的踏在那名頹然躺在弩車上的北魏修行者胸口,他雙腳帶著的力量將那名北魏修行者胸口的重甲踏得微微凹陷下去,然後沒有的停留,那柄扎入這名修行者胸口的短矛被他往更深處刺去,然後拔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2
第四百零五章 默化

    血水沖上林意的雙腳和褲腿,瀑布一樣再流淌下來。

    靠近林意的這十餘名北魏軍士臉色十分蒼白,他們看著林意年輕的面容,不知道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是誰,但身體裡的一切意識都在提醒著他們趕快逃走。

    只是有些人比他們更為清楚這戰是蕭東煌督戰,在戰場上要是有畏敵的行為,恐怕下場比在這裡戰死還要可怕。

    一聲暴喝,一名北魏將領已經衝了過來,揮刀朝著林意的腹部狠狠捅去。

    刀法之中自然是斬勢最快,但這人的刀身在空中行進,卻依舊帶起尖銳的嘯鳴,足以證明他這一刀的發力是何等的完美。

    林意面無表情的看著朝著自己腹部捅來的這一刀,他手中握著的長刀極為乾脆的斬了過去。

    這名北魏將領手中的長刀如乾柴一般被切斷,接著喀嚓一聲,他下意識揚起擋在自己身前的另外一條手臂也被刀光切斷。

    這名北魏將領一聲厲喝,雙足猛蹬在地面,斷臂鮮血狂噴之中,他整個身體往後飛跌出去,這才躲過了林意順勢切向他胸口的一刀。

    林意沒有追擊。

    畢竟是北魏的精銳軍隊,即便是這個牆頭最強的北魏修行者都被他瞬間殺死,但牆上這些北魏軍士依舊有許多鎮定下來,展開了反擊。

    嗡的一聲。

    城牆上某處一架重弩射出了一箭,沉重的破甲箭朝著他破空而至,與此同時,有十數根黑色的拋索飛旋落了下來。

    拋索最早在獵人和牧民的手中只是用於捆縛一些體型較大的獸類,但用在軍中,特製的拋索往往便是針對修行者,和南朝的拋網相同用途。

    這些東西對尋常的修行者很有用,但是對於此時的林意而言,卻是根本無用。

    他根本就沒有閃避,直接將身前斜壓在弩車上的那名北魏修行者提了起來,如盾牌一般擋在身前。

    沉重的破甲箭破空而至,和這名北魏修行者身後的鎧甲相撞時,發出一聲清脆而令人心悸的震鳴聲。

    破甲箭擊穿了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背甲,讓這名已經死去的北魏修行者的衣甲內再震出些血霧,林意的身體微微震動,但他手中握著的刀卻是毫無停頓的斬出。

    旋轉飛來的拋索紛紛斷開,一刀兩段。

    這段城牆上還有數名命宮境的北魏修行者,他們有些是軍中的將領,有些是為了這一戰從北魏一些修行地借調而來的修行者,看到這樣的畫面,這些北魏修行者身體裡都湧起強烈的恐懼和無力感。

    對方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力量有如蠻荒巨獸,偏偏手上還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這樣的修行者,他們根本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對付的方法。

    他們猶豫不決。

    但林意的出手卻沒有絲毫的遲緩。

    他將被他用作盾牌的北魏修行者的屍身往前推了出去。

    看似只是很隨意的一推,但是被這名北魏修行者的屍身撞中的兩名正衝來的北魏軍士,卻是如同被疾馳的馬車撞中,毫無抵禦能力的便一聲慘呼,被撞飛出去,身上的骨骼響起清晰的碎裂聲。

    林意看清了前方一名箭師的位置,然後將手中還在滴著溫熱鮮血的那柄短矛丟了出去。

    那名北魏箭師看著林意的目光落來,便下意識的想要匍匐下去,然而不知為何,他眼中只覺得林意的動作十分清晰,但自己卻偏偏如同凍凝一般,根本跟不上落來的短矛的速度。

    噗的一聲輕響。

    這名北魏箭師像被伐倒的樹木一樣往後倒去,他震驚而茫然的眼瞳看到的已經是上方的天空。

    從他背後穿出的短矛帶著一蓬血浪深深扎入他後方的城牆上,濺起一蓬石塵。

    …….

    城牆顫抖起來。

    有數名悍不畏死的北魏重鎧軍士狂奔著衝向林意。

    他們這些身穿普通重鎧的軍士明知自己不可能是林意的對手,但依舊想要依靠自己的重量和身軀,將林意限制剎那。

    林意微皺起眉頭。

    他有些想念那根在路途上帶著不便的沉重狼牙棍。

    但是他終究不是迂腐的人。

    所以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那架已經損壞的弩車上。

    一片驚呼聲響起。

    沉重的弩車被他單臂提了起來,砸向衝來的這些重鎧軍士。

    令人心悸的撞擊聲和碎裂聲不斷響起。

    沉重的弩車在林意的手中不斷散架,最終只剩下林意手中的一截碎木。

    但那數名重鎧軍士在碎屑紛飛中重重倒地,唯一一名還試著站起的重鎧軍士頭顱上再次被林意拋出的這一截碎木砸中,噹的一聲悶震之中,再無動靜。

    ……

    一名滿心恐懼的北魏低階將領面色蒼白的出現在斜插在城牆上的那柄黑色短矛之前,他不敢和林意去對敵,此時想著的只是將這柄洞穿力驚人的短矛拔出來,然後遠遠的丟掉,不要再落在那名可怕如蠻獸的南朝年輕修行者手中。

    然而他微顫的雙手還未接觸到這柄黑色短矛之時,他眼睛的餘光裡,卻發現另一名南朝年輕人已經到了身側不遠處。

    這名南朝年輕人是容意。

    既然林意不讓他輕易出手,他之前便真的沒有出手,在所有目光被林意吸引之時,他在這段城牆上便十分低調,但在決定從這裡進城之前,林意便說過讓他代為收集兵刃,那他自然要儘可能的收回林意投出去的這種飛矛。

    這名北魏低階將領豁然轉首,他的手落在了身側的刀柄上。

    容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這名北魏低階將領如野獸一般的眼神,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不希望對方動手的神色。

    他並非是懼怕戰鬥,只是即便是面對敵人,他也不喜歡殺人。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這名北魏低階將領一聲厲吼,還是撲了上來。

    容意深吸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不看這名將領。

    嗤的一聲輕響,一道劍光從他的背後飛出,從這名將領的咽喉掠過。

    這名北魏將領只是跑出三步,喉間一陣古怪聲響,他便已無法喘息,手捂著喉間湧出的鮮血和氣泡往前栽倒。

    容意身影一動,越過他的身體,將那根短矛拔了出來。

    他此處的戰鬥結束的太快,和別處相比甚至沒有大的動靜,然而周圍有很多人看清了那道如靈蛇飛舞在空中又瞬間回到他背後的劍光。

    飛劍永遠是普通軍士最為恐懼的東西。

    不只是代表著修行者的境界,更為重要的是,飛劍收割生命太快,普通軍士根本無法抵禦。

    尋常的軍士,尤其並非是蕭東煌部下的那些軍士沒有那些將領一樣的覺悟。

    看著容意背後的那些長劍和剛剛拔出的那根短矛,他們紛紛畏懼的往後退去,生怕那道劍光對自己發生興趣。

    悄然之間,這段城牆上的戰局便已經起了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2
第四百零六章 繁花、竹笠

    林意感受到了這種變化。

    這種變化來源於此處根本沒有對方強大的修行者,沒有人能夠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這座道人城失守已成必然,但不知為何,感受到一些修行者對於整個戰局的作用,他對拖緩蕭東煌這支軍隊的腳步和依靠鐵策軍堅守鐘離城一些時日有了些信心。

    除了修行者之外,那些箭術極為精準的箭師便是戰場上收割生命最快的存在,一名厲害的箭師在一場戰鬥之中殺死的人甚至會超過一些尋常的修行者。

    所以他決定在離開這段城牆之前,殺死方才映入他眼簾的所有北魏箭師。

    「突圍,去鐘離城,這是軍令。」

    他對著這段城牆上的南朝軍士厲喝了一聲,他沒有提及自己的身份,這並非是忌憚被這些北魏人聽見,而是他十分清楚,在被自己的力量所震懾的情況下,讓這些還在這裡死戰的南朝軍士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許還有可能聽從他的命令。

    他也很清楚在這種時候應該如何給這些人帶來更多的震撼。

    他的腰腹和腿部的血肉驟然發力,他整個人毫無徵兆的躍了起來,和一般的修行者不同,尋常的修行者的飛掠借助於真元,往往顯得隨意而自然,整個身體如風掠去,輕盈無比,然而他的身體卻是如同一塊巨石往前拋出,既沉重,又速度驚人,分外令人心悸。

    在一名北魏箭師下意識的感到恐懼之前,林意已經落在他的面前。

    林意在雙腳落地之前,他的左手已經朝著這名北魏箭師按了下去。

    這名北魏箭師的手抬了起來,但是根本無法阻止林意手的落下。

    喀嚓一聲,他的頸骨碎裂,頭顱往下陷去。

    林意右手的長刀往身後斬去。

    他的腦後彷彿長了眼睛,一刀便將兩名從他身後撲來的北魏軍士的頭顱斬得飛起。

    「堆死他!」

    一名北魏將領發出了一聲厲喝。

    在對修行者的戰鬥之中,硬生生的用人命來消耗對方的真元,這的確是軍隊最常用的手段之一,然而林意給人的壓力太大,一開始便輕易殺死這裡最強的北魏修行者,再加上此時不遠處還有一名可以使用飛劍的修行者在等候著,這樣的厲喝聲響起之後,看著在林意身後滾落的兩顆頭顱,許多北魏軍士的眼中雖然一片血紅,但一時卻根本沒有人敢沖上前去。

    這名北魏將領的喝聲,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矛來!」

    林意的目光落向發聲處,一聲低喝之中,容意已經將手中的矛朝著他丟了過來。

    林意伸手接住這根矛,破空聲瞬間響起。

    那名北魏將領下意識的駭然驚呼,身體朝著一旁的一架弩車後撲去。

    然而噗的一聲輕響,這根飛矛卻是並未落向他,而是落在了另外一側一名箭師的身上。

    林意目光微微閃動,他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有衝向那名渾身發抖的北魏將領,而是走向城牆的另外一側。

    那處城牆上,原本近百名北魏軍士已經將二十餘名南朝軍士堵在一角,此時他不緊不慢的走去,厲末笑和白月露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而容意也再次取矛,跟了上來。

    看著這四人的身影,這段城牆上所有的北魏軍士眼中全部刻滿了畏懼,他們如同潮水般往後退去,然而後方卻是並未退路,那二十餘名南朝軍士精神大振,拚命揮舞著手中刀劍,將他們退後的道路堵住。

    一時之間,這些北魏軍士互相擠壓,有些立足不穩倒地,有些甚至被身邊慌亂到了極點的同伴擠下兩邊城牆。

    …….

    城牆之外,一頂尋常的北魏行軍營帳之內,一名戴著黑色竹笠的修行者緩緩抬起了頭。

    在營帳裡還戴著竹笠似乎有些可笑,只是修行者往往藏匿著諸多和尋常人不同的秘密,而且和尋常人相比只要足夠強大,所有人都會覺得哪怕是再詭異的裝束都是理所當然。

    這名戴著黑色竹笠的修行者面上還籠著黑布,只是露出冒著兩點精光的雙瞳。

    看面容的棱角和身形,這應該是一名男子。

    他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的布衫,樣式十分普通,但是有些特別亮色的黑色絲線,卻是在他這件黑布底子的衣衫上,繡出朵朵黑色的繁花。

    在北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所敬畏和愛戴的魔宗大人喜歡花,魔宗大人的居所往往很簡陋,但房屋周圍和院落裡,卻幾乎都種滿花朵,而且照料得開得極盛。

    甚至在北方有些部落的傳說裡,魔宗大人行走過的山谷和荒野之中,都會盛開無數的花朵。

    魔宗大人是製器的高手,現今北魏許多工坊裡的鎧甲和軍械都是出自他之手,他所設計的精妙符文,往往也都是重重疊疊的花朵,玄奧而美麗。

    能夠擁有那些工坊出產的鎧甲的修行者,未必和魔宗大人有著直接的關係,但是連普通的布衣上都有魔宗大人這種標記的修行者,不是魔宗大人的弟子,便也是魔宗大人座下的食客。

    聽著那段城樓上的響動,甚至是響箭的示警聲,這名戴著黑色竹笠的修行者之前卻似乎並沒有興趣出手,但此時聽著城牆上那些軍士的墜落聲,這名修行者卻改了主意。

    一陣清風湧出這頂行軍營帳,這名頭戴著竹笠的修行者如同鬼魅一般消失。

    …….

    林意平靜的往前走出十餘步,便至少有二十餘名北魏軍士被擠出了城牆,在淒厲的慘叫聲中墜下。

    被恐懼折磨得狂躁難安的北魏軍士們終於明白沒有退路,朝著林意等人瘋狂叫喊著衝了上來。

    林意反手拔出了自己的劍。

    一道如雷般的轟鳴聲響起。

    狂暴的劍光將迎面衝來的數名北魏軍士拍成了往外飛出的風箏。

    瘋狂叫喊著的北魏軍士們驟然一靜。

    然後劍光再起。

    只是一柄長劍,但在林意的手中,卻變成了一根狂暴的鐵棍。

    他繼續往前走去。

    隨著他的每一次揮劍,所有他前方的北魏軍士便都像盤中被往外撥飛的豆子一樣,朝著兩側的城牆外灑落出去。

    容意跟在林意的身後,他感受到了林意腳步的堅定和身體裡不斷湧出的可怕力量。

    他的呼吸都變得很不順暢。

    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林意此時手中根本不需要劍,哪怕給他一根很長的竹竿,殺傷力都恐怕比這柄劍更為可怕。

    …….

    城牆外,數名北魏將領看著城牆上不斷墜落的軍士,額上全是冷汗,他們目光乞求般看向那頂營帳,令他們驚喜的是,他們看到營帳的簾子還在往外揚起,但是內裡卻已經沒有那名修行者的身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3
第四百零七章 轎中人

    修行者自有修行者的氣度,跟在林意身後的厲末笑和白月露雖然至始至終都沒有出手,但看著他們沉靜的神態,所有人便都明白他們也必定是厲害的修行者。

    一名林意這樣的修行者已經難以應付,更何況還有三名。

    這些北魏將領滿心希望的等待著那名頭戴竹笠的修行者的出現,然而令他們無法理解的是,這名從營帳裡消失的修行者,卻是久久沒有出現,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看著城牆上驚恐難安,不斷死去的部屬,其中一名北魏將領氣急敗壞的發出了軍令,一陣鳴金聲在城樓下的原野裡響起。

    城牆上那些北魏軍士如蒙大赦,頓時都發一聲喊,不管是城內城外,只是下意識覺得哪裡可以逃出一條生路,便往哪裡逃。

    一時間城牆下方的護城河裡水聲不斷翻響,倒是有小半北魏軍士直接從城牆上跳進了下方的河水之中。

    「走,去鐘離!」

    聽著城樓下方鳴金收兵的聲音和看著這樣的畫面,林意心中沒有絲毫的自得,他只是看著那些連追殺的氣力都已經沒有的南朝軍士,再次認真的低喝了一聲。

    低喝了這一聲之後,他便不再停留,縱身朝著城中跳了下去。

    轟的一聲,他的雙腳重重著地,濺起一蓬煙塵,強大的衝力讓他感覺自己腿部的血肉瞬間繃緊至極限,但剎那之間,身體血肉之中便又有暖流生成,讓他身體裡充滿新的力量。

    這種感覺很好。

    和尋常的修行者相比,他沒有那麼容易疲憊,也不需要考慮自己體內還存有多少真元。

    只要不受重傷,便能很長時間的戰鬥,這便是他此時他覺得自己能在這座城裡做些什麼的信心來源。

    只是就和之前去劍閣應付那名得了魔宗傳授功法的年輕修行者一樣,他知道附近這些州郡裡並無多少厲害的南朝修行者,而且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來這座道人城和鐘離城送死,所以哪怕有整座劍閣伴隨著鐵策軍,他此時依舊覺得自己的雙肩太過沉重。

    他腳下震出的煙塵還未散開,卻敏銳的感到身後有一道異樣的破空聲起。

    他轉頭過去,卻看到一道黑色的焰光在天空之中散開,一些好看的黑色流光在空中如花瓣重重疊疊,十分好看。

    他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想到了眉山之中遭遇的某些修行者身上的黑色繁花,而在離開眉山之後的一些認知,讓他明白這種黑色的繁花往往意味著和魔宗有關。

    「是魔宗的部下。」

    看著那道焰光,白月露出聲得十分乾脆,因為對於她和元燕而言,魔宗是始終凌駕於南朝這些對手之上的敵人。

    「魔宗真正的部眾不多,弟子更少,當年在他成為北魏漠地那些部落信奉的神靈之後,跟隨著他的部眾也不過數十人。」

    白月露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她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是卻很冷,「在那些盛產天鐵的漠地,跟隨著他的部眾都被稱為是阿蘇羅,意思是驍勇善戰的半神。」

    林意明白白月露的意思,魔宗的屬下,無論是他親傳的弟子,還是當年跟著他一起行走的部眾,每一個人都應該很特別,絕對不能夠輕視。

    ......

    這道焰光在整個戰場上都十分特殊,沒有人會忽視。

    載著蕭東煌的馬車正在朝著南門外的營區行走,車廂裡的蕭東煌很疲憊。

    林意等人一心想要從他的這支軍隊裡找出那名強大的陣師,然而就連白月露都並不知曉,蕭東煌自己便是那名世所罕見的強大陣師。

    在數十個時辰之內連布兩個驚世大陣,精神在無數符線之中行走,最終將這些符線編織成型,這種精神的損耗比如肉體的疲憊更甚。

    然而當這道焰光在空中升起之時,原本已經隨著馬車的細微顛簸而沉沉熟睡的蕭東煌在車外騎者的輕拍車廂下,還是迅速的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特意去看那道焰光,聽著馬車外那名騎者的說話,他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並沒有思索多久。

    能夠讓魔宗大人的部眾都覺得頭疼,一個人都未必能夠應付得了的,便應該是他昨夜想要伏陣殺死的鐵策軍的那些修行者。

    林意、厲末笑這些人,是足夠值得他重視的存在。

    他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思索。

    「既然藍鬼傷得不重,便讓她帶人過去,至於血螭,讓她不用冒險去殺晉冬,等著我便是。」

    他閉上了眼睛,對著車廂外的騎者下了命令,然後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林意穿行在街巷之間。

    他往南行去。

    這城的南邊戰鬥最為激烈,其餘各段城牆上都甚至沒有厲害的修行者,那在他看來,對方那名陣師便也應該在南面。

    巷戰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最凶險,他的感知放開,極為警惕。

    此時城中火光四起,在蕭東煌這支軍隊到來之前,城中的大多數民眾便都已經逃離,街巷之中幾乎沒有人聲,沿途的商舖酒樓也早已經關閉,格外的死寂。

    容意沉默的跟在林意的身後,他將自己視為林意的近侍,誓要守衛林意周全,他觀測起四周便比林意還要專注。

    他之前所在的邊郡是世代安逸之地,哪怕王朝變化,戰火都根本燃燒不到,眼下看著這滿目瘡痍,他雖然心中一直在告知自己要冷靜,但是臉色卻依舊變得十分蒼白。

    明知戰火會導致可怕的破壞,導致生靈塗炭,但想像中的景象,卻根本不如眼前這種實景衝擊強大。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某處院牆上,一些青色的蒿草突然枯萎了下去。

    有幾縷黑色的氣息升起。

    即便是容意的目光剛剛掠過那處,都並未發現任何的異常。

    然而林意的眉頭微微挑起。

    他莫名的感到背後有些陰冷,他也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但是卻有一種在陰暗森林裡,被潛伏於草中的毒蛇盯上的那種感覺。

    「那人應該跟上來了。」

    白月露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真元重鎧。」

    厲末笑的聲音也很快響起。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凝重的望向前方的街巷深處。

    他停下腳步,腳底里傳來的那種細微的震動,頓時證實了他的判斷。

    ......

    兩具如小山般的真元重鎧在街巷中行走。

    有些巷道很窄,這兩具真元重鎧身上的鎧甲便直接擦著兩側的牆擠過。

    在力量的擠壓下,有些院牆便直接塌了。

    但最令人想像不到的畫面是,這兩具真元重鎧,卻是抬著一頂看上去很舒適的轎子。

    這頂轎子是南朝式樣,或許便是在這城中得到。

    只是真元重鎧唯有修為不俗的修行者才能穿著,而且穿著真元重鎧的修行者,原本就是為了要對付修為更高的修行者,讓這樣的人來抬轎,是很難想像的事情。

    鋪著軟墊的轎子裡,坐著的便是那名紅衣女子。

    她雖然身穿紅衣,但在軍中的稱呼卻是「藍鬼」,而且幾乎沒有人知道蕭東煌為什麼賜予她這樣的稱呼。

    她的嘴角此時緩緩流淌出一絲微諷的笑容。

    魔宗大人的部屬自然強大,可是太過愛惜羽毛。

    像她這樣的人物,當然不可能完全順著對方的意思,為他去打頭陣。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3
第四百零八章 狂暴的花

    「這算不算甕中捉鱉?」

    林意停了下來,有些自嘲般看著身後的白月露等人說了這一句。

    容意一愣,沒有回答,厲末笑和白月露卻是都點了點頭。

    魔宗的這名部屬只是跟著卻不出手,這便意味著他們的行蹤始終在對方的眼皮底下,如此一來,他們真的就像是主動進甕的魚和鱉。

    「那我們還進不進?」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很認真的看著厲末笑和白月露問道。

    「有些不甘心。」白月露眉頭微微挑起,看著他同樣認真的說道。

    厲末笑微微沉吟,輕聲道:「現在趕來最多也便是修行者,我也想再看看。」

    容意這才反應過來,他也覺得好不容易趕到這裡,如果只是因為有個魔宗的部下暗中跟著,他們就迫於壓力這樣直接離開,那真的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他不想讓自己的想法對林意的決定造成任何的影響,所以他只是繼續保持了沉默。

    「那就看這個甕結不結實。」林意笑了起來。

    他並不是個糾結的人,而且他十分確定,魔宗將來對於整個南朝,也是最可怕的敵人,所以他也必須對這個強大的敵人有所瞭解。

    「佈個陣,要儘可能厲害一些的。」

    容意雖然不語,但看著他眼中的神色,林意便知道他的想法和厲末笑、白月露完全一樣,林意收斂起笑意,認真的對著他輕聲說了一句。

    陣師和陣師之間或許也會有某種執念,他很希望對方軍中的那名陣師也會因為容意這個法陣而被吸引過來。

    「就在這裡?」

    容意微微一怔。

    林意點了點頭,看向那因為重鎧移動而越來越接近的煙塵,道:「這座城是大甕,那我們就在這裡佈個小甕等著他們。」

    容意不再有任何猶豫,他背上響起一陣輕鳴,九柄小劍飛了出來,然後分別落入周圍的街巷之中。

    他的陣法造詣和對方軍中那名陣師自然無法相比,但九宮真人的這九柄劍原本就是九個微型法陣,以這九柄劍作為陣樞,在短時間內構築強大法陣的能力,恐怕世上也沒有人能夠比容意再強。

    隨著容意真元的析出,地上的一些別處飄來的灰燼奇異的凝結在一起,朝著那九柄小劍延伸,形成了一些灰線,在接下來一剎那,這些灰線又隨著吹拂而來的微風消失。

    數道色澤不同的亮光從容意的手中飛出,白月露的眉頭再次挑起,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裡瞬間多了些看不清楚的東西。

    她的心中對九宮真人這名已經死去的南朝陣師湧起更多的敬意。

    一名能夠快速成陣的陣師對於軍隊而言,比尋常的陣師要有用無數倍,這九柄劍和容意這樣的傳人,便是九宮真人留給南朝最寶貴的禮物。

    轟鳴聲漸至,兩具真元重鎧的輪廓都依稀出現在了林意等人的視線裡。

    兩具真元重鎧依舊抬著那頂轎子,然而轎子裡的那名紅衣女子,卻是在這時驀然消失。

    一處院牆上生機勃勃的蒿草突然折斷,斷口十分平齊,連內裡的汁液都來不及滲出,便被院牆後方一股驟然迸發的力量撕扯得粉碎。

    院牆的後方,一名修行者微微抬起了頭。

    他便是那名戴著竹笠,顯得十分神秘的魔宗部屬,此刻他帶著的竹笠沒有一絲偏斜,然而卻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陽光從這道裂口中灑落,就像是落在幽深峽谷中的地面一樣,照亮了他臉面的一部分。

    他的膚色是那種健康的古銅色,帶著一些風霜造成的紫紅色,他的嘴唇很厚,線條很剛硬。

    在他的正前方,那一道毫不掩飾而至的飛劍正在空中帶出一道白色的渦流,朝著一處屋簷飛去。

    那處屋簷上也驟然起了一陣風,然後出現了一抹紅意,接著那名紅衣女子的身影,才清晰的落入他的眼簾。

    這名頭戴竹笠的修行者的面色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明白這名紅衣女子直接用飛劍逼出自己的意思。

    這樣的一劍,也讓他明白對方的修為的確很強大。

    只是敢直接對自己這樣用劍,這一戰過後,也的確是要讓魔宗大人管束一下蕭東煌和蕭東煌座下的這些人了。

    ……

    林意轉過身去。

    當那名紅衣女子的飛劍飛出時,他和白月露等人便都已經感到了這道飛劍的存在,他轉過身去時,便正好看到了那名紅衣女子的出現。

    他的目光和這名紅衣女子的目光在空中相逢,然後他的心中便生出怪異的感受。

    隱匿在那院中的自然便是魔宗的那名部屬,這名紅衣女子一劍將對方逼出來,他原本以為這名紅衣女子是屬於他們這邊的人,是城中軍方的高手。

    然而敵意和殺意這種東西即便是刻意去掩飾都未必能掩飾得了,更何況此時這名紅衣女子根本不想掩飾。

    所以只是一眼之間,他便明白這名紅衣女子也是北魏的修行者。

    對方為什麼要直接逼出魔宗的那名部屬,這其中有許多可能,但至少他可以肯定一點,她和魔宗那名部屬,並非親密無間。

    「兩個神念境,一個受了傷,但並不是太重。」

    白月露看了那名紅衣女子一眼,然後看著林意的側臉,說道。

    「你覺得有幾成勝算?」林意問道。

    白月露道:「四成。」

    林意道:「若是直接逃呢?」

    白月露道:「不到三成。」

    「你居然這麼看重容意的這個陣?」林意有些意外。

    「那是當然。」白月露淡淡的笑了笑。

    她聽出林意這是玩笑,這便代表著林意並不緊張,這說明林意對自己和容意更有信心,在她看來依賴著這個倉促而成的法陣和對方硬拚只是有四成的機會,但在林意看來,恐怕卻不只四成。

    ……

    紅衣女子看著神色自若的林意等人,感知著方圓數十丈的範圍裡有些異樣的氣息,她的眼睛漸漸亮起。

    這幾名南朝的年輕修行者果然有些不尋常,怪不得連蕭東煌都特意抽出時間想要將他們殺死。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想自己去面對危險的可能,所以她對著院牆後頭戴竹笠的修行者嫵媚一笑,甚至還招了招手,道: 「你先。」

    「若是我先,我們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頭戴竹笠的修行者將頭抬得更高了些,看著屋簷上站著的紅衣女子,他面色冷漠的說道。

    紅衣女子驚訝的看著這名修行者,她知道魔宗的那些部屬都是真正的怪物,其中不乏性格十分古怪之人,但是卻沒有一個是性格怯弱和畏戰的存在。

    「那一起?」她想了想,說道。

    頭戴竹笠的修行者有些不悅,但這對於他而言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於是他點了點頭,開始動步。

    ……

    容意和厲末笑突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

    這種寒冷,來自於這名修行者和那名紅衣女子身上的氣息的壓迫。

    兩人對於整個南朝而言,都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修行者,只是在此之前,他們並沒有林意和白月露一樣的面對神念境修行者的經驗。

    和他們相比,林意和白月露的反應便顯得有些詭異。

    紅衣女子變得有些凝重,她的身影在原先站立的屋簷上消失,下一剎那,她落在了巷道之中,落在她所感知到的對方法陣氣機籠罩的邊緣,然後她毫不猶豫的舉起右手,五指微屈的往前伸出,如同手中虛握著一顆看不見的球。

    空氣裡響起一道劍鳴聲。

    除非刻意隱藏或者利用某種特殊手段,幾乎所有的飛劍在飛行時都會發出淒厲的劍鳴聲。

    她的飛劍在逼出那名魔宗部屬時也是一樣,聲音尖厲刺耳,然而現在她的飛劍破空,卻給人一種極為暴戾宏大,勢不可擋的感覺。

    她的劍身在瘋狂的旋轉。

    就像是一個鑽頭,又像是疾馳的馬車車輪中的軸心。

    劍鋒切割著空氣,然後將空氣甩出。

    圍繞著這柄飛劍,飛灑出去的勁氣漸漸開成一朵狂暴的花。

    操控著這柄飛劍,紅衣女子臉上唯一一絲戲謔的表情都完全消失,她嫵媚的臉上一片莊重,充滿肅殺。

    對於她而言,既然境界超過對方所有人,便只需要將力量的碾壓做到極致。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6:03
第四百零九章 狂暴之路

    容意和厲末笑的面色驟變。

    他們也已經能夠動用飛劍,然而和這柄劍的力量相比,他們的飛劍恐怕就像是淋灑到傘面上的雨滴,和這柄飛劍外圍的真元力量一觸,恐怕就會被彈飛出去。

    在進入這座城前,他們想著的是儘可能不要出手或者晚一些出手,然而現在,他們面臨著的卻是即便聯手也未必能夠戰勝對方的境況。

    沒有任何的遲疑,許多細碎的真元從容意的身上噴湧而出。

    紅衣女子的腳步微頓。

    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她很意外。

    原本她覺得自己已經感知清楚了這個法陣的邊界,然而現在,她是錯的。

    她的感知裡就像是出現了無數黏|滑而不透光的海草,不只是充滿了她的身體四周,這些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氣機,甚至迅速在街巷之中擴張,充斥到了她身後那名魔宗部屬所在的院落。

    海草是柔軟的事物,這些法陣的氣機在她的感知裡如同海草,便說明不算強大,但即便是善泳者在看到水中密集的海草時,都會產生莫名的恐懼。

    而對於她而言,她現在就像是已經在水中的泳者,已經落入了無數密集的海草之中。

    她和她飛劍連接的無數氣息裡,也被硬生生的填進了諸多的障礙,讓她感覺分外的不暢快,甚至感覺自己飛劍的旋轉都在變慢,最終會被這些柔軟的海草纏住。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布置出這樣的法陣,的確是很厲害的陣師。

    只是以她的修為境界,自然不可能害怕,她認真的看了一眼容意,覺得不能容許這名年輕的南朝陣師活著離開這座城,否則等到這名年輕的南朝陣師將來的修為越來越高,佈置出的法陣便會越來越可怕。

    所以她決定先殺此人!

    她的左手也驟然張開,五指驟收驟放。

    一道磅礴的真元從她的手中湧出,然後化為數道巨浪般的勁氣。

    狂暴的勁氣朝著前方席捲過去,沖散了堵塞在她前方的所有水草。

    那道劇烈旋轉著的飛劍得了更多的力量,驟然加快,朝著容意的眉間落去。

    容意身前的空氣震盪不安,在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下,容意覺得自己和自己那九柄劍如同汪洋中的一葉扁舟一樣,隨時都會被驚濤駭浪翻覆,他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力量,來面對這樣的一道飛劍。

    就在這時,他的身前出現了林意的身影。

    林意如同盾牌一樣,擋在了他的身前。

    容意很多時候都作為他的侍從存在,然而這一戰,無論是他和白月露都十分清楚,容意的作用恐怕超過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所以他必須保證在自己倒下之前,容意都好好的站著。

    紅衣女子的神色沒有任何的改變,她沒有改變劍路,她的眼中甚至根本沒有林意的存在。

    魔宗大人的這些部眾都是神秘而強大的怪物,但她十分清楚,這些最早跟著魔宗大人在盛產天鐵的荒漠之中行走,被那些部落奉為神明的部眾,他們是真正的一諾千金,說過的話絕對不可能是妄言。

    既然這名魔宗的部眾說會和她一起出手,那便一定會出手。

    當她如此想時,那名頭戴著竹笠的修行者開始動步。

    只是一步,他便跨過了那道院牆,動作隨意自然得根本不像是動用了真元,然而他卻微微抬起頭,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悅。

    一些陰暗的力量從空中落下,從林意身前的驚濤駭然中穿過,竟似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林意的身體表面沒有任何的變化,然而在他的感知裡,卻有無數細微的東西沁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如苔蘚一般在他的經絡中生長出來。

    林意呼吸微頓。

    這是一種悄然而至的真元手段,這些如苔蘚一般滋生的真元力量瞬間將他體內的經絡堵塞了多處。

    真元無法通暢的流動,對於修行者而言便是災難。

    此時那名魔宗的部屬距離他至少還有數十丈的距離,這種手段的確已經足夠令人敬畏,但是這種手段,對他卻是行不通。

    他的雙腳重重的踏在地上。

    他體內的氣血猛烈的震盪起來。

    那些堵塞住他經絡的真元,迅速在氣血的沖刷下瓦解。

    氣血和真元衝擊,他的體內鮮血瞬間熱了起來。

    嗤嗤嗤嗤,真元消解之後化為的許多細微氣流急速的匯入他的丹田,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他的鮮血燃燒了起來。

    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任何遲緩,他手中的劍朝著那道飛來的飛劍砸了下去。

    轟的一聲,兩劍之間如有雷鳴。

    林意無法和對方劍上這種力量抗衡,他的整個身體往後震退出去,但他的目光卻是十分沉靜,沒有絲毫慌亂。

    因為此時,他感覺到了背後有一隻手已經神了過來。

    白月露的手落在了他的背上。

    噗噗噗….

    一股股真元在她的掌指之間噴湧出來,如同一朵柔軟的雲朵,將林意倒退的身體托住。

    紅衣女子的飛劍在空中劇烈的震盪起來。

    她這柄劍初時飛出時的劍光微紅,在急劇旋轉時變成微藍,但在此時震盪時,卻是變成淡淡的或青或黃的影跡。

    就在此時,另一道劍影破空而至,硬生生刺入這些青黃影跡之間。

    紅衣女子一聲悶哼。

    她心中有些惱怒,對身後那名魔宗的部屬生出些不信任之感。她也明明感知到了對方體內真元的釋放,然而為何對對方那些人根本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以至於這四人聯手的力量,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這四名南朝的年輕修行者,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她腹部的傷口已經被牽動,體內的傷處有些崩裂,所以沒有任何的遲疑,她迅速收回自己的飛劍。

    「去!」

    然而就在此時,白月露低喝了一聲。

    隨著她的這一聲低喝,她落在林意背上原本溫柔如水的真元驟然變得異常狂暴。

    聯手對敵,最難得的便是心意相通。

    但林意此時卻清晰的明了她的心意。

    一聲狂暴的喝聲從他的唇齒間噴薄而出。

    藉著白月露這一下推送,他的整個人朝著那道已經回撤的飛劍彈了過去,手中的長刀化為了一道驚鴻,落在了那道飛劍上。

    噹的一聲震響。

    在數種色澤間變幻的飛劍激飛上天。

    噗!

    紅衣女子面色蒼白如血,她的手按向自己腹部傷處,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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