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81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39
第四百八十一章 心聲

    在夜幕降臨之前,許多人身陷其中根本無法看得清數量的北魏騎兵首先到來,黑壓壓的一片帶著的濃重塵土氣息就像是沙塵暴的前奏。

    騎軍裡有不少的將領第一時間發現了這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嗅著前方湍急江水裡濃厚的血腥氣,看著此時還依舊平靜的鐘離城,他們有些慵懶的面容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問題。

    而在這樣的戰爭裡,問題就意味著很多人的生死。

    騎軍的後方陸續到達的是戰車和馬車。

    這些戰車和馬車上拖曳的都是軍需物資,軍械佔絕大部分,糧草則不算多。

    因為沿途沒有任何像樣的戰鬥,也並未發現任何大股的南朝軍隊,所以這些戰車和馬車都並未刻意的保持陣型,漸漸散漫停在騎軍後方的大片空地上。

    後方隔了許久趕到的第一支步軍將這些車馬的縫隙全部填滿,接著便是大量的大型軍械和重鎧軍士到達。

    大量和雲梯一樣高大但更加粗壯的軍械給下方的北魏軍士都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尤其是幾架整裝的“跳山車”,這是中山王元英座下精工坊首次投入在戰場上的一種新型投石車,這種投石車和之前北魏大多數彈弩式投石車不同,它用絞盤提升重物,在彈索拋物的剎那,一端重物也急劇下墜,由此帶來更強大的拋射能力。尋常的投石車投射的重石不過**十斤,射百步左右,但北魏這座工坊此次投入戰場的這種新型投石車將射程提升了一倍不止,而且可投射的重石超過一百五十斤。

    這種投石車唯一的缺陷就是自身龐大,而且一些絞盤拆卸之後尋常軍士便很難復位,所以在北魏一些重城城防上已經當成固定軍械運用,這種長途跋涉,每一架投石車都需要至少兩百五十名以上的軍士用滾木配合戰馬拖曳才能行進。

    對於這樣的大軍而言,戰馬和足夠的人手不成問題,難度只在於地勢。

    這種龐大的軍械只能選擇平坦的地貌行軍,翻越險峻之地不可能

    ,即便是對於普通騎軍都可以如履平地的一些河谷丘陵地帶,在拖曳這種巨型軍械時,都要異常小心的防止它傾覆。

    萬一傾倒砸將下來,不只是死一些軍士那麼簡單,一些尋常軍士的性命,根本無法和這樣一具巨型軍械的價值相比。

    當這些巨大的,在長途跋涉之中隨軍帶來,如同展示北魏神蹟一樣的軍械到來,當它們龐大的身軀擋住西方的天空裡最後的霞光,它們的巨大影子籠罩在許多軍士和車馬頭上時,那架分外寬闊沉重的戰車上的北魏統帥席如愚問身側的軍師,“你準備如何開始?”

    “破城牆和鋪設浮物同時開始。”

    這名軍師看著漸漸被黑暗籠罩的鐘離北牆,看著那些依舊如標槍一樣站立著的南朝人,他的聲音微寒道:“他們現在的士氣還不錯,我要先直接破他們的士氣,用軍械直接轟破北牆,砸爛他們的城牆,殺一些人,讓他們失去城牆之利,我看他們是否還有士氣。”

    席如愚確定自己的這名軍師和自己所想一樣,他便更確定自己此時的心態沒有問題。

    “那便開始。”

    他異常簡單的點了點頭,說道。

    數聲嚴厲但並不響亮的軍令聲響起,接著便有更多的軍令聲如潮水連成一片。

    這支北魏大軍的主軍還未徹底停歇下來,前方這三萬餘已經沉寂許久的先鋒軍卻似乎被許多無形的鞭子抽打,全部動了起來。

    伴隨著無數的呼喝聲,大片大片的地方空了出來,給後方的主軍讓出通道。

    聲浪和軍隊移動時的氣息如同形成了實質,和空中的熱意一**的拍擊著整座鐘離城,看著這種只有史書中才有記載的畫面如此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南朝軍士都有些恍惚。

    “這道城牆守不住。”

    一個女子的聲音卻在此時平靜的響起。

    林意轉身,看著此時出聲的白月露。

    白月露直接走到林意的身邊,和他並肩站立。

    她和所有這裡的南朝人立場截然

    不同,但看著這十萬餘北魏大軍,她很清楚若非有奇蹟發生,這恐怕是她和林意一起度過的最後時光。

    她看著黑暗裡這支北魏軍隊的動向,緩緩說道:“有些軍械能在江心洲的邊緣就能直接攻擊到我們所在的北牆,最多一個多時辰,這座牆應該很多處都會被砸塌。”

    城牆上很多南朝軍士看著她的目光都有所懷疑,然而林意卻沒有絲毫懷疑。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但是我們不可能阻止他們的軍械運上江心州。”

    “任何有能力統領這樣龐大軍隊的統帥都比我們更有戰陣經驗,他們在這些環節不會犯錯,不只是浮橋的問題,他們應該會配備有負重的船隻。”

    白月露平靜的看著林意,道:“既然你將我都看成你的軍師,我便有責任提醒你,加上他們用軍械攻城的時間,你應該還有近兩個時辰,在這兩個時辰裡,你應該儘可能的在北牆之後建立一些防線,這樣北牆破損之後,接下來他們的重騎和重鎧突擊,才不會一馬平川。”

    這句話是她的心聲。

    林意很難理解她此時的心情,但作為一名北魏人,哪怕一開始便決定作為鐵策軍軍師協助林意,現在說出這些話語,對她而言也是特別沉重。

    林意很清楚大量的重騎和重鎧軍士形成的鐵流大量湧入,會對城中的軍士形成什麼樣的衝擊,他點了點頭,轉身看向王朝宗等將領,道:“我們需要直接放棄北牆,但不能讓外面的北魏人看出來。”

    “好。”

    王朝宗直接點頭,往後走去。

    他和林意甚至連一次深入的交談都沒有,然而戰場上就是如此,能一起平靜的面對死亡,便意味著是同一類人,便如同認識了很多年的死黨。

    “我帶薛九他們也去。”

    齊珠璣也朝著城牆下方走去。大的戰陣,調兵遣將,他認為自己未必如王朝宗,但是若論聰明,論小手段,陰險埋伏,他卻覺得自己有時候會想得更加全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0
第四百八十二章 城破之後

    夜幕如巨大的怪獸吞噬一切,然而將對岸北魏大軍點起的簇簇火焰卻是將半邊天空肆無忌憚的照得通亮。

    白月露預料的根本沒有錯誤,火光和夜色的雙重交織下,隨著一聲緊似一陣的拉號聲,江面上出現了幾條大船。這些大船吃水很|深,幾乎和江岸齊平,在靠近江岸處,船底已經和地下河床不斷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但沒有任何人會在意,因為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大船的使用壽命,這些大船隻需在今夜起到作用。

    北魏的軍隊並不擅長水戰,只是在工事方面卻似乎更優於南朝軍隊,究其原因,北方王朝在過往百年裡比南方王朝更亂一些,他們的軍隊游戰的比較多,尤其很多大的遊牧氏族的軍隊總是習慣將所有的東西都隨著軍隊一起走,包括他們的家眷和牛羊。

    他們往往能夠帶著很多令南朝軍隊覺得不可思議的負重行軍,打仗。而南朝軍隊往往以城據守,更擅長打防守戰和攻城戰。

    當這些大船被強行拖曳到妥帖位置,大型的軍械由滾木滾上這些大船的甲板後,壓艙水開始排放,那些縴夫一樣的北魏軍士已經全部聚集在浮橋或者淺水之中,準備將這些大船朝著江心洲上拖曳。

    “呼哈!呼哈!….”

    一陣陣如同田間勞動時呼喝的號子聲不斷的響起,充滿著旁若無人的野性味道。

    鐘離城城牆上的所有火光卻已經完全熄滅,絕對的黑暗和江面上以及對面的火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黑暗裡林意依舊沉默的站立著,他身後的鐘離城裡,別說是那些已經疲憊不堪的軍士,就連沒有來得及離城被困在其中的婦孺都已經行動了起來。

    鐘離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雖然並不知道王朝宗和齊珠璣到底會做什麼樣的佈置,但至少已經有大量的刺木密集如林的在城牆的後方架了起來。

    應該是擔心對方的投石車會投出燃燒的東西,城中救熄會的水車水龍也全部匯聚了過來。

    城中庫房的大量軍械也在不斷的運送過來,所有的馬匹都去除了鐵蹄,包裹了厚厚的棉布。

    城裡所有的人也不再考慮這些戰馬今後會不會產生嚴重的病痛,他們也只考慮是否能夠撐過今晚。

    林意此時的心情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他出身於將門,自幼見得最多的就是將領和老軍,但直到此時,他才似乎和那些一直在邊關戰鬥的將士們共呼吸,同命運。

    在建康城中呆得最久,他見慣了自己那些同窗的長袖善舞,見多了那些權貴的自私自利,哪怕到了戰場上,他也見到了許多南朝軍隊的懦弱。

    然而他依舊有齊珠璣蕭素心這些夥伴,眼下這城中的尋常軍士,那些私鹽販子,那些尋常的婦孺…卻依舊讓他看到了南朝人的勇敢。

    在傳聞中北魏的軍隊是何等的悍勇,但他並不認為南朝人便不如。

    這些南朝人的勇敢,依舊讓他為自己生在南朝,長在南朝而驕傲。

    ……

    “城牆破後,當他們的修行者和騎軍開始正式沖城時,你依舊要頂在最前。”

    劍溫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輕聲而嚴肅的說道,“我不管他們在這城牆之後到底能佈置成什麼樣子,但城牆破後,便不是之前堵住浮橋,有限的北魏軍士能夠入城的戰鬥,他們的佈置再厲害,哪怕能瞬間殺死數千人,接下來被沖潰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你們應該都沒有經歷過上萬名甚至數萬名軍士和修行者一起如潮水沖鋒的戰役,但是我經歷過不少,我見過很多數千人的精銳軍隊,在一瞬間就被淹沒了。十倍以上的軍力差距之後,敵軍就如同決堤江水,除非有中流砥柱,令大股敵軍堵塞,這才有可能堅持一些時間。”

    劍溫侯緩緩的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何修行到底教了你什麼樣的功法,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現在比睡醒前還要精神飽滿,你恐怕持續一夜戰鬥都沒有問題,只要你能活著。”

    “這種聯軍的修行者數量會比邊軍的修行者數量更多,但不管是何種軍隊,神念境的修行者數量終究不會多。所幸你已經足夠強大,承天境的修行者應該讓你受傷都很難,所以我只需專心對付神念境的修行者和承天境修行者之中一些分外強大的異類,若是不出意外,我能夠陪著你戰鬥很久。”

    “你活的時間越長,他們越是殺不死你,你吸引的仇恨就越多,這支軍隊的重心就會向你我偏移,他們很多人甚至會忘記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攻入這座城,佔領這座城。如此一來,若是你們劍閣的人能夠比預想的來得更早一些,那說不定會出現奇蹟。”

    林意認真的聽著,他不敢錯過任何一句話。

    當劍溫侯停止說話他,他點了點頭,然後道:“前輩您如此看重劍閣,您覺得我們劍閣很強大?”

    他之所以如此問,是因為在南朝絕大多數人眼裡,劍閣已經都是老弱病殘,都是已經可以忽略不計的老朽,甚至連那些皇族和中州軍的將領都是這樣認為。

    “別人會這麼以為,我不會這麼認為。”

    劍溫侯微諷的笑笑,“若是劍閣這麼好對付,我還需要等到這種時候,和你在這裡並肩作戰?我早就過去一劍將你殺了。”

    林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是此時劍閣的主人,有人真正覺得劍閣強大,他當然有些驕傲和高興。

    ……

    夜色越來越濃,江心洲上的火光卻越來越多。

    大軍中席如愚的那名軍師到了江心洲的邊緣。

    他的雙腳踩在濕|軟的泥土上面,微微的陷了進去。

    一艘大船已經被拖曳著擱淺在他的身側不遠處,大船上的兩架龐大的投石車高過了城牆,被火光照耀得如同兩個魔物。

    他心中很平靜,但是也不想浪費時間。

    他沒有看這艘船上的任何人,伸手握拳,往上揮去。

    一聲淒厲的軍令聲頓時在那船上響起。

    咚!咚!

    兩聲如悶雷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艘大船的船頭看上去極為淒慘的重重砸在淺灘上的淤泥裡,濺起無數條泥浪。

    兩蓬氣浪加上震動,讓甲板上一片北魏軍士都有些站立不穩,有種站立在懸崖邊上如同跳山的感覺。

    這便是這種投石車名稱的由來。

    兩團巨大的黑影帶著恐怖的呼嘯聲飛上高空,然後狠狠的墜落!

    這只是投石車的試射,然而這種令人心悸的聲音,便已經意味著這場大戰拉開了序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0
第四百八十三章 如青松

    兩架投石車拋射的角度有些不同,兩團巨大的黑影之中,一團落向城牆前方,一團卻正好落向城牆上方。

    然而兩聲不同的重音卻幾乎同時響起。

    如山崩,如地裂。

    一塊巨石砸落水中,巨大的轟鳴聲裡,濺起數丈高的巨浪,將許多浮木和碎屍高高的拋起。

    試射便正好落在城牆上的巨石是運氣使然,但強烈的震動瞬間讓人有種這道北牆即將崩塌的錯覺。

    大量的碎石和煙塵從城牆上爆開,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尖利的碎石砸落在一些軍械和車馬上,噼啪作響。

    這塊大石的砸落地距離林意不過十數丈,在劇烈的震動之中,林意只是掩住了口鼻,煙塵和碎石衝到他的身上,他兀自巍然不動。

    他眯起眼睛朝著那塊投石的落地處看去,便知道白月露的推斷沒有任何的問題。

    鐘離城的北牆都是用堅硬的山石堆砌而成,然而在這樣的巨石砸擊之下,也不免出現碎裂和裂痕。

    只是這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注定,便沒有什麼可以心驚的。

    他平靜的對著那些還停留在城牆上的軍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城牆。

    “還有一些時間,不用管這城牆上發生的事情。”

    然後他轉身,對著被這種投石車的威力震懾的城牆內的人們說道,“繼續就好。”

    江心洲正對鐘離北牆的淺灘上,接下來數條大船陸續擱淺固定。

    巨大的轟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一顆顆巨石不斷的被拋起,然後如同巨大的鐵拳砸落,不斷砸在鐘離北牆上。

    鐘離北牆不斷的顫抖著,不時發出刺耳的裂響,有碎石如流從城牆的上端瀉下,落在下方的江水之中。

    看似能夠承受千年風雪都巍然挺立的堅固城牆已然出現了一些裂縫,石粉在裂縫之中隨著震動而不斷飛灑出來,如同陳年的積雪。

    江心洲上許多軍士正在朝著岸上撤離,他們是最開始搭建這些浮橋的七千軍隊的殘餘,此時有大量氣力飽滿的軍隊湧上江心洲,他們這些已經力竭和沒有多少鬥志的殘軍便自然要讓出位置。

    看著這座此時顯得毫無反抗能力的城池,這些開始撤離的北魏軍士眼睛裡卻反而流淌出更多的尊敬和感激的神色。

    林意雖然硬生生的將他們阻住,讓他們無法奪取這座城,但若是沒有林意,他們之中的許多人應該也會戰死在這裡,而不至於能夠活著離開。

    最令他們此刻敬佩的是,他們依稀可以看清,林意此時就像是一面不倒的旗幟,在巨石不斷墜落,碎石如雨潑灑時,他依舊在城牆上冷峻的站著。

    “太慢了,讓他們快一些。”

    船頭上的那名北魏軍師看著城牆上煙塵如潮洶湧,看著始終矗立的林意的身影,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寒冷了些,他對著身側的數名將領低喝了一聲,示意後方江心州上那些由車馬拖曳而來的較為普通的投石車和其它強弩都要盡快投入戰場。

    隨著一陣嚴厲的軍令聲,牛馬的嘶吼聲響了起來。

    江心州上亮起了無數奇異的輝光。

    近百具真元重鎧也直接加入了拖曳的行列,他們磅礴的力量讓一些陷入濕潤地面的沉重之物直接如雪橇在地上滑行。

    在這些軍械最終到達之前,近萬名北魏軍士已經如同螞蟻一般蔓延在江心洲的邊緣,江心洲通往這北牆處的浮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變得更加穩固,更加寬闊。

    ……

    天空裡的呼嘯聲瞬間密集起來。

    當那些尋常的投石車都能轟擊到城牆上,在空中翻滾呼嘯的落石驟然密集,便是真正滅世般的畫面,壓迫感完全不是之前可以相比。

    尤其鐘離城這邊漆黑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現了十數道明亮的焰球,之前城中的南朝軍士已經想到的東西終於出現了。

    無數道在黑暗中都可以清晰看見的濃煙在城牆上燃起,兇猛燃燒著的焰球在重重砸落到城牆之後,卻是大量斷裂粗繩狀的碎絮散開,繼續燃燒。

    大量半燃不燃的油脂順著城牆的裂縫滲透進去,這些油脂大多很快熄滅,濃煙便來自於這些熄滅的油脂,然而它們所帶的熱量和在裂縫之中生成的大量煙氣,還是讓很多裂縫變得更粗大,讓這座城牆變得更加脆弱。

    轟的一聲巨響。

    江面上掀起大浪,浮橋上很多浮物往一側掀起,無數戰馬驚慌失措,呼嘯聲聲。

    鐘離的北牆有一塊崩塌了下來。

    如數座房屋大小的一截牆體,重重轟入水中,不甘的沉向水底。

    呼喝不已,軍令聲陣陣的北魏大軍突然一靜,接下來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繼續。”

    軍師看了一眼身側聚集的所有將領,冷冷的說了一句。

    在這北牆徹底崩塌之前,他不想有任何一名北魏軍士沖上去送死。

    “繼續。”

    幾乎同時,林意也對著城牆後方的人們說了同樣的兩個字。

    在北魏大軍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響起之時,他的身影出現在崩塌的北牆邊緣。

    他臨風而立,就像是生在懸崖邊緣的青松。

    一些北魏將領身下的戰馬躁動不安起來。

    這些北魏將領身下的戰馬都是極佳的戰馬,它們的躁動不安在於它們背上將領的躁動不安。

    林意已經慢慢成為他們心中的一顆釘子,讓他們多見一次,便更多難受和焦躁的釘子。

    落石如雨。

    崩塌聲不斷響起。

    完好的城牆不斷出現破口。

    大灘的碎石傾瀉在下面的江水之中,漸漸將下方都堆出淺灘。

    正對著浮橋這段城牆只餘六七丈完整之地,看上去如同一座孤島。

    然而除了林意的身影,還多了一根旗杆般的黑影。

    是林意將那根鎮河塔心提在身側。

    那名北魏軍師伸手握拳,又發出一道軍令。

    無數道強弓弓弦同時作響,一場黑沉的爆裂箭雨朝著林意和他身側那數個城牆斷口籠罩而去。

    林意看著密集落下的箭雨,直接往下方跳了下去。

    下方有一截斷牆,如同屋頂。

    當林意的身影隱匿在這塊斷牆下方的剎那,無數沉悶的箭矢撞擊聲同時響起。

    接著無數馬蹄聲和利刃出鞘聲和金屬的相互摩擦聲響起。

    一支輕鎧騎軍首先形成了鐵流,衝向城牆的缺口。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0
第四百八十五章 柱石

    原本在林意的兩次投箭之後,這支疾馳的北魏騎軍依舊能夠做到井然有序,此時看到這樣的景象,從中間突進的十餘騎卻是不由得猛然一滯,他們身後的戰馬有些收勢不及,發出了一連串的沉悶撞擊聲。

    但這種停頓也只存在一瞬間。

    看著那些倒下的同伴,這些騎軍再次從胸肺間擠出一聲厲吼,驅馬繼續向前!

    林意手中的長槍已經輕了。

    長槍原先的主人已經鬆開了雙手,渾身骨碎的倒在他前方的亂石之中。

    嗤啦一聲裂響。

    林意將這長槍抖得筆直,如電刺出,一槍便洞穿了兩名北魏騎軍的身體。

    他沒有停在原地,反而發力往前狂奔!

    他雙手鬆開了這根長槍,左刀右劍,直接衝入前方騎軍陣中!

    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在江心洲和後方的江岸上響起。

    此時江心洲上和後方江岸上有許多北魏軍士屬於最新趕到的主軍,他們在此之前並沒有看過林意的戰鬥,所以他們的震驚遠勝於那些早到的軍士。

    在他們的理解之中,任何修行者都最怕陷陣,任何身體上的損傷,都有可能讓他們的真元流淌出現問題,然後被圍困住他的軍士抓住機會殺死。

    只是這些不能理解的北魏軍士很快明白了為什麼先前到達的軍隊始終無法入城。

    就如犁田!

    沒有任何一名騎軍能夠阻攔住林意前進的腳步,刀光和劍光去處,只有殘肢斷臂和血浪不斷的飛起。

    這支輕鎧騎軍有些人的兵刃和弩箭落在了林意的身上,然而對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卻似乎沒有造成任何的威脅。

    這支鐵流一般的輕鎧騎軍,直接從頭至尾被犁開。

    沒有時間給這支輕鎧騎軍驚恐,也沒有時間給江心洲和更後方的北魏大軍震驚,數聲厲喝聲和響箭聲同時響起。

    這支被切開兩半的輕鎧騎軍在這樣的軍令聲中沒有絲毫的猶豫,決然的衝入了前方城牆的破口。

    唰!

    夜幕好像抖動了一下,接著這一聲風聲便化為無數的破空聲和爆鳴。

    咄咄咄咄….

    沉悶的箭矢入肉聲無比密集的響起,和慘嚎聲和戰馬嘶鳴聲混雜在一起。

    密集的箭雨中,城牆的斷口就像是猛獸的巨口,將所有衝入的北魏騎軍全部吞噬。

    與之同時響起的又是數聲軍令。

    大量軍隊的湧動驅散了林意和這樣殺戮帶來的恐懼和緊張感。

    重鎧和重鎧摩擦撞擊的聲音如海浪一般響起,與此同時,還有許多真實的入水聲。

    在這支輕鎧騎軍和林意戰鬥的這短暫時間裡,已經有上千個羊皮閥子運送到了江心洲的泥灘上,現在這些羊皮閥子都已入水,每個羊皮閥子上都有五六名軍士。

    若是在平時攻城,這五六千名乘坐羊皮閥子的北魏軍士哪怕靠近城牆也根本無用,但此刻前方城牆多處破口,城牆上又沒有大量軍械和滾石擂木等物阻攔,這五六千人只要一沖進城牆,便是兩倍於城中南朝軍隊的軍力。

    擱淺在江心洲淺灘上的那條大船船頭,那名冷靜到極點的北魏軍師此時完全不看林意的殺戮,只是毫無感**彩的將自己佈置的一顆顆棋子落下。

    他根本不想和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以及那名亞纏鬥,只是想用大量的軍力一次性將這座城淹沒。

    在這支輕鎧騎軍如同浪濤一樣不斷衝擊著那處破口,然後如同拍死在沙灘上的海浪一樣不斷的消失時,整座浮橋往下沉去,即便是已經經過無數鐵索捆縛和加固,這座浮橋的很多地方都發出了刺耳的折斷聲。

    因為重量。

    森冷的金屬反光完全遮掩了水面上的粼光。

    二十具吞天狼重鎧在步軍的簇擁之中大踏步的向前。

    吞天狼重鎧是北魏大軍中的主戰真元重鎧,每具重六百五十餘斤,平時看到五六具同時出動已是罕見,也只有這種數萬的軍隊,才會有這種十具以上吞天狼重鎧同時出戰的畫面。

    這二十具吞天狼重鎧太過沉重,也根本不敢整齊列隊,而是零散的位於這支步軍之中。

    而這支上千人的步軍後方,厲嘯聲不斷,一支真元重鎧軍和一支重鎧騎軍已經集結完畢。

    這支步軍後方的真元重鎧軍由六十具鐵山重鎧組成,鐵山重鎧重四百七十五斤,在南北所有真元重鎧之中尚且屬於輕型,而且有些缺陷無法補足,算是二流的真元重鎧。

    但五十具這樣的真元重鎧光是站立在那裡,鎧甲上的符文亮起時,便已經足夠震懾人心。

    最為關鍵的是,統領著這五十具鐵山重鎧的,是一具鯤鵬重鎧!

    鯤鵬重鎧是北魏最強的真元重鎧,唯有承天境中階之上的修行者,才能穿戴這樣的重鎧戰鬥。它身上裝備十七件兵器,重逾千斤!它的設計和製造極為精密,水火難侵,飛劍和箭矢等物,更是不可能穿透多層復合的鎧甲,對內裡的修行者造成威脅。

    吞天狼重鎧和鐵山重鎧和普通的軍士相比,已經是龐大的鐵巨人,然而和這具此時還未貫注真元,沉寂站立的鯤鵬重鎧相比,卻簡直是孩童和成年人的區別!

    這種公認最強的北魏重鎧,是北方王朝無數代匠師的心血結晶,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裡,仍然能給人強大到無法想像的壓迫感。

    林意之前也根本沒有見過北魏的這種最強重鎧,但此時他也沒有時間仔細去看這具龐然大物。

    他轉身,一聲清嘯,他轉身往回狂奔。

    他的速度竟是快過這支輕鎧騎軍的奔馬!

    一片驚呼聲再次響起。

    哪怕那名軍師可以忽略林意的殺戮,然而那些正在前行的北魏軍士卻無法忽略。

    林意從後方殺回,殺到原先所在的城牆缺口,像一柄巨大的飛劍一般,再次將這支輕鎧騎軍切了一遍。

    城中的南朝軍士發出了震天的吶喊聲。

    這聲音顯得有些遠,似乎都在距離這處城牆缺口的一箭之地,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在黑暗之中應該根本看不到林意的戰鬥,但是這些北魏軍士的驚呼聲和慘嚎聲,卻在提醒著他們,林意在戰鬥,他始終如柱石般屹立在城牆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1
第四百七十九章 十萬眾

    “是亞聖”

    北魏大軍中那名軍師深皺著眉頭在心中思索,然後將一一的可能排除掉。

    他所得的軍情不夠,並不知道劍溫侯這樣在世間已經消失很久的亞聖竟然會為了林意而從隱居之地重新出山。

    他想了很多名字,但都覺得不可能。

    按理而言,這座城里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一名強者。

    “猜不出是誰。”

    他走回那架分外寬闊的戰車面前,對著戰車上的統帥席如愚說道。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沒有憤怒。

    席如愚面色漠然的看著城牆,道:“我也想不出是誰。”

    軍師道:“等到主軍到了之後再攻。”

    席如愚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

    林意站了片刻,看著前方的浮橋和江心洲上再沒有修行者走來,他便知道對方不再會有修行者出來。

    他很想嘲諷幾句,但又覺得沒意思。

    哪怕是這名北魏的神念境修行者隱匿著修為來殺他顯得有些卑鄙,然而對方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且他也不是憑藉自己的力量殺死了對方。

    他什麼話都沒有多說,轉身返回城牆。

    “我有一個疑問。”

    他在返回牆上之後,徑直來到劍溫侯的面前,認真問道:“現在靈荒,由南往北,對北魏有利,北魏便發動大戰,但我們南天三聖在時,哪怕對誰來成為我南朝的皇帝有異議,但為什麼不合力往外?”

    劍溫侯明白林意的意思。

    昔日南天三聖盛時,北魏並無那麼多強者可以和南天三聖抗衡,南朝既然處於絕對優勢,那自然應該發動北上之戰。

    這個問題說也簡單,但世上卻沒有幾個人能夠回答,劍溫侯卻偏偏是熟知當年事,能夠回答的人之一。

    “因為是三個人,不是一個人。”

    劍溫侯看著林意,說道:“有人一定要北上,而有一個人以不北上為條件,支持陛下登基,還有一個人則是不想南朝自己內亂。””

    林意莫名聽懂了這幾句話,道:“我猜一定要北上的人是何修行。”

    劍溫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才問道:“

    為什麼你如此確定。”

    “因為只有像他那樣性情固執而激烈的人,才會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一定要去做成那樣的事情。”林意說道。

    “你很瞭解他。”

    劍溫侯莫名的有些感慨,道:“有你這樣的弟子,他一定很欣慰。”

    “根本來不及多看我是什麼樣的弟子,他就已經死了,有什麼欣慰不欣慰。”林意微嘲的笑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所以不要怨恨過去的人和事情。”

    劍溫侯平靜的看著林意,道:“你和他有著太多的類似,像何修行那樣激烈和固執,不想為任何人妥協的人,往往容易樹更多的敵人,但他這樣的人往往更有令人折服的氣質,他會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神祇,誓死追隨。若是鐘離這戰結束,你能不死,你也能成為很多人心中的首領。”

    “其實我沒有那麼固執。”

    林意笑了起來,緩緩說道:“我只是沒有想到,像我這樣年輕的人,竟然也會如此平靜的和人談論生死。”

    “懂得妥協就很好。”劍溫侯淡淡的一笑,道:“劍閣落在你手中,的確也很好。”

    林意沒有再說什麼。

    他看向對岸的北魏大軍。

    北魏大軍此時一片安靜。

    他在心中想著,每個人每個階段的想法都會不同,自己現在比較柔和,可能只是因為自己沒有何修行那樣強大。

    若是擁有何修行那樣強大的力量,自己或許也會想著要憑藉自己的意願來改變這個世界。

    ……

    因為此時自己並非是這鐘離城中最具決定性的人物,林意躺在城中軍士準備好的軟塌上閉上眼睛開始休憩。

    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當他被劇烈的震動所驚醒時,並沒有他先前顧忌的疲憊無力,他只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異樣充沛。

    夕陽西斜近黃昏。

    他不眠不休的戰鬥了很多個時辰,但只是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他的精神和氣力似乎便已經恢復飽滿,而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更為凝練,但或許是更有力量的原因,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

    身體輕,便很輕鬆。

    只是看著那震動的來源,他的眼底卻漸漸流淌出寒意。

    先前對岸這支北魏大軍來時煙塵遮住了天空,而此時,這支大軍後方的天空裡已經根本看不見晚霞,如同黑夜提前來臨。

    那是一支更為龐大的北魏大軍正在到來。

    人數更多,數以倍計。

    對於此時鐘離城中的絕大多數南朝將領而言,從昨夜到現在,都似乎已經是多賺得的餘生,所以他們面對這樣的一支更為龐大的北魏大軍到來,心情反而也很平靜,只是嘴角都流淌出難言的苦笑。

    先前他們覺得對岸的那支軍隊已經是主軍,然而現在他們才明白自己錯了。

    現在到達的那六萬餘,或者有七萬多的北魏大軍,才是主軍。

    先前他們覺得對岸這支北魏大軍之中並沒有多少大型軍械,只是因為這支軍隊必須足夠低調的來到這裡,不引起南朝軍方的注意,然而他們現在知道自己在這點上也錯了。

    那支在夕陽下帶著森然氣勢如海水般蔓延而來的大軍之中,矗立著無數如巨人一般的龐大軍械。

    投石車,大型弩機,攻城撞車….他們所見過的,所能想像到的軍械都有。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重鎧。

    很多拖著真元重鎧的馬車。

    ……

    “有沒有機會直接殺入對方軍中刺殺掉主將?”

    在漫天的飛塵湧來之前,林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直接問身側不遠處的劍溫侯。

    劍溫侯極為乾脆的搖了搖頭,他甚至連理由都沒有和林意多說。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雖然強大到令尋常的修行者無法想像,但他最多能夠同時殺死一兩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他的身體也同樣很羸弱,同樣不可能來得及應付許多名修行者的進攻。

    這樣數量的大軍,對於他而言都是泥沼,即便能夠一眼發現對方主將所在,都不可能順利的將自己的力量轟到對方面前。

    更何況這樣數量的大軍裡,神念境的修行者應該也不只一兩個,而對方的統帥,也不可能是弱者,也絕對不會等在那裡被殺死。

    十萬的大軍,在他的一生裡,也只是遭遇過數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1
第四百八十八章 象徵!

    “他想要會姜將軍,那就讓他會姜將軍。”

    站立在船首的那名軍師冷冷的說道。

    他的話很少,但說出口的,就是軍令。

    他所說的姜將軍,就是那尊身軀分外龐大的鯤鵬重鎧裡的修行者。

    無論是在南朝還是在北魏,不是只要修為足夠,在軍中就有資格穿戴真元重鎧。像南朝的獠牙重鎧和北魏的吞天狼重鎧此種一線主戰重鎧,其中許多製造工藝便已經屬於機密,很多部件的製造和運輸都極為隱秘,生怕對方學了去。

    北魏和南朝當然很擔心掌握這個秘密的,直接穿戴了這樣的重鎧逃到對方的陣營去,所以有資格穿戴品階在獠牙重鎧和吞天狼重鎧的修行者,一定已經在戰鬥之中表現出了足夠的悍勇和忠誠。

    至於南朝最強大的神獄山鎧和北魏最強的鯤鵬重鎧,這種頂尖的戰鎧更是數代匠師的心血和智慧的結晶,更是花費著兩朝驚人的財力。

    若是其中一方的頂尖重鎧的秘密被另外一方知曉,那另外一方的頂尖重鎧得以改進之後,便或許會在戰場上呈現壓倒性的優勢。

    所以穿戴這種重鎧的,何止是用忠誠兩字所能形容。

    這名軍師不會做意氣之爭,他無時無地都保持著絕對的冷靜,但即便林意展示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他都不肯相信林意能夠戰勝駕馭著鯤鵬重鎧的姜紅司。

    此時團聚在這名軍師周圍的,都是此時聯軍中的高階將領。

    這些高階將領不只是經驗豐富,能夠十分及時的完成一些軍隊的調動部署,最為關鍵的是,這些高階將領都是對自己統御的軍隊有著強大控制力的存在。

    這些將領都可以十分冷酷的讓自己的軍隊填進死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正常人的情緒。

    此時聽著這名軍師這句軍令,連這些將領都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別說是這些吞天狼重鎧,就連吞天狼重鎧後面在吞天狼重鎧面前只能算小弟弟的鐵山重鎧,在這些將領的心中都是極為寶貴的財產。

    在平時的某些攻克小型要塞和城池的戰鬥之中,只需幾具這樣的真元重鎧,就能解決很大的問題,就能避免許多精兵的死傷。

    現在在林意手中已經倒下了三具吞天狼重鎧,雖然還有足足十七具吞天狼重鎧,但是所有這些將領卻對這些吞天狼重鎧沒有任何的信心。

    他們覺得這些吞天狼重鎧若是接著不斷沖上去,也會全部倒在林意面前。

    這絕對是他們無法承受的結果。

    ……

    數聲嗚咽般的號角聲響起。

    巨大的牛角製成的號角雖然聲音如同嗚咽,但即便是逆風,都能將聲音傳出很遠。

    在這號角聲響起的瞬間,那十七具身影原本已經有些遲滯的吞天狼重鎧全部一頓,不再向林意而去,而是避開林意,分開朝著城牆上的其餘破口快速衝去。

    與此同時,天地間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

    很多時候對於哪怕是身經百戰的邊軍而言都只屬於傳說中物事的頂級鎧甲終於正式登場。

    這種傳說般的最強北魏重鎧自有非凡的氣勢,在真元流淌在符線裡的剎那,它的鎧甲之內便響起巨大的轟鳴,無數條肉眼可見的風束,便不斷圍繞著這尊重鎧的表面旋轉。

    原本古銅色的重鎧表面一層層亮了起來,當第一層金光亮起時,所有人就已經覺得在黑夜之中很耀眼,已經覺得是最亮。

    然而有更亮的金光亮起,接著又是一層。

    一層接著一層,足足有五層金光亮起,直到這第五層金光亮起,所有之前未見過這件傳說中重鎧的人,才赫然發現這件重鎧的金屬表面,其實除了那些肉眼可見的符線之外,還存在著四層平時哪怕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符線。

    耀眼的金光隨著這具重鎧的行走,如流水一般在它的身後潑灑,如同一條條金色的尾羽。

    當它在浮橋上快速行走時,其餘所有吞天狼重鎧,便已經徹底失去了光彩。

    ……

    林意很清楚鯤鵬重鎧對於北魏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在幼時,他就曾無數次的聽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父親的部將在互相的交談之中描繪過這種強大到極點的真元重鎧。

    最初時這種鯤鵬重鎧叫做吞天重鎧,吞天重鎧是在吞天狼的基礎上,花了足足二十七年的改進才終於成型,但吞天重鎧在北魏的軍中只是服役了五年,便直接迎來了大改,因為那時現在的北魏皇帝登基,這名勵精圖治的北魏皇帝直接組建了鯤鵬工坊,調集了無數匠師便只做一件事,便是專門改進吞天重鎧。

    如此巨大的手筆終於在三年後便產生了巨大的成效。

    新一代的吞天重鎧改名鯤鵬重鎧,直接變成真元重鎧戰場上的無敵存在。

    即便時至今日,南朝也嘔心瀝血的製出了可以抗衡的神獄重鎧,然而也只是可以抗衡而已,面對鯤鵬重鎧,也絲毫不能佔據優勢。神獄重鎧重八百三十斤,而鯤鵬重鎧若是完整的配備完所有武器,便重達千斤!

    鯤鵬重鎧從投入戰場至今,留下了無數驚人的戰績,最強悍的戰績來自於中山王元英本人。

    哪怕現在很多人都已經忘卻中山王元英原本便是一名重鎧軍的統領,但無數北魏的史冊上都有著濃墨重彩的記載,中山王元英留下的最可怖戰績,是他在承天境巔峰時,便身穿這種重鎧,在一次平亂戰場上,殺死了兩名神念境的修行者!

    林意需要這具鯤鵬重鎧在這裡倒下。

    因為鯤鵬重鎧甚至在絕大多數北魏人心目中,是北魏精神的象徵,是他們強悍不屈的象徵,是他們力量的象徵。

    若是這樣的一具重鎧,被他這種不穿真元重鎧的年輕將領擊潰,哪怕是這座鐘離城最後還是無法守住,他自己還是戰死在這裡,但這絕對會對所有北魏人產生很深遠的影響。

    他需要用自己最完美的狀態來面對這具強大的真元重鎧。

    所以他沒有去追擊那些避開他往城中衝去的吞天狼重鎧和步軍。

    他要絕對專注的應戰這具鯤鵬重鎧!將它擊倒!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1
第四百八十四章 碎骨地

    這支輕鎧騎軍衝鋒時,江心洲上和對面岸上的北魏大軍一片肅然,除了天空之中依舊有少數使用強弓的箭矢在嗤嗤的灑落,其餘所有軍械全部停歇,那些北魏軍士也沒有發出任何的吶喊聲,或者歡呼聲,相反有肅穆和輕遠的歌聲響起。

    這是北魏的向死歌。

    歌聲送給那些必死的戰士。

    歌聲並不威武雄壯,只是希望戰死的戰士能夠安息,希望英勇戰死的戰士之魂能夠回歸自己的家鄉。

    每個生著的人都有牽掛,沒有人喜歡去面對死亡,在這支北魏大軍中所有人看來,只是對方城中有一名亞聖的存在,這支輕鎧騎軍之中的每個人便都是真正的死士。

    更何況按照之前的軍情,鐘離城中有大量的軍械,第一時間衝鋒的軍隊,必定會遭受城中南朝軍士的瘋狂垂死反撲。

    然而當這道鐵流在已經變得更為寬闊平坦的浮橋上急速的蔓延時,鐘離城內還是一片死寂。

    這支輕鎧軍最前方的十數騎目光同時劇烈的收縮起來,一道身影出現在前方遍佈落矢的亂石灘上。

    鐵蹄狂暴的踐踏著浮木和亂石,以及為了平整道路而鋪設的裝著泥土的草袋。

    各種古怪的聲音和視死如歸的氣息,給任何人都帶來強大的壓迫感,林意也不例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迅速平靜下來,然後一個縱躍,調整了自己所站立的身位。

    這段城牆已經破損不堪,有四五處可以讓軍隊不用攀爬便直接衝入的缺口,只是他現在身後這段缺口最寬,足以讓齊頭並進的數十騎一瞬間湧入。

    只是他一個人的身軀,當然不可能堵住這樣大的斷口,但是密集的蹄聲裡,他身後城牆裡面卻依舊沒有任何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一名南朝軍士出來。

    看著這名孤單一人的年輕南朝修行者,想著他之前的一切表現,這些視死如歸的北魏騎軍心中卻很自然的生出凜冽的寒意,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的目光不由看向林意身側那孤島般的斷牆之上。

    看到那根顯得分外沉重的鎮河塔心還筆直的插在上面,他們的心神才略定。

    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情緒。

    對於這些赴死的騎軍而言,他們不想被這樣沉重的兵器砸中自己的身體。

    ……

    林意感受到了這些人的情緒。

    這些人和南朝的軍士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也有著自己豐富的感情,但對於他而言,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最好就是拋開自己的所有感情。

    這些騎軍的目光向上,他的目光卻是往下垂去。

    他身周到處落滿了箭矢。

    前面幾波箭雨純粹是這支北魏大軍用來宣洩情緒和展示力量,這恐怕是這支大軍的習慣使然,兩軍交戰,氣勢固然重要,然而這支北魏軍隊恐怕忘記了,十萬大軍對三千餘軍隊,這樣的箭雨宣洩沒有多少意義。

    紛亂的箭矢在他身周如生長旺盛的長茅草。

    很多箭矢在堅硬的石上撞擊折斷,但同樣有很多箭矢落在亂石的縫隙之中,好生生的矗立著。

    他平靜的伸出雙手,捋稻草一般捋去,動作不算好看,但很實用,他的雙手各自抓了一捧箭矢,然後他低喝一聲,用力的將手中抓住的箭矢投擲了出去。

    他練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投擲,但此時他不需要精準,只需要力量,因為他的面前全部都是狂奔而來的騎軍。

    若論力量,此時的他比起在洛水之畔練習投擲時已經不知進步了多少。

    他的兩條手臂就像是兩架弩車,這些箭矢在脫手的剎那,便發出了暴烈的破空聲。

    十數名衝在最前的騎軍全部中箭,區別只是中了多少箭。

    鮮血在他們身上爆開的同時,強大的力量讓他們慘呼著往後墜去,腳被馬鐙拖住,身體被拖在馬後。

    這些戰馬身上也大多中箭,在衝出數步之後便淒厲的嘶吼著撞倒在亂石之中,砰砰砰的沉悶撞擊聲中,大團破碎的血肉飛灑著,難以分清是馬身上還是騎者身上的血肉。

    沖得最靠前的戰馬撞上的亂石灘最陡,和林意只有數十步的距離,略有坡度的犬牙交錯的坡度將這些戰馬瞬間變成骨骼刺出的一堆可怖破爛血肉。

    林意的面容堅毅到了極點,他的雙眉染上了空氣裡飄散過來的血星,但顯得更加英挺。

    他往後退了半步,雙手再次就近各抓了一把箭矢,朝著前方的騎軍投了出去。

    黑壓壓用來的鐵流微阻,最前的黑浪如同撞到岩石,突然潑散。

    戰馬的淒厲嘶鳴聲,骨骼的碎裂聲和騎者抑制不住的慘嚎聲充斥了天地,甚至比如雷的鐵蹄聲還要響亮。

    然而後方的騎軍此時反而忘卻了恐懼,異常冷漠的接著往前衝鋒,他們開始真正的赴死。

    兩側各有五六騎從臨水的最邊緣狂衝而過,這些騎軍對於這支騎軍而言,猶如兩條鐵線,在付出前面數十騎的代價之後,這十餘騎終於衝到林意的身前。

    一名騎軍暴喝一聲,直接從馬背上飛了出來,手持著長槍朝著林意刺了過來。

    他身下馬匹的衝勢,再加上他的全力一躍,他的來勢極快,和投石車投來的石塊都沒有區別。

    他的身體穿過還在空中飛灑的新鮮血肉,手中的長槍勁氣四溢,在空中刺出一條肉眼可見的氣浪!

    與此同時,他身側幾名騎者雙腿用力,讓戰馬吃痛,將已經快如閃電的戰馬逼迫出更猛烈的力量,從兩側亂石灘沖上,從兩側攻向林意。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在下一剎那,他發出了一聲讓很多人耳膜震痛的暴喝!

    在如雷的暴喝聲厲,他沒有出劍,也沒有出刀,雙手同時伸出,直接抓住了刺來的長槍。

    勁氣四溢的長槍在他的雙手之中直接靜止,在下一剎那,這名握著長槍的騎軍一聲不可置信的大叫,他連人帶槍,被林意橫掃出去。

    他的人和長槍,在空中橫掃,砸在兩側攻來的那幾名騎軍的身上。

    他和這幾名騎軍的身上,同時響起了刺耳而令人心顫的骨碎聲。

    幾名騎軍慘嚎著從馬背上被撞飛出去,墜跌在石灘之上,發出更多的骨頭炸裂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2
第四百八十六章 滅鎧

    空氣裡突然多了一些藥物的味道。

    這是草枯丹,是北魏漠地裡特有的一種百節草煉製而成的丹藥。

    這種丹藥有毒,唯一的用處便是可以讓人狂躁和不知痛苦,忘卻恐懼,但只要服用之後,數個時辰之後就在狂躁之中死去,無法可解。

    北魏的很多精銳軍隊都配備有草枯丹,只是這種丹藥太過殘忍,所以即便是軍令也不涵蓋對這種草枯丹的強制動用,是否服用只在於擁有者本身。

    這支輕鎧騎軍自然屬於北魏的精銳軍隊,所以才會承擔第一時間的突刺,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腕上都懸掛著一顆草枯丹。

    當身後的浮橋往下沉去時,這支輕鎧騎軍之中的絕大多數倖存者都毅然決然的吞下了手腕上懸掛著的草枯丹。

    這是他們在腦海之中曾經想過的結果。

    只要他們無法突進入城,當後方的那二十具吞天狼真元重鎧到來時,他們前後受壓,也會變成這片亂石間的破碎血肉。

    草枯丹的味道本來就很苦澀,很激烈。

    這些丹藥入腹的剎那,這些殘存的北魏輕鎧騎軍便都如野獸般嘶吼了起來。

    如有燃燒的荊棘叢他們的腹中朝著他們全身穿刺,讓他們的**失去知覺。

    他們無法控制的狂躁不安,不知恐懼的朝著攔在他們前方的林意衝去。

    林意的神情很凝重。

    他看的書多,所以很清楚這種藥氣意味著什麼。

    只是他的凝重並不是來自於恐懼,而是來自於敬重。

    他敬重這些為了整個北魏的夢想而捨生忘死的騎軍。

    他在之前的戰鬥裡一直都保持著冷靜,但是此時,他卻有些真正的憤怒起來。

    他敬重這些騎軍,但卻看不起那些坐在戰車上或是華貴舒適的車輦上的將領和北魏權貴。

    他看不起,他憤怒,按照他的性格便不會忍耐。

    所以他很直接的厲喝出聲。

    “你們這支北魏軍隊既然不是普通的邊軍,是十萬餘眾的聯軍,修行者的數量遠超正常的邊軍,就算要先派人上來送死,難道你們自己將領和修行者不會先一起上來”

    “你們為什麼不讓修行者先衝上來只是因為他們的命比他們這些人更值錢我看不起你們。”

    他的聲音如雷般響亮。

    而且他此時原本就是這個戰場上最值得關注的人,很多人都會下意識的傾聽他的聲音。

    聽到他這樣的聲音,很多北魏的將領和修行者的胸膛都劇烈的起伏起來。

    這些北魏將領和修行者都知道軍令必須遵守,都知道個人的情緒無法和最終的勝利相提並論,然而林意這樣的話語,也同樣讓他們羞憤難當,讓他們無法保持平靜。

    林意在那處最寬的城牆缺口中央站定,面對著這支已經徹底陷入狂躁的輕鎧騎軍的衝擊,他和之前的戰鬥不同,他一步都不動,一步也不向前,一步也不後退

    人衝到他面前,他斬人,馬衝到他面前,他斬馬

    他的刀法和劍法甚至不再顯得精妙和陰險,只是像開山斧一樣劈下來。

    這絕對不是最省力的戰法,也不是殺人最快的戰法,只是這樣的戰法看上去更狂暴,更令人心悸,或者說,更讓人覺得不可撼動,更讓那些在江心洲上的北魏將領和修行者更加心緒難平。

    他真正的化身為了一根矗立不動的鐵柱,無論同時有幾名北魏輕鎧騎軍衝到他面前,都無法撼動他的身影。

    哪怕是倒斃的馬屍撞向他身體時,都被他強橫的撞開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野蠻畫面。

    但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心寒。

    倒斃的戰馬和輕鎧騎軍的屍身漸漸在他前面堆積起來,堆積成壘,甚至使得那些狂躁的騎軍都無法從他正面衝去,只能從他兩側繞過。

    江心洲上火光通明,所有的大小官階的北魏將領的面色都極為難看。

    一名頭髮已經雪白的北魏老將咬牙看著屍堆後方的林意,聲音微顫的對著身側的一名將領寒聲道“我入軍四十年,大小兩百餘戰,但卻從未見過這樣殺人的修行者。”

    零散的輕鎧騎軍從林意的兩側衝過。

    零散不成軍,無法形成鐵流般的衝擊,便很容易應付。

    城牆後沒有箭矢聲再響起,這些輕鎧騎軍的急如驟雨的馬蹄聲不斷響起,越來越輕,似乎朝著城中跑了很遠都沒有遭遇到截殺,但接著卻是有嗤嗤的切割聲響起,接著便是沉悶的重物墜地聲。

    林意沒有去考慮這些零散衝入城中的輕鎧騎軍。

    他的身前已經響起了巨錘敲擊石塊的剛猛震響聲。

    第一具吞天狼重鎧在數十名步軍的簇擁下,已經開始衝破

    沉重如山的真元重鎧落足之處,堅硬的石塊紛紛碎裂,石粉四濺

    第一具之後是第二具,第三具這些真元重鎧距離第一具衝上來的真元重鎧也只隔了十餘步的距離。

    林意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眼中的戰意如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哪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恐怕難以阻止二十具吞天狼入城,然而此時,他就是不想讓任何一具吞天狼重鎧衝入鐘離城

    他跳了起來。

    他的身體就像是投石車拋出的巨石,在空中劃出一道異常強橫的曲線,落在那孤島般的城牆之上,他的雙手握住了被他如旗杆一般樹在那裡的鎮河塔心,然後隨著一聲憤怒的厲喝,他毫無遲滯的跳了下來

    有新鮮的血肉爆裂聲響起。

    當他跳落下來的剎那,這具吞天狼重鎧已經冷酷的踏在那些戰馬和輕鎧騎軍形成的屍堆上。

    可怖的重量讓這具真元重鎧的足具直接將這些血肉踩得不斷爆裂開來,鮮血四濺。

    空氣裡一聲恐怖的爆鳴聲遮掩住了這種聲音。

    這具吞天狼重鎧如狼望月,高高仰著頭,重鎧上的符文亮得耀眼,真元在符線之中急劇流轉,氣息震盪轟鳴。

    林意雙手持著這根鎮河塔心,用盡全力朝著這具鎧甲當頭砸了下來

    這具吞天狼重鎧內的修行者聽著這根“鐵棍”發出的轟鳴聲,心中微凜,他極為罕見的退了半步,然後直接丟了右手的長刀,雙手持著重盾,往上架去。

    轟的一聲巨響。

    堅厚的巨盾在無數人的驚呼聲之中脆弱得就像是瓦片。

    它直接裂成碎片

    這具真元重鎧之中的修行者眼睛睜大到了極點,眼瞳卻是急劇的收縮。

    來不及發出任何的聲音,鎮河塔心已經繼續落下。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在他的頭頂響起。

    真元重鎧的頸部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真元重鎧的頭顱往下陷去。

    這具吞天狼重鎧無法站住,雙膝重重砸在地上,然後重重往後摔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1 13:42
第四百八十七章 如劍指

    江心洲上和對岸的北魏大軍驟然一靜。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瞳孔劇烈的收縮著,他們難以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這一幕是真的。

    然而他們越靜,便越能提醒他們這是真實。

    林意手中的那一根鎮河塔心此時兀自在嗡嗡震響,就像是那種巨鐘被敲響之後,接下來數息的時間裡的那種餘韻。

    正是因為他們的靜,所有人才能聽得清這樣的聲音。

    林意身前那些北魏步軍原本簇擁著這一尊真元重鎧也悍不畏死的在向前,然而此時卻都無比恐懼的往四下散開。

    這具吞天狼重鎧就像是一棵大樹倒下,而四散的他們就像是受驚的猴子。

    樹倒猢猻散,這句話便很像此時的景象。

    不是這些步軍和前面的輕鎧騎軍相比太差,而是因為哪怕上千名軍士的死亡,也不夠這樣的一具真元重鎧的倒下更震撼人心。

    這是吞天狼重鎧。

    重達六百五十餘斤的真元重鎧!

    在戰場上,哪怕被這樣的真元重鎧擦碰到一下,他們的身體就會像瓷器一樣碎掉。

    對於這種強大的真元重鎧的畏懼,來自於這種真元重鎧戰鬥中無數無敵的畫面,來自於那些破碎的血肉深刻在心中的烙印。

    這種恐懼,就像是羊群被雄獅襲擊之後的幸運者,對於雄獅的天然恐懼。

    他們當然也見過真元重鎧的倒下,見過真元重鎧的破損和內裡的修行者的死亡,然而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倒下和死亡。

    很強大。

    林意自己也覺得很強大。

    尤其是看著靜下來的江心洲和對岸,他更加覺得這種感覺真好。

    只是雙手手指都很疼。

    雖然他已經很能忍受痛苦,但這種痛苦就像是無數鋼針在從手指骨頭裡往外刺出,他還是有些難以忍受。

    咚!

    鎮河塔心被他豎在身前。

    嗤啦一聲,他撕碎了自己原本已經千瘡百孔的外衣,將布條在自己的雙手上纏繞起來。

    他在雙手上纏繞了厚厚的布,然後重新握住這鎮河塔心。

    這是很多軍中修行者都會用的簡單而實用的手段。

    可以緩衝一些震盪的力量,而且可以增加手掌和劍柄或是刀柄的摩擦力,不至於輕易脫手。

    當他雙手開始纏布時,那些四散的步軍終於有些人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一名低階步軍將領厲吼一聲,在此時揮刀衝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的雙手剛剛握住這根鎮河塔心,刀光已到了他的身前。

    砰的一聲。

    這名步軍將領的身體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林意根本就沒有管這一刀。

    他只是一腳,一腳就將這名步軍將領踢飛了出去。

    那些剛剛才克服了恐懼朝著他湧來的北魏步軍再次頓住,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很絕望。

    一聲厲叱從這些步軍的後方響起。

    幾名有些反應不及的步軍踉蹌跌出,重重倒地。

    一柄長槍狠狠的刺向林意。

    這根長槍通體青色,比尋常的長槍長出一半,更是粗出一倍不止。

    它的來勢很快,槍尖周圍帶出白色的湍流,但最為可怕的是它所帶的力量。

    隨著厲叱聲衝來的這具吞天狼重鎧將身上其餘的兵器,包括那面重盾也全部拋在了一邊,他只是抓著這桿長槍,狂衝而至,將整具真元重鎧的重量都壓在了上面。

    這樣的力量,連林意都不可能抗衡。

    但對於林意而言,所有這些真元重鎧都有一個最大的弱點。

    弱點不在於這些真元重鎧必定有設計薄弱處,不在於它們無法和尋常的修行者一樣肆意飛掠,而在於龐大的身軀迎著風,且因為自身太重,不管修行者的真元如何補足,如何完美的驅動它們,它們的行動在林意的感知裡,終究比那些承天境的修行者要慢不出少。

    此時林意的感知和反應遠超一般的承天境修行者,所以即便是那些一般的承天境修行者,對於林意而言也顯得太慢。

    有些技巧,或者說武技,在連續不停的戰鬥之中也變得更為熟練。

    一蓬紅色的丹霧從他的腳底湧了出來。

    林意往前掠起。

    他的身側往一側輕易避開了這一槍的剎那,他已經順勢將這根鎮河塔心拔了起來,然後以比這根長槍更快的速度砸出。

    這一砸是刀勢,追求的是快,並不像他之前擊破重盾那般暴戾。

    只是此次這根鎮河塔心的落處是這具真元重鎧的手臂。

    而且這根鎮河塔心真的遠比這些北魏西行者想像的要沉重,要堅硬。

    當這根鎮河塔心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感覺到那股力量壓下來時,這具真元重鎧內裡的北魏修行者才真正體會過來,他下意識的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噹的一聲清脆的金屬震鳴遮住了他的尖叫,同樣遮住了他骨折的聲音。

    這具真元重鎧的兩條手臂像兩根懸崖上的柏枝一樣扭曲起來,垂落下去。

    劇烈的痛苦和無法遏制的恐懼讓這具真元重鎧往後退去,他退的速度很快,撞上了後方一具正在衝上來的吞天狼重鎧。

    兩具重鎧撞擊在一起,如同兩座小山撞擊,整座浮橋都劇烈震盪起來。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起,還是很痛。

    只是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這根已經讓絕大多數北魏軍士清醒的意識到無比沉重的鎮河塔心,在他的手中輕巧得就像是小孩子手裡的竹枝。

    呼的一聲,這根鎮河塔心橫掃出去,同時擊中兩具撞在一起的真元重鎧的頭顱。

    兩具真元重鎧的頸間同時響起刺耳的金屬折斷聲。

    內裡的兩名修行者的脖子都沒有真正的斷裂,但是劇烈的撞擊和震盪卻像是無數手掌拍擊在他們的頭顱內裡。

    兩個人的眼前瞬間黑沉,昏死過去。

    兩具真元重鎧,就像被伐倒的巨木一樣,重重摔倒。

    三具真元重鎧。

    如果說一具只是林意豁出去拚命的戰果,但這三具真元重鎧倒下,後方剩餘的十七具真元重鎧便都明白,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他們任何一具真元重鎧都不可能是林意的對手。

    林意手中那一根鎮河鐵心,就是專門讓他們絕望的武器。

    他們所有人的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雙手十指更痛,那種鑽心的痛。

    但是這種劇烈的震盪讓他體內血氣洶湧,卻讓他感覺更有力量。

    他一手便將這根鎮河塔心提了起來,然後如一柄劍般指向浮橋的後端。

    浮橋的後端聚集著很多軍士,但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明白了他所指的,是那一尊身軀分外龐大的鯤鵬重鎧!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5 23:55
平天策 第四百八十九章 綻放

    他停了下來,等待著那具鯤鵬重鎧的到來。

    那些步軍和吞天狼重鎧如釋重負,如無數股細流般從他身側的那些城牆缺口湧進鐘離城。

    沒有戰鬥在他附近發生。

    一時安靜。

    一名年輕的南朝將領位於那條最寬闊的城牆斷口處,只是靜靜而立,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名北魏軍士和任何一具真元重鎧從他身邊經過。

    他身周的空氣好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止了這些軍隊的接近。

    這樣的畫面落在江心洲和對岸的十萬北魏軍士的眼中,顯得無比的古怪,令人敬畏和感慨。

    鯤鵬重鎧太過沉重,它的鎧足落在已經堅厚的浮橋上時,依舊會讓鋪設在表面的堅厚木板斷裂,讓下方的浮物都無法支撐,甚至扯斷連帶著的繩索而往下陷去。

    但在它龐大的身軀真正陷落之前,它的鎧足已經提了起來。

    在震耳欲聾的金屬震鳴聲和氣浪轟鳴聲中,這具在尋常人眼中龐大如山的鯤鵬重鎧越走越快,卻顯得異常的輕靈,它身後流散的金光如長長的尾羽,不斷掃過那些斷裂和翹起的木板和浮物。

    鯤鵬重鎧可以給與絕大多數北魏人絕對的信心。

    當它的金光在那些木板和浮物的斷口上流淌而過,被參差不齊的木茬切割出更多細碎的紊亂金光時,它的威嚴和氣勢,已經掃去了絕大多數北魏軍士心中的陰霾。

    看著這具沉重如山卻在飛快移動的身軀,許多北魏軍士的神容變得肅穆起來。

    沒有任何將領下令,就像是深埋在他們肉體之中的靈魂驅使,無數聲利刃出鞘的聲音響起。

    無數的軍士在同一時間拔出了刀劍,他們將手中的刀劍拍在胸口,一聲緊似一聲的聲音起初錯落不齊,但在數聲之後,卻是匯聚成一聲接著一聲的巨大轟鳴。

    林意抬起了頭。

    這樣的巨大轟鳴聲令任何人都有種窒息之感,就像是那十萬眾的力量在不斷注入眼前這具鎧甲之中,然而越是如此,他的目光越是顯得堅毅,他心中越是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的錯誤。

    他要不惜代價,讓這具重鎧倒在這裡,倒在這十萬眾的面前,倒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他發出了一聲清嘯。

    他的聲音在這樣的轟鳴聲中顯得無比微弱而不可聞,然而他的動作卻不可能被忽略,瞬間吸引了此時所有人的目光。

    他開始狂奔。

    拖著鎮河塔心朝著這具鯤鵬重鎧狂奔。

    他的身影和這具鯤鵬重鎧相比顯得十分渺小,然而鎮河塔心在地上和那些石塊撞擊摩擦,帶出道道火花,他的氣勢在所有人的感覺裡,竟是根本不亞於這具重鎧重鎧!

    鯤鵬重鎧內裡的這名北魏修行者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他是北魏名將姜紅司。

    北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真元重鎧的駕馭者都聽過他的講課,這種真元重鎧在實戰之中有著諸多的技巧和必須要關注的地方是只有他這樣身經百戰的重鎧駕馭者才能指點,對於駕馭真元重鎧的經驗,當世在他之前的,找不出十個。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看出了此時林意的想法。

    林意不想讓他接近城牆,想要將他先困於浮橋上。

    即便他此時行進在這浮橋上顯得舉重若輕,但重就是重,若是沒有前行的速度,他在浮橋上和林意戰鬥,便有諸多的限制,萬一沉下水面,便是有著不可想像的後果。

    在眼睛微微眯起的剎那,他沒有任何的猶豫,鐺的一聲震鳴,他的左右雙手以驚人的速度從背後各抽出兩根長槍,然後旋接在一起,變成一柄更長的長槍,然後雙手握住,整個身體沒有任何的停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長槍在前,沉重如山的身軀在後,他以更快的速度,朝著前方直接衝撞了過去。

    他根本不想和林意有任何的纏鬥,他只是一往無前的往前撞去,衝到那城牆的斷口再說。

    鎮河塔心的尾端突然從地面消失。

    那些和地面摩擦產生的火星還在空中飛灑,這根鎮河塔心卻已經變成呼嘯的狂風中的黑影,狠狠的朝著這具鯤鵬重鎧的腰腹橫掃而去!

    攔腰一劍!

    這就是此時這根狂暴的鎮河塔心給人的感覺。

    這是冷刀狂劍之中的劍招。

    這根鎮河塔心太過沉重堅韌,即便身在這樣的重鎧之中,姜紅司都可以清晰的感應出來。

    他不想冒險,所以他毫無猶豫的放手,手中的長槍直接朝著他身前不遠處墜落,與此同時,他體內兩股真元順著他的手臂經絡噴薄而出。

    鯤鵬重鎧的手臂上兩聲震鳴,數片原本摺疊著的鎧甲彈了出來,形成了兩面臂盾。

    在林意的這根鎮河塔心落下之前,他的雙臂已經互相交叉,攔住了鎮河塔心的去處。

    與此同時,他沉重身軀的去勢卻是沒有任何停頓,他依舊在快速向前,將整個身份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噹的一聲巨響。

    一蓬火星從鯤鵬重鎧的雙臂上綻放。

    在肉眼可見的氣浪裡,這兩面臂盾些微變形,林意手中的鎮河塔心往後彈了出去。

    即便纏繞著厚厚的布條,林意雙手的虎口都是剎那撕裂,飛濺出滾燙的血珠。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起。

    他體內鮮血震盪不堪,雙手已經徹底麻木,但這一切都是他已經預料到的結果,所以他的心中甚至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他任由鎮河塔心脫手,往他的身後落去。

    他的身體就像是狸貓一般敏捷,團鎖下去,然後他揮起麻木的右手,狠狠一擊擊在這具鯤鵬重鎧的腿部。

    一聲清脆的悶響如同敲鐘一樣響起。

    鯤鵬重鎧內裡的姜紅司在林意的手掌打在鎧甲之前時就已經皺起了眉頭。

    因為困惑和不解。

    他不能理解這樣的一掌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在這樣的鎧甲內裡,他可能連絲毫的痛苦和震盪都感受不到。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大。

    他的半邊身體驟然沉重起來,就像是有半座小山壓在了他的身上,又像是有幾個巨人同時撲倒在他的身邊,用力拖住了他這只腳。

    一蓬濃厚的紅色粉霧在他身側炸開,但更為凝聚,就像是熔融的金液一般的紅色丹汞,卻是從林意的手中脫離處,如同毒蛇的毒液在沿著鎧甲的符文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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