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69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6 00:23
平天策 第五百五十章 我們入城


    沒有人再說什麼。

    清粥小菜,是最簡單的吃食,但也最容易給人安定的滿足感。

    一名先前鐘離城守軍之中的低階將領有些拘謹的來到了林意的身前。

    他看著林意,有些緊張的搓了手,黝黑的臉龐卻是羞怯的透出些紫紅色。

    他躊躇了片刻,才終於憋出了一句話,「林將軍,很榮幸和你一起在這裡守城。」

    林意頓住。

    溫熱的粥在口中,卻是一時難以下嚥。

    他沉默片刻,站了起來,對著這名低階將領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對著城牆上和城牆下方望眼所及的所有南朝軍士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道:「我也很榮幸和你們一起在這裡。」

    城裡響起很多哽咽的聲音。

    幾乎所有人,包括那些依舊在北牆外的淺灘上處於最前列的金烏騎,全部都對他行了一禮。

    無數衣甲的摩擦聲如同潮水一樣的響起。

    這座晨光裡的殘城,因為太過肅穆和壯烈的意味,莫名的散發出異樣的清輝。

    所有江心洲上和北岸上的北魏軍士,看著殘牆上那名依舊屹立著的鐵策軍年輕南朝將領,有些北魏軍士和將領,甚至也都默默的行了一禮。

    「你們看到了沒有。」

    楊癲微眯著眼睛,看著遠處城牆上的林意,說道:「他已經不只是這些南朝軍士心中的神,哪怕在我們這些將士的眼中,他也已經是戰神。哪怕有些不公平,他只是因為所修功法特殊,可以那樣無休止的戰鬥,但你們看他現在的選擇,卻讓人不得不服氣。」

    …….

    無數的厲喝聲響起。

    那些破浪而來的大船上原本都只有數百軍士,顯得空空蕩蕩,然而隨著這些淒厲的軍令聲的響起,江心洲上卻是驟然一空,這些船上頓時全是黑壓壓的人群。

    水聲隆隆。

    二十三條大船在江面上排開,如同一條移動的城牆,朝著鐘離北牆壓來。

    數道霸烈至極的劍光從殘牆上首先亮起。

    當這些劍光亮起的剎那,原本已經湍急的江水劇烈的震盪起來,那些大船上湧起數道可怕的氣息,鋪天蓋地般迎向那些劍光。

    數聲轟鳴。

    勁氣扭曲著光線,激射著水汽,在這些船前形成了無數碎絮般的烏雲。

    兩條大船的船頭炸裂開來,斜斜的直插入水。

    船上的北魏軍士沿著傾斜的船體,就像是無數豆子一樣滾入水中。

    河面上形成的無數大小不一的漩渦,輕易的吞噬了大多數根本不通水性的落水軍士。

    但其餘的那些大船沉穩如山的穿過這些漩渦,碾壓在北牆外那些泥濘濕|軟的岸灘上。

    潮水一般的北魏軍士瞬間淹沒了北牆外的岸灘,接著如無數黑螞蟻一般繼續朝著前方蔓延,接著淹沒殘破的城牆。

    在北牆外岸灘上的那些金烏騎以固定而可怕的頻率不斷的挺刺手中的長槍。

    他們的長槍每一次帶著流光刺出,他們的身前必定會散開一蓬鮮血,有一名或者數名敵人倒下。

    但與此同時,他們的身上也會多出一些或深或淺的傷口。

    無法用言語形容這種可怕的殺戮速度,黑色的潮水拍上金色的河岸,金色的河岸前,很快堆積起一條黑色的牆。

    但也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金烏騎不斷的有人倒下,金色的河岸開始四分五裂,被黑色的潮水迅速淹沒。

    即便是身周那些同伴的死亡,都沒有讓其餘這些還活著的金烏騎眼中的神色有絲毫改變,然而看到那些船上,有些分明是穿著南朝服飾的武者和修行者跟隨在這些北魏軍士的身後衝下來時,他們的眼中卻是不可遏止的出現了極度憤怒的火焰。

    ……

    天色已亮。

    大船在大河上不斷往返。

    北岸上的北魏軍隊不斷湧向江心洲,江心洲上的北魏軍士不斷的登船。

    北岸上北魏大軍漸稀。

    鐘離城的殘牆被潮水一般的北魏軍士徹底覆蓋。

    大河的上游,順流而下一條快船。

    這條船掛著風帆,風帆獵獵作響。

    和之前清晨來的那些大船不同,這條船不靠北岸而行,而是始終儘可能的靠著南岸而行。

    船上只有十餘人,船頭上一名少女,身穿勁裝。

    她是陳寶菀。

    她為林意和這座城而來,然而當她在遠方河面上,看到那些往來的大船時,她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鐘離城已經近在眼前。

    然而她看到的城牆上,卻是連一面屬於南朝的旗幟都沒有。

    她身後的那些人情緒有些複雜。

    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悄然的將風帆調整了方位,讓這條原本以最快速度趕來的船,悄然慢了下來。

    陳寶菀也沒有說話。

    她的臉色似乎依舊平靜,背依舊挺得很直,只是她的雙肩,卻是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船雖然慢了下來,但距離鐘離城卻是越來越近。

    她微微的垂下了頭,整個身體也如同驟然失去了力量一般,微微岣嶁下來。

    她身後一名修行者對著身側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點了點頭,心照不宣的準備掉轉船頭。

    他們這些人甘心跟著陳寶菀而來,當然也不怕死。

    只是這條船裡堆積著陳家最寶貴的靈藥,尤其是有陳家那些最寶貴的,可以補充真元的靈藥,他們絕對不能讓這些東西落在北魏人的手中。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清晰的轟鳴。

    他們豁然抬首,看向那轟鳴響起處,只見有數條黑影飛了出來,墜入後方的河中。

    「再靠近些!」

    先前那名示意掉轉船頭的修行者一聲厲喝。

    船隻是再往鐘離城行了百丈,他們便都聽清楚了,相對整個已經寂靜的鐘離城,北牆處,隱隱約約不斷傳出殺聲!

    這名修行者的呼吸頓時停頓,他臉色有些蒼白的看向站立在船頭的陳寶菀。

    陳寶菀只是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道:「按照先前的軍情,他沒有那麼容易死,而且只要有戰鬥,劍閣中人不死光,他也不會被殺死。」

    「我們入城。」

    她抬起頭來,看著從河面上已經看不到南朝人身影的鐘離城,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6 00:23
第五百五十一章 孤島

    鐘離北牆早已千瘡百孔,潮水一般的北魏大軍從無數破空之中湧入,湧入鐘離城各處。

    那些軍械庫房,那些糧倉,都被這樣的潮水席捲。

    一切都落入敵手,城中已儘是北魏人。

    然而在北牆,殺聲依舊,屍體還在不斷堆疊起來。

    數百殘存的金烏騎,劍閣的修行者,還有一部分鐵策軍和先前城中守軍之中的修行者,團聚在數里的區域之內,這些人在北魏大軍之中,成為一個被圍困的孤島,雖然隨著不斷有人倒下,這個孤島還在變得越來越小,然而卻沒有人害怕。

    一名北魏白骨軍將領眯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那道令人心悸的身影。

    那道身影急劇的遊走,不斷帶起恐怖的轟鳴聲。

    渾身浴血的林意如橫飛的隕石般衝殺,每一聲轟鳴裡,都有數名北魏軍士被他擊飛出去,然後撞倒更多人。

    血水不斷從他的身上像小溪一樣流淌,所有的北魏人都希望那些鮮血是他的,然而那些鮮血,卻都來自於他的敵人。

    此時外面許多大船已經往返許多次,至少已經有七八萬大軍湧入了鐘離城。

    七八萬大軍衝過數千人所在的陣地,只可能是完全的碾壓之勢,就如同滾滾的車輪碾壓過蟲豸,這些南人能夠在大軍之中形成一個孤島,到現在還在死死支撐,最大的原因依舊來自於這名恐怖的鐵策軍年輕將領。

    身陷這樣的混亂大軍之中,這名鐵策軍的年輕將領依舊保持著可怕的冷靜。

    他此時的每一次衝殺,都極有目的性。

    他已經不是隨意的在殺敵,而是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和他一起並肩戰鬥的這些夥伴之中,哪些形勢比較危急,他便會馬上衝到那裡。

    他就像是無數人的近侍,任何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而且以這種可怕的速度和力量橫衝直撞,看不到任何疲憊的跡象。

    …….

    這些只是這名白骨軍將領,或者是和這名白骨軍將領一樣的很多北魏人眼中的景象。

    林意不斷的調整著呼吸。

    他的呼吸已經讓他都覺得灼熱起來,他吸入的空氣,也不再清涼,而像是吸入的沸水,讓他的胸肺之間都感到灼燙。

    在許多北魏人的眼中,劍閣之中最為可怕的原道人甚至始終沒有出手,然而他卻十分清楚,在他這樣的衝殺之中,原道人其實已經至少出手了三次,幫他解決了三股有可能對他造成嚴重創傷的力量。

    原道人的力量在漸漸消磨。

    這種絲毫不得喘息的急劇戰鬥讓他的肺腑先於其它內腑到達了極限。

    然而他也絲毫不想停頓下來,給自己一些喘息的時間。

    他甚至時不時的自己停止了呼吸,讓胸肺近乎燃燒起來,讓那種灼燒的感覺,迅速的衝擊到他其餘的內腑。

    那些內腑之中的潛能,就像他最初在南天院用無漏金身法修行時的那樣,被他瘋狂的壓榨出來。

    他的身體內腑逐一接近極限,然而他自己,卻可以感知出來,自己血肉深處的力量,也在被他壓榨出來。

    身周的這支北魏大軍就像是真正的汪洋,再有力的泳者在見不到陸地的汪洋之中都會淹死,但他依舊沒有絕望,他很想試著在原道人的力量耗盡之前,在原道人無法再出手幫他對付神念境的修行者之前,他自己可以擁有抗衡神念境修行者的力量。

    到時候他會試著去殺死那輛戰車上的楊癲。

    ……

    原道人的感知始終縈繞在他急劇流動的身影周圍,但是原道人的目光,卻是不由得落在林意身後不遠處一頂營帳外。

    在此時的亂陣之中,幾乎絕大多數北魏人的注意力都被林意牢牢吸引,所以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那頂營帳週遭顯得十分「安靜」。

    那頂營帳周圍的其餘營帳都已經破損不堪,但這頂營帳之上,甚至連一處箭孔都沒有。

    林意不斷的衝殺,也從未接近過這頂營帳。

    因為所有對這頂營帳和營帳周圍的南朝人造成威脅的北魏軍士,都被一名並不引人注意的年輕修行者解決了。

    那名臉上都是疤痕,之前一直在幫著救助傷員的鐵策軍中的年輕修行者,以同樣可怕的速度殺死周圍的北魏軍士,與此同時,原道人發覺他的力量,甚至也和林意一樣,在不斷的增長。

    只是他的真元氣息,在他的感知裡,充滿著一種陰寒的味道。

    甚至讓他不由得聯想到寒冷的風裡,那些亂葬崗上被寒意凍結的磷火。

    ……

    除了原道人之外,此時清晰的感覺到了這種充滿著陰寒氣息的力量的,還有三個人。

    此時還在全神貫注的縫合著一名城中守將身上可怕傷口的黃秋棠是最早知道這股力量的,而她身後榻上躺著的那名醫官,應該是第二個知道這股力量的。

    此時他還靜靜的躺著,但是他的睫毛不再跳動,他的眼睛,已經無聲的睜了開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感覺到王平央體內這股氣息的,是就在這頂營帳外不遠處的陳盡如。

    他斜靠在一輛已經破損的馬車上。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遠處一枝朝著他落來的箭矢,便被這股帶著獨特氣息的力量震飛了出去。

    他是強大的修行者,此時因為無法戰鬥,不需要和原道人一樣擔心針對林意的力量,所以他明明就在陣中,最接近這樣的絞殺,卻偏偏又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看得比誰都清楚。

    此時這座在北魏大軍的衝擊之下形成的孤島還能存繼,除了林意之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這名並不太引人注意的年輕修行者。

    因為他的力量在增長,最為關鍵的是,他的真元也似乎一直消耗不盡。

    神念之下,承天境的修行者在這種戰陣之中便是近乎無敵的存在,只要真元不耗盡,他始終可以用可怖的速度進行殺戮。

    然而也就在這時,無論是王平央,還是他身後營帳之中的那名醫官,卻都敏銳的感知到了另外一股更為強大的陰暗氣息的逼近。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10:00
第五百五十二章 獨一無二

    王平央抬起頭來。

    一名北魏軍士此時正持刀朝著他斬殺而至,他一掌拍去,這名北魏軍士的刀光沒有能夠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掌卻是已經落在這名北魏軍士的身上。

    這名北魏軍士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口中噴出些血霧。

    血霧噴灑在王平央的臉上,他朝著那股感知裡的陰暗氣息望去,卻首先看到了一個猙獰的鳥頭。

    那是一名此時還在一條行進中的大船上的北魏修行者。

    他的頭上戴著一個鳥頭模樣的頭盔,閃爍著詭異而深寒的光澤。

    在王平央的目光遠遠的落在他的臉面上時,這人分明看著王平央笑了笑。

    他的雙唇微分,他笑的時候和別的人不太一樣。

    他笑起來不露牙齒,下頜不往下沉,上唇也不往上揚起,他的兩片嘴唇似乎只是平直的沿著嘴角朝著臉頰而行,遠遠望去,他的笑,就像是他的嘴沿著嘴角裂了開來,給人的感覺無比的詭異。

    他原先並不想太過引人注意。

    因為他的力量在悄然的不斷成長,在他看來,在林意身周那些人倒下之前,若是他的力量能夠真正成長到神念境,那他將會成為林意身邊新的屏障。

    即便是座越來越小的孤島,這座孤島也能夠經歷無數狂潮的沖刷,而在這座城中始終屹立不倒。

    他現在和林意相比還很弱小。

    他的身體也無法和林意一樣承受各種力量和刀劍的衝擊。

    他更不可能像林意一樣,受傷之後能夠很快的復原。

    所以他其實比林意更需要成長的時間。

    然而看著遠處船上這名修行者的笑意,看著這人身上散發著的那種滄桑和荒蕪的味道,他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考慮,便明白這人是魔宗的部眾之一,而且這人已經早就捕捉到了自己的氣息。

    既然無法躲藏,便只有儘可能的殺敵。

    他的目光微凝,當他的手掌往身側收回時,嗤的一聲,他的左袖裂了開來。

    一道極為輕薄的劍影從他裂開的袖中飛出,隨著更多嗤嗤的聲音的響起,這道劍所經之處,到處都是腥紅的血流。

    飛劍在數十丈的空間裡急劇的穿行,淡淡的劍影旋繞出無數道曲光,這數十丈空間裡的北魏軍士和一些低階修行者,他們的喉嚨不斷的被切開。

    劍鋒離開他們的喉嚨後,甚至在切過他們身邊第三、第四名夥伴的喉嚨時,他們喉嚨裡的鮮血才像綢緞一樣飄飛出來。

    容意就在這數十丈的區域之內。

    他的真元已經徹底耗盡,九柄劍中的八柄已經墜落在地,他只是緊緊握著剩餘的一柄劍,只是依靠著劍術刺殺著近身的北魏軍士,即便是體力,他也有些支撐不住,當這柄飛劍飛出時,一名北魏將領的一刀,已經壓得他單膝跪地。

    噗的一聲。

    這名北魏將領喉間衝出的血浪衝了他一身。

    他身側其餘數名正撲上來的北魏軍士也紛紛倒地,他的身周驟然空了。

    他轉過頭去,看著這道飛劍的主人,眼中儘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他所見過的這一代年輕修行者之中,飛劍最強的應該是南天院出身的倪雲珊。

    白月露似乎也很強,但在他的感覺裡,若只論飛劍,似乎倪雲珊要強出不少。

    然而此時,他覺得即便是倪雲珊的飛劍,也絕不如王平央的這道飛劍凌厲,也沒有那種持續爆發的可怖力量。

    一片北魏軍士如被割的韭菜般倒下,一片北魏軍士駭然的往後退去。

    也就在此時,還在船上的那名魔宗部眾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些,他的嘴角似乎咧得更開了一些。

    他的手微微一動,一道黑色的影跡飛了出來。

    這道黑色的影跡就像是一片羽毛,先行朝著高空飄起,接著再飛旋落下,隨著這名魔宗部眾的目光,這道黑色的影跡精準的落在王平央的飛劍之上。

    叮的一聲輕響。

    沒有人覺得這這道黑色影跡蘊含的力量比王平央飛劍之中始終管湧的狂暴力量強大,然而當這道黑色影跡嗑擊在王平央的飛劍之上,發出這一聲輕響之前,王平央卻已經感到自己飛劍上的力量在飛速的流逝,就像是水流被幹涸至極的沙土吸吮,就像是被…吞噬。

    那道黑色影跡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一頭巨獸,一頭猙獰的狂笑著的巨獸。

    他的飛劍震動不堪,被砸得往下飄落。

    而那道黑色影跡之中的力量卻更為強盛,順著對方的目光,朝著和它相距最近的一名少女飛了過去。

    那名少女是蕭素心。

    她的雙手鮮血淋漓,但她依舊在不斷的開弓,射箭。

    噗的一聲輕響。

    一道似乎憑空出現的力量落在這道黑色影跡之上,輕易的將這道黑色影跡擊落。

    船上那名戴著古怪頭盔的魔宗部眾的目光離開王平央的身體,落在陣中的原道人身上。

    他知道這是原道人出手,他也可以感知到原道人的力量比自己強出實在太多,然而他卻並不太在意。

    那道黑色影跡墜落在混雜著血水的污泥之中,真的就是一片羽毛。

    一片奇特的黑色精金所制成的羽毛。

    對於尋常的修行者而言,心神和氣機相系的飛劍被對方擊潰,自身必定也會遭受不小的損傷,然而他是魔宗的部眾。

    和所有其餘的魔宗部眾一樣,他也擁有獨一無二的手段。

    他擁有很多片這樣的羽毛。

    ……

    營帳之內,那名中年醫官坐了起來。

    他的身體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他不斷的深吸著氣,甚至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感到自己和王平央和這名魔宗部眾相比,就像是陰暗之中的幼獸遇到了專以他們為食的巨獸。

    “你醒了?”

    黃秋棠看著這名坐了起來的醫官,她看著這名醫官,不知為何,心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慌張。

    “多謝。”

    這名醫官面色微僵,但遲疑了一剎那,卻是先說了這兩個字。

    然後他才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其實…早就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你們到底會對我做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10:13
第五百五十三章 飼養

    “魔宗是我們的敵人。收藏本站”

    黃秋棠看著這名醫官有些奇特的雙瞳,她輕聲的說道:“我們想要先弄清楚他的功法。”

    “因為我其實早就醒了,所以現在我其實已經知道了”

    這名叫做王顯瑞的醫官嘴角露出些苦澀的笑意,“現在,外面那些北魏人都是我的敵人,魔宗,當然也是我的敵人。”

    “你現在已經明白了?”

    在之前身陷這樣的大軍之中時,黃秋棠都顯得很平靜,若是外面的北魏大軍淹沒這裡,她也會悄無聲息的死去,然而此時,她的聲音卻是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她無比認真的看著這名醫官,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那魔宗的功法…你覺得到底是什麼樣的…你應該明白,我們或許都會死在這裡,但即便我們死,或許我們也應該將他的秘密告訴於人。”

    “魔宗的功法,並不是完整的功法。”王顯瑞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

    黃秋棠震愕的看著他,她的心境波動得太過劇烈,以至於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顯瑞並不清楚她的過往,但他確定是她救了他的命,而且他可以確定,她和魔宗之間,一定有著刻骨的仇恨。

    “他這功法並非來自北魏大漠的密宗,而是源自我們南方王朝。”

    王顯瑞看著她,輕聲的說道:“這門法門,叫做飼養。”

    “飼養?”黃秋棠懷疑自己聽錯。

    “飼養…這聽上去就像是喂養牲畜一樣,然而這簡單的名字,卻應該是修行者世界裡,有史以來,最強大和最恐怖的法門。”王顯瑞道:“先有大覺後有巫,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大覺王朝。”

    黃秋棠搖了搖頭,道:“沒有。”

    “現在幾乎所有修行者的典籍裡面,都將天巫王朝視為修行開始的起源,那時還尚無修行者的概念,更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有著無數清晰的法門,在那時,任何可以殺死敵人的手段,都被稱為巫術,那時候獲得肉身力量的法門還不像現在這麼單一,有些毒藥不只是單純的用於毒殺對手,許多毒蠱,甚至用毒激發自身潛力的手段,都是層出不窮。”

    王顯瑞深吸了一口氣,他徹底平靜下來,迅速的說道:“但在天巫王朝之前,還有十數個短暫存在過的王朝,現有大覺後有巫,並非說大覺王朝之後就是天巫王朝,而是說天巫王朝的很多手段,實則是大覺王朝時流傳下來。”

    “你我都是藥師,醉心研究的當然都是藥理,我當年機緣巧合,在一處殘破石塔下發現了一些古典,這些古典來自於天巫王朝,其中有一段記載,便是有關大覺王朝。”

    “那記載上說,大覺王朝的大覺王原本只是一名逃亡的罪人,但在某處荒原之中驟然開悟,領悟強大的飼養法門,按照大覺王朝的一些典籍記載,說是大覺王在逃亡的過程之中飢寒交迫,誤食草藥,產生幻覺,並中毒將亡,但有兩名牧羊女路過,以鹿奶和羊奶救治,大覺王醒轉之後,便獲得大神通,最終成王。但天巫王朝這古典上卻說,這些都是大覺王欺瞞世人的謊言,因為有許多民間典籍推斷,大覺王領悟的並非是什麼光明的神通,因為許多他身邊的人都莫名的消失,再也不見。就如一開始他開悟時那兩名牧羊女,便只有記載的故事,但誰也沒有再見過。所以真相便是,大覺王領悟的神通,是一種可怖的,以別人的元氣飼養他的法門。”

    “就如真正的惡魔,吞噬別人的元氣,來獲得自己的力量。”

    王顯瑞看著黃秋棠,聲音微寒道:“我仔細解讀了那些古典,後來又收刮了無數天巫王朝的古典,最終斷定,大覺王朝那大覺王的法門,應該是用一些獨特藥物配合自身,藉以吞食別人真元的法門。但我追究越是深入,很多疑惑便越是不解,按照那些天巫王朝的古典記載,以及我自己尋到的一些天巫王朝的法門,我煉製出了一些藥物,讓我能夠承受和化解修行者的真元,但在這化解和利用這些真元的途中,我自身亦受妨礙,似乎承受得越多,所受的傷害越大,然而按照確切記載,大覺王當時舉世無敵,且在很多人看來,已經證得長生之道。還有一些記載,說他座下有三千沙羅,那些沙羅都是各自修行,然後供養他…似乎在他的修為到了一定階段之後,他的飼養法門,卻是只從那些沙羅身上汲取力量。”

    “所有這一切,我先前已經根本想不明白,但直到這裡,等我暗中醒來,我發現你和外面那人…再發現魔宗的這名部眾過來,我便徹底想明白了!”

    王顯瑞的呼吸都是停頓下來,他的面孔說不出的僵硬,“北魏這名傳說中的魔宗大人,他所修的法門,就是這大覺飼養法門。”

    “我原以為,當年的大覺王只用三千沙羅供養他,只是因為已經成王,不想被人察覺他這種恐怖法門,只是為了更好的維護他的統治,但現在我知道我理解錯了。”

    “在那些古籍推斷之中,任何吞噬別人的元氣,搶奪別人的生機和生命,都會遭受業報的累積,就如吃某些有毒的毒物多了,便自然會積毒到不可收拾,毒發身亡。”

    王顯瑞轉頭看向賬外,感覺著那名魔宗部眾的氣機,“現在修行他功法的人,對於他而言,就像是當年幫大覺王濾毒的那些沙羅。”

    “所以修行這種功法到一定程度,自然是有害的。”黃秋棠的聲音響了起來。

    “任何沙羅自然避免不了毒發身亡,但大覺王用他們濾毒,再用特殊的藥物化解,便能在獲得強大的力量的同時,又獲得長久的生命。”王顯瑞緩緩的點了點頭,“如果我所見的那些古典的記載和我的推斷,沒有錯誤的話。”

    “但魔宗所得和所修行的這門大覺王的飼養法門,也不是全的,應該少了化解藥物的部分。”

    黃秋棠也深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王顯瑞,說道:“否則當年他不會想讓我幫他培育和試煉藥物。”

    “應該是,我不知道他現在的確切修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會超過南天三聖,若是他已經得到了完整的法門,肆無忌憚的提升修為,那他恐怕早就超越了南天三聖。”王顯瑞點了點頭,道:“他所缺的法門,現在恐怕就在我這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4 08:06
第五百五十四章 過去

    王平央的飛劍墜落在地,在被血水浸透的泥土和砂石之中帶起一條深深的溝壑,然後重新掠起,飛回王平央的手中。

    飛劍兀自震動不堪。

    王平央的身體也震盪起來。

    他沒有聽到營帳裡黃秋堂和王顯瑞的對話,然而此時,看著船上那名魔宗部眾,他已經猜到了魔宗的用意。

    不勞而獲在任何正統的書籍裡都不會稱頌,然而事實上卻是,誰不喜歡不勞而獲?

    不勞而獲的飛速提升修為,這絕對是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無法擺脫的誘惑,尤其是在此刻靈荒到來,境界的提升更顯得渺茫時。

    當旅途之中的旅人飢渴萬分時,他看到一顆香甜多|汁的果實,又如何能夠控制吃下去的**,更何況這顆果實品嚐之後似乎無毒且十分美味。

    若是像他這種大有可為的年輕修行者都吞服下了這樣的果實…那最終的結果,就會成為魔宗放牧的羊群,隨時被宰殺,吃掉。

    且不論魔宗能夠從他們的身上得到多少的好處,能夠借他們提升多少的修為,對於兩朝的戰爭而言,只是一門這樣功法的誘惑,便已將南朝許多優秀的年輕修行者的未來斷送。

    這名魔宗的部眾和他所修的是相似的功法,然而對方的功法很明顯比他從魔宗手中得到的功法更完整,更強大。

    因為他只能從那些剛剛死亡的人流散的元氣之中汲取力量,而這名頭戴著古怪鳥盔的魔宗部眾,卻甚至直接能夠從他的身上汲取力量。

    那些新鮮的死亡是他變得強大的食物,而他,也只不過是這名魔宗部眾的食物。

    虎狼尚且可以和草原上的雄獅搏鬥,但是草葉上的蟲豸,卻無法和覓食的雄雞相爭。

    “不用怕他。”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

    他沒有轉頭,感知到這人正從他身後的營帳中走出。

    “原來你已經醒了?”王平央眉頭微挑,他有些醒悟。

    “你和我,便比他強大。”

    王顯瑞站在王平央的身後,輕聲道:“你以身試法,是想要擊敗魔宗,而我以身試法,只是想著或許能夠得到強大的力量,和你相比,我實在不如。”

    “最初人修行,只是因為生存艱難,與天爭命,想要將生死握於自己的手中。我之所以如此,也只是想將自己的命運握於自己的手中,不被人掌控。”王平央說道。

    “請君信我。”王顯瑞認真的說道。

    “好。”王平央頷首。

    王顯瑞沒有再說什麼,他的手微微揚起,將指間的藥針盡數拍入王平央背後的血肉之中。

    王平央一聲悶哼。

    這些針很細,隨著王顯瑞的力量瞬間在他體內遊走,然而細小的針身之中,卻是湧出難以想像的駁雜的藥力。

    這些藥力如同洪流一般,瞬間衝擊在他的體內。

    他的心臟如同被人狠狠的抓住,捏緊,然後鬆開。

    他的瞳孔之中不斷變幻著色彩。

    他眼前的世界迅速的失色,一切變成灰白,然而卻變得更加清晰,棱角分明。

    他的體內響起無數輕微的,別人不能感知的聲音。

    很多他之前根本無法察覺到的,在他血肉深處的如細小塵埃般的結物紛紛破碎,被藥氣沖刷出去。

    “他吃,就讓他吃。”

    醫官的聲音在他的耳後接著響起,“吃多了,自然會毒死。”

    王平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怎麼會清楚魔宗的功法?”

    “巧合。”

    王顯瑞的目光越過紛亂的戰場,落在遠處那名魔宗部眾的身上,“魔宗的功法,並不是他自己所創。”

    王平央有些明白。

    他沒有再出聲,因為就在這時,那名魔宗部眾的第二片羽毛已經飛了過來。

    嗤的一聲裂響。

    搶在原道人出手之前,他的飛劍飛了出去。

    在他的飛劍衝出,他體內的真元急劇的流淌,從指尖噴薄而出的剎那,他感知到瀰漫在體內的藥氣如同劇烈的毒藥一般,將他的真元不斷的侵襲,融解。

    而在下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的真元不斷的生長,每一縷細微的真元的邊緣,都不斷的生出荊棘。

    噗的一聲悶響。

    他的飛劍和那道羽毛相撞。

    飛劍劇烈的搖擺起來,像被一座小山砸中一般,再次往下跌落。

    王平央痛苦的一聲悶哼。

    在所有北魏人看來,他此時的痛苦,應該來自於他的飛劍被重擊,然而真正讓他感到痛苦的,卻是他體內那些流淌在體內的真元,就像是無數的荊棘野蠻的生長起來,穿刺在他的經絡之中。

    他體內的真元,在藥氣的侵襲之下,不斷的變化。

    原道人的眼眸深處閃現異樣的亮光。

    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此時王平央體內的真元變化,他可以肯定,此時王平央的真元力量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增長,和那名魔宗部眾的真元力量相比依舊有著很大的差距,然而看著那名醫官自信的目光,他卻是有種莫名的感覺,他感覺自己並不需要再出手幫助這兩人。

    陳盡如抬起了頭。

    他距離王平央和這名醫官很近,所以他清晰的看清楚了營帳中走出的這名醫官的面容。

    他看著這名醫官,瞬間想明白了這人是誰。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他看著前方衝殺的林意的身影,也瞬間知道了,這名醫官為何會在這裡。

    他搖了搖頭,沒有感到太多的憤怒,只是感到很意外。

    ……

    船距離北牆更近。

    船上那名魔宗部眾突然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來,自己這第二擊應該將王平央的這道飛劍擊潰,所帶來的傷勢,應該讓王平央不可能再動用飛劍。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淒厲的破空聲再起。

    在王平央痛苦的悶哼聲裡,這柄飛劍在泥浪之中躍起,帶著一種凌厲狠辣的氣勢,瞬間將數名北魏軍士的雙腳一齊斬斷!

    數名北魏軍士的身體重重墜地,他們看著自己腳上飆射的血浪,痛苦的嚎叫起來!

    “他不會再過來。”

    王平央的面容有些扭曲,他看著那名魔宗部眾,說道,“我們這邊有個足以殺死他的人,還有,他好像感覺有些不對。”

    “那我們過去。”王顯瑞猶豫了一下,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4 08:06
第五百五十五章 時代

    “他們想要做什麼?”

    “他們想要過來?”

    大船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兩人的異動。

    一名身穿金絲縷衣的貴人看著這兩人,在下一刻,他的目光又落向不遠處的水面。

    “南朝…不怕死的人,真的這麼多嗎?”

    他舔了舔嘴角,心中都是涼沁沁的意味。

    他是北魏天良郡余氏門閥的貴人,余氏門閥於草莽之中起身,也是因為赫赫戰功獲得大量封地的極少數北魏門閥之一,其實就和南朝當年支持蕭衍起兵的許多中州門閥一樣,他們的氣魄,自然遠超那些只是因為祖上做了不少賺錢生意而積累了巨大財富的門閥。

    然而跟隨席如愚到了這鐘離城後,他們的氣魄和驕傲、勇敢,也早已經被林意所打破。

    即便現在大軍衝破了鐘離城,但他們的心情還是如同驚弓之鳥,經不起多少的風吹草動。

    ……

    無數的箭鳴聲驟然響起。

    大船上升起茫茫箭雨,朝著江面上疾衝而來的那條小船籠蓋而下。

    一名青衫修行者原本已站在陳寶菀身後,他微仰著頭看著烏雲壓來的箭雨,打開了手中的傘。

    傘是普通的油紙傘,然而當他的真元柔和的流淌在傘面上,當這柄傘在他的手中旋轉起來時,便有散發著好看螢光的氣勁沿著傘的邊緣飛旋出去。

    小船上方,就像是有一面琉璃的鏡面不斷的旋轉。

    噗噗噗噗…..

    沉悶的撞擊聲不斷的響起。

    箭矢不斷落下,然後又像雨珠一樣飛灑出去,墜落在江面。

    林意始終在戰陣的最外圍,他手中的鎮河塔心呼嘯而出,掃開了阻擋他視線的數名北魏軍士。

    從那個空缺處,他看清了那條小船,看清了船頭那名倔強的女子。

    “陳寶菀!”

    他微微一愣,隨即歡喜的大叫出聲。

    此時他沒有多想,心中只是充滿歡喜,因為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此時竟然會見到陳寶菀的到來。

    這一聲大喝,將他胸肺之中的許多濁氣都似乎噴吐了出去。

    他前方的空氣裡,出現了許多紫色的血沫,他胸肺之中那種滾燙灼燒之意大減,他的呼吸驟然通順了些,他的胸肺內裡都似乎寬廣了不少,每一次呼吸,他都能吸入比平時更多的新鮮空氣。

    陳寶菀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活著。”

    沒有人不珍惜生命。

    她決意要來,但越是接近這城,她的腦海之中自然也會響起很多不同的聲音,但直到此時,她聽到林意的聲音,一切令她不愉快的聲音也頃刻消失。

    她此時也真正的滿心歡喜,十分滿足。

    “有些話我從未說過。”

    她對著身後那名持傘襠箭的青衫修行者說道:“在我家那麼多長輩之中,我最欣賞和敬佩的是我二伯。我二伯死時,我才九歲。他送回家時,我去見他最後一面,那時我尚且不懂事,看他身上諸多傷口,但又看他只是看我微笑,我便不能理解的問他,傷得這麼重,不痛嗎,怎麼還笑得出來?我二伯便回答我,傷不要緊,因為他快死了,死了就會不痛了。我就更不理解,我問他,死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不是應該更傷心嗎。我二伯便告訴我,人終有一死,但有些人死的時候不開心,害怕,但有些人死的時候會開心。而人的一生,長短無所謂,關鍵在於,死的時候,能不能心情平靜喜樂。”

    “我後來長大,漸漸明白了我二伯臨終前對我說的那些話。他當年也是守城而戰死,但他的死,不只換取了很多他在意的人的生,而且所獲的尊敬和信任,還讓我陳家從此屹立在南朝之巔。”

    陳寶菀的笑容淡了些,她頓了頓,認真的說道:“但也直到此時,我才知道,為什麼有些時候,即便是戰死,都會很高興,因為有些事情,是真的自己想要做的,若是不做,恐怕想起來就會後悔,就會不快樂。我若是死在這裡,你若是能活著出去,你把我這些話告訴我哥,我想他不需要為我傷心,而且我想讓他知道,我始終覺得,一個人便應該按照自己的意願和喜歡而活著,我希望他也能多做他喜歡的事情,希望他為自己多活一點,而不要太過在意陳家的利益。”

    這名持傘的青衫修行者緩緩的點了點頭,他沒有說我不會離開之類的話語,而是認真道:“在力盡之前,若是我能離開,我會儘可能離開,我會將你的話帶給你哥。”

    ……

    戴著奇特鳥盔的魔宗部眾看著那兩名出陣而來的南朝年輕修行者,他的眼睛之中的異彩越來越濃烈。

    能夠稱為魔宗部眾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所以任何的魔宗部眾,都是魔宗大人真正的心腹。

    這名魔宗部眾很清楚陳家軍師為什麼會在這座城裡,所以看著王平央身後的那名醫官,他並沒有用多少的時間,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麼巧?”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要殺死這兩人…這兩人對魔宗大人十分重要,就算我死了,都不能讓這兩人死,也不能讓這兩人逃離此處,務必擒之。”

    他對著身側一名白骨軍的將領說道。

    他臉上笑著,然而語氣卻是森寒到了極點,如同北魏漠地那種割骨的寒風。

    在下一剎那,他想到了什麼,他的目光越過王平央和王顯瑞,落在那頂營帳之上,“那頂營帳裡的人,也不要去碰,也一定要活口。這些人…比我的命重要,而且比你們楊癲將軍的命都重要。”

    他身旁這名白骨軍將領震駭的轉頭看向他,這名白骨軍將領自然不明白他此時的意思,然而他很清楚這幾句話的份量。

    “放他們過來。”

    這名魔宗部眾深吸了一口氣,他對著這名還沒有來得及傳令的白骨軍將領說道。

    此時殺聲陣陣,江濤拍案,無數水聲轟鳴,但是落在他耳中,卻似乎都只變成了一個聲音,變成一個上天對魔宗大人的祝福聲。

    他感慨而真誠的笑了起來。

    這不是靈荒時代,這應該是上蒼賜予魔宗大人的時代。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4 08:06
第五百五十六章 強大

    這名魔宗部眾不算是將領,甚至不能算是軍中的供奉,因為他不受任何人的統御和調遣,但是原本就沒有人會忽視他的意見,更何況他用那種語氣說話。

    一道道軍令聲連續的響起,一些原本想對王平央和王顯瑞出手的北魏修行者悄然退下。

    這兩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行向這名魔宗所在的大船,北魏人便在他們的前方讓開了一條道。

    林意注意到了這樣的動靜。

    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下的這名醫官是何時醒來,他也不知道王平央和這名醫官要做什麼,但他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是要去做某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若是你過去,我恐怕無法護得周全。”

    原道人的聲音在此時響起,清晰的傳入他的耳廓。

    林意明白原道人的意思。

    若是他追著王平央和那名醫官過去,原道人也跟上他,那這裡的戰團之中會死很多人。

    但若是原道人留在此處,儘可能的護住齊珠璣和蕭素心等人的周全,林意單獨過去,原道人便恐怕無法護得他的周全。

    “陳家那名修行者也不是普通人。”

    林意只是猶豫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的目光落在那艘小船上,落在陳寶菀身後的那名持傘人身上,然後對著原道人說道:“您不必跟著我過去,如果他們真的想要試著殺我,就一定會露出點破綻。”

    原道人沉默的想了想。

    他也明白林意的意思,此時的林意,應該也只有神念境的強者才有可能殺死,而且只是一名神念境修行者,恐怕也很難殺死林意。

    但這支北魏大軍之中,神念境修行者也已經剩不了幾名,若是這些此時隱匿在這軍中的神念境修行者紛紛展露猙獰,襲殺林意卻沒有成功,反而再遭折損的話,那這支北魏大軍便像龐大的巨獸失去了爪牙,便像林意所說的一樣,無形之中已經露出了破綻。

    林意的安危對於他而言自然比他的生死還要重要,但既然此時林意有信心去衝陣,他便覺得這是現在唯一的選擇。

    所以他沒有表示反對。

    ……

    原道人沒有反對。

    沒有反對,林意就義無反顧的朝著前方衝了過去。

    他沒有去管已經和他相距不遠的陳寶菀。

    因為陳寶菀在他的眼裡從來就不是普通人,他覺得陳寶菀自然會根據眼前的情況作出最正確的選擇。

    原本他就已經讓這支北魏大軍心寒。

    此時本來就沒有幾個人敢攔在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所以他只是幾步,就很輕鬆的衝到了前方的岸灘上。

    一艘大船就在此時沖岸。

    船頭碾壓著淤泥,如巨犁破開地面,然後擠壓出渾濁的泥流,違反了天地間的規律一般,泥流倒衝向船身,往上蔓延,潑灑開來。

    從船身上濺落的泥漿落在週遭的水面,濺射出許多渾濁的痕跡。

    這些痕跡越來越密集,水面顫動的越來越快,許多水珠奇異的跳出水面,就像是毫無份量的氣團一般往上升起。

    林意感到了一種很特殊的味道。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他知道他所想的不錯,當他離開原道人…哪怕距離得還不遠,在此時這樣的亂軍之中,對方便已經有一名神念境修行者忍不住出手。

    無數跳起的水珠又頃刻間墜落。

    在墜落的剎那,這些水珠之中蘊含著的一些氣息便無聲的釋放。

    他前方這一片水面驟然凹陷下去,無數的天地元氣,就像是被看不見的一頭巨獸吞吸而來,接著隨著水面上出現的波紋,互相擠壓著,然後形成一股可怖的力量。

    只是剎那間,這股力量就已經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林意此時的感知和神念境的修行者恐怕已經沒有什麼差別,這股力量在他感知的剎那間,便落在他的身上,只能說明這名神念境修行者的手段和那種直接用真元侵入的真元手段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最大的區別在於。

    這人似乎明白真元對林意造成的威脅不大,所以他扯來了更多不屬於真元的元氣。

    轟!

    一聲驚雷在林意的身前響起。

    無形的氣勁就像是實質的巨錘轟然在在林意的身上。

    一道強烈的震動在林意的身前震盪而出,肉眼可見的氣流就像是無數被扭曲了的刀劍往外斬出。

    林意的身體連帶著手中緊握著的鎮河塔心被一齊往後轟飛,啪的一聲,重重砸在後方的岸灘上。

    整個戰場驟然一靜。

    接著一聲清脆的劍鳴。

    一道飛劍從近處的北魏軍士群中飛出,帶著一種充滿希望的味道,飛向林意的咽喉。

    然而就在此時,林意已經彈了起來。

    他的身體似乎僅憑著背部肌肉的發力,整個人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彈了起來。

    他的這個動作乾脆且快。

    他就像是用自己的咽喉去迎向這柄飛劍,快得連這道飛劍的主人都反應不過來。

    劍落向他的咽喉,只差一寸入肉,然而卻再也無法前進。

    一縷血絲從林意的嘴角流淌下來。

    但他的左手,卻是無比穩定的握著這柄飛劍。

    這柄飛劍上纏繞著的真元,在他的掌指之間悄然崩碎,連掙扎都做不到。

    林意看向近處那名飛劍的主人。

    他目光所向的那些北魏人都駭然的往後退去。

    他輕輕的咳嗽起來,胸骨深處不斷瀰漫出劇烈的痛意,但是經此重擊,他的身體血肉劇烈震盪之中,卻是反而就像是璞玉被洗去了更多的污穢,他的身體內外都是更加的通透。

    這種強大的感覺很好。

    他可以肯定,除非這名神念境修行者近身和他持刀劍搏殺,能夠將利刃刺入他的要害,否則僅憑這樣的真元手段,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致命的威脅。

    ……

    大船上的魔宗部眾看著輕易的握住了那道飛劍的林意,他的面色都極為罕見的凝重起來。

    “不要讓他過來。”

    他對著身前的一名將領沉聲喝道。

    他自認為自己很自然的凌駕於這軍中所有修行者之上,哪怕是北魏軍中的那些神念境修行者,都可以算是他的“食物”,他處於食物鏈的頂端,自然有著異樣的驕傲。

    然而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卻是讓他都不可遏制的產生了畏懼。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4 08:06
第五百五十七章 雙神

    沒有人會違背他的命令。

    哪怕是楊癲都不會違背他的命令。

    因為越是像楊癲這樣的存在,就越是清楚,若是沒有魔宗大人,那整個北魏不可能走得到這樣一步,他們的軍隊也不可能輕易的到達此處。

    魔宗大人就像是北魏每個人的影子,平時不注意的時候似乎並不存在,然而不經意間,卻又發現他無處不在。

    林意前方的大船上一聲轟鳴。

    無數耀眼的金色光芒從船甲板上綻放出來,一尊小山般的重鎧如同一輪旭日昇騰般站立起來。

    奪目的光線讓林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這是一具全新的鯤鵬重鎧。

    這是北魏最強的真元重鎧,之前席如愚的軍中也只有一具,而這具鯤鵬重鎧,是隨著楊癲的白骨軍而來,楊癲的白骨軍中,這鯤鵬重鎧也只得這麼一具。

    之前的一具鯤鵬重鎧已被林意沉在河底,此時沒有任何一個北魏人會覺得這一具鯤鵬重鎧可以擊敗林意,但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具鯤鵬重鎧不會單獨和林意戰鬥。

    “放!”

    一聲厲喝聲響起,接著便是恐怖的機括震鳴聲和金鐵衝擊聲。

    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首先配合著這具鯤鵬重鎧對林意發動襲擊的,並非是修行者或者其它重鎧,而是北魏的強大軍械。

    大船上正對著岸灘的一面艙門頃刻崩碎,露出了內裡數架龍頭弩機。

    這數架龍頭弩機次第激射,數十根粗如兒臂的重型弩箭擊碎了這面艙門,如同高空之中落下的雷霆一般,鎖死了林意身周方圓數丈的空間。

    在這些弩箭籠罩的範圍內,除了林意之外,尚且有十餘名北魏的軍士。

    只是這些厲殺的弩箭根本就未顧及他們的生死。

    林意身前的一名北魏軍士的頭顱突然消失了。

    不是折斷或是被射穿,而是徹底的爆開,碎裂。

    穿過這名北魏軍士頭顱的弩箭,帶著血腥的味道,落向林意的胸口。

    林意微微皺眉,他揮起鎮河塔心。

    這根如雷霆般的巨型弩箭隨著鎮河塔心的影跡飛起,落向遠處的水面。

    他再次揮動鎮河塔心,前方落下的弩箭再次飛起。

    他繼續前行。

    一路前行,一路弩箭四飛。

    他的身體穩定如山,甚至都沒有劇烈的震動,但是幽暗的船艙裡,那些控制著弩機的北魏軍士們,他們的身體卻是劇烈的顫抖起來,他們的臉色都是無比的蒼白。

    一名發令的北魏將領,他的牙齒咬破了自己的唇,鮮血流淌下來。

    他們這些人都極其清楚這樣的一支弩箭蘊含著多少的力量。

    這些弩箭,和投石車投出的大石恐怕並無多少區別。

    然而這些平時近處激發可以輕易擊殺修行者的弩箭,在林意的面前,卻像是被砸飛的稻草,連阻止他前行都沒有做到。

    他就像是閒庭信步,隨意揮擊。

    ……

    林意的手有些麻。

    但也只是有些麻而已。

    這是他第二次衝陣,第一次隨著劍溫侯衝陣,他每一個呼吸之間都處在生死的邊緣,然而這次衝陣,他卻無比清晰的感到自己已經截然不同。

    他的前方視線之中到處都是魏人。

    他的身周也到處都是敵人。

    然而這些躲閃著他目光的敵人,沒有讓他感到多少的危險,只是讓他感到自己的強大。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具渾身散發著燦爛光芒的鯤鵬重鎧,說道:“你們真的連這具鯤鵬重鎧也不想留著了嗎?”

    戰場上有無數聲音,但他這句並不算太過響亮的話卻是被無數北魏人聽清楚了。

    那具鯤鵬重鎧的身體不由得一滯。

    就在此時,鯤鵬重鎧的身後響起一聲暴戾的破空聲。

    一物帶著可怕的速度和威勢,呼嘯而至。

    這是一條長鞭。

    這條長鞭如同套馬索一般在空中抖出圓形,落在林意的身周,然後收緊。

    這根長鞭的另外一端,在一名北魏修行者的手中。

    這名北魏修行者體內的真元瘋狂的順著手臂的經絡往外噴吐,這根長鞭的絲縷間的元氣就像是燃燒起來。

    長鞭卷在林意的身上,這些氣焰就像是在他的身上燃燒起來。

    然而林意的面色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的雙臂往外撐開。

    這些真元的氣焰在他的身上很自然的流散,消失。

    原本連巨樹都可以瞬間收緊折斷的這根長鞭,就像是被抽取了骨節的蟒蛇一樣,直接從林意的身上鬆脫。

    林意的左手抓住了這根長鞭,在下一剎那,船上那名北魏修行者的雙腳就已經離地。

    他的身體,就像是被放飛的風箏一樣,從船上飛了起來。

    一道飛劍從他身前的爛泥之中悄然飛出,很是陰險的貼著他的鞋面往上掠起。

    只是這道飛劍的主人也並未想到,這根長鞭竟然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這道飛劍避開了林意的鐵靴,然而卻沒有避開上方的鎮河塔心。

    林意手中的鎮河塔心往下擊去,就像是頑劣的孩童用竹杖刺死一條毛蟲一樣。

    這道剛剛從泥土之中鑽出的飛劍,被鎮河塔心的尖端輕易的擊入泥土之中,如一條長蟲被碾入泥土深處。

    那具鯤鵬重鎧已經到了船頭的邊緣,原本就要往下跳來,然而看著這樣的畫面,這具鯤鵬重鎧的身影卻是再次僵硬。

    鯤鵬重鎧內裡的修行者的雙唇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就在此時,林意偏轉過頭,他的臉上瞬間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一道只有可能是神念境的氣息在那側綻放。

    他的感知輕易的鎖定了那人。

    只是在他感知裡,無數凝成片的真元,如同飛雪般從那人的身上飛灑出來,卻是沒有落向他的身周,而是落向了他的身後。

    他身後的半空中突然多了一層明亮的晶光,就像是有一層突然凝固的薄冰。

    也就在此時,另外一股熟悉的神念境氣息也出現在了他的感知裡。

    一名身穿白衫的道人,從破碎的浮橋上走來。

    這便是先前已經對他動過手的那名神念境修行者。

    之前隱匿蹤跡,是生怕被原道人殺死。

    而他現在不再隱匿,就這樣走來,是因為另外那名神念境的修行者已經斷絕了原道人力量到達的可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23:10
第五百五十八章 南人之戰

    小船上,陳寶菀身後那名持傘的青衫修行者也聳然動容,越是接近這鐘離北牆,他越是可以清晰的感到這支北魏大軍對於林意的忌憚和畏懼。

    尤其此時,要殺死林意,竟然需要動用一具鯤鵬重鎧和兩名神念境修行者合力,這簡直是不親眼所見都無法想像的事情。

    只是他也不可能趕到援手。

    因為他和林意之間,還隔著幾條大船,而且他必須保證陳寶菀的安全。

    一聲轟鳴!

    如同一輪旭日從林意身前的大船上升起。

    那尊已經停頓的太久的鯤鵬重鎧終於從大船上跳落了下來。

    林意眉頭微挑。

    他微眯著眼睛看著這具朝著自己壓來的鯤鵬重鎧,直接將手中的鎮河塔心投了出去!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覺得他會將鎮河塔心砸向這具重鎧,就連鯤鵬重鎧內的修行者都是這樣覺得,然而鎮河塔心化為道道殘影,卻並沒有落向這具重鎧,而是落向側面的那艘大船。

    與此同時,他的身影頃刻在原地消失。

    他根本不想和這具鯤鵬重鎧糾纏,他只想盡快的衝向王平央和那名醫官。

    他的體內並無真元,然而當他全力掠出時,他腳下濕潤的泥土瞬間被夯實,一股磅礴的力量從他的身下炸開,當那根鎮河塔心狠狠的穿刺在那艘船的船身上,當無數破碎的木片炸裂開來時,林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這根鎮河塔心的後方。

    破碎浮橋上,那名白衫的道人朝著原道人的所在看了一眼。

    原道人似乎並無出手的打算。

    但越是如此,這名白衫道人臉上的神色就越是凝重,在他看來,這便是意味著原道人對林意有信心。

    他朝著前方踏出一步。

    白衫道人飛了起來。

    他揮了揮衣袖,嗤的一聲劍鳴,一道微紅的小劍從他的衣袖之中飛出,接著卻是轟的一聲,劍鋒和空氣劇烈的摩擦間,一團深紅色的火焰便猛烈的燃了起來。

    熊熊的火焰包裹著這道飛劍,這道飛劍隨著他的目光不斷加速,火焰被劇烈流淌的空氣拉扯,在劍身上壓得越來越薄,然而溫度卻越來越高,深紅色的火焰漸漸化為透明的微藍色。

    「是承乾觀的余觀主。」

    持傘的青衫修行者身後有人發出了聲音。

    青衫修行者點了點頭。

    原道人也早已認出了這人是誰。

    在這名白衫道人飛身掠起,微紅的小劍還未從衣袖之中飛出時,原道人就已經感知到了劍上的熱意,就已經知道了這人是承乾觀的余卷席。

    現在南朝的皇帝蕭衍信佛,遍造佛寺,但前朝兩代皇帝卻信道,承乾觀便是建康城內的皇家道殿,連主殿都是位於皇城之內。

    承乾觀得兩代舊皇的恩寵,當蕭衍起兵時,觀中的修行者自然便是保皇派的中堅力量之一。

    當蕭衍大勝,奪得皇權之後,承乾觀的修行者自然也成了叛黨,對於那些中立派,蕭衍的處置還算寬厚,但對於承乾觀這種不折不扣的保皇派,定的卻是誅九族的重罪。

    余卷席一共有十七名得意弟子,據說在逃離建康時還剩六名弟子,但是一路向北,逃到北魏境內時,便只剩下一名弟子。

    余卷席當年身受重傷,被弟子護送逃出南朝,那些弟子和他的家眷盡被處決,他和南朝自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余卷席此時渾身縞素,也是因此。

    在南朝時,他身為皇家道觀之主,有雷霄道君的封號,他的飛劍名為神霄雷火劍,也是前朝皇帝御賜,是前朝天工坊出品,材質特殊,有引動天火和雷霆之能。

    ……

    林意的右手落在了鎮河塔心上。

    只是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他並沒有將鎮河塔心從船身上拔出,而是繼續向前衝去,將渾身的力量和身體的重量,都往前壓去。

    轟的一聲。

    他身前這艘大船的船身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洞。

    他連帶著這根鎮河塔心,就這樣撞了進去。

    他身後破碎的木片碎屑燃燒了起來。

    余捲簾的飛劍已經到了,所有和它接觸的物體都被點燃。

    一道火光,如同流星般湧入船艙。

    轟!

    大船的船身再次巨震。

    另外一側的船體由內往外迸裂,無數令人牙齒發酸的折斷聲中,手持著鎮河塔心的林意從中撞了出來。

    他的背心處有一點火光。

    原本十分明亮,但在他衝出之後,他背心的這點火光卻是迅速消失。

    許多北魏的修行者看著他背上的這點亮光,都是心神激盪不已。

    他們都明白這一點火光應是那一道飛劍刺中所留,他們也都明白,這道飛劍無法刺入林意的體內,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身上有天辟寶衣。

    然而被蘊含著這樣力量的飛劍刺中,哪怕隔著天辟寶衣,林意的動作竟然沒有多少阻礙,這只能再次印證一點,真元手段,哪怕是真元和利器結合的這種飛劍手段,也不可能殺死林意。

    此時絕大多數北魏修行者都甚至沒有去想刺中林意背後的這柄飛劍去了何處。

    也就在此時,這艘大船的甲板上噗的一聲輕響,燃起一道青煙。

    火光已經消失的微紅小劍穿透甲板,筆直飛了出來。

    白衫的道人此時便已掠到它的上方,他握住了這柄劍。

    林意一聲悶哼,口鼻之中噴出些血氣。

    在這名道人出手的剎那,他感知到這道飛劍上燃起的熱意時,他的左手便已經捏碎了一個丹瓶。

    就在此時,他強行轉身的剎那,便將這顆丹瓶之中的數顆深紅色的丹丸一口吞下。

    白衫道人握住飛劍,他朝著前方刺出。

    他的前方只是空氣,然而隨著他的身影如電下落,他的劍尖前方,已經是林意的胸口。

    噗的一聲輕響。

    林意剛剛轉身,這一劍已經刺在他的胸口。

    劍尖落處,天辟寶衣微微內陷,沒有鮮血湧出,卻是湧出一股紅色的丹霧。

    這是丹汞。

    余卷席知道林意方才吞入腹中的也是鉛汞丹丸,這和劍閣的丹汞劍有關,只是他的臉色沒有任何的改變,他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體內的真元以恐怖的速度從掌指尖流淌而出,然後化為強大的力量,匯入這柄劍中。

    他用盡全力,將這柄劍壓去,朝著林意的胸口,擠壓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9 09:23
第五百五十九章 破碎

    他的劍尖也無法刺穿天辟寶衣,當強大的力量壓在林意的胸口時,林意的雙腳很自然的脫離了地面,往後退去。

    然而林意並沒有能夠真正的往後退去,因為就在此時,余卷席的雙腳已經落地。

    一股力量從余卷席的腳下湧出,滲透進下方的地裡,然後從林意的背後衝出,落在林意的背上。

    就像是有一個人躺在地上,用雙腳蹬住了林意的後背。

    林意倒退的身體驟然靜止,劍尖擠壓著他胸口的血肉和骨骼,他的胸口瞬間凹陷下去。

    雖然只是一柄小劍,然而在林意的感知裡,卻像是一根巨大的搗藥杵,而他自己,則像是石臼之中的藥物,即將被這根搗藥杵碾碎。

    他一聲厲嘯,迸發出來的嘯聲,就像是一聲驚雷。

    他的體內一聲轟鳴,胸口迸發出無數紅意,不是鮮血,而是極重的丹汞。

    無數細小的丹汞束流從絲縷的縫隙之中衝出,衝擊在這柄劍上,然後不斷切割著這柄劍上的真元,發出刺耳的響聲。

    沒有任何的遲疑,林意的雙腳直接凌空,朝著余卷席的胸口踢去。

    丹汞可以給他贏得剎那時光,但余卷席要殺死他,也只需要剎那時光。

    他甚至來不及揮出手中的鎮河塔心,他的拳頭對於此時兩人的距離而言也是太短,既然他的背後有所支撐,他便很自然的雙腳蹬了過去。

    余卷席的面容微沉,看著印在自己胸口的雙腳,他的面色平靜,動作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依舊極為專注的將劍朝著林意的胸口擠壓下去。

    他的劍身如同融化般湧出滾滾的氣流,丹汞和他真元衝擊產生的氣焰,就像是狼煙一樣衝擊在他的身上。他的劍尖就像是穿透磐石一般,穩定的前行。

    然而就在此時,啪的一聲爆響。

    這聲音並非是來自於他自己被蹬踏的胸口,而是來自林意的背後。

    林意的胸口還未皮摧骨碎,他蹬出的雙腳落在他的胸口,被他胸口密佈的真元擋住,也還未分出勝負,然而他貫注在林意身後的那兩股力量,卻是支撐不住,在此時崩潰。

    余卷席平靜的眼眸深處湧出震驚的情緒,他的劍尖還在前行,然而距離林意的血肉反而越來越遠。

    林意的雙腳和他的胸口脫離,往後倒飛出去。

    兩人的身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分離。

    林意在倒飛之中輕咳著,咳出猩紅的鮮血,鮮血之中甚至夾雜著丹汞的粉霧。

    余卷席後退了一步,他也輕輕的咳嗽起來,嘴角沁出一縷血絲。

    在所有人看來,林意自然傷得更重一些,這一瞬間的交手,他自然不佔優。

    然而林意並不這麼想。

    他受傷雖然更重一些,但他的身體極為強悍,這些傷勢不是致命傷,恢復也快,而且這已是余卷席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最強手段,連最強的時候都不能殺死他,那他就能夠擊敗這名神念境的修行者。

    他的雙腳往地面落去,在還未真正接觸地面之時,他手中一直緊握著的鎮河塔心已經朝著前方的余卷席砸了下去。

    沒有招式,只有純粹的力量。

    狂風呼嘯,如同實質一樣拍打在余卷席的臉上。

    余卷席的面孔有些微微的變形,他眯著眼睛,左手速度如電的伸出,落在這根鎮河塔心上,但卻是沒有用力量硬抗,而是順勢一攬,如同拔河一般,將自己的身體離地拔起,往前飄飛。

    神念境的修行者,不只是真元力量強大。

    他此時的身影,就像是一隻靈巧至極的猿猴,繞過了一株砸下來的大樹。

    他手中劍依舊朝著林意當胸刺去。

    林意一擊落空,但神情卻更加鎮定。

    他看著余卷席順勢欺近的身影,將左手手腕上之物全力甩了出去。

    一道黑影呼嘯而至,落向余卷席的額頭。

    余卷席驟然感到這道黑影之中蘊含的力量的可怕,他驟然反應過來,這才是林意真正的一擊,哪怕這鎮河塔心也只不過是對方的虛招。

    一聲厲喝從他的唇齒間迸發而出。

    他已經來不及轉臂抬劍,他手中的劍一聲爆鳴,脫手飛出,在剎那間急劇的加速,擊中那道呼嘯而至的黑影。

    當!

    如擊大鐘。

    余卷席的臉色急劇的蒼白起來。

    他已經失去了他的那道飛劍。

    那是一個手鐲般的物事,然而重量驚人,最為關鍵的是,這件東西竟然還有奇異的吸引力,讓他的飛劍在和這件東西撞擊之後,剛剛分開,便又被吸附在這件東西上。

    這一瞬間,也是他倉促之中,內氣震盪而無法過繼新的力量道飛劍上的瞬間。

    然後他的飛劍,就隨著林意的這件東西飛遠,墜向遠處的水面。

    有驚呼聲響起。

    而且是無數的驚呼聲。

    余卷席知道這些驚呼聲所代表的意思。

    但此時,他也已經再次沒有選擇的餘地。

    林意放手。

    他直接放開了右手握著的鎮河塔心。

    此時林意的雙腳已經落地。

    一股新鮮而強大的力量在林意的血肉之中湧起。

    林意腳下的地面凹陷下去,他的身體卻是飄飛而起。

    先前林意卸掉了騰蛇重鎧時,給所有人的感覺已經輕盈到了極點,而此時,他卻是更加輕盈,輕盈得就像是又卸去了一具重鎧。

    只是空氣裡,卻是又想起一聲如雷的爆鳴。

    林意右手五指握緊,握拳,如同握住了風雷。

    他飄飛而至,一拳轟向余卷席。

    太快,而且太近。

    余卷席的呼吸剎那停頓,他的右手還是持劍之勢,右手的衣袖,卻是卷帶著他體內瘋狂湧出的真元,如流雲般拍在了林意的身上。

    他的衣袖,搶在林意的拳頭落在他之前,拍在了林意的身上。

    轟!

    如滔天巨浪排擊岸石,林意的身前湧出無數肉眼可見的微黃色氣流。

    林意的身體在空中頓住,然而他的拳頭,卻還是轟了出來。

    咚!

    他的拳頭轟在余卷席的胸口,發出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

    余卷席的雙瞳瞬間佈滿血絲。

    他體內的內臟被震得全部錯位,胸口的真元如倒刺般刺入他的血肉之中,他的胸口微微凹陷下去。

    只是他確信林意比自己傷得更重一些,因為他的一擊提前落在林意的身上,這一擊他已經化解了林意大部分的力量。

    然而也就在此時,林意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

    鮮血之中,卻有著一抹更深的色澤。

    一道丹汞如劍,落在他的面門。

    他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他體內的氣機直覺起了反應,一層真元覆蓋在他的臉上。

    然而丹汞是破真元之物。

    嗤嗤嗤嗤….

    他的真元破碎。

    他的眼瞳破碎。

    他的面上,血肉破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