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9138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四十章 血仍未冷

    鐘離城的佔地其實只得道人城一半大小,但是從前朝開始,鐘離便一直是南方王朝的屯糧重地和水陸要道。

    鐘離城再往北,對於南朝而言便已經算是北部邊境。

    但對於北魏而言,從鐘離到南朝邊軍的那些屯兵邊城之間的廣袤原野,卻是他們垂涎欲滴的肥肉。

    這些地帶地勢平坦,大多都是肥沃的農田,在北魏興起之前,北方的許多流民、馬賊,拼了命的也要進入這些地方劫掠,便是因為一次成功的劫掠,或許便能讓他們一年衣食無憂。

    和週遭的其餘城池相比,鐘離城雖然佔地不大,但一直是作為戰略要地佈置,半個城依水而建,堅厚的石製城牆一直深入水下淤泥深處,靠水的城牆又高,淮水又是湍急,尋常水軍也很難從臨水這邊攻城。

    所以即便之前北魏中山王元英屢出奇兵,這鐘離城中藍懷恭部下的精銳軍隊也早就被藍懷恭調走,城中守軍只有數千,但中山王元英座下都是陸軍,別說沒有特別強大的水軍,就連尋常的水軍都沒有。

    對於鐘離城中南朝守軍而言,若是靠水這半邊不需要用兵鎮守,那便意味著只需要將兵力全部集中鎮守在靠陸地的這一側。

    再加上鐘離原本就是囤積糧草和軍械的水陸要塞,糧草和軍械都是異常充足,所以在過往北魏重兵不至的情形之下,這鐘離城卻是給人固若金湯之感。

    只是在一支北魏軍隊突然出現,在水流湍急的淮水之中只是用短短的時間便堆積成可以囤軍的洲嶼,接著又溝通北岸,並逐漸建橋接近鐘離城臨水城牆時,鐘離城內的南朝軍士的意見也發生了分歧。

    在半夜時分,鐘離城裡發生了一場叛亂。

    反叛者取得了勝利。

    城中先前的數名高階將領渾身傷痕的跪倒在地,其中為首一名將領渾身的鎧甲都已經被卸去,只剩下貼身的藍袍。

    這名將領並未受太過嚴重的傷勢,只是他的脖子和肩膀都被數柄森冷的長劍壓著,略微動作,鋒利的劍鋒便在他的肌膚上冷酷的劃出血痕。

    “王朝宗,你敢以下犯上!”這名將領憤怒至極,仰頭看著身前一名身穿黑甲,面無表情的青年將領寒聲厲喝道。

    這名被他稱為王朝宗的黑甲將領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現出些鄙夷的神色,“藍懷恭的部屬,全部都是這樣的無膽鼠輩?”

    “你!”

    被壓在地上的將領一時氣結,在下一剎那,他咬牙厲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叔父是誰,你敢在這裡違抗軍令,如此對我...”

    “我連死都不怕,怕你叔父?”

    王朝宗冷冷的打斷了這名將領的話語,然後道:“我想活,所以我不會讓你像藍懷恭一樣帶人逃跑。”

    不怕死和我想活這樣的兩句話明顯對沖,然而在此時,所有聚集在週遭的南朝軍士卻都明白這名帶頭造反的年輕將領是什麼意思。

    在這裡堅守,有可能會死,但是任憑這幾名將領暗中帶著部屬偷偷逃離,恐怕這裡也和泗城一樣,迅速潰城,尚且被蒙在鼓裡的大多數軍士都會死。

    “把他們掛在北邊水面上吊死。”

    王朝宗根本不再和這名將領廢話,冷冷的對著身後的數名將領說道。

    “什麼!”

    那數名跪在地上的將領一起駭然大叫起來。

    就連他身後數名將領都是有些不解,一人輕聲問道:“殺便殺了,掛在北牆作甚?”

    “不是給我們自己人看的,是給那些北魏人看的。”

    王朝宗冷漠的抬起頭來,他知道自己這軍令一下,這一場戰鬥無論勝負,哪怕自己能夠好好活下來,將來自己都有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而死,但這南朝,終究需要些有這樣肩膀的人來擔起事情,否則便只被那些北魏人看笑話。

    “死戰而已,不死不休。”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慢而冰冷的說道,“想要輕鬆愉快的拿下鐘離,那便是做夢。”

    當他這樣的聲音響起,他周圍這些軍士便都已經徹底明白。

    這些城中原本的最高階將領的相貌不是秘密,北魏那些人肯定能夠認得出來。

    原本城中的最高將領都在北面水上被絞死,那淮水之中新來的那支北魏軍隊,自然就知道城中這些人已經徹底豁了出去,要死守這座城。

    “他們這些天伐木堆土也是費了些氣力,想要安生睡覺也不可能。我等會招些嗓門大的,再帶些鼓,一夜都別想安生睡覺。”一名絡腮鬍子將領鄙夷的笑笑。

    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結局,那幾名被壓著的將領都是大聲的尖叫掙紮起來。

    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一名尋常軍士直接大踏步上前,一把便揪起了其中一名將領的領子,不等這人反應過來,噗的一聲,他手中握著的一柄尖刀已經直接在這名將領的胸口扎出深深的血口。

    這名將領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他的心脈和肺葉全部被洞穿,他想要慘叫,竟然是一聲都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鮮血從傷口之中狂噴而出。

    “如果我記得不錯,你應該叫陳耕年?”王朝宗面色不變,只是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名莊稼漢一般的尋常軍士,看著他如此乾脆熟練的手段,他忍不住問道,“你之前做什麼的?”

    “殺豬的。”這名軍士對著王朝宗躬身行了一禮,認真說道。

    “怪不得。”

    王朝宗霍然開朗,他眉頭鬆開的同時,他身後一些將領卻是轟然大笑起來。

    笑聲狂放豪邁。

    其餘那數名跪在地上的將領不知是被這笑聲嚇倒還是被那淋漓的鮮血嚇癱,都是面無血色的軟倒在地,被一群軍士蜂擁拖出。

    不到盞茶時分,鐘離城北面臨水城牆上響起無數紛亂的聲音。

    有人大聲叫罵,有人喊殺。

    戰鼓聲響起。

    水面洲上的魏軍射出大量箭矢,其中夾雜著一些軍械拋出的碎石和飛刃。

    破空聲嗚咽。

    王朝宗面色漠然的巡城,他此時和其餘城中那些和他同樣想法的將領,根本未曾想到,有史以來,北方王朝和南方王朝之間,最殘酷和規模最大的一場血腥絞殺,就從他所在的濃濃夜色,就在此時展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夜浮屍

    嚴格意義上而言,最新出現在這裡的七千魏軍並不像是那種精銳的邊軍,反倒更擅長修橋鋪路。

    沈鯤對鐘離一帶的地形並沒有什麼瞭解,他以為這支魏軍是憑空在淮水中央用上游飄來的巨木堆積成洲,但事實上淮水中央本身便有突出水面的小洲,在枯水期時,沿岸的一些村民甚至會趕牛羊上去放牧。

    但這些小洲最大兩個也不過能夠容納千人,這支魏軍只是用了數個日夜的時間,便用浮木和堆土將大多數小洲連接在一起,七千魏軍駐紮其上,軍營也似乎只佔了這大州上一角,給人的感覺便是再上兩三萬人都是綽綽有餘。

    真正令城中有些將領想要不戰而逃的是,除此之外,這七千魏軍一邊打樁一邊鋪設浮橋,短短一日夜之內,便在湍急的水面上硬生生的架起一條可以通達淮水北岸的道路。

    這道路甚至可以通行車馬,連一些堆滿重物的牛車都甚至可以通行。

    淮水本來就是天險,北魏若是沒有水軍,便是對面岸上來了數萬甚至十數萬兵馬都過不來,要沿著北岸繞路,則勢必和南朝北方州郡的邊軍交手,便失去戰機。

    然而現在天塹變通途,大河對面的魏軍能夠源源不斷的直接開撥過來攻城,城中這些膽怯的將領便是想都不敢想。

    只是對於王朝宗這些有膽氣的南朝將領而言,死則死矣,但直接被這樣一支不善戰鬥,只善修路鋪橋的魏軍就嚇破了膽,接下來死在逃亡的亂陣之中,那便真是死不瞑目,一口氣怎麼都嚥不下去。

    和他所想的一樣,當那些試圖偷偷逃走的將領被拖在北牆上直接吊死,隨著城中軍士不斷的挑釁和叫罵,無法休憩的這支魏軍乘著夜色便開始朝著鐘離城繼續推進。

    一些已經預製好的浮排連著繩索不斷的被推入水中,大量的北魏軍士身上纏著浮物也直接跳入水中,夜色裡看不清這些北魏軍士在水中如何動作,然而那些浮排連接固定的速度卻是十分驚人,北牆之上所有的南朝軍士都可以確定,如果他們不做些什麼,那恐怕在日出之前,這些浮排就能一路延伸到城牆之下。

    北牆上的許多南朝軍士還處在處死原本這城中最高將領的惶恐和豁出去之後的亢奮的雙重刺激之下,那些將領的被處死又無可避免的導致一些人失去足夠的約束和暫時的混亂。

    在沒有軍令聲響起之前,便已經有稀落的箭矢破空聲和一些軍械的震鳴聲不斷響起。

    首先動手的是北牆上的南朝軍士,然而魏軍的反擊卻是超出了城牆上所有南朝軍士的想像。

    夜色裡,不斷有北魏軍士跳到已經有所固定的浮排上,然後開弓,施射。

    暴戾的箭鳴聲不斷的響起,隨著越來越多的魏軍出現,夜色裡從水面上射出的箭雨已經形成了壓倒性的氣勢。

    北牆上的南朝軍士震駭的發現,這支北魏軍隊之中的箭師數量遠超乎他們的想像。

    在這面臨水的牆上,南朝這邊只有兩百餘名箭手,然而水面浮排上的魏軍之中,至少有七八百名箭手在施射。

    在任何時候都應該值得珍惜的羽箭在這支魏軍眼裡似乎就像是普通的柴火一般,他們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羽箭的消耗。

    一名手持著盾牌的將領不解的深皺著眉頭,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了答案。

    在這些暴戾的箭鳴聲中,很快出現了數道異響。

    已經紊亂不堪的空氣裡,出現了嗚嗚的鳴聲,就像是某種巨|物在接近。

    這名將領的眼睛眯起,他看到數道兒臂粗細的黑影從所有箭矢的上方狠狠墜落。

    這些黑影的目標並非是城牆上任何一人,也不是城牆上那些固定著的軍械,而是城牆本身。

    這些黑影全部無比精準的狠狠砸在城牆上。

    所有城牆上的軍士都感覺到了城牆的震動。

    這名手持盾牌的將領已經探出身去。

    他看到城牆上石屑紛飛,這些黑影是粗如兒臂的精鋼|弩箭,而尾端,則連著細細的鋼索,這些鋼索的另外一頭,連著的是數片浮排上的弩車。

    那幾輛弩車並不顯眼,先前遠看他還以為只是一些車馬拖著的雜物。

    “王朝宗!”

    沒有任何的猶豫,在看清那數輛並不顯得高大的弩車的瞬間,這名將領厲喝出聲,聲如悶雷。

    原本在警惕的巡城的王朝宗身體驟然一頓。

    在他看來,今夜鐘離城最大的敵人在城內,不在城外,然而當聽到北牆上這樣的聲音,在下一個呼吸時,他的身體便也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北牆飆射過去。

    “這些北蠻子借這弩箭連的鋼索直接拖浮木過來!”

    他的身影才剛剛冒著箭雨在這名將領的身後出現,這名手持盾牌的將領便已經對著他喝了一句,同時不斷的發令喊人和他一起到牆邊。

    王朝宗一個縱躍便到了他的身側,探頭往下看去,只見水中不斷湧起氣泡,有許多幾乎完全精赤著身體的北魏軍士從水下不斷浮出,他們的手中都有一個勾爪,那紮在城牆上的弩箭末端上連著的鋼索上竟然也有鎖扣,數個勾爪一搭上去,隨著那些北魏軍士用力,這些鋼索便從弩箭上脫落。

    王朝宗深吸了一口氣,他再往遠處看去,便完全理解了他身旁這名叫做余末疾的邊軍老將方才的那句話。

    此時鋼索的另一端也已經從弩車上解下,以他的目力看去,卻是連著更多帶著浮漂的細索,而那些細索又連著許多浮木。

    大量的浮木若是被拖引過來,然後用重物固定在這城牆下方,那城牆上若是砸下的大量木石,反而就像是幫這些北魏人在河中築壩。

    浮排製造尚需時間,但浮木若是牽連起來,要在上方鋪設木板組成簡易浮橋便十分簡單,以這支魏軍之前體現出來的能力,別說讓他們數千人到達城下,後繼再來北魏軍隊,他們都恐怕能邊修邊造,盡數壓到這北牆之下。

    這支北魏軍隊根本不惜羽箭,便是要在這段時間內徹底壓制牆上南朝軍士...他們便是想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便一錘定音!

    在余末疾的連連厲聲喝令下,近處的修行者和箭師都儘可能的迅速移動到了臨水牆邊,一朵朵血花不斷從水中湧起,那些從水中冒出的北魏軍士不斷被殺死,血沫在城牆下端堆積起來。

    此時有餘末疾的指揮,王朝宗知道自己再發軍令也是無用,他看向遠處那數架弩車,眼中一片凜然。

    如此遠的距離,甚至還連著這樣的奇異鋼索,這種弩車,從未聽說過南朝有匠師能夠制得出來。

    “魔宗。”

    他的腦海之中不可遏止的浮現出這兩個字眼。

    .......

    亂成沸粥的河水之中的潛渡過來的北魏軍士死傷很慘重。

    這些如巨大白魚一樣的軍士應該是這支北魏軍隊之中水性最好的那批人,只是除了牆上的南朝軍士對他們形成的殺傷之外,北魏人射出的自己的箭矢也帶來不小的誤傷。

    但不可否認,即便不是中山王元英的白骨軍,這種北魏軍隊依舊有著絕大多數南朝軍隊無法可比的悍勇和冷血的一面。

    根本沒有人想要改變,沒有更新的軍令下達,這支北魏軍隊完全就是用鮮活的生命來填。

    看著不斷從水中冒起,然後又迅速被他們殺死的北魏軍士漂浮在河面上越來越多,城牆上絕大多數的南朝軍士眼中的悲壯神色卻越來越濃烈。

    因為不斷有巨木被牽扯過來,不斷撞擊,發出沉悶巨響,勝過擂鼓。

    另外一端的荒地裡,也燃起衝天的火光,那邊的魏軍也開始攻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四十二章 匹夫

    明亮的背面便是黑暗。

    在火光不至的地方,黑暗便顯得更加黑暗。

    一些短打裝束的漢子貓著腰在黑暗之中站起來。

    他們不是久經戰陣的軍士,而是沈鯤所說的那些私鹽販子。

    “我再重複一遍。”

    為首的一名男子膚色黝黑,精壯得就如同一隻巨大的豹子,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我們一沖出去,這裡的北魏蠻子雖然必亂,但我們不必要多殺這些北魏蠻子,我們只管往南門口沖。我們只是要讓人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突然掩殺,乘亂衝到城門,這比在城外和這些北魏軍隊絞殺要簡單的多,然而所有人都清楚,此時的鐘離城就像是一個甕,衝進去恐怕容易一些,想要再離開,便就沒有那麼簡單。

    一想到此點,這些已經決定要將自己的命填給這座城的漢子們手心裡依舊不自覺的出汗。

    汗水浸潤了他們纏在刀柄或是劍柄上的布匹,不過這種令人焦慮和不安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當正對著城門的那些魏軍射過兩輪箭矢,步軍開始衝鋒時,為首這名膚色黝黑的男子便一聲厲嘯,真的如同豹子一般率先衝了過去。

    鐘離城南門城樓正上方,一名身穿皮甲的瘦削將領在兩輪箭雨之中都沒有挪動一步,他是驪文昭,原本也是藍懷恭部,那幾名被吊死在北牆水面上的將領,都是他多年的同僚,然而今夜裡以王朝宗為主的這場叛亂,他也是主謀之一。

    他的消息甚至不如魏觀星等人靈通,他並不知曉北方邊軍此時來援的是明威邊軍大將韋睿,但他確定身為南朝的將領,便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畏懼潛逃,放棄這裡的普通軍士和這座城。

    鐵血和殘酷,是這種極端的時刻必須擁有的品質。

    這些私鹽販子只之前已經悄悄傳遞進消息,他此時便是在安靜的等待著這些人的出現。

    從黑暗裡衝出的私鹽販子原本有三百餘名,在急速的奔跑之中,變成了不到三百名。

    並非是因為傷亡帶來的減員,而是有些人不自覺的慢了下來,如同被黑暗吞噬。

    但這些人的臨陣脫逃並未影響道衝在前方的近三百南朝漢子,他們的灼熱的視線始終盯在前方,如同捕食的獵豹,那些數量應該十倍於他們的魏軍,在他們的眼中,卻只是疲憊的羚羊。

    “有伏兵!”

    當這些人衝殺至這支魏軍不到百步之遙時,這支魏軍終於發現了他們的存在,瞬間陷入慌亂。

    這支魏軍同樣不屬於中山王元英的精銳白骨軍,在河對岸那支七千魏軍到來之前,他們已經和鐘離城內的南朝軍隊糾纏了十餘日,雙方雖然都傷亡不大,但卻是一支極為疲憊之師,而且此時盾甲軍士都在最前方,落在陣後的都是些箭師。

    這一批私鹽販子龍精虎猛的衝殺進去,最前方又有數名修行者開路,頓時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但按先前說定的,這些私鹽販子並不戀戰,筆直的衝陣,轉瞬之間,便已經如一柄尖刀將這支北魏軍隊劃開大半。

    “放!”

    驪文昭微眯著眼睛,連目光都似乎凝固,不閃動一下,然而他一隻手五指不斷在掌心暗扣,一直在計算著那些私鹽販子和前沿魏軍以及城牆的距離,在此時,他終於發出了一聲軍令。

    早已準備著的一批箭師頓時猛烈施射!

    雖然只是一百餘名箭師,然而此時這些南朝箭師也絲毫不珍惜手中的羽箭,只顧瘋狂的拉弦,用儘可能快的速度將箭囊之中的羽箭傾瀉|出去。

    只是一百餘名箭師的瘋狂施射,竟是造成了數百名箭師施射才有的效果,密集的箭雨帶著恐怖的嘯鳴墜落在這些私鹽販子的前方,迅速的幫他們掃出了一條血路。

    “收!”

    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緩緩呼出時,驪文昭的手便已經往上伸出,緊握的拳頭鬆開,單掌豎直。

    所有瘋狂施射的箭師全部停頓下來,他們大口的喘息著,只是片刻的時間,他們之中的有些人手指上已經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箭囊之中的羽箭已經清空大半。

    “開門!”

    沒有任何的遲疑,驪文昭用力的往下揮手,再發一道軍令。

    盤索獨特的震鳴聲中,看著緩緩落下的城門,已經混亂不堪的魏軍之中陡然發出數聲軍令。

    位於這支魏軍最前沿的近百名重鎧軍士不再管身後的這些私鹽販子,迅速的朝著城門衝來。

    然而當城門落下,內裡齊刷刷響起的一聲轟鳴,卻是讓這些北魏重鎧軍士沉重的身軀齊齊一頓。

    一聲轟鳴之後是再一聲轟鳴。

    森冷的金屬光芒從城門洞裡耀射出來。

    當第三聲轟鳴聲響起之時,這些北魏重鎧軍士都是不自覺的駭然往後倒退一步。

    三尊渾身閃耀著奪目光華的真元重鎧走在最前,那轟鳴聲便是他們腳步齊齊踏在地上的聲音,而他們的後方,則是數排手持巨盾和長劍的南朝重鎧軍士。

    當這三尊真元重鎧每一次腳步踏在地上時,他們手中的長劍,便都齊齊的拍擊在巨盾上。

    巨大的聲浪和無比冷酷的氣勢,讓這些北魏重鎧的戰意如冰雪般消解。

    當這些北魏重鎧軍士躊躇不前時,那些私鹽販子已經衝陣而出,在一陣陣的呼嘯聲中,這些私鹽販子根本不和這些重鎧軍士廝殺,直接從他們的側翼繞過。

    鐘離城中三具真元重鎧和後方的重鎧軍士卻是依舊齊齊踏步向前,他們一步步逼向前方有些散亂的北魏軍隊,後方隊形散開,如同在城門外豎起一道不斷擴大的鐵牆。

    絕大多數私鹽販子渾身被汗水和血漿糊滿,他們揉著眼睛回首看去時,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從這樣的大軍之中衝殺過來。

    “丁嘗呢?”

    突然有十餘人同時叫出聲來。

    丁嘗便是先前那名衝殺最前的如黑豹一樣的漢子,他是這些私鹽販子的帶頭老大,也是數名修行者中修為最高的一人。

    “在那裡!”

    城牆上有人首先呼喝出聲。

    驪文昭一直如筆直的標槍一般站著,他的目力遠比一般軍士要強得多,在有人呼喊出聲的剎那,他便已經看到了丁嘗的身影,他原本一動不動,冷酷如岩石的身體頓時震顫起來。

    在北魏那些重鎧軍士後方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丁嘗左腿屈膝半跪在地。

    這名敏捷如豹的修行者的左腿應該是已經斷了,此時周圍又不斷有北魏軍士掩殺而至,令他都根本無法借手中長劍站起。

    北魏這支軍隊雖然一時混亂,但其中必定也有修行者的存在,那些修行者不可能留住這批鹽販子所有人,但他們卻設法留住了這些人的首領。

    看著注定已經陷在陣昭只是用了一息的時間考慮,在下一剎那,他一聲厲嘯,直接從城門樓上飛掠了下去!

    “殺!”

    身體還在空中,他便朝著城門樓下那三具真元重鎧,伸手發出了一道軍令。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夜騎者

    三具真元重鎧內裡同時發出氣浪轟鳴,鎧身上原本已經明亮的符文流光溢彩,沒有任何遲疑,這三具真元重鎧開始朝著前方狂奔。

    這一段城牆上所有的南朝軍士頓時大聲狂呼起來,那些手持著劍盾的重鎧軍士列陣在城門口不動,但是手中長劍依舊有節奏的狠狠拍擊著巨盾,這種拍擊聲會合著上方城牆上那些軍士的吶喊聲,聲浪頓時有如實質,一個個浪頭般不斷拍向酈文昭前方的魏軍。

    身為城中主要將領之一,帶著這三具對於此時的鐘離城而言顯得至關重要的真元重鎧強行衝陣,去救一名陷落在敵軍陣中的修行者,這似乎是極為不智的行為,只是此時北牆也已經危急,這城破只在旦夕之間,酈文昭原本自己都並未覺得自己能夠守住這鐘離城。

    如果一定會死在這裡,那早死和晚死便都沒有什麼區別。

    在這種時候,這些平時在他們看來無視律法,貪得無厭的私鹽販子都站了起來,那他也一定要站出來。

    死不可怕,關鍵南朝人真是都如藍懷恭那些部下一樣懦弱膽怯,失了氣節,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空氣裡再次響起暴戾的箭鳴聲。

    北魏軍隊在過往十餘年裡一直想著南下,北魏皇室也是勵精圖治,治軍極嚴,這支軍隊即便不是中山王元英部下的最精銳軍隊,但此時也已經有諸多將領在迅速收拾混亂局面。

    軍隊中的箭手在不斷響起的軍令聲中也拚命的拉動弓弦,射出製造精良的羽箭。

    鋒利的羽箭如雨般朝著毫無畏懼的酈文昭射落,酈文昭身體微屈,先行避開首先落來的數支勁道奇大,顯然是由其中修行者射來的箭矢。

    這幾支箭矢從他的頭頂掠過,箭羽帶起的風吹得他髮絲散亂。

    此時他尚且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微微仰起頭來看著前方天空更多的羽箭墜落。

    他急速前衝的身體強橫的停頓下來,也就這剎那時光,他身後三具真元重鎧已經衝到。

    這三具真元重鎧如盾牌般將他護在中心。

    噹噹噹當....

    沉重的鎧甲上響起密集的震鳴。

    羽箭在鎧甲上留下印記,然後紛紛折斷。

    酈文昭聽著這令人心悸的聲音,卻是無比冷靜的感知到了他和丁嘗之間這片區域內威脅最大的一名敵人。

    他低沉的咆哮了一聲,側身掠了出去。

    對於修行者而言很寶貴的真元此時順著他的經絡毫不珍惜的噴湧出去,甚至在他的腳下響起了無數嗤嗤的聲音。他的腳下泥浪四射,地面留下像被無數爪子抓過一般的痕跡。

    他的身影快的如同妖媚,直接筆直的從北魏那些重鎧軍士陣中穿過。

    三名重鎧軍士剛剛反應過來,他們的後背便已經被酈文昭的長劍斬中,頓時如同被鐵錘砸中的木樁一般往前重重倒地。

    酈文昭的目標是一名已經顯得有些年邁的北魏將領。

    這名北魏將領臉上的皺紋裡都沾滿了浮塵,他身上穿著的也是一具顯得陳舊的皮鎧,然而看著朝著自己衝來的酈文昭,他的面上卻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

    他的嘴唇微微一動,似乎只是習慣性的在自語著什麼,他的右手數根手指卻是急劇的顫動起來。

    一道黃玉般的小劍從他身側飛來,灑出數十道劍影,真實的那道小劍隱匿其間,卻是飄飛落向酈文昭的後頸。

    酈文昭感知到了這道飛劍的存在。

    他甚至可以肯定丁嘗那條腿的劍傷也是這道飛劍導致。

    然而此時他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就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道飛劍的存在,他只是握緊手中的劍,然後真元順著他手臂的經絡狂湧而出。

    他手中的劍匯合著身後不遠處的聲浪,變成了一道真實的大浪,狠狠拍向眼前的這名北魏將領。

    這名北魏老將有些疑惑,但他沒有任何遲疑,飛劍毫不猶豫的如電刺落。

    幾乎與此同時,他也得到了酈文昭為何不理會他這柄飛劍的答案。

    一道比他這柄飛劍還要纖細的飛劍,如同一隻青色的蜻蜓,以恐怖的速度從最正中那具真元重鎧的背後飛出,截向他這柄飛劍!

    誰也沒有想到,那具真元重鎧之中的修行者竟然也是一名劍師,而且似乎修為比酈文昭還要強大!

    一聲清脆的金屬震鳴,這道青色小劍後發先至,竟是無比精準的將黃玉般小劍擋開。

    這名北魏老將的身體迅速往後退去。

    在這個過程裡,他的面色依舊沒有什麼改變。

    一道強壯的身影擋在了他的身前,就如同彌補了他退下後產生的空缺。

    幾乎所有的劍師身邊都會有強大的近侍,即便是在這樣的戰場上,這也不例外。

    這是一名精壯的光頭男子,他面色冷漠的看著迎面而來的劍光,然後狠狠揮出一刀。

    血樣的刀光和驚濤般的劍光相逢,接著便是一聲轟鳴,如同兩輛疾馳的馬車相撞。

    這名北魏近侍的修為比酈文昭略遜數分,他一聲悶哼,嘴角震出些血沫。

    然而他的身體和意志都是極為強橫,卻是一步不退,而且手中的刀也依舊無比穩定的收回,就要再次揮出。

    只是他的刀勢,突然被後背的劇痛打斷。

    他不可置信的轉頭,只見一柄劍已經深深刺入自己的後背!

    那半跪在地的丁嘗狂笑起來。

    他將他手中的劍投了出來,一舉重創了全部注意力都在驪文昭身上的這名北魏近侍,雖然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但是面對乘機衝來的數名北魏軍士,他卻是反而抓住了一柄刺向他的長刀,然後借勢單足用力,站了起來!

    噗!

    這名被他抓住長刀的北魏軍士被他拖了過來,來不及棄刀就被他一拳擊中咽喉,口中鮮血狂噴。

    丁嘗狂笑聲中,他的身體再次往前跪倒,手中抓著刀身,還未來得及將刀柄撈住,但是另外兩名北魏軍士卻是駭然,一時頓住不敢衝近。

    酈文昭眼睛眯了起來,直到此時他才看清丁嘗的左膝處被切開,而他的右腳踝處也是中了一劍,根本無法行走。

    也就在此時,他身後的大地震動起來。

    有一小股騎軍繞向了後方,切斷他和三具重鎧的退路,而那批北魏重鎧軍士也已經圍了上來。

    按照理智的判斷,若是方才能夠成功殺死那名北魏老將,他應該能夠帶著丁嘗殺回城去,然而這名近侍的強悍還是超乎了他的預計,若非出現奇蹟,他應該會被困死在這裡。

    城牆上的南朝軍士還在吶喊,只是其中卻已經多了焦慮的味道。

    有一名年輕的將領已經按捺不住,他忍不住就要發出軍令,索性衝出城去廝殺。

    然而也就在此時,有零落的驚呼聲響起。

    黑暗籠罩的官道上,突然出現幾匹狂奔的戰馬。

    在那些官道上,都有這支北魏軍隊所設的關卡,然而那幾匹戰馬卻是如入無人之境,所有城上軍士視線之中試圖阻攔那幾匹戰馬的北魏軍士,幾乎都是瞬間倒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9
第四百四十四章 鐵策軍!

    酈文昭不知道來的是誰,只是可以肯定是自己人,而且來得很急切,即便是在夜色裡,他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戰馬口鼻之中噴出的白氣和白沫。

    這些戰馬上的騎者,所以極有可能在朝著鐘離城趕來,只是在遠處見到鐘離城的戰況,便加急趕過來。

    雖然還看不清這些戰馬上騎者的面目,然而只是看著這些戰馬口鼻之昭的胸口就不斷的熱了起來。

    不管今夜的戰況到底如何,能見到南朝的這麼多好兒郎,能和這些人在這裡並肩而戰,便是值得,便是讓他熱血澎湃!

    畢竟是深入敵境,北魏這些軍隊雖然在整體戰局之中佔據主動,但在軍情傳遞方面卻未必比南朝軍隊更為通暢,對於一些小股的敵人,他們並不能做到無一遺漏。

    這支剛剛才從混亂中緩過一口氣的北魏軍隊的所有將領,也並無一人知道此時這些戰馬上的騎者是誰。

    那名北魏老將面色冷漠的一聲厲嘯,他絲毫未顧忌那名悍勇無比的近侍的生死,決然的往後方人群之中退去。

    他的飛劍也根本不想和那具真元重鎧內的南朝修行者糾纏,繞出一條詭異的弧線,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密密麻麻的北魏軍士蜂擁而至,頓時如潮水一般將他的身影淹沒。

    脫離了南朝那柄飛劍的糾纏,這名北魏老將彎著腰急劇的往軍隊最後方穿梭。

    這支軍隊最強悍的力量此刻都聚集在這陣前,最後方的依舊是些箭軍和軍中一些非主戰人員。

    他必須設法將那些戰馬上的人攔住,否則這支魏軍的死傷必定非常慘重。

    聽著狂暴的馬蹄聲,先前已經被那批鹽販子衝擊過一次的北魏軍士卻是相對鎮定了許多,那些箭手第一時間拉起弓弦,對準那些騎者,就等著狂奔的戰馬出現在他們手中弓箭的射程之內。

    有箭鳴聲驟然響起。

    嗤的一聲裂響。

    夜色如同被化開了一道口子。

    然而這道箭鳴聲卻來自馬上的騎者。

    咄!

    一名北魏箭師胸口的皮甲驟然一聲沉悶震響,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重重栽倒,一蓬血霧從他的胸口迸射出來。

    一股凜冽的寒意同時在週遭其餘北魏軍士的心中湧起。

    那戰馬上的騎者之中,顯然也有箭師,而且是不弱的修行者,手持著的也是不同尋常的強弓,否則絕不可能在接近他們一倍射程的地方如此射殺他們的同僚!

    咄!

    又一聲同樣的死亡悶響給了他們更為確定的訊息。

    那名騎者在座下馬匹狂奔時又射了一箭,再中一名北魏箭師!

    北魏老將急速的穿梭著,他此時身影如同鬼魅,絲毫不亞於之前全速衝陣的酈文昭。

    狂風撲面,他的眼睛眯起,此時他已經隱約看清,那施射的南朝箭師,竟然只是一名嬌小的少女,而她身側的馬匹上,全部都是些在他眼中稚氣未退的年輕人。

    其中的一些人,甚至連騎術都不精湛,看著他們騎馬顛簸的姿勢,若是尋常軍士如此,第二天恐怕腰都會斷了似的,根本直不起身來,然而這些人卻不會,因為這些人都是修行者。

    這名北魏老將只是看著這些人肌膚的光澤,看著他們眼中的神光,就可以確定,不管這些人的修為到底如何,但他們都是修行者。

    這支北魏軍隊之中有人也敏銳的注意到了此點,那人比他更為決絕,一聲咆哮般的軍令聲馬上響起。

    這名北魏老將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他知道這是很正確的軍令,但似乎年紀越大,有時便越會心軟,越容易猶豫和感到悲傷。

    所有準備施射的箭師全部收了弓箭,哪怕那些已經拉開了弓弦的箭師都迅速的轉身,儘可能的往這支魏軍縱深處跑去。

    與此同時,一些只是身穿輕甲的步軍,卻是衝了出去,迎向狂奔而來的戰馬。

    這支北魏軍中頓時有人大聲放歌,起初只有數十人在唱,但悲壯的歌聲響起,便是幾乎所有的北魏軍士都唱了起來。

    這些沖上去的輕甲步軍除了手中的長刀之外,什麼多餘的負重都沒有帶,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他們即便攜帶更多的武器,也不可能對那些人造成威脅。

    在這樣的戰鬥裡,他們這些人沖上去便是赴死,便只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消耗這些修行者們的真元。

    城牆上南朝軍隊一陣緊似一陣的吶喊聲都被這歌聲幾乎淹沒。

    在這樣悲壯莫名的歌聲裡,就連狂笑著的丁嘗都是心中大震。

    他心中蕩漾起異樣的意味,他知道南朝像自己一樣帶種的不少,但北魏的軍隊,這些曾經被南朝人看不起的北魏蠻子,卻同樣如此。

    十餘名衝在最前的北魏軍士手捂著咽喉,接連無力的倒地。

    他們的咽喉上,都插著帶血的羽箭。

    只是收割生命最快的,卻並非是那名施箭的少女。

    她身旁的一名年輕男子身下的馬匹已經力盡,在這匹馬往前衝倒,砸出大片塵浪的剎那,這名年輕男子從馬背上飛掠了出來。他的身前,瞬間出現大片的流光。

    那些流光如同紅色的流螢,飛撲在他身前那些北魏軍士的身上。

    這些在悲壯的歌聲裡衝來的北魏軍士瞬間無聲的倒下了一片,不再站起。

    不知是悲傷還是因為那些血光的映照,直起身來的這名北魏老將眼睛一片紅通通,他深吸了一口氣,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這種喝問很老套,但戰場上卻很容易響起這樣的喝聲。

    雙方都很清楚這樣喝聲代表的意義。

    即便今天殺不了你,我都將記住你的名字,將會永遠將你視為仇人。

    齊珠璣抬手。

    他收回了一些亂紅螢。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出現在這樣的大戰戰場之上,也是第一次當著這麼多魏人的面報自己的名號。

    這個名號出口,便會伴隨著他一生。

    他皺了皺眉頭,想了想,然後鼓動真元,厲聲喝道:“鐵策軍,齊珠璣!”

    他身旁的蕭素心收起了弓箭。

    距離太近,弓箭對於殺戮便沒有太大意義。

    此時她本不必自報家門,然而她卻是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呼出,將自己被血腥充斥的難受之感和一絲隱隱的恐懼全部從胸肺之中吐出去,“鐵策軍,蕭素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9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夜守

    單獨的修行者哪怕強大,但一支軍隊卻往往更能夠給人予力量感。

    鐵策軍在南朝並不算名聲響亮的軍隊,然而在此時,光是這個名字,就給了鐘離城中那些南朝軍士巨大的鼓舞。

    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和吶喊聲,山崩地裂般響起。

    兩軍交戰,氣勢本來便是關鍵性因素之一。

    這名北魏老將嗅著風中越來越濃烈的血腥氣,他心中十分不安,他決定即便是行險都要殺死齊珠璣或是蕭素心兩人之中的一人,否則恐怕難以穩住士氣。

    順應著他的心意,他那柄黃玉般的小劍從他的袖中再次飛了出來。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的臉色劇變。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甚至沒有先行收回飛劍,便厲嘯出聲,發出了一道軍令。

    這裡所有的北魏軍士全部一愣。

    最晚反應過來的是那些朝著齊珠璣等人衝去的步軍,他們其中的許多人在下意識的頓下腳步的同時,無比愕然的轉身回望,他們不能理解剛剛才讓他們衝出來,為什麼現在會下全軍撤退的軍令。

    軍令畢竟是軍令。

    尤其是來自這支軍隊裡最值得信任的將領的軍令。

    所有的北魏軍士,包括那些和三具南朝的真元重鎧如山般碰撞的重鎧軍士,全部用儘可能快的速度撤離戰場,撤向他們原本駐紮的軍營後方。

    “為什麼!”

    一名北魏將領躍到這名也正混在人群中退往黑暗中去的北魏老將身側,十分憤怒的質問道。

    這名北魏將領正值壯年,身形甚至比那些身穿重鎧的軍士還要魁梧,他的頭髮用草繩盤起,用某種深紅色的石粉塗抹得如同一個堅硬的頭盔。

    這種奇特的發飾在整個北魏都不多見,一般只來自於有些有著特殊習慣的部族。

    絕大多數有著特殊習慣的部族的特殊習慣都是傳統,而傳統的本身,往往是為了要令敵人畏懼,從某個方面而言,這種部族從古至今便都生活得比較艱難,所以他們的戰鬥風格也往往比一般人要強悍。

    “有神念境的修行者。”

    然而只是聽到北魏老將寒聲說出的這句話,這名北魏將領心中的憤怒也盡數化為了驚懼。

    “怎麼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低聲驚叫了起來。

    這名北魏老將並沒有出聲回應。

    他緊抿著雙唇,深吸了一口氣,壓制著心內的震顫望向齊珠璣等人的後方。

    在他的所知裡,南朝的鐵策軍似乎只是一支雜軍,而且根本不在南朝五部邊軍的編制之內,這樣的軍隊裡,怎麼可能會有神念境的修行者。

    此時即便是在這鐘離城中,都根本沒有神念境的強者。

    然而方才的那股氣息他絕對不可能感知錯誤。

    那名南朝修行者距離齊珠璣等人都至少還有數百丈的距離,只是隔著這麼遠便讓他感到根本無法匹敵的元氣波動,那便只有可能是神念境的強者。

    他之前還有信心至少解決掉那名鹽販頭目,至少殺死齊珠璣和蕭素心其中一人,但對方有神念境的修行者到來,這便不是他們這支軍隊所能應付。

    他不是林意和白月露,他和世間幾乎所有的修行者一樣,根本不會覺得有越境而戰的可能,一切理智都在提醒著他,神念境的敵人,只有他們這方神念境的修行者才能應付。

    兵對兵,將對將,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更應該遵循這樣的道理。

    ……

    靠著淮水那一邊依舊殺聲震天,但這一片卻是相對安靜了許多,最為響亮的只剩下偶爾破空的淒厲箭鳴聲和重鎧的腳步聲。

    齊珠璣沒有追擊。

    在這種黑夜之中,在對方陣中依舊有不少修行者存在的情形之下,追擊非但沒有多大的意義,而且還有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比任何人清楚,這支魏軍之所以如此決然的全軍撤退,只是因為他身後官道上跟來的那名齊家供奉。

    但相對於一名足夠強大的修行者能夠決定很多事情,這時間很短的戰鬥裡,給他更深觸動的,是北魏軍隊的驍勇善戰。

    每個人的潛意識裡,都很自然的希望自己的敵人更弱一些。

    然而今夜裡這樣短短的接觸,卻無比深刻的提醒著他,敵人不弱,甚至比他想像中的要強大。

    換句話而言,若是南朝和北魏這場戰爭,最終是南朝落敗,那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丁嘗縱聲狂笑了起來。

    他身周倒著數十具北魏軍士的屍身,其中不乏重鎧軍士。

    除了雙腿上的傷口之外,他的身上又有了數道血口,他的真元將盡,但他竟然活了下來,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酈文昭看著那三具終於脫身而出的真元重鎧,確定再沒有什麼魏人能夠危及丁嘗的生命,他繼續朝著前方飛掠,落在齊珠璣等人身前不遠處的同時,他便直接問道:“來了多少人?”

    “到日出時,應該至少會有六七百人。”

    齊珠璣看著這名很決然的從城牆上躍下的南朝將領,認真道:“再過最多兩日,應該會有三千鐵策軍能到。”

    酈文昭點了點頭,道:“只是關鍵在今晚…北岸的魏軍已經通達北邊牆下,今晚不知道能否撐得住。”

    “我們去北牆。”

    齊珠璣看著他,很確定的說道:“今天夜裡應該守得住。”

    酈文昭眉梢微挑。

    他此時看清官道上又來了一騎。

    馬背上有一名老者。

    那老者似乎很不喜歡騎馬,尤其不喜歡塵土飛揚。在夜色之中,他皺著眉頭,是不是用袖掩鼻。

    ……

    “鐵策軍?”

    北牆之上流矢如雨亂飛,聽著另外一邊突然安靜了下來,王朝宗等人正驚疑不定,突然有傳令兵快速回報,聽到鐵策軍來人逼退了北魏軍隊,王朝宗頓時一愣。

    “是林意的那支鐵策軍?”

    他下意識的問道,他之前消息也不算靈通,但聽說過劍閣歸於鐵策軍的事情。

    “不太清楚,但來人自稱鐵策軍齊珠璣,鐵策軍蕭素心。”

    “齊珠璣?”

    王朝宗頓時反應過來,大喜過望,“那便是林意的那支鐵策軍!”

    此時這邊城牆上激戰正酣,下方那些北魏軍士完全不要命的填來,大量的浮木不斷撞擊在城牆上,接著這些北魏軍士不斷的用繩索牽引,用大量的草竹之類填塞,竟是漸漸形成往上的斜坡。

    北牆之上不斷有南朝軍士中箭,下方北魏箭軍的數量數倍於城牆上的南朝箭手,即便佔據著居高臨下的地利,除了箭矢之外,有些軍械和落石也能造成殺傷,但雙方死傷卻是相差無幾。

    如此一來,這北牆上南朝軍士人人覺得吃緊,危在旦夕,他們有些看見了王朝宗的狂喜,不知道此時城中的這名主帥到底是怎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9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夜歌

    三支奇特的羽箭在南面北魏軍隊的軍營裡射出,在飛上天空時和尋常的羽箭似乎毫無區別,但在到達高處時,卻是轟的一聲炸響,噴吐出無數猩紅色的火焰。

    北牆外水面州上,一名頭戴圓帽的北魏將領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之中散開的美麗火焰,他的右眼角不自覺的微微跳動起來。

    對面陸上有南朝的援軍到來,而且其中有神念境的修行者。

    這對於他而言自然是不祥的預兆。

    只是既然已經發動,他現在所需做的,便是持續不斷的將這裡所有的北魏軍士全部填上去,即便無法直接將這裡臨水的北牆直接打出缺口,也至少讓城中的南朝軍隊無法破壞從北側淮水通往這鐘離城的浮橋。

    過往經歷的戰陣,已經讓他可以冷酷的執行上方的軍令而將這些鮮活的生命當成木石般死物堆上去,但和以往一樣,他的內心可以做到冷漠麻木,面上可以無動於衷,但是他的右眼角的血肉卻還是會不自覺的抽搐,跳動。

    他保持了沉默,沒有新的軍令下達。

    黑暗的河面上響起更多的水聲。

    一些比較大型的船舶隨著水聲出現。

    這些船舶的行速很慢,船上的軍士對於船舶的掌控也可以用極差來形容,甚至都無法讓這些船舶在水面上走成直線。

    整個北魏都沒有什麼強大的水軍,而中山王元英的部下之前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什麼水軍。

    北牆上的南朝將領看著這些在水面上歪歪扭扭而來的船舶,卻是沒有一個人感到可笑。

    他們徹底領會了對方的戰略意圖。

    沒有厲害的水軍,他們便根本不用水軍和南朝的水軍作戰,他們便將水路都變成陸路。

    這些船舶大多數都應該是沿途收刮而來的民船和商船,此時行駛過來,它們的用處也和尋常的浮木沒有區別,只是有著這些船舶的加入,這些北魏軍隊通向北牆將會更加方便。

    這支魏軍的修路搭橋方面的確有著令人驚嘆的能力,緩緩駛來的船舶、漂浮著的巨木、普通的門板、甚至是一些羊皮筏,竹排,各種各樣漂浮的零碎,都被這些人牽引捆縛在一起,不斷有巨大的水花響起,那些船舶上堆著粗繩和重物,不斷像重錨一樣砸入水中,將這些漂浮之物固定在水面上。

    甚至連一些車馬都開始出現,拖著大量的蘆葦乾草等物堆填下去。

    隨著這樣水面上的道路的越見規模,羽箭似乎將盡的這支魏軍甚至放棄了往城牆上施射,毫不還手的只是將這條水上的道路鋪設得更為完整。

    時不時有北魏軍士被箭矢和重物擊中,慘呼倒地,但他們所在的位置,卻很快被後繼的北魏軍士填上。

    那些墜入水中無法及時撈起的屍身便迅速消失在泛著血沫的水面之下,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那些在城牆邊緣不斷施射的南朝箭手的動作越來越遲緩,隨著更多的北魏軍士從大河中心的洲上朝著城牆推進,他們眼中可以施射的目標越來越多,然而面對根本就不還手,任憑殺戮的對手,更容易讓人生出疲憊和無力的感覺。

    “若是可以,讓他們都先休息片刻。”

    一個聲音在王朝宗的身後響起,“應該最多不過半個時辰,這支魏軍會全力攻城。”

    這是個極為陌生的聲音,在這樣的戰陣之中卻極為冷靜,甚至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味道。

    王朝宗轉過身去,便看到酈文昭和齊珠璣等人的身影。

    在過來北牆的路上,齊珠璣已經聽酈文昭說了在自己和蕭素心等人趕來之前,這城裡發生的“叛亂”。

    他看著比自己和林意大不了幾歲的王朝宗,看著對方年輕而充滿鐵血氣息的面目,心中頓時也生出極大敬意。

    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酈文昭對著王朝宗飛快說了幾句,王朝宗和齊珠璣等人平靜見禮。

    “為何會覺得他們很快會發動強襲?尤其是在南邊的敵人都已經退卻的情形之下。”王朝宗沒有多餘的話語,直接看著齊珠璣問道。

    “因為他們在準備登牆雲梯。”

    齊珠璣點了點不遠處洲上,十分簡單乾脆的說道:“我不明白他們的用意,但如果不是馬上會發動強襲,他們不會分出那麼多人手在這種時候去準備雲梯。”

    順著齊珠璣所點的方位,王朝宗目光一凜,接著心中便生出異樣的感覺。

    那裡的確有不少敵軍在將一些雲梯的部件周圍奔忙,看上去十分急切,只是這名鐵策軍的年輕將領到了這裡,只是一眼就發現了自己忽略的這點,便說明對方不僅是絕對冷靜,而且心思極為細緻縝密。

    “想太多無用。”

    齊珠璣很輕易的看穿了王朝宗身側幾名將領的想法,他自嘲般笑笑,“元英的大部不可能很快到來,所以從北岸過來的,應該並非是他的大部,但若是七千魏軍都只能算是先鋒軍,從北岸來的魏軍那至少也是在數萬,而且既然對方決定在這時就要強攻,那北岸來的魏軍很有可能在明日就會到達。只是不管這支北岸來的到底是何人的軍隊,如果我們不能撐過今晚,也沒有畏懼的必要。”

    王朝宗也自嘲的笑笑。

    他之所以敢發動那樣的“叛亂”,直接處死這城中官階在他之上的那些將領,便是覺得沒有太多的將來可以想。

    他點了點頭,伸掌做出軍令。

    所有的箭手停止了施射。

    箭鳴聲消失後不久,有蒼涼的歌聲卻是從水面上響起。

    歌聲越來越響亮,河面洲上所有的魏人都在大聲的唱歌。

    在歌聲之中,有許多人開始大聲的吶喊。

    整齊的吶喊如同耕種時的號子,充滿熱情,一聲連著一聲。

    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面色沒有改變,隱在袖中的雙手卻是微微的顫抖起來。

    他很緊張。

    嗤的一聲。

    水面上射出一箭,只是響箭,射上天空。

    雜亂卻如雷鳴的腳步聲響起。

    在夜色裡,許多身穿軟甲,手持刀盾的北魏軍士如螞蟻一般湧上並不算穩固的浮橋,朝著城牆衝來。

    在他們的中央,諸多已經準備好的雲梯被一些力氣不俗的軍士直接抬著,隨著一聲聲呼和,在不斷晃動,卻是極為迅速的朝著城牆接近。

    “放!”

    幾乎同時,雙方陣中同時響起淒厲的喝令聲。

    嗡的一聲,城上和水面上同時響起無數弓弦的震鳴聲,緊接著兩片令人無比心悸的嘯鳴聲在空中交錯而過。

    夜色裡,兩片箭雨在空中匯聚,交叉,又分開,墜落。

    噗噗噗…

    浮橋上瞬間倒下了一片人。

    而北牆之上,每數名南朝軍士之間也有一人倒下。

    憤怒的呼嘯聲同時在牆上和水面上響起。

    那些北魏箭手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北牆上空射完了原本已經為數不多的羽箭,然後和那些手持刀盾的步軍一起開始衝鋒。

    一架架雲梯從晃動不堪的浮橋上升起,架向城牆。

    而這些雲梯的後方,一些扛著長竹的北魏軍士也冒著城牆上落下的箭雨,悍不畏死的將長竹靠向城牆。

    那些開始攀爬的北魏軍士如同掛在繩索上的瓶子一樣晃蕩和脆弱,然而生命在此時似乎是最不值錢的物事,隨著不斷血肉砸地和墜入水中的聲響,只是在十餘個呼吸之間,竟已有北魏軍士頂著箭矢和砍殺爬了上來。

    齊珠璣始終站在城牆最前沿的地帶一動不動。

    他的面前便有一名北魏軍士的身影出現,雙手按在城牆的邊緣,接著便躍起,反手拔刀,刀光朝著他落了下來。

    齊珠璣微微眯起眼睛,他踏前一步,重重一腳將這名北魏軍士踢飛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5-4 09:47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並肩

    這是一種看似很無聊,然而身在其中只會覺得心臟不斷抽搐,甚至忍不住想要嘔吐的過程。

    螞蟻一樣的北魏軍士密密麻麻的沖堆在城牆腳下,然後順著並不牢固的雲梯甚至長竹往上攀爬,每十餘名沖上城牆的北魏軍士其中至少有七八人在身體剛剛越過城牆上沿時就已經被砍中或者刺中,然後摔跌下去。

    血肉不斷的飛灑,那些零散沖上城頭的也最多堅持數息的時間,便被牆上的南朝軍士斬殺。

    任何攻城的伊始都是這種一面倒的殺戮,看著流淌到自己腳下的粘稠鮮血,蕭素心的胸口越來越煩悶,有股酸水似乎一直要從喉中硬擠出來。

    她儘可能平順的呼吸著,將目光投得更遠一些。

    然後她不斷的拉弓,施射。

    她儘可能專注的尋找著敵軍之中看上去像是將領的存在作為目標,在這種殘酷的絞殺之中,只有投身其中才會更加好受一些。

    若說牆上的南朝軍士猶如流水,那這些十餘人之中僅有的兩三人沖上城牆的北魏軍士,就像是混入水中的沙子,很快就被洗滌出去,根本無法阻擋水流。

    然而是人就會疲憊。

    在這樣慘烈的廝殺之中,體力的消耗遠比想像的要快。

    一名私鹽販子震驚的看向自己的小腹,看到雪亮的刀鋒正從自己的腹部退出來,帶著大量的血水和破碎的臟器。

    他看著身前被自己鮮血噴湧了一臉的那名北魏軍士,有些無法理解,自己在這裡明明只砍殺了三名敵人,為什麼就已經手足痠軟,竟然沒有避得開這一刀?

    北魏人悲壯的歌聲之中也開始透露疲憊的意味,但被鮮血淋灑的這些北魏人似乎不知道恐懼到底是什麼,依舊不停的往城牆上衝。

    城牆上密集而立的南朝軍隊竟然硬生生的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齊珠璣始終位於前沿,血水浸濕了他的鞋面。

    他並沒有主動去殺那些登上城牆的北魏軍士,只有衝到他面前的北魏軍士才會被他毫不留情的殺死。

    他沒有動用什麼真元,因為他必須將寶貴的真元留給對方軍中的修行者。

    他的敵人很快出現了。

    嗤的一聲裂響,一道金色的刀光亮起,這道金色的刀光看似和齊珠璣有些距離,然而當這持刀之人長身掠起,化為道道殘影,這道刀光便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齊珠璣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道刀光,體內早已蠢蠢欲動的真元順著手臂噴湧出去,一劍斬向這道金色的刀光。

    持刀的北魏修行者感知著這一劍的力量,直覺可以將這一劍劈飛,然而在下一剎那,他的心臟驟然一縮,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捏住。

    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體猛然一滯。

    噗…

    一聲輕響在他的刀柄上響起。

    他的五根手指被掃過的劍光切斷,如同熟透了的果實一般紛紛掉落。

    這名北魏修行者一聲厲吼,左拳猛然砸在自己的心脈處,強行以真元衝開那道可怖力量的施壓,一口鮮血從口中狂噴出來的同時,他順勢往後跌坐下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腰腹突然一痛。

    他低頭,看到了一柄纖細而薄的小劍斜斜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就只是在他這低頭的一剎那,這柄飛劍閃電進出,在他的傷口之中連刺了四記。

    鮮血和斷碎的腸子從傷口之中狂湧而出,這名北魏修行者的所有力量隨著鮮血的湧出而頃刻消失。

    他用最後的力氣抬頭,看了一眼這柄飛劍的來源。

    那是一名很秀氣的少女,手中還持著一柄弓。

    ……

    齊珠璣看著蕭素心。

    他也有些意外。

    “林意對你真的是不錯。”他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甚至有些淡淡的妒忌。

    從洛水城時開始,戰事就比較緊張,他也沒有和蕭素心一起修行,只知道蕭素心花在煉箭上的時間很多,卻忽略了蕭素心其它方面的修行。

    以蕭素心的真元修為,原本運用飛劍就十分勉強,但現在殺死這北魏修行者的這幾劍卻是狠辣而流暢,除了蕭素心自己的努力之外,很顯然最大的原因來自於林意。

    他不需要多想,就猜的出來林意從眉山之中帶出的許多靈藥便有許多暗中給了蕭素心。

    蕭素心對著他點了點頭。

    若是在平時,她恐怕忍不住會嘲笑齊珠璣的這種妒忌。

    這簡直就像吃醋。

    似乎從南天院開始,齊珠璣就一直在嫉妒她和林意這種不需多言就可以互相託付生死的關係。

    直到現在齊珠璣選擇來鐘離城,這方面或許也是很大的一個原因。

    因為齊珠璣看到了有這樣的生死之交,而他回想自己認識的所有人,卻發現自己似乎還沒有一個這樣可以互相信任到極點的朋友。

    但現在她沒有這樣的心情。

    她畢竟只是一名第一次真正上戰場的少女。

    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她緊緊的咬著牙關,緊抿著嘴唇。

    剛剛飛劍在那名北魏修行者的身體裡進出,看著鮮血和破碎的內臟從傷口之中湧出來時,她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找一個角落去嘔吐。

    “你小心些。”

    齊珠璣看著她此時難受的樣子,心中突然多了些以往根本未有過的感動。

    他突然明白此時對於蕭素心而言,他和林意沒有區別。

    只要他站在這裡,蕭素心一定會和他並肩作戰。

    而刺耳的金屬震鳴聲響起。

    數十具南朝的重鎧軍士對著登上牆頭的北魏軍士發起衝鋒,在這種狹小的地帶,北魏方面又沒有重鎧能夠登上這城牆,一時之間,那些登上城牆的北魏軍士被擠壓得甚至連雙手都伸展不開。

    無數骨裂的聲音響起,這些南朝的重鎧軍士後方,數十名步軍手持著長矛從重鎧的間隙之中穿過,只管亂刺。

    平時這樣的長矛揮舞不便,最多能夠對疾馳而來的騎軍有些威脅,但此時這些北魏軍士被擠壓成一團,這些長矛一頓亂刺,頓時湧起一團團血花。

    慘嚎不斷的北魏軍士堆裡,突然發出一聲暴喝。

    一名身材魁偉的北魏將領從中躍了出來,手中一柄分外寬厚的斬|馬刀橫掃而過,如鐵錘般砸在三名重鎧軍士的身上。

    這三名重鎧軍士身上的鎧甲同時響起碎裂聲,然後同時重重的往後摔在地上。

    這三名重鎧軍士後方的手持長矛的步軍也立足不穩,紛紛倒地。

    這是齊珠璣值得出手的敵人。

    這種殘酷的戰鬥可以讓人飛速的成長,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名北魏將領,藏在袖中的雙手也開始不再顫抖。

    他朝著這名北魏將領一步跨出,體內的真元再次狂湧而出。

    他的劍發出了恐怖的轟鳴。

    他一劍朝著這名北魏將領砸了下去。

    這名北魏將領的刀很重,刀法也很霸道,但是他就是像握著一根鐵棍而不是劍一樣,硬生生的砸了下去。

    他相信自己未必能佔得到便宜,但是他確定自己和這名北魏將領如此蠻力相抗,一定會讓這名北魏將領露出破綻,而他身邊的蕭素心就會瞬間找到殺死他的機會。

    他需要用最快的手段殺死這名北魏將領。
Babcorn 發表於 2018-5-7 11:04
第四百四十八章 蜜箭

    劍和刀相交,發出一聲巨大的震響,兩人都被往後震退出去。

    齊珠璣震退得更遠一些,他持劍的手不斷的震顫,虎口已經裂開,粘稠的鮮血開始糊滿掌心。

    很痛。

    他很難理解林意為什麼那麼能夠吃痛。

    但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有些驕傲起來,今後自己總也會習慣。

    那名北魏將領只是被震退一步,他的體內響起轟鳴,就想強運真元再追砍一刀,然而就在此時,他感到後腦處一陣寒意。

    沒有任何的遲疑,這名北魏將領一聲厲喝,左手反手如電抓出,如同抓蜻蜓一般,將蕭素心的飛劍抓在手中。

    蕭素心一聲悶哼,她的飛劍在這名北魏將領的手中劇烈的顫抖摩擦,然而卻沒有任何的鮮血在這名北魏將領的掌指之間崩出,只是帶出嘶啞難聽的聲響和一蓬蓬的火花。

    這名北魏將領的左手上有三根細細的銀色鎖鏈,此時在他的真元貫注之下,這三根細細的銀色鎖鏈就像是三條銀色的細蛇,死死的咬住蕭素心的這柄飛劍。

    齊珠璣臉色劇變,並非是因為自己有危險,而是就在蕭素心和這名北魏將領僵持的剎那,一柄長槍破空而至,挑向蕭素心的咽喉。

    這柄長槍比起一般的長槍更長一些,更長便意味著更難駕馭,然而這柄長槍從這名北魏將領身後擁擠的人群中刺出,卻是極為靈動,快卻詭異的不帶風聲,甚至這名持槍的北魏軍士在此之前都沒有引起齊珠璣和蕭素心的注意。

    蕭素心直覺自己避不開。

    她想要直接棄劍。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噹的一聲脆響。

    長槍的槍頭被一劍拍開,往上空挑去。

    這人一劍往上挑開長槍,卻是毫無停頓,暴喝一聲,手中長劍轟的一響爆鳴,一團肉眼可見的氣浪隨著青銅色的劍光一齊湧向那名北魏將領的身前。

    那名北魏將領依舊緊緊鎖著蕭素心的飛劍,但面對這樣一劍,他竟然依舊有餘力,手中的刀毫不示弱的斬了出來。

    轟的一聲悶響。

    這人的劍壓住他的長刀,接著將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一步不退。

    這名北魏將領雙膝微彎,他陡然意識到什麼,臉上現出憤怒的神色,張口就要大罵,然而張口的剎那,他卻是已經發不出聲音,鮮血從喉中噴湧而出。

    齊珠璣面無表情的將劍從這名北魏將領的喉嚨中抽出,任憑對方傷口之中噴射出來的鮮血如瀑布一般沖在他的手臂上。

    這名北魏將領眼前的火光都黑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接下來面臨的便是死亡,但死亡的恐懼被被他的憤怒壓倒,他喉嚨中響起古怪的聲音,似乎還想要叫罵。

    咚的一聲,那用劍壓住他長刀的修行者已經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將他往後踢飛了出去。

    此時齊珠璣才看清這人的面目,這人膚色黝黑,是林意和倪雲珊劍斗反對劍閣歸入鐵策軍的眾派之後加入鐵策軍的七名年輕修行者之一。

    他叫司徒念,齊珠璣對這人的名字也十分熟悉,那是因為司徒念在這七名年輕修行者之中十分特殊,他當時並非臨時起意要加入鐵策軍,而是因為原本就和蕭錦有仇,特意來加入鐵策軍。

    這樣的人物在齊珠璣看來是很大的麻煩和隱患,但既然林意決定收入鐵策軍,他便不表示反對意見。

    他沒有想到司徒念表現得如此突出,至少和另外那六名年輕修行者相比,司徒念要強出許多。

    此時在他眼睛的餘光裡,那另外六名年輕修行者甚至連完全保持鎮定都做不到,其中有數人更是因為恐懼而控制不好自己的真元,在並未殺死多少北魏軍士之時,卻已經將自己的真元揮霍得七七八八。

    司徒念輕輕的咳嗽著,他調穩體內的氣息,警惕的望著前方。

    齊珠璣後退一步,到了他身側,淡漠道:“若是死在了這裡,可是沒有機會找蕭錦報仇了。”

    司徒念聽出了他的戲謔之意,也微諷的笑笑,道:“我只是確定要想得到,必有付出。”

    齊珠璣沉默下來。

    他想著這樣的道理終究是不錯的。

    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聲響起,被南朝重鎧擠壓的那些北魏軍士被長矛亂刺,在此時許多重傷垂死的軍士和後方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軍士似乎徹底忘卻了自己**的痛苦,拋卻了脆弱的**對那些金屬尖銳之物的天生恐懼,反而瘋狂的往外推出來。

    大量破碎的血肉在空中飛舞,南朝的這些重鎧軍士反而立足不穩,連連往後退卻。

    北魏軍士不斷的登上城牆,然後被南朝軍士圍著砍殺。

    每數名北魏軍士無力的墜倒在血泊中死去之時,才有可能殺死一名南朝軍士。

    這看上去依舊是一場不成比例的,一面倒的屠殺。

    然而任何清醒的人都知道這裡面蘊含的極度凶險。

    因為城中的南朝軍隊總共不過三千有餘,北牆這邊最多兩千餘人,但僅在北牆這邊水面來襲的北魏軍隊,數量就超過七千。

    哪怕用這樣的傷亡繼續絞殺下去,哪怕這支北魏軍隊用五千人只能換取南朝一千人的生命,這北牆的守軍也有可能崩潰。

    因為到時候水面上的北魏軍隊還會有兩千餘人,而北牆上的南朝軍隊最多便只有一千餘人,而且這一千餘人必定疲憊到了極點,就連其中的修行者,恐怕都已經真元耗盡。

    當然所有的戰陣都是瞬息萬變,不可能純粹以這種方式來推斷,真實的情形,對於這座鐘離城而言恐怕更為艱難。

    那名右眼角一直跳著的,頭戴著奇特圓帽的北魏將領一直在沉默無聲的看著城上的廝殺,在那名威武雄壯的北魏將領被齊珠璣等人聯手所殺之後,他終於伸出了手,從身後的一座營帳裡招出了一名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同樣很高很壯,尤其他的雙臂更是比一般人更為粗壯,南朝很多城裡的讀書人的大腿,恐怕都沒有他的手臂粗壯。

    他的身上斜背著一柄弓,這是一柄鐵胎強弓,顯得很大。

    但最引人注意的,卻是他背著的箭囊。

    他的箭囊也比一般箭師背著的箭囊大出數倍,而且十分沉重。

    他走向一條被固定著的商船,站上船頭,在世上絕大多數箭師根本不可能射到北牆上方的位置,開弓,然後直接射了一箭。

    齊珠璣豁然警覺。

    空氣裡響起一道異常刺耳的雜音。

    接著有如一道雷鳴。

    一名南朝重鎧軍士一聲慘嚎,他的身前鎧甲上爆開一團耀眼的火花。

    那支箭讓他的胸甲都裂了開來,破碎的胸甲撕扯著血肉露出了內裡斷裂的白骨,但讓齊珠璣呼吸驟頓的並非是這名重鎧軍士的淒慘狀況,而是這支箭在這名重鎧軍士的胸甲上炸裂之後,卻並非只是簡單的碎裂,而是如一些特殊軍械一般,猛烈的濺射開來,每一片碎片都帶起了尖銳的破空聲。

    許多道慘呼聲同時響起。

    這些尖銳的碎片對修行者毫無威脅,然而對尋常的軍士,卻是有著致命的威脅。

    因為這支箭上有毒。

    他嗅到了一種有些熟悉的香甜味道。

    這種味道很好聞,然而其實來自於一種毒果和蝮蛇的蛇毒的混合物,這種毒毒性很猛烈,除非是修行者用真元逼住,否則中毒者在幾個呼吸之間就會死去,有解藥也根本來不及解毒。。
Babcorn 發表於 2018-5-7 11:04
第四百四十九章 碎骨

    北魏的這名箭師也根本不想針對修行者。

    第二道雷鳴已經響起,接著是第三道。

    接二連三的耀眼火光在南朝的重鎧軍士身上亮起。

    金屬和金屬的撞擊產生火花的同時,那些碎裂的帶毒碎片已經在人群中散開。

    成片的軍士倒了下去,其中大多是南朝軍士,但少數也有北魏的軍士。

    憤怒和驚慌的叫聲不斷的響起,只是這樣的箭還在不斷射來。

    齊珠璣的身前多了兩名持盾的軍士。

    這些普通的南朝軍士很自然的覺得要保護軍中的修行者。

    但齊珠璣挺直了身體,他從這兩名弓著腰的南朝軍士的頭頂看過去,很快看清了那名並不刻意隱匿自己蹤跡的北魏箭師。

    有兩道尖銳的破空聲同時響起。

    兩道飛劍帶著肉眼可見的渦流飛了出去,一道來自於蕭素心,一道來自於王朝宗身後的一處陰影裡。

    兩道飛劍截住了後繼而來的一支支毒箭,令這些箭矢在落在城牆上方之間便爆裂開來。

    更多嘶鳴著的碎片墜落在了下方攻城的北魏軍士陣中。

    飛劍攔截箭矢,這必然付出更多真元為代價,感知著身旁蕭素心身上的真元波動,這個時候齊珠璣突然有些想念林意。

    若是換了林意,恐怕給他一具分外堅厚的鎧甲就足以應付這些箭矢。

    “磷!硫磺!”

    雖然箭矢被兩柄飛劍所遏,然而先前這名箭師造成的殺傷,還是讓城牆上的南朝軍士的怒火燃燒到了無法想像的地步。看著那些倒下之後就馬上失去呼吸,接著連肌膚的顏色都變得漆黑的同伴,數聲憤怒的喝令聲幾乎同時響起。

    北魏人對這樣的軍令並不陌生,幾乎是在聽到這幾個字的剎那,原本如潮水般在城牆上擴張的北魏軍士陡然停頓,接著直覺般往後擠去。

    這些之前顯得無比悍勇的北魏軍士的互相擠壓,甚至使得許多剛剛攀上城端的北魏軍士立足不穩,往後跌出去。

    然而擁擠之中的腳步永遠比不上飛行之物。

    數十個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包袱從四面拋了過來,還未飛到這些北魏軍士的頭頂,便已經爆燃起來,接著便是轟的一聲巨響,全部噴射出無數條火焰。

    無數聲壓抑不住的慘嚎同時響起。

    城牆上大半的北魏軍士被燃著,洶湧的火焰黏著在他們的衣甲上,根本甩不脫,衣甲內的皮肉上甚至發出滋滋如烤肉般的聲響,焦臭的味道和硫磺碧磷的刺激氣味如同浪潮一般在城牆上擴散。

    鐘離城北牆上如同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而組成這堆巨大篝火的一根根乾柴,便是一名名活生生的北魏軍士。

    一名名被燒得瞬間扭曲的北魏軍士根本無法控制得住自己身體的抽搐,慘叫著用很古怪的姿勢亂衝,有些衝到南朝軍士的前方,被南朝軍士刺殺,有些則墜下城牆,墜入水中。

    蕭素心劇烈的顫抖起來。

    她的飛劍也劇烈的顫抖起來。

    先前的殺戮她還能夠忍受,然而這種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瞬間被燒成如在岩漿裡爬行的惡鬼,這樣的畫面讓她根本無法忍受。

    只是那名北魏箭師依舊保持著可怕的冷靜。

    一支毒箭從耀眼的火光中穿過,就狠狠的穿刺在一根旗杆上。

    那根旗杆斷裂的同時,破碎的毒箭再度在南朝軍士的人群中潑灑開來。

    有十數名南朝軍士倒下,死去。

    蕭素心好不容易令飛劍飛回,她彎腰嘔吐起來,同時聽到這些南朝軍士的身體撞擊地面,死去的聲音。

    她摀住了嘴,沒有繼續嘔吐,卻是差點直接哭了出來。

    只是當她再次挺直身體站穩之時,她的飛劍和她的雙手都不再顫抖。

    在這樣的時刻,每個像她這樣稚嫩的年輕人都在成長,都在迅速的改變。

    齊珠璣伸手拂去飄散到自己身前的刺鼻黑煙,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身前數名無比忠誠的持盾護衛著他的普通軍士,眼睛裡也湧出更多平時不會有的情緒。

    這些普通軍士自身都未必護得住,他們也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但只是因為他是此時軍中重要的修行者,這些尋常的軍士便持著盾牌儘可能的遮擋住他的身體。

    他的面色不知為何慢慢陰沉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洲上那名戴著圓帽的北魏將領在火光燃起之時閉目了一瞬,然後他緩緩睜開眼睛,右眼角跳的更為劇烈了一些,但是面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這場他所指揮的戰鬥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戰鬥的進程,死的是那些衝鋒陷陣的尋常軍士,但熬的卻是他們這種將領的意志。

    哪怕死後被無數惡鬼拖入無邊地獄,為了勝利,他也要熬下去。

    只要他自己不犯錯,那這座城裡的南朝將領無論表現如何優秀,都絕不可能獲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

    “這些北蠻子瘋了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北牆上的南朝軍士的呼吸越來越灼熱,動作卻隨著氣力的消耗越來越緩慢。

    看著那些踏著同伴焦黑的屍身依舊奮不顧身的衝來的北魏軍士,一種無力的感覺漸漸在他們的心中蔓延。

    齊珠璣看了一眼天色,他希望東方的天空早點發亮。

    他的身上已經全是鮮血,連頭髮絲都在往下滴血。

    隨著越來越多的北魏軍士沖上城牆,他都必須不斷的出手殺死衝到面前的敵人。

    嚴格意義上而言,雙方軍隊的建制規模都不大,北牆這邊也沒有多少大型的固定軍械,而這支敵軍從水面上而來,本身也沒有帶多少大型的軍械,而且攻擊的手段和路線都十分單一。

    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戰鬥便都聚集在他們的浮橋正對著的這一個城牆突破口。

    這支北魏軍隊至少已經拋下了兩千多具屍身,而南朝方面也至少已經陣亡了四百餘人,這兩千幾百人的屍身有一半在城牆下方堆疊起來,有一半卻就是堆疊在城牆上這幾十丈方圓之內。

    所以這樣的畫面,很難想像。

    有些北魏軍士衝下來時,他們在被絆倒的同時,時常能夠泥石流一般帶著一些堆積著的屍身沖滑下來。

    天亮不能結束這場血腥的戰鬥,但是至少說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便或許會有新的援軍過來。

    當然北魏這邊同樣有可能會有援軍,而且按照這支軍隊的作戰方式,從北邊趕來的北魏軍隊可能數量會十分驚人。

    但這依舊是真實出現在所有南朝軍士腦海之中的情緒。

    每個人都很想休息。

    就在這時,屍堆如泥石流一般的滑坡更厲害了些。

    城牆的邊緣,在星光下出現了金屬的反光。

    一些比正常軍士更為龐大的身軀越過屍堆,出現在城牆上所有南朝軍士的視線裡。

    齊珠璣的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這是四具真元重鎧,有兩具是北魏很具代表性的吞天狼重鎧,有兩具則是略差一階的天鬼重鎧。

    他很難想像這樣的四具重鎧是怎麼通過搖晃不定而且並不算牢固的浮橋到達這裡,然後又攀爬上來,然而這四具真元重鎧的腳步聲卻是如此真實,時刻在提醒他這是殘酷的事實。

    這四具重鎧氣勢沉穩的跨步走來,每一步都踏碎了很多屍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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