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9141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6 16:07
第四百三十章 你是個好人

    當柴油鹽開始緩緩的述說時,另外的一輛馬車裡,陳盡如輕輕的咳嗽著,他看著蜷縮在角落的容意,想著方才這些年輕修行者的表現,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然後伸出兩根手指,落在容意的身上。

    容意很難受。

    他不只是在連翻的戰鬥之中不斷受傷,傷得很重,他體內的真元損耗得也已經所剩無幾,真元的空乏會給任何修行者帶來一種無法遏制的不安感覺。

    但最為關鍵的是,之前的連續佈陣,尤其是參悟這輛馬車內的符文,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他甚至開始不斷的頭疼。

    只是他尚且不敢放鬆。

    他要記住那些符文,記住這法陣發動時引動的元氣波動,在戰鬥結束後這段時間裡,除了這些符文之外,他甚至已經摸清了這輛馬車的陣樞所在。

    他已經隱約感知到,就在他所坐的下方車廂夾層裡,有嵌著七顆奇異的晶石。

    這七顆奇異的晶石是法陣絕大多數力量的來源,只要取出這七顆晶石,哪怕這輛馬車破損,他只要記住這些符文和那些元氣波動的變化,他應該依舊能夠佈置出剛剛的那個法陣,直到這七顆晶石裡面的元氣也徹底耗盡。

    他腦海裡想得越多,頭就越疼,越是無法得到真正的休息,他的身體便不自覺的蜷縮得更緊。

    就在這時,兩股靈氣如同清冷的泉水一般突然出現在他的體內,在他的經絡之中流淌過去時,輕易的撫平了他體內的一些躁意,將他體內的一些淤血沖散,然後填充著他體內一些受創之處。

    他震驚起來,支持著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陳盡如的動作,接著他所想的事情才和那些錯綜複雜的符文脫離開來。

    他有些回過神來,反應過來陳盡如是在做什麼。

    “你....”

    他迅速的有些慌亂起來,想要擺脫陳盡如的兩根手指。

    “不要動。”

    陳盡如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但是面容卻變得更為冷肅,他一聲低喝,看著兀自不聽自己的容意,他的眉頭深深皺起,道:“我的傷勢比你重得多,再怎麼調養都恐怕難以戰鬥,我幫你療傷,至少可以讓你還有一戰之力。”

    容意聽著這樣的聲音,他下意識的不敢動作,只是心中卻依然覺得這是不對的。

    在他看來,一名像陳盡如如此強大的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比他的傷勢更為重要。這種用消耗真元來幫他修補體內受損處的手段很奢侈,很浪費。

    “我很難理解。”

    他突然有些更加痛苦起來,看著根本不理會自身傷勢的陳盡如,道:“你們的世界太複雜了。”

    “如果簡單就能贏得勝利,那我也寧願簡單,不是我想複雜,只是無數人有無數想法,這個世間太過複雜。”陳盡如微諷的笑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在緩緩逝去,這更讓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容意的身體裡延續。

    看著眼前這名眼神無比乾淨的年輕陣師,他莫名的收斂了笑意,然後面無表情的輕聲說道:“如果複雜讓你覺得痛苦,那你便一直這樣簡單下去。因為若是複雜也是無用,那還不如簡單,讓自己更加快意。”

    容意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是個好人。”他的鼻子很酸,忍不住說了這一句。

    “我感覺你就像馬上要想給我送終。”陳盡如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心中卻冷諷的輕聲說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絕對的好人和壞人。”

    ......

    “怎麼會這樣?”

    當兩輛馬車重新並排,白月露轉過頭去,看著林意,輕聲問道。

    “有變化,它不是一味的壞。”

    林意一直在感知著他丹田裡的那顆異物,他迎著白月露的目光,說了這一句之後,又沉默了數個呼吸,這才有些確定,輕聲道:“真的很像我和你說過的有些筆記裡記載的狗寶。”

    他這兩句話很隱晦。

    就算是陳盡如和那名皇宮供奉能夠聽清他和白月露的對話,也根本無法理解這兩句話的意思。

    只是白月露明白。

    因為林意之前就和她說過一些雜記。

    有些不入流的醫書之中便有記載過,有些狗吞食了異物會在腹中結出狗寶,最終狗寶長大到一定程度,那狗就會腹腫死去,但是也有獨特的例子,比如它們身患重病或者吞食毒物生命垂危時,有些狗寶卻是反而能夠分泌藥力一般,讓這些狗起死回生。

    這些記載根本無可考證,或許只是杜撰。

    只是林意此時用這樣的例子來和她說,她便明白,當林意真正面臨生命垂危時,體內元氣和生機真正消耗到接近死亡的地步,他丹田裡的那顆東西,反而會救他。

    “它會消失嗎?”

    白月露想了想,看著他問道。

    在林意和她說過的那些記載裡,說那些狗寶救治了那些生命垂危的狗之後,也會消耗甚巨而慢慢消失,不再存在於那些狗的腹中。

    林意也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他確定的點了點頭,“應該會。”

    “那真的是好事。”白月露的面色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她很欣慰,很高興。

    林意如此確定,那這顆東西在大量反哺之後,便會萎縮,最終會消失,那這種過程,反倒像是大俱羅在修行過程中,獨特的保命手段。

    就像是將平時的生命力積蓄在這樣的“內丹”之中,等到真正危險來臨時,再一點點將生命力從中擠出來。

    “真的是很厲害。”

    她忍不住點了點頭,自己在心中說道。

    大俱羅這種修行法,在修行的前期便擁有強大的身體力量和恐怖的恢復能力,比起修行真元的修行者而言,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缺少靈活多變的真元手段,只是在相應不夠強大時,若是這種“內丹”不是林意修行產生的特例,而是每個修行大俱羅的修行者都會發生的必經變化,那這種“內丹”就像是大俱羅功法在這個階段時多出的一件武器。

    “我的傷比之前好得更快,恐怕到了鐘離城時都恢復得差不多了。”

    林意將聲音壓低到了極致,看著她擔憂的問道:“你呢?”

    “傷重不要緊。”

    白月露真正放鬆的笑了起來,她看向四周的荒野,想著那名隨時有可能出現的魔宗部眾,有些罕見的孩子氣道:“這次靠著你,我想至少到鐘離城之前應該可以活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21 06:38
第四百三十一章 暮色將至

    “還是。”

    林意自嘲的說了這樣一句。

    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些想念齊珠璣。

    可能境況越是艱難,就越會想唸過去的閒暇時光,想念自己的夥伴。

    若不是容意借用了蕭東煌這輛馬車的力量,以及自己丹田之中的這顆異物出現了這樣的轉變,那他們現在便已經死了。

    面對一名真正的神念境強者,他們依舊太過弱小。

    之前在道人城裡哪怕苦戰勝出,也只是因為對手先負重傷在先。

    這樣連續的戰勝,只是給他們形成了不好的錯覺。

    所以他很慶幸。

    慶幸之前看過那麼多雜書,發現了大俱羅這種修行法,慶幸在戰鬥之中,那些類如狗寶的記載,讓他很快感知清楚了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

    只是就如現在白月露等人反而要依仗他的力量一樣,力量越大,要擔負的事情便越多。

    他今後哪裡會有多少能夠平靜看書的時候?

    他安靜下來,目光低垂看著手中的韁繩,他的感知,卻是再次落向體內丹田深處的那顆異物。

    和以往不同,在他的感知裡,這顆東西再也沒有之前咄咄逼人般的生氣,它似乎開始走到壽命的盡頭,開始衰敗,開始死寂。

    只要在戰鬥之中再藉以強大的真元來衝擊,這顆東西將會更早的走向死亡,而且會將之前吞噬的一切元氣再還給他。

    而且從現在開始,最為關鍵的是,他修煉得來的每一分元氣,都會只屬於他自身,不會再被這顆東西吞噬。

    所以就和普通修行真元功法的修行者從命宮境突破到承天境,從承天境突破到神念境一樣,他在修行大俱羅功法的道路上,應該也是突破了某一個重要的關口。

    他的目光從韁繩上移開,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他的雙手在戰鬥之中擦出了許多傷口,而且內裡的骨骼都有些損傷,然而此刻,他的雙手肌膚卻是一絲淤青和破口都沒有,那些細微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結疤脫落,不留痕跡。

    他的雙手肌膚白皙如玉,看上去甚至比一些女子的雙手還要細膩,誰會想到,他這樣的雙手血肉和骨骼堅韌得如同精鋼,蘊含著可怕的力量?

    林意有些感慨。

    他知道除了白月露之外,誰都不會清楚他身體的變化,那名魔宗部眾當然更不可能。

    所以那名魔宗部眾一定會產生錯誤的判斷,這便是白月露所說可以依靠他活下來的機會。

    他慢慢平靜下來,從隨身的行囊之中取出些傷藥,吞服了一些,然後在身上那些未癒合的傷口上敷了不少。

    其實他此刻甚至不需要用藥,只是他需要讓人覺得他需要,他需要自己身上渾身藥氣。

    然後他開始吃東西。

    容意的隨身行囊裡一直帶著獨特的大俱羅口糧,即便是在戰鬥之中都沒有遺失。

    當他吞下第一口這種獨特的乾糧時,他並不覺得自己很餓,只是當他的腸胃開始蠕動起來,開始消化這些食物時,他頓時覺得自己無比的空。

    他的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個空的口袋。

    不餓,但是能夠裝下很多糧食。

    若是在平時,車廂內的那兩名神念境修行者一定會感到極度的震驚。

    因為林意不斷的吃著東西,他將自己帶著的口糧和容意帶著的口糧慢慢的全部吃完了。

    按照他之前的食量,這是他行軍四五天的份量,而他四五天的份量,恐怕便是尋常人數十日的口糧。

    只是這樣驚人的事情,車廂內的兩名神念境修行者卻甚至根本沒有留意。

    陳盡如閉著雙目,他在容意的面前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另外的一個車廂裡,那名皇宮裡的供奉柴油鹽,他的情緒卻一直很不穩定。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厲末笑的身上。

    他的眼眸裡,一直有光焰在劇烈的跳動著。

    他知道厲末笑是修行者世界裡的真正天才,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即便是在他看來很難的真元手段,厲末笑也是一遍就會了。

    那些複雜至極的真元流動線路和細微的控制,尋常人肯定需要許多遍練習才能做到的事情,對於厲末笑竟然是沒有任何難度。

    在此之前,他只想教厲末笑自己師門獨有的那種壓縮真元的手段,然而現在,他將自己所知的數門對敵手段都交給了厲末笑,竟然是並未花去多少時間。

    看著甚至已經不需要再練習的厲末笑,他終於忍不住認真的輕聲說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死在這裡或者死在鐘離。你才是我朝最寶貴的財產。”

    “我並不是將領,更不是陳盡如那樣的軍師。”

    在車廂黯淡的光線裡,柴油鹽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口水,藉以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後緩緩的說道,“我只是單純的修行者,對於我而言,甚至整個鐘離城都不如你寶貴。除了真正的聖者,整個南朝都不會有什麼修行者有你寶貴,你的成長,或許便能決定將來的很多事情。”

    “你錯了。”厲末笑搖了搖頭。

    柴油鹽頓時愣住。

    他雖然和厲末笑接觸不多,然而只是這段教與學的時間,他便感覺出來這名真正的天才十分謙虛,根本不像有些年輕修行者一樣自傲和自以為是。

    他沒有想到厲末笑會直接用這樣的語氣和話語來回答自己的那番話。

    “就在這裡。”

    厲末笑歉然的看著他,認真的輕聲道:“若說寶貴,林意便比我寶貴。若說不能死,他才是最不能死的那個人。”

    柴油鹽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次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突然發現厲末笑所說的是事實。

    他只是因為被厲末笑的天賦所驚而忽略了這樣的事實。

    他的心臟有些不可遏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他發覺自己開始改變了主意。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認為跟著這兩輛馬車前行,最重要的不是完成皇命殺死陳盡如,而是讓這兩名年輕修行者能夠活下去。

    ......

    天空裡的光線黯淡下來。

    暮色將至。

    一直在車廂之中的陳盡如突然緩緩的醒來。

    他伸手掀開了晃動著的車門簾子,往馬車的前方看去。

    馬車的前方依舊是一片平坦的荒野,以前是開墾過的農地,除了這些荒廢的農地裡有些雜樹和數條小河之外,似乎什麼都沒有。

    只是他知道,那名魔宗部眾已經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21 06:38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成雙

    林意此時還感知不到那名魔宗部眾的存在,只是強者之間的敵意帶來的氣息變化,卻是讓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目光隨著陳盡如所看的方向落去,雖然依舊沒有看到那名魔宗部眾的身影,然而他的心臟卻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劇烈跳動起來。

    當他的鮮血開始快速的流淌,他的身體溫度開始很自然的升高,自然得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

    吸引他注意的是,他先前吃下了太多的東西,那些五穀之氣充斥在他的血脈之中,雖然在流動,但此時他鮮血開始快速流淌起來,這些五穀之氣卻似乎太過充盈,以至於就像是許多石塊沉積在他的血脈之中,但也只在轉瞬之間,這些“沉重”的五穀之氣也迅速流動起來,五穀之氣和血液大量的融合,讓他的精神迅速振奮起來。

    光線更加黯淡了些。

    陳盡如所看的那幾條小河上,漸漸的升騰起稀薄的水霧,水霧繚繞在河畔的雜樹和青草之間,變為更加縹緲的薄紗。

    不知是此時精神極度振奮,感知提升的關係,還是那人終於到了他感知所及的範圍之內,林意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現在稀薄如紗的水霧之中。

    那是一名顯得分外健壯的男子,穿著一件用某種動物毛髮編織而成的寬厚衣衫,那衣衫理應用來阻擋北漠之中的風沙,而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夏日,但那名男子安靜沉穩,顯得理所當然。

    他的髮式也很奇怪,一頭稻草般的亂發用一根帶子緊緊的束在腦後,纏成了一個尖角。

    他的身影顯得比一般人要高大,因為似乎是某種習慣,他的腳尖都是微微踮起,腳跟都不落地,那種感覺,很像是一隻始終站在懸崖邊緣,隨時看見獵物就要撲飛下去的鷹隼。

    陳盡如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

    他的面色越來越冷,因為毫無血色,所以冷得就像是凍結了一層白霜。

    這名魔宗部眾就是那名很快的人,從他手中救走了垂死的蕭東煌。也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可以看清這人的面目。

    這人的面上有很多黑線。

    看上去像是某種詭異的刺青,只是黑線內裡卻閃耀著一些金屬特有的光澤。

    “是天外境,密宗一種獨有的手段,可以利用一些獨特的隕晶來增強肉身和真元的力量。”白月露的聲音在此時響了起來,她看著那些黑線之中的閃光,神情無比凝重。

    魔宗大人對於她和元燕都是最大的敵人,面對他的部眾,她便不需要刻意的去隱瞞什麼。

    密宗的天外境即便是在北魏的修行典籍裡都極少會有記載,所以她確定無論是林意和陳盡如都應該沒有聽過。

    密宗的修行者在隕晶盛產的寒漠裡行走了千百年,他們積累了很多極為特殊的隕晶,一些隕晶能夠刺激修行者的肉身和氣血,甚至有些能夠對精神世界都產生巨大的影響。

    但天外之物就是天外之物,在她所見的記載裡,幾乎所有的這些擁有強大力量的隕晶都會對人體造成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

    有些會損傷人身體一部分的機能,比如讓人致盲,讓人產生畸形,有些則會直接影響壽元,絕大多數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

    所以蒙受密宗天外境秘法的修行者,無一不是意志極為堅韌之輩。

    他們在密宗之中也基本都被賦予特殊的使命。

    有些便是護法的武器,專門用來戰鬥,有些卻是要擁有一些在特殊地帶行走而不死的能力。

    而最為關鍵的是,修行天外境的修行者沒有一個相同,他們特殊而強大的能力都不相同,所以根本無法推斷此時出現的這名魔宗部眾會擁有何等特殊的手段。

    “他的速度極快。”

    陳盡如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並不像白月露一樣細小,因為他必須讓另外那輛馬車裡的柴油鹽聽見。

    他並不如白月露瞭解林意,所以在他看來,能夠獲勝的關鍵自然在柴油鹽。

    “很難鎖定他的身位….我只能出手一次。”

    他看著那名魔宗部眾,甚至連這句話都並未刻意壓低聲音。

    “戰勝他未必足夠。”

    白月露轉頭看了他一眼,道:“魔宗有永遠留一手的習慣,他的這些部眾也和他一樣,就如你在道人城沒有能夠殺死蕭東煌一樣,魔宗的部眾往往是兩人一起行走,即便道人城裡我們殺死了一名,但是當這人來時,便很有可能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陳盡如沉默不語,他心中很贊同白月露的這些話,只是這些話甚至讓他有所震驚,讓他覺得這名鐵策軍中的少女所知的事情甚至比他還要多,尤其是對魔宗,遠比他要瞭解。

    “你的意思是,除了他之外,很有可能還有一名魔宗部眾已經到了,只是在暗中不會出手,除非他失敗。”林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輕聲問道。

    白月露道:“除非他摒棄了魔宗的習慣,除非他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林意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不會去賭對方犯錯的那種可能,尤其在他看來,那些在魔宗手下會犯錯的人,恐怕早就已經死去,或者根本不可能得到魔宗的重用。

    那些密宗越是強大,統一那些密宗的戰鬥,便應該越是殘酷。

    最終跟隨著魔宗走出來的這些人不只是力量強大而已。

    在他身後的馬車車廂裡,柴油鹽儘可能的不讓自己的真元有絲毫的波動。

    聽著這些話語,他絲毫沒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相反,當這名魔宗部眾到來時,他便確定陳盡如先前所說的並非虛言。

    而且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沉寂多年的意義。

    暮色裡,他透過更為昏暗的光線看著靜坐在面前的厲末笑,他的眼神漸漸趨於絕對的平靜。

    林意思索著戰鬥的無數種可能,他看著河畔薄霧裡那名魔宗部眾,不知為何,那名魔宗部眾卻是紋絲不動,不知在等待著什麼,甚至似乎根本沒有出手的打算。

    突然之間,他的臉色微變。

    他反應了過來。

    白月露所說的是對的。

    要出手的,並非是這名魔宗部眾。
Babcorn 發表於 2018-4-21 06:38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最後一劍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撲向了近在身邊的白月露。

    他就像一條毯子蓋向白月露。

    就在他做出這樣的動作之前,一道輕渺的殺意已經出現在他的感知裡,落向白月露的身體。

    那名首先出現的魔宗部眾,只是負責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而真正出手的另外這名魔宗部眾卻是選擇了他所認為這些人裡面此時最弱,最好殺的人———白月露。

    一聲悶雷在林意的背上響起。

    當林意和白月露一起飛跌出去的剎那,一蓬石粉在林意的背上炸開。

    砸在他背後的,竟像是一顆蘊含著強大真元力量的隕石。

    陳盡如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

    他冷漠的抬起頭來,望向上方的高空。

    高空裡的一片烏雲裡出現了一抹異色,就像是烏雲裡出現了一片晚霞,然後突然變得沉重,落了下來。

    那是一柄很大的紅色的傘。

    有人握著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傘柄,從空中落了下來。

    沒有人感知到這人何時到來,也不知他是用何種手段飛上了高空,但此時這樣的下落,卻帶著分外神秘和強大的味道。

    紅色的傘下是一個紅色的人。

    他穿著紅色的僧袍,就連肌膚都是真正的赤紅色。

    在陳盡如能夠看清他的面目之前,這名從空中持傘飄落的魔宗部眾已經砸出了手中的第二顆石頭。

    嗤的一聲裂響。

    空氣裡出現一道明顯的紅線。

    這顆石頭和第一顆不同,是紅色的。

    紅線的一端指向的是白月露的額頭。

    這人依舊想優先殺死白月露。

    此時最為沉寂的馬車裡,柴油鹽緩緩的呼吸著,他微微抬起頭來,就想出手,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他感知到了某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忍不住輕噫了一聲。

    一道刀光從地上閃現,只是瞬間,這道刀光便至少在這顆落下的石頭上斬了十餘次。

    刀鋒和石頭相遇,沒有那種想像中的脆響,而是巨大的轟鳴。

    氣浪和石屑往四面噴湧,紅色的粉塵下雪般擴散開來。

    而出刀的林意,卻在粉塵中緩緩站起。

    他臉色無比蒼白,整個身體都在不斷顫抖,尤其小腹的血肉都似乎在抽搐,看上去隨時都會倒下,然而他卻是在站起。

    “了不起。”

    空中響起一聲讚賞的聲音,竟是純正的南方口音。

    陳盡如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看清楚了這個當空落下的魔宗部眾。

    這是一名身穿著僧袍的僧人。

    他的五官很清秀,但不只是頭髮,連眉毛、身上的汗毛都沒有,他的肌膚光滑如瓷,然而卻是從內透出的赤紅,所以給人的感覺分外的怪異,就像是從某個神殿裡搬出的一尊奇特的紅瓷佛像。

    他手中的傘的傘柄和傘骨都是金屬製成,但傘面卻是一些深紅色的羽毛組成,內裡流淌著一些無法言明的氣息,這些羽毛在陳盡如此時的感知裡,就像是一雙雙的翅膀,只要擁有新鮮的真元貫注,便能迅速振翅飛翔。

    太過依賴外物在很多南朝修行者的眼中都並非王道,然而一名已經到了神念境的強大修行者若是再借用一些外物,便會擁有令人無法想像的詭異神通。

    沒有人來得及回應空中這人的那一句讚賞。

    當他的聲音震盪著空氣的時候,空氣裡已經出現了一些金黃的火星。

    空氣裡飄揚的所有紅色的粉塵,全部開始變成金黃色的火星,然後在下一剎那猛烈的燃燒起來,瞬間變成一團金黃色的火焰!

    熊熊的火焰沒有任何易燃物爆燃時自然產生的焦臭的味道,那些金黃色的火焰給人一種極為純粹明淨的感覺,最為關鍵的是,那些注入其中的真元對於這些火焰,便像是最好的助燃物。

    甚至來不及感傷。

    這一剎那在所有人的潛意識裡,林意和白月露已經死了。

    這種火焰比黨項人的火器還要可怕,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林意和白月露的真元力量根本不足以驅除這些火焰,只會變成助燃的乾柴。

    然而所有人都錯了。

    當那些金黃色的火星出現化為火焰的剎那,林意一聲厲喝,他的整個身體也變成了紅色。

    一蓬紅色的塵霧從他的體內急劇的噴薄出來。

    紅色的塵霧和金黃色的火焰撞在一起,塵霧的邊緣迅速變成了琉璃的色澤,然而火焰卻無法朝著內裡深入,全部被阻隔在外。

    同樣的塵霧,從林意體內湧出的這股紅色塵霧顯得分外的沉重,塵霧邊緣那結成細小琉璃般的顆粒,噗噗的下落。

    “丹汞劍!”

    “何修行是你什麼人!”

    看著無法深入的金黃色火焰,空中這名紅色的僧人驚呼出聲,他的眼瞳急劇的擴大,從深紅變成一片金黃。

    沒有人回答他。

    此時林意的身體就像是有無數細針同時穿出,痛苦到了極致,根本發不出聲音。

    而這名僧人心神的瞬間急劇波動,對於陳盡如而言,便是他所等待的時機。

    他身後車廂裡的容意淒厲的大叫起來。

    事實上只有容意才真正清楚,一開始陳盡如就所說的,他的力量只夠全力出手一次,這句話是說給容意聽的。

    轟的一聲。

    這輛馬車內裡的符文之中瞬間充斥耀眼的光芒,給人神聖氣息的光芒將容意的身影瞬間淹沒其中,膨脹的力量甚至讓這輛馬車都微微的往上漂浮起來。

    順著容意的一股氣息的指引,陳盡如慘然的一笑,他體內殘存的力量,如一柄戮天之劍往上方的天空刺出。

    嘩啦一聲。

    一道閃電落了下來。

    之前的柴油鹽便面對過這樣的閃電。

    對於真正強大的神念境修行者而言,這樣的閃電雖然力量強大,只是終究太慢了一些。

    然而這道閃電不同。

    這道閃電變成了一道符文,承載了陳盡如此時的這一道劍意。

    它就像一柄飛劍。

    一名垂死掙扎的神念境修行者發出的積蓄著他最後力量的飛劍。

    空中那名紅色的僧人駭然失色。

    在下一剎那,他手中的傘炸了開來。

    明亮的閃電將紅色的傘擊潰,無數細蛇般的閃電穿過破碎的紅色傘面,在無數燃燒的紅色羽毛之中穿過,落在他的身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4-21 06:38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刀拳劍

    雷電和火焰一樣,在修行者的世界裡原本就是比刀劍更加具有殺傷力的東西。

    但雷電比火焰更加可怕,因為在過往的很多年裡,人類至少能夠懂得製造和控制火焰,然而除了極少數的特殊材料能夠讓陣師引動雷電之外,任何修行者都根本不可能製造或者調動這種天威。

    當無數明亮的閃電落在這名渾身通紅的僧人身上時,他的肌膚表面瞬間湧起道道青煙。

    他的整個身體不可遏制的劇烈抽搐起來,然後浮於肌膚表面的一些血脈直接崩開,炸裂。

    緊接著,他的衣物炸了開來。

    他的衣服內裡有很多奇特的石塊,有些像是尋常的鵝卵石,有些卻是表面嶙峋不平的礦石一般。

    這些石塊最大的也不過嬰兒拳頭般大小,小的便只有蠶豆大小,但是在細小的電蛇在這些石塊表面游動時,這些石塊卻都閃耀起一些奇異的光澤,五光十色,十分好看。

    轟!

    這名魔宗部眾如同一塊燃燒的隕石般砸了下來,砸在他們前方的荒野裡。

    這時林意才剛剛站直身體,他丹田處的痛楚還在不斷的朝著整個身體炸開,陳盡如緊抿著雙唇,緩緩往後坐倒。

    他體內的氣機已經全部紊亂,用不到掩飾,他也不準備掩飾,甚至他都已經不願意再去調息,不願意再去控制體內的傷勢。

    這名魔宗部眾和那些五光十色的石塊墜地時的景象很美。

    遠處的河山在夕陽的餘暉下也很壯闊。

    若是在如此美麗的畫面中死去,對於他而言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他已力盡,便可以閒著,只是林意卻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的生死問題。

    當雷火盡消,地面還在震動,他已經敏銳的感覺到那砸在地上的魔宗部眾並沒有死。

    最為關鍵的是,那條小河畔升騰的水霧裡的那名魔宗部眾的身影已經消失。

    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至少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他沒有花任何時間去考慮那名魔宗部眾到底去了何處,會直接離開還是動用什麼獨特的手段對付他們。

    他現在只想這名砸在地上的魔宗部眾死。

    金黃色的火焰已經消失。

    然而空氣裡突然出現了一股炙熱的氣息。

    所有人震驚的發現,這股氣息來自於林意的身體,來自於林意的體內。

    這種熱意伴隨著狂暴的力量而生。

    伴隨著一聲厲吼,剛剛才站穩的林意已經衝了出去。

    轟的一聲。

    林意去的太快,他和擴散的氣浪相撞,覺得自己好像迎面撞上了河裡的一條大浪。

    地上有一個凹坑。

    凹坑裡這名渾身通紅的魔宗部眾此時依舊沒有能夠站起,許多裂開的血管之中還在往外流淌著濁血,看上去極為淒涼。

    他抬頭看了林意一眼。

    在他抬頭時,林意看清了他的面容。

    不知為何,這名魔宗部眾先前遭遇雷電那一剎那的驚駭神色已經全部消失,此時臉上便只有一種接近冷酷的凝重。

    也就在兩人雙目對接這一剎那,林意的頭腦之中一聲悶響,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砸進了一個錐子。

    那名消失在河畔的魔宗部眾出現了。

    他沒有出現在林意這側,而是出現在陳盡如和容意所在的馬車後方不遠處。

    他覺得林意不可能殺死他那名同伴,他想要殺死陳盡如和馬車裡那名年輕的陣師。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感到了一股分外凌厲的氣息出現在了周圍的天地間。

    “走!”

    沒有任何的遲疑。

    他直接放棄了和柴油鹽交手的打算,在下一剎那,他的身影便變成了一道淡淡的流影。

    這很符合他們的習慣。

    魔宗大人從來沒有要求一擊必中,只需要儘可能的穩妥。

    對於魔宗大人的習慣而言,殺一個人,殺一次成功是殺,設法殺十次成功也是殺,根本不需要一次便一定要完成。

    這裡有一名他未曾預料到的神念境修行者存在,便已經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所以他直接離開。

    他覺得那名渾身紅色的僧人也能夠離開。

    ……

    林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裂了開來。

    這種劇烈的痛楚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喪失了思維能力,然而這種感覺也只是持續了短短的一剎那。

    轟的一聲。

    他腦袋裡的鮮血似乎燃燒了起來。

    有些悄然刺入他頭顱某些竅位之中的真元被他的氣血沖潰,然後消融,瞬間化為更猛烈遊走的氣浪。

    在他清醒的剎那,他看到自己和渾身紅色的僧人已經更為接近。

    跌倒在地的紅色僧人已經單膝跪地,正在站起。

    僧人的左手五指已經並指成刀,戳向他心口。

    手到距離他的心脈處還有數尺的距離,隨著這名僧人的站起之勢才能真正接觸他的血肉,但此時林意的心脈處已經開始生疼,他的血肉和骨骼已經感受到了力量的急劇壓迫。

    若是這一擊落實,即便有著天辟寶衣,他胸口的骨骼也有可能盡碎。

    所以沒有任何遲疑,幾乎是身體的直覺反應,他往後退出一步,腳才抬起,手中的刀卻已經斬了下去。

    僧人的眼瞳之中閃現異樣的震驚情緒,他不能理解林意為何在自己的那道秘術的攻擊下,還能保持著清醒。

    他也沒有想到林意的這一刀如此快,**裡爆發出來的力量如此猛烈和迅疾。

    咄的一聲。

    鋒利無比,可以直接切開尋常精金的刀鋒落在手臂上,卻是被一層堅韌的真元阻隔,發出了如擊重革的聲音,然後被往上彈開。

    這名僧人的眼睛微眯,他的這隻手往下沉去,另外一隻手如電般朝著林意揮出一拳。

    無獨有偶。

    林意這一刀被阻的剎那,他的一手也已經握拳朝著這名僧人砸了下去。

    他的拳頭砸中了這名僧人的額頭,這名僧人的拳頭砸中了他的腹部。

    只是兩人的力量都沒有能夠用實,因為他的拳頭依舊沒有能夠真正和這名僧人的血肉接實,一層強韌的真元瀰漫在這名僧人的額上,將他往後震了出去。

    這名僧人的身體往下猛然一挫,他原本正要站起,但此時的力量,卻是讓他依舊只能保持單膝跪地的姿態,他的腳和膝面,卻是往地下陷去。

    林意的身體如蝦般往後弓起,但他手中的刀卻是再次重重斬了下去。

    僧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他揮臂再擋。

    咄!

    林意被再次震退,僧人借勢就要站起!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透明的虛劍已經從空中墜了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21 06:38
第四百三十五章 碎琉璃

    這名僧人意識到了什麼,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華光,他沒有再選擇站起,反而直接盤腿跌坐下來。

    他的體內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就像是有人在遠處的山上敲打著一口巨鐘。

    當這樣的聲音在他體內迴蕩,他身上赤紅色的肌膚陡然變成了金黃。

    一層淺淺的光芒出現在他的肌膚表面,他的整個人變成了金色。

    面對這道落下的虛劍,他沒有再做任何的動作。

    透明的虛劍墜落,落在他的天靈。

    啵的一聲輕響。

    他的整個身體就像被一座無形的小山壓著往下方的泥坑中沉了數寸,濺起無數尺狀的泥塵,然而金光依舊是金光,天靈依舊是天靈,他的天靈完好無損,甚至連那一層金光都是凝固不變,而那道虛劍卻是節節碎裂,化為嗤嗤作響的劍氣。

    所有人震撼無語,尤其親身承接過這樣一道虛劍的林意更加清楚這是何等力量的衝撞。

    天靈原本便是修行者身上最為脆弱的部位之一,哪怕是心脈、丹田這樣的部位,在遭受強大力量衝擊時,也只是導致內臟受損,然而當一名修行者顱內腦髓遭受創傷,那就和斬首沒有區別。

    然而這名魔宗部眾完好無損。

    他此時體內的元氣似乎將他的血肉、骨骼和氣息全部不可思議的凝聚成了一塊的實體。

    衝擊到他身上的力量,就如同打上了一截鐵樁,反而是他身下的土地承受了最多的力量。

    在場的所有人都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哪怕是看過很多稀奇古怪筆記的林意,在許多朝代的怪異雜談裡,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震驚和不可置信在戰鬥之中都是無用的情緒,而且在這道虛劍墜落時,本身就是極佳的機會,所以來不及做出什麼改變,林意的一刀已經切過破碎的劍氣落了下去。

    他這一刀落在了這名魔宗部眾的脖頸上。

    又是啵的一聲輕響。

    這名魔宗部眾的身體只是晃了晃,在地上震起更多的塵土,他的脖頸上沒有絲毫的傷口,金光也是穩固不變,然而林意就像是斬中了一根無比沉重的鐵柱,他被震退出去,半邊身體都是酸麻難受無比。

    看著這樣的畫面,在場所有人都想到了某種可能,尤其是白月露。

    元燕成長得很快,然而在元燕成長起來之前,北魏的許多門閥已經在依賴魔宗之時便隱然感受到了這種依賴之中的威脅。

    包括北魏皇族也必須保持警惕。

    所以作為整個王朝的統治者,北魏皇宮對於他們所尊敬和依賴的魔宗大人瞭解得要比世上其餘人都更多。

    白月露是元燕的影子,月中的露水,何時出現,何時消失都不為人知,她的存在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和在意,但在元燕之前,她便已經被按好了位置,是整個北魏皇宮裡知曉魔宗隱秘最多的人之一。

    她聽說過密宗有一種金身法,將身體如同化為金石,外物不能侵,哪怕修行者用諸多手段,也不過是互相消耗真元。

    若真是如此,這名魔宗部眾此前狀態甚佳,他體內的真元如海,而陳盡如真元已盡,柴油鹽的真元也消耗劇烈,那自己這邊所有人的真元加起來,都恐怕無法將他的真元耗盡。

    無法耗盡他的真元,便無法對他造成真正的傷害。

    這是一種很笨的手段,然而在有些時候卻很令敵人無奈。

    只是她未來得及想到林意的身上去。

    林意也想到了某種可能,然後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不覺得這人的這種手段對他有用。

    噗的一聲。

    他手中的刀墜落在身前,輕易的刺入已經被夯實的泥土之中。

    他半邊身體酸麻不堪,本身握住這柄刀就十分痛苦,現在他覺得這柄刀在這種時候沒有用處,所以他便乾脆的鬆手讓它落地。

    然後他握拳。

    他一腳重重踏地,一拳朝著前方這名坐在地上的魔宗部眾轟了上去。

    他的腳下發出轟鳴,壓過了拳頭砸在這名魔宗部眾胸口的聲音。

    接著他一聲悶哼,整個人再次倒退出去。

    這名魔宗部眾身體微晃,依舊坐在地上不動,他身上的金光似乎也依舊凝固不動,如同永恆。

    這種畫面對於不夠瞭解林意的柴油鹽而言是很自然的結果。

    就連林意那樣鋒利的刀和他的虛劍都不足以對這名魔宗部眾造成損傷,那這樣的拳頭有什麼用?

    然而沒有絲毫停留,林意已經再次躍了上去。

    一拳!

    震退!

    然後再一拳!

    再震退!

    ......

    在所有人的視線裡,林意如同麻木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他只是一拳接著一拳,如同砸著一座鐵山一般,砸著眼前的這名魔宗部眾。

    然而所有人都開始看出了不同。

    這名魔宗部眾的身體不斷的晃動著,在地上往後橫移出去,他身上如同永恆不變的金光開始顫動。

    甚至在柴油鹽這樣神念境修行者的感知裡,這名魔宗部眾胸口那一片金光已經比起別處略微薄了一些。

    最為關鍵的是,林意的雙拳上都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這些金光如同純金上挫下的粉屑,看上去非常明亮刺眼,然而在下一剎那,卻是沁入林意拳頭上的肌膚一般,消失在他的拳上。

    林意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清楚雙方的變化。

    他的雙拳和兩條手臂都“腫”了起來,只是並非是血脈的破裂和血肉的撕裂導致腫脹,而是他每一拳落下,這名魔宗部眾的真元便如同被他挖取一些,在他的體內轉化,化為澎湃的氣流,從他雙臂的經絡之中流過,湧進他的身體深處。

    若說以往和修行者的交手,是他被迫的淬煉,那此時對方這種不動,便成了他主動的淬煉。

    他感覺自己雙拳的骨骼血肉變得更為堅韌和緊致起來,接著便是雙臂。

    也就在此時,原本緊閉著雙目,如同將自己的化為頑石丟在地上,不顧天地日月變化的這名僧人,他緩緩睜開了雙目。

    他身上的金光開始亂顫。

    他心中驚悸難安。

    他看著林意,如同看著一頭真正的怪物。

    他也想到了某種可能。

    然後他面色大變。

    “大...!”

    他不由自主的厲喝出聲,然而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他胸口的金光便已經如同琉璃般碎裂。

    一道虛劍以恐怖的速度穿過碎裂的金光,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柴油鹽不知道這名魔宗部眾為何會被林意擊潰,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一名魔宗部眾的可怕,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抓住了這能夠殺死他的機會。

    噗的一聲輕響。

    這名魔宗部眾的胸口和後背都盛開了一團巨大的血花。

    他胸前和背後的骨骼,包括體內的臟器全部碎裂化為血霧而消失。

    強大的力量將他的整個身體朝著後方推飛出去。

    喪失生命的軀體飛出十餘丈,落在沾染著血珠的泥土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7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場災難

    輕響過後是絕對的安靜。

    柴油鹽走出了馬車,他面色極為複雜的看著林意,心中很自然的將林意和南天三聖之中那名至高的存在聯繫在一起。

    他是皇宮裡的供奉,按理而言和沈約、何修行這種人物應該更為接近,然而越是這樣的身份,他便越是清楚自己和南天三聖之間有著何等的差距。

    他在人世間已經足夠強大,然而和南天三聖這種人物相比,若說對方是那種巍巍入雲不見頂的高山,他也只是高山下山坡上放羊的孩童而已。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厲末笑說林意才是這裡面最值得保護的存在。

    他和白月露不同,並不知道傳說中的北魏魔宗大人在當年一統北魏漠地的修行宗門之後,跟隨著他從荒漠之中走出來的魔宗部眾到底有多少名。

    然而總之是極少,而且這麼多年裡,他都沒有聽說有人殺死真正的魔宗部眾。

    現在算上道人城裡被殺死的那名,那已經有兩名真正的魔宗部眾死在了林意的手裡。

    “你們快來看看!”

    在他有更多感慨震驚之前,一聲幾乎帶著哭音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發出這聲音的是容意。

    因為陳盡如。

    這名在全盛時應該比柴油鹽還要強大的陳家軍師此時如同陷入了沉睡,然而他的肌膚上卻是在不斷滲著血。

    他的呼吸很微弱,而且很不穩。

    此時容意抱著他,幾乎哭了出來,然而他都不醒來。

    或許永遠都不會醒來。

    此時沒有人可以比柴油鹽更快,隨著一道風,他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抱著陳盡如的容意身前。

    他原本是最希望陳盡如死去的人,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沒有任何的喜悅。

    他皺了皺眉頭,伸手取出一顆丹藥塞入了陳盡如的口中,然後用真元渡了下去。

    “怎麼樣?”

    林意走上前來,他看著沉默不語的柴油鹽輕聲問道。

    他此時想著的事情是齊珠璣有些時候說的果然很有道理,比如柴油鹽這種不久之前還和他們幾乎要分出生死的敵人,在一起面對可怕的對手並肩作戰之後,便似乎已經無形之中親近了很多。

    “保不了多久,如果沒有厲害的醫師......”柴油鹽轉過身來看見是他,心神便又有些不自覺的恍惚。他這一生裡,還從未見過哪一名修行者經歷過這樣的戰鬥之後,還能如此神定氣閒,和沒事人一樣。

    容意狠狠的抬起頭來。

    他眼中有霧氣升騰,他看著柴油鹽,忍不住想說若不是你,他怎麼會這樣,然而看著柴油鹽的樣子,他終究心中難過,卻是罵不出聲來。

    “能撐多久撐多久。”

    此時夕陽最後的光輝已經在天邊消隱,暮色席捲大地,林意的面容也墮於黑暗之中。

    他對著容意點了點頭,示意容意將陳盡如扶進車廂安置。

    在黑暗裡,他的眉頭擰結在一起。

    陳盡如不知道能夠撐多久,他們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道人城已破,即便蕭東煌重傷垂死或許能夠減緩他座下軍隊的動作,但鐘離城和其餘各處要塞,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

    黑暗也徹底淹沒了馬車車廂。

    雖然明知道陳盡如此時已經陷入昏迷,沒有了任何的知覺,但容意卻還是儘可能的讓陳盡如躺倒的姿勢變得更為舒服一些。

    他為陳盡如騰出了更多的位置,看著如泥偶般任他擺弄的陳盡如,想著這人在戰鬥中何等的強大,他眼中的酸意終於忍耐不住,化為了淚水,一滴滴的掉落下來。

    他的心情極為複雜。

    在這種時候哭泣,似乎是很軟弱的表現,而且陳盡如和他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甚至對於鐵策軍而言,似乎都有可能是潛在的敵人。

    然而這樣強大的一個人為南朝戰鬥至此,似乎很快就將死去,他卻是還是忍不住的傷心。

    他的淚水滴落在膝前,有數滴不小心滴落在了陳盡如的身上,他慌忙去擦拭,手卻是不自覺的顫抖著,在黑暗中他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黑暗裡,同樣有人很傷悲。

    那名無論是尋常行走還是戰鬥時都始終踮著腳的魔宗部眾在黑暗裡遠遠的凝視著這兩輛馬車,眼中也儘是悲傷。

    事實上同為魔宗大人座下的部眾,他和死去的這名同伴也不算太熟。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分屬於那片他們叫做天漠的荒漠之中的不同宗派,很多曾經世代為敵。

    哪怕都敬從於魔宗大人的意志,走出天漠之後,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也都各自隱含敵意,但至少可以算是異類之中的同類。

    雖然他的選擇按照他們的習慣而言沒有任何的問題,然而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尤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失去兩名從天漠中走出的同伴。

    他的腳其實很疼。

    天漠之中絕大多數真正的密宗修行者,在初開始修行時,便會利用一些獨特的天鐵和隕晶配合修行,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擁有驚人速度的同時,代價便是他的雙足無法和正常人一樣行走,在用力過後便會劇烈的疼痛。

    只是和疼痛相比,在黑夜之中侵蝕他心臟的是孤獨。

    像他這樣的天漠密宗修行者越來越少,或許將來便很少有人會明白他們戰鬥的意義。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就他所知,在這一帶也只有三名像他這樣的存在。

    現在只剩下了他一個。

    ......

    黑夜裡,在通往鐘離城的另外一條道上,齊珠璣拆開了一封密箋。

    這是他家中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他手中的軍情。

    當他藉著星光看清這份軍情的內容時,他的呼吸便徹底停頓,身體在夏夜之中都急劇的寒冷起來。

    當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之時,週遭郡縣的南朝軍隊都會收到這樣的軍情。

    這將是一場災難。

    先前他們整個鐵策軍所受的軍令便是去泗城,那裡有藍懷恭所統帥的七萬多南朝軍隊堅守,藍懷恭部本身便是這週遭周郡抵禦中山王元英的主力,然而現在藍懷恭已死,泗城也已經破了。

    七萬多南朝軍隊已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三十七章 瘋狂的事情

    齊珠璣在黑夜裡緩緩的抬起頭來。

    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即便是以齊家的能力,此時得到各線的軍情也並不完整,但從這些時日不斷傳遞到他手中的軍情來看,形勢對南朝越來越不利。

    他雙手微微用力,將手中這封信箋揉碎。

    齊家對於蕭家和陳家而言,並不算是新朝伊始的勝利者,嚴格而言,比起許多前朝的顯赫門閥,齊家只是失敗得沒有那麼慘烈和徹底,或者對於整個南朝而言,還有很大的價值和安撫各地門閥的作用。

    但不管勝利還是失敗,都是自己門內的事情,若是整個南朝轟然崩塌,從世間消失,由北魏那些連風俗習慣都不太一樣的人來統治整個南朝,這卻是他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吞噬一切的黑暗裡,在這種道途,看不到任何城池的地方,一個人站立看著前方的時候,就會越發覺得自己渺小和弱勢。

    在以往考慮很多事情時,齊珠璣也會不自覺的優先考慮家族的利益。

    畢竟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像他這樣的人被推出來,若是他所做的決定出了重大失誤,牽連的便是整個家族。很多人都會因他而死去。

    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個人和家族的利益卻似乎也如同黑暗之中的他一樣,變得渺小起來。

    國之不存,平時的很多爭鬥便沒有意義。

    齊珠璣覺得自己的想法無形之中在因為時勢而改變,在變成他平日裡覺得很蠢很愚昧的那種人,然而他現在卻希望南朝許多權貴在這樣的形勢下,也產生和他一樣的改變。

    將手中的碎屑撒入還未徹底變冷的火塘之中,然後他緩緩走到蕭素心休憩的行軍營帳之外。

    當他的腳步停頓,還未開口時,內裡蕭素心的聲音已經輕輕的響起:“有事?”

    “還沒睡著?”齊珠璣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反問道。

    “沒有。”

    “那跟我走一走,說些話?”

    “好。”

    蕭素心出了營帳時,齊珠璣已經轉身朝著遠離這片營區的一片野地走去。

    她正好只看見了他的背影。

    只是背影,卻讓她感覺出了和平時的很大不同。

    之前在她的眼中,林意和齊珠璣很自然的有著年輕人的心性,自然不夠成熟,然而今夜看著齊珠璣的背影,她卻是感到分外的肅殺,就好像齊珠璣驟然大了數歲。

    “發生了什麼事情?”當齊珠璣走出營地很遠,終於停下來時,她深吸了一口氣,面籠著星月的清輝,輕聲問道。

    “泗城也已經破了,藍懷恭死,他的軍隊已經被打散。”齊珠璣微微眯起眼睛,說道。

    蕭素心腦海之中轟的一響,她的面色迅速發白,下意識的道:“怎麼可能這麼快?”

    她此時的驚疑不無道理,按照先前傳遞過來的軍情,中山王元英的軍隊也已經在不斷閃電般的攻襲之下疲憊不堪,就連軍糧都已經供應不上,最近的糧草都是由之前攻破的南朝要塞之中奪得,然後強運過去。

    而且中山王元英似乎也不急著攻破泗城,按最近數日的動向,南朝軍方也已經覺察到他似乎更熱衷於先逐一擊潰趕去的援軍,正是圍城打援的戰法。

    藍懷恭的主力善戰軍隊便有七萬多,再加上城中的壯男男子和之前趕去的一些地方援軍,泗城之中至少有九萬餘能戰的軍士,即便圍困的北魏軍隊有十幾萬,但依靠城牆和城內軍械,城內糧草又不缺的情形下,是怎麼都不可能這麼快便失守的。

    “雖不確切,此時還未得到印證,但按照我家中密件上所說,似乎是藍懷恭自己先怯戰怕死了,他分出一萬精兵,偷偷出城想要突圍先逃。結果城中軍士發現主將都已經潰逃,頓時便兵敗如山倒。結果藍懷恭自己也並未跑得掉,先被斬了。”

    齊珠璣連連深呼吸,但是呼吸還是不由得急促起來,語氣裡隱含著憤怒:“先前看這人部下的做派,便覺得這些人貪生怕死,沒料到主將自己都這般無用,自己尋死!”

    蕭素心呆了片刻。

    她的心中倒是沒有憤怒,因為她之前也根本不認識藍懷恭,她此時無暇去想這人,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鐵策軍、林意和接下來的戰局。

    即便是對於她而言,這邊的戰局也很清晰,泗城和鐘離城在周圍的一些要塞重城相繼淪陷之後,已經是互為犄角,泗城有南朝重兵,拖住北魏中山王元英大部,鐘離城扼守住水路咽喉,北魏這一帶水軍不足,水路咽喉不失,南朝更北的邊軍便依舊可以通過水路來援。

    而且按照先前的軍情,的確已經有邊軍由水路趕來。

    先前所有人擔心的是鐘離城先失守,畢竟鐘離城守軍不足,鐘離一失守,泗城便是真正孤城,但誰能想到,他們連鐘離都還沒有到,泗城便都已經失了?

    “我家中信箋說得很明確,讓我直接走。”齊珠璣轉身看著她,說道:“我也認同家中所說的道理,泗城一失,中山王元英的前鋒軍在數日之內便會到達鐘離,再過數日,他大部一到,鐘離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你覺得是這個道理,但心中卻別有想法,否則不會特地來找我…想要聽我的意見。”蕭素心慢慢安靜下來,她看著齊珠璣的眼睛,漠然的說道:“至於戰局,我並不想做什麼推斷,我只是知道,林意和白月露他們,若是能從道人城活著離開,他們應該會去鐘離。因為鐵策軍也會去鐘離,你有得選,但他沒得選。”

    “所以你已經給出了答案,你也依舊會去鐘離。”齊珠璣點了點頭,他點頭的動作就像是分解了的慢動作一樣的慢,但是他突然笑了起來,道:“我也會去鐘離。”

    蕭素心依舊看著他,不知為何,她聽著齊珠璣的這句話,卻並未有太大的意外。

    “一個人一生總是要做些瘋狂的事情,而且回想起來,我在以前,真的沒有多少朋友,尤其沒有像你這樣對林意的朋友。”齊珠璣的笑容變得輕鬆起來,他輕聲的認真說道:“若是能夠活下來,那以後想必你們和我,都應該會是這樣的朋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三十八章 為何戰

    每個人在不同的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想法和心情。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改變,也沒有人會永遠不變。

    當遠方的田野間烏雲盡散,道人城上方的天空一掃之前數日的陰霾,迎來一場盛大的日出時,整座城中的餘燼也漸漸熄滅。街巷之中的北魏軍士在清理著屍首,將北魏軍士的屍首在城外掩埋,至於那些漸漸堆積起來的南朝軍士的屍首,卻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處置。

    蕭東煌傷重垂死的消息無法隱瞞,哪怕泗城那邊大獲全勝的軍情已經傳來,這些蕭東煌的部下心中的陰霾卻反而濃厚了起來。

    ......

    更晚一些的時候,行軍途中的鐵策軍大部接到了前方最新的軍情。

    魏觀星在這支鐵策軍之中的軍銜並非最高,但任何機要文件,卻很自然的第一時間到了他的手上。

    任何人都清楚,除了林意之外,他便是實際上這支鐵策軍的最高將領。

    道人城的失守對於林意和齊珠璣等人是早已預見的事情,然而對於他們這種更為後方一些的軍隊而言,卻是並未有多少徵兆。

    道人城、和泗城的連續失守,即便對於魏觀星這樣的將領而言也是心神衝擊極大。

    按照正常的統軍手段,太過不利的軍情都會被掩蓋下去,以免軍心渙散,無法約束。

    只是魏觀星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將領,這也不是他所喜歡的統軍手段。

    當這支鐵策軍例常停下來休憩時,他沒有用任何修飾,平靜的將最新傳遞而來的軍情清晰的對著所有的鐵策軍軍士講述了一遍,接著用同樣平靜的語氣告知了自己接下來還是想要帶著他們去鐘離,然後他開始直接闡述原因。

    “為了一些可以永垂青史之類的口號而去送死,在我看來永遠是愚昧和可笑的。”

    他看著這些面色難看的軍士,用一種緩慢卻很有力量的聲音說道:“我設法成為了你們這支鐵策軍的將領,一是因為林意是我所見的最大膽和不拘一格的將領,或許因為他注定是很有成就的修行者的原因,所以他也不太在意陞官這種事情。但另外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和我一樣,不會覺得有些人的命值錢,而有些人的命不值錢。”

    “所以對於我這樣的老邊軍而言,哪怕是讓軍方的那些高官看我更加不爽,我也依舊會找到一些方法,不讓我的部下送死。”

    魏觀星自嘲的笑笑,“對於你們而言,榮譽這種東西,應該也不能和娶房嬌妻,生些大胖小子,安安穩穩過些日子相比。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你們也應該不會在鐵策軍刀口上舔血,不過對於我這樣的修行者而言,選擇當然會更多一些,哪怕我現在撒手不管而去,應該也可以活得很好,至少隱名埋姓,做個鄉間富紳沒有什麼問題。所以像我這樣的修行者,留在軍中多少有些追求。”

    “以前在軍中想著修行,想著憑藉自己的能力能夠令這世間有所改變,至少改變一些戰爭的進程。到後來,便簡單一些,報仇,不讓敵軍肆意的橫行殺戮,還有就是,以我的性情,若是北魏真打過來了,到時候他們趾高氣揚不把我們南朝人放在眼裡,什麼事情都他們說了算的時候,可能想忍也忍不住。”

    “修行者的世界裡,也有很多修行者是所謂的避世高人,他們只管在修行地修行,只可惜他們的安穩和高人一等,也是前線的軍隊打出來的,萬一我們前線軍隊徹底戰敗了,南朝沒了,南北都成了魏,那這些修行者也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也是抽刀子干,要麼也是夾起尾巴,俯首稱臣的做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活法,小時候我也想不到我會成為這樣的一名將領,恐怕你們絕大多數人也想不到,你們會成為這樣的鐵策軍軍士,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同際遇,到了這一步,既然你們是兵我是將,擺在眼前的,我們該做的事情,便是打仗,便是看能不能打勝仗。”

    魏觀星和以往在邊軍統軍時一樣,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他甚至沒有刻意的去思索前後的邏輯,和去想這些話到底有沒有意義,能否起到好的效果。

    在他看來,最真摯的情感和出自自然的話語,便應該最能動人心。

    他面前的這支鐵策軍很自然的安靜了下來。

    “恐怕現在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覺得我們去鐘離城不會有勝機,但我真不是這麼想。我對一個人有信心....現在軍情沒到,但你們知道我在邊軍的消息還算靈通,我知道有個人正率軍趕向鐘離,若不是那個將領,我恐怕現在也不會選擇去鐘離。但因為我知道那個人有多厲害,所以我想在他到來之前能不能守住鐘離,這樣他的大軍到來時,我們多個重要要塞,便說不定能將中山王元英的軍隊一舉堵在這裡,然後反剿。”

    “可能我們會死很多人,可能我也會死。但我覺得這時候我選擇做這樣的事情很恰當,當然還有讓我有信心的是...我們這支鐵策軍有很多修行者,中山王元英的大部雖然修行者數量不少,但經過了這麼多場戰陣,未必有多少優勢。”

    “我說完了。”

    魏觀星平靜的看向所有人,道:“想要和我去鐘離的,就接著走,覺得不妥的,可以回家,不會有任何問題。”

    整個過程很平靜,就連他此刻說完,整個行伍都沒有什麼波瀾。

    沒有一個人離開。

    魏觀星轉身,他沒有說什麼我為你們感到驕傲之類的蠢話,他的目光落在隊伍中其中一輛馬車上。

    那輛馬車裡裝著一具騰蛇重鎧。

    他現在心中響起的聲音,是林意你可不要死。

    在他的心中,林意這樣極為特殊的修行者,也是能夠守住鐘離的重要一環。

    ......

    在這列隊伍的最後,有幾輛始終關著車門和垂著車簾的馬車。

    在魏觀星對這些鐵策軍軍士說完後不久,王平央和往常一樣從其中的一輛馬車之中走出,他將一些已經經過處理的藥渣和污水倒入道邊的水塘,然後又取了些清水,回到安置著那名昏迷不醒的醫官的馬車。

    醫官依舊昏迷不醒,似乎瘦了些。

    然而當王平央用清水擦拭著他身上一些因為濕熱和內氣不調而生出的濃瘡時,王平央的眼中有了些異樣的光芒。

    這名醫官的額頭,比平時明顯更燙了一些。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 11:18
第四百三十九章 希望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幫著黃秋棠醫治這名醫官,黃秋棠的心思大多用在那些藥理之間,用藥調藥要花費大量時間,所以許多瑣碎事便是都由他來做。

    他停留在這名醫官身邊觀察細微變化的時間更多。

    事實上從跟隨著鐵策軍行軍開始,黃秋棠就已經有所進展,這名醫官的身體狀況沒有變的更糟糕,而且他也無比肯定,這數日之間也沒有什麼惡化的跡象,尤其此時當感覺這名醫官的額頭比平時更燙一些的瞬間,他也能確定這名醫官的氣息反而比平時更加平穩。

    他迅速的放下了藥布,伸出手指落在這名醫官的脖頸上。

    這名醫官的鮮血在他手指下方肌膚內的血管之中奔流,和正常人相比還顯得微弱一些,只是他的確可以感覺到,這名醫官的鮮血很燙。

    滾燙的鮮血讓這名醫官的心臟跳動得略微快了一些,除此之外,他沒有感受到什麼明顯的改變。

    王平央的手指移向這名醫官的眼瞼,他仔細的看了看這名醫官的瞳孔。

    這名醫官在暴露出異樣的真元力量之前,眼瞳應該和正常人無異,然而當他陷入昏迷之後,王平央每次凝視他的眼瞳都會有一種如墜深淵的感受。

    他的眼瞳是深沉的灰色,灰色之中卻又有許多黑色如針尖的細絲若隱若現,每一條細絲都顯得無比深邃。

    許多人在陷入昏迷中之後,眼瞳會自然擴散,然而這名醫官的眼瞳,卻似乎如同琉璃球一般,始終沒有改變。

    即便他的氣血在此時悄然起了變化,他的眼瞳也依舊沒有變化。

    王平央在這名醫官的身側停留了至少有半個時辰,他確定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改變,他出了這輛馬車的車廂,然後進入了黃秋棠所在的馬車車廂,接著將這名醫官氣血發生變化的情形仔細的述說了一遍。

    “這便說明我想的有可能是對的。”

    黃秋棠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笑了笑。

    “鐘離應該會死很多人。”王平央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聲道:“我會設法變得更強大一些。”

    “但有一種可能,你變得強大,他會很容易覺察到你的氣息,或者他的部眾都有可能覺察到你的氣息,你會藏不住。”黃秋棠看著他說道。

    王平央也淡淡的笑了笑,“那前輩可能還要更辛苦一些,在他能夠覺察到我的氣息之前,便找出一些能夠應付的方法。”

    黃秋棠沒有再應聲,她埋下頭去,繼續在腦海之中和無數的藥理戰鬥。

    兩人都有著共同的可怕敵人,兩人都想著要戰勝魔宗,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

    “有一件事其實你忽略了。”

    沈鯤騎著馬到了魏觀星的身邊,輕聲說道。

    魏觀星微微一怔,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

    “你說的應該是韋睿。”沈鯤壓低了聲音,“韋睿過來,他至少也有七八萬以上的精銳軍隊,他的軍隊連我都有信心,而且就算是皇宮裡的皇帝,也不敢讓韋睿的軍隊送死,各種軍械應該是優先著他來。只是若是在我們到達之前,鐘離城便已經失守了呢?”

    魏觀星搖了搖頭。

    他沒有意外,他並沒有忽略這點。

    “我想過這種可能。”他轉頭看著沈鯤,道:“如果那樣,我們到時便乘著元英大軍未至時奪回來。按照現在的軍情,那邊北魏的軍隊並不多。”

    沈鯤道:“只是按我得知的消息,有一支北魏軍隊有七千之數,已經到了鐘離城北邊,準備攻城。”

    魏觀星挑眉,他沒有先問沈鯤如何知道這樣的消息,而是直接道:“鐘離城兩面環水,北邊是淮水,天然屏障,水流湍急,除非大型戰船,小船都根本過不去,從北邊怎麼攻城?”

    “前面連翻暴雨,北魏人在上游不遠處砍伐了許多巨樹,先前不知何用意,以為要造船,但近日全部衝擊下來,連日來又攔了不少枯枝爛木,北魏人又填了不少土,現在在北面淮河中心堆積成洲。”沈鯤看著他說道:“現在那些北魏人沿著淺灘,已經將河北面往這小洲的通了道路和浮橋,直接在這洲上設營,同時已經在設法從洲上搭建往鐘離城北側的道路,鐘離城北側城牆不高....看這架勢,應該還有北魏的軍隊從北面過來。”

    “那就不是中山王元英部。”

    魏觀星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只是想了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便確定道:“會有別的北魏軍隊先中山王元英大部攻擊鐘離城。”

    沈鯤聳了聳肩,他的腦海之中並無魏觀星那樣清晰的地圖,所以這種具體軍情的事情,用不著他去多過考慮。

    “你從何得知這些消息?”魏觀星這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有一批靠私鹽生意發財的朋友就在鐘離附近,他們和你一樣想不開。”沈鯤的面色複雜了起開,轉頭看了一眼道路的後方,“先前道上遇到的那幾支零散的商隊裡,也有些道上的朋友,我問過了,那批鹽販子,正朝著鐘離趕,在我們把自己填進鐘離之前,他們會先把自己填進去。”

    “他們有多少人?”魏觀星的面色也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最多也不過三四百人。”沈鯤道:“有五六名修行者,但最多不過承天境。”

    “只是私鹽販子?”魏觀星問道。

    “連馬賊都算不上。”沈鯤點了點頭,“平日裡見著地方軍都會躲的那種。”

    魏觀星沉默下來。

    現在的鐘離城中還有多少守軍?

    兩千?

    若不是鐘離城易守難攻,又沒有魏軍大部猛攻,這鐘離城恐怕也早就不保。

    加上這三四百人,又有多少?

    只是沈鯤這些話卻提醒了他,他忽略的並非是北魏那一支不知隸屬於何人,從北面會先於中山王元英之前到達鐘離的北魏大軍,他忽略的是,這不是在北魏境內作戰,而是已經深入南朝境內。

    在他過往從軍的那些年裡,見過的南朝平時溫和,但危難到來時變得血性的人並不少。

    所以勝算說不上,但希望,便會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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