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54
x24685 發表於 2019-2-1 08:44
第四百三十章 他們來了

  磐石要塞,內城區,一隊盔甲鮮亮的騎士和士兵正在整隊走過寬闊的城鎮街道,在這支隊伍上空,聖靈平原龐貝伯爵的旗幟飄揚在半空,旗幟上金紅色的繡線在陽光下泛著醒目的光彩,華麗又氣派。

  馬里蘭爵士站在內城區的城牆上,俯視著那支軍隊列隊前進的模樣,良久之後才輕聲說道:「這恐怕是我們能指望的最後一批援助了。」

  「總比沒有強,」站在馬里蘭爵士身旁的卡洛爾子爵沉聲說道,「龐貝伯爵終究是知道一旦這座要塞被攻破便意味著什麼的。」

  進城的隊伍並不是王室派來的那一支騎士大隊,而是龐貝伯爵的私人軍隊,這只軍隊的出現,也就意味著那位伯爵大人終於從最近不斷傳來的消息中感覺到了局勢的緊迫,做出了決斷。

  磐石要塞位於龐貝伯爵領地的邊緣,從名義上,要塞所處的土地是屬於龐貝家族所有的,但實際上這座要塞由王室直接控制,包括要塞內的軍人也全都直接效忠於國王,要塞周邊還有自己的農莊、礦場、磨坊,龐貝伯爵對這座要塞沒有任何供養或支援的義務,但很顯然,那位伯爵很清楚一旦要塞被塞西爾家族打下來了,他的領地就會岌岌可危。

  「老祖宗不遵循祖制」的消息早已通過那些在要塞裡避難的南方貴族傳揚出去,龐貝伯爵不敢保證塞西爾軍隊打下磐石要塞之後就會停下腳步,更不敢保證打下要塞的塞西爾軍隊會不會首先在周邊大肆劫掠,以彌補戰爭損耗——雖然在最初的時候,他似乎堅信塞西爾人拿磐石要塞沒辦法,所以頗有些高枕無憂的意思,但在馬里蘭爵士的一番努力下,他終究還是派出了自己的軍隊來支援這裡,而這只隊伍,也是馬里蘭爵士能拉來的僅有的援軍了。

  「這些在聖靈平原養尊處優的老爺兵能發揮出多少戰鬥力完全是個未知數,」馬里蘭爵士嘆了口氣,「但就如你說的那樣,總比沒有強——這些人至少可以去操縱一下投石機,或者躲在牆後面發射弓箭。」

  卡洛爾子爵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南方最近有什麼新消息麼?」

  「我派了三批探子,偽裝成商人和獵戶,只有一批人回來,」馬里蘭爵士面沉似水地說道,「現在只能確定塞西爾人正往這邊派兵,但更南邊的情況完全打探不到……」

  「他們果然沒有放棄……」卡洛爾子爵心中一沉,「他們遲早會來的。」

  看著眼前一臉灰敗,甚至帶著絲絲恐懼神色的卡洛爾子爵,馬里蘭爵士只能無奈地在心中暗自嘆息。

  他對自己駐守的這座要塞有著絕大的信心,儘管他從這些避難的南方貴族口中聽到了許多關於塞西爾軍隊的可怕故事,他也還是對自己的要塞有信心——在他看來,這些南方貴族實在是被嚇破了膽,以至於敵人的恐怖印象已經在他們心中無限放大,馬里蘭爵士是個經歷過很多戰場的人,他對這種嚇破膽的人相當瞭解,所以在過濾掉這些貴族話語中那些誇大的成分之後,他並沒有被塞西爾軍隊給嚇住。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對即將面對的威脅掉以輕心。

  塞西爾人不會像南方貴族們描述的那樣「宛若天神」,但也絕對不是一股可以輕視的力量,面對來勢洶洶的塞西爾軍隊,磐石要塞必將經歷一番苦戰,根據馬里蘭爵士的推演,塞西爾人的「天火爆炸」在短時間內應該無法攻破要塞的魔法屏障,但要塞的守軍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打退那些可以在遙遠距離發動連續魔法攻擊的塞西爾人。

  這場戰鬥應該會演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對攻,或者用更令人沮喪的說法——是塞西爾人單方面地對磐石要塞進行長時間的轟炸,而磐石要塞的守軍將難以主動出擊。

  馬里蘭爵士對持久的艱苦戰鬥並不恐懼,他真正憂慮的,是現在磐石要塞孤立無援的局面,是這個國家正在不斷惡化的局勢。

  只要這種惡化的局勢一天沒有好轉,那麼不管磐石要塞能堅持多久,最終都是要堅持不下去的。

  他拍了拍卡洛爾子爵的肩膀:「回去吧,我們需要放鬆放鬆,喝兩杯酒緩解一下自己的神經。」

  他們離開了城牆,來到了要塞城堡區的大廳裡。

  剛一推開大廳的門,馬里蘭爵士便看到穿著一身寬鬆睡袍的馬里?奧蘭子爵正端著一杯葡萄酒站在大廳中央,醉眼朦朧地跟大廳裡的侍女高談闊論,而在旁邊不遠處便是正走來走去的康思科子爵,後者臉上滿是焦慮,而且從臉色判斷,他喝的恐怕也不少。

  「哦!爵士!還有我的朋友卡洛爾子爵,」馬里?奧蘭看到了推門進來的人,頓時舉起酒杯高聲說道,「向你們致敬——你們真該嘗嘗這個。」

  「奧蘭,你喝多了,」卡洛爾略略皺眉,看著這個在最近幾天越發舉止失當的人,語氣中頗有些無可奈何,「而且你怎麼在大廳裡穿著睡袍?」

  「這是城堡內,城堡內任何地方都可以穿睡袍……」馬里?奧蘭笑了起來,「放心,我清醒的很……」

  康思科子爵走了過來,徑直繞過已經有點神志不清的馬里?奧蘭,他的眼睛裡遍佈愁容,還有多日飲酒過量導致的充血:「爵士,有南方的……」

  馬里蘭爵士不等對方說完便擺擺手:「沒有好消息。」

  卡洛爾子爵失望地看著眼前的兩位朋友——一個放浪形骸,一個消沉低迷,貴族的沉穩和體面幾乎已經從他們身上消失殆盡了。

  不只是這兩位朋友,一同從南方逃難到要塞裡的其他貴族們幾乎個個都好不到哪去。

  這些子爵、男爵們聚集在宴會廳裡,或者鑽在城內的酒吧和娼寮中,揮霍著各自身上僅剩的錢財,消耗著毫無價值的精力,大吃大喝花天酒地,幾乎完全看不出一點心懷希望的意思。

  想到這裡,他便不由得抬起頭,在大廳裡尋找起某個人,很快,羅佩妮?葛蘭女子爵那略有點消瘦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女子爵只是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與自己的一位騎士低聲交談著什麼,雖然她臉上同樣有著隱隱的焦慮,但那副沉穩的模樣真是和別人截然不同。

  多日裡,這樣的情況也落在馬里蘭爵士眼中,這位高階騎士看著大廳裡其他貴族的情況,忍不住搖著頭低聲咕噥了一句:「還不如一個寡婦……」

  在旁邊的卡洛爾子爵聽到了爵士的咕噥,卻沒聽清,但他剛想開口詢問,就看到大廳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了。

  一位穿著鎧甲的騎士匆匆忙忙跑進大廳,鋼鐵靴子和地面的撞擊聲一下子迴蕩在廳裡,附近的人紛紛安靜下來,並帶著驚疑不定的眼光看著這個突然跑進來的騎士。

  「將軍!將軍!」騎士一邊高聲叫道一邊跑到馬里蘭爵士面前,「城外來了一小批逃難的人——他們自稱是從葛蘭地區來的!」

  葛蘭地區?

  大廳裡的南方貴族們頓時下意識地望向了坐在角落的羅佩妮?葛蘭女子爵,而在他們的視線中,那位女子爵也一下子抬起頭來,用驚愕的眼神看著站在馬里蘭爵士面前的騎士。

  馬里蘭爵士把這一幕看在眼裡,隨後轉頭看向報信的騎士:「他們在哪?」

  「在外牆下面的兵營裡,」騎士回答道,「我們沒讓他們進城——而且有一隊士兵看著。」

  馬里蘭爵士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這是必要的謹慎。

  塞西爾人顯然已經封鎖了南方地區,至少在磐石要塞到南境中間的緩衝地帶裡,已經到處都是塞西爾人佈置的封鎖線,要塞裡派出去的有經驗的探子都無法突破這層封鎖線,在這種時候還能從南方地區逃出來的人……不管怎麼看都十分可疑。

  「把他們帶到主廳,」馬里蘭爵士很快做出決定,並回頭看了大廳裡已經漸漸聚攏過來的南方貴族們一眼,「女士先生們,我邀請每個人都去——或許我們終於能得到南方的明確消息了。」

  很快,馬里蘭爵士和南方貴族們便來到了城堡區的主廳,而在他們進入大廳、在高台上落座之後不久,一小隊士兵便帶著幾個衣衫襤褸、傷痕纍纍的人走了進來。

  那幾個人顯然經歷了一場磨難,他們衣衫破爛,滿身髒污,遍體鱗傷,狼狽的姿態讓現場的南方貴族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的模樣,馬里蘭爵士也暗暗嘆息了一聲,隨後出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從葛蘭領來的?」

  那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大多帶著惶恐緊張的模樣,唯有一個人站在中央保持著鎮定,那是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彷彿沒有聽到馬里蘭爵士的話般兀自轉動著腦袋,似乎是在大廳中尋找著什麼人,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羅佩妮?葛蘭女子爵的身上,這個中年人立刻向著女子爵鞠躬到底,聲音中帶著哽咽:「女主人,我終於見到您了!」

  羅佩妮?葛蘭也認出了眼前的人,她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這是我的管家!」

  「女士,您確定?」馬里蘭爵士有些懷疑地看了那個衣衫襤褸、滿面髒污的中年人一眼,「他真是您的管家?」

  「我當然可以確定,」羅佩妮?葛蘭立刻回應,她掃視著現場每一個人,「我可沒有喝一口酒!」

  「好吧,我明白了,」馬里蘭爵士點點頭,看向站在台階下面的中年男人,「管家先生,你可帶來了南方的消息?!」

  「他們來了!女主人,還有諸位大人們,塞西爾人來了!」管家帶著痛苦的模樣,語氣中飽含恐懼地說道,「他們已經佔領了葛蘭城堡,還佔領了康思科、卡洛爾地區,他們就要往這邊來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2-2 10:01
第四百三十一章 鼓舞人心的時刻

  葛蘭領的管家一說起「他們來了」,現場的南境貴族們便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在他提到葛蘭、康思科、卡洛爾地區相繼被塞西爾軍隊控制之後,南境貴族們更是紛紛搖頭嘆息露出悲哀的神色,尤其是本就消沉到極點的康思科子爵,更是失態地摀住了臉,開始不斷地低聲咒罵起來。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在馬里蘭爵士開口之前打破了沉默,她緊握著雙拳,死死盯著管家:「我的女兒呢?城堡裡其他人呢?」

  「他們用那種被稱作『巨炮』的武器炸平了整座城堡……還幾乎燒燬了半座鎮子……」管家悲痛地說道,「幾乎沒有人逃出來……都死了……全都死了……」

  羅佩妮•葛蘭的身體搖晃了兩下,隨後彷彿失去全身力氣般向後倒去,幸好她的一名近衛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將暈倒的女主人,這名近衛在女子爵身旁小聲說道:「擋住眼睛。」

  「我知道。」羅佩妮•葛蘭同樣輕聲說道,接著彷彿悲痛欲絕地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面龐。

  而馬里蘭爵士則在聽聞這驚人的噩耗之後只是稍微動容,隨後便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那個不可思議地從葛蘭領一路逃難至磐石要塞的管家:「令人同情的遭遇——但你是怎麼跑出來的?從葛蘭領到這裡……可不近吶。」

  管家露出難堪而又悲哀的神色:「我真的羞於啟齒……是塞西爾人主動把我放跑的……」

  「塞西爾人把你放跑的?」馬里蘭爵士驚訝地問道,「為什麼?」

  「他們在下戰書,」羅佩妮•葛蘭女子爵彷彿從悲痛中強行鎮定了下來,她眼睛通紅地盯著馬里蘭爵士的眼睛,「他們在宣戰!在炫耀!他們故意要讓我們知道南方發生的事情,讓我們知道我們那些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家業已經被他們徹底摧毀了!他們這是要徹底打垮我們!」

  馬里蘭爵士看著眼前這位可以用強大形容的女士,看著這位能夠帶著最後倖存的南方貴族一路衝出戰場,來到磐石要塞的女士,他看到這位女士的眼睛中燃燒著熊熊的仇恨,卻沒有多少悲痛的神色,這正是失去一切之後只想著復仇的人才會有的狀態,他不禁為此動容:「女士,你的遭遇令我義憤,請放心,我們會和塞西爾人作戰的——這座要塞就是我們迎戰他們的地方!」

  他的話語堅定有力,然而現場的南境貴族們卻幾乎無人響應,大部分人還沒有從管家帶來的衝擊性消息中清醒過來,少部分人則已經沉浸在塞西爾人即將到來的恐懼裡,馬里•奧蘭子爵突然站了起來,並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我們不能在這裡等死!這座城根本擋不住天火!」

  其他南境貴族紛紛騷動起來,不少人開始跟著響應,馬里•奧蘭趁這個機會趕緊向馬里蘭爵士說道:「爵士,再努把力吧,讓龐貝伯爵打開北大門,我們要去聖靈平原避難才行!」

  馬里蘭爵士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看,他幾乎要掩飾不住自己眼神裡的蔑視,眼前這些被徹底嚇破膽的人根本已經不配再被稱作貴族,他們簡直跟那些鄉下農舍裡見到士兵的刀劍都會屈膝下跪的貧民一樣不堪——都到這種時候了,他們竟然還想著逃跑?

  他們以為自己兜裡剩下的那點金銀,夠他們在聖靈平原吃幾天白麵包?

  但在馬里蘭爵士開口之前,羅佩妮•葛蘭已經站了出來,這位女士近乎惡狠狠地瞪著現場的所有人,聲音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你們的骨頭呢?全都被酒精溶解掉了麼?!」

  除了她之外,逃難至此的南方貴族全是男性,然而這些男人此刻竟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和羅佩妮對視,看著那一個個心虛轉移開的視線,羅佩妮•葛蘭不禁提高了聲音:「你們怕什麼?真的一點勇氣都不剩下了麼?別忘了這裡是磐石要塞,是一座有著魔法屏障的要塞!今天早上你們不是還在要塞的宴會廳裡高談闊論麼,說這裡堅不可摧,要在城頭上看著塞西爾人人仰馬翻——怎麼這時候就都忘了?」

  「葛蘭女士……女子爵,我們拿什麼和那些塞西爾人打?」一個南方貴族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們上了戰場也是添亂,離開這裡也是為了不給磐石要塞的人惹麻煩……」

  「胡說什麼!」羅佩妮盯著這個怯懦的南方貴族,「你們也都這麼想的?你們難道忘了麼,當你們逃到這裡的時候,你們身邊可是還有上千人的——到現在,那些忠心耿耿的騎士和士兵還在城裡等著你們的命令!他們都沒跑,你們跑什麼?

  「現在磐石要塞正缺人手,我們更應該把手頭的力量都集中起來才是,我們有堅固的城牆和魔法屏障,在屏障背後搬動一下投石機的石彈總可以吧?幫忙把守一下法師塔和箭塔總可以吧?」

  馬里蘭爵士看著慷慨激昂的羅佩妮女子爵,愕然之餘突然心中一亮——這些落難至此的南方貴族……雖然大多怯懦無力,但也是一點力量啊。

  說實話,他到之前還抱著一些期待,認為塞西爾人不會來進攻這裡,畢竟磐石要塞理論上已經屬於南境之外的土地,高文•塞西爾公爵是沒有進攻這裡的道理的,但自從知道「先祖不遵守祖制」的事蹟之後,他對於收留這些沒用的南方貴族已經越來越感到後悔,如果不是看著這些南方貴族兜裡還多少有些金銀,而且他們還承諾了一大堆東西,他恐怕早就想辦法把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都趕出去了。

  而現在……

  塞西爾人真的要來了,那麼這些沒用的南方貴族也應該為他們所接受的庇護付出一些價錢才可以。

  他看著正在努力號召南方貴族們武裝起來保衛要塞的羅佩妮女子爵——這位女子爵是除了卡洛爾子爵之外,南方貴族裡唯一讓他比較欣賞的,而且現在這位女士剛剛被塞西爾人奪走了一切,她的復仇意志堅定無比,這正好可以讓她成為一份不錯的助力。

  於是他站起身,出聲道:「女士——你願意幫助我保衛這座要塞麼?」

  羅佩妮轉過身,眼睛裡帶著一絲狂熱:「是的,爵士,我當然願意——只要能打敗那些塞西爾人,我願意盡我的一切努力!」

  此刻始終在旁邊沒有開口的卡洛爾子爵也適時站了起來,他環視著一個個正在動搖的南方貴族,揚起自己的雙手:「先生們,你們應該感覺羞愧了,你們的勇氣此刻加起來都不如葛蘭女子爵。別忘了,我們是在接受磐石要塞的庇護,當要塞陷入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也是我們的義務。我願意響應女子爵的號召——雖然我已經只剩下兩個騎士和幾十個士兵,但我也會站上城牆,保衛這座要塞到最後一刻的!」

  在第一個人站起來之後,終於有更多的人得到鼓舞,這些在碎石嶺炮擊以及南境追擊戰中幾乎被完全摧毀心志的人此刻竟然還真的擠出了些微的勇氣,開始此起彼伏地響應起來,紛紛要帶著自己僅剩的那幾十上百個追隨者站上城牆,和要塞同生共死,一幅要抵抗塞西爾人到最後一刻的架勢——儘管他們中有很多人在離開這個大廳之後,甚至在喊完那些熱血沸騰的話之後就會後悔,但至少他們在這一刻是被鼓動著站起來了。

  而對於貴族而言,只要這一刻站起來,他們就不好再坐回去。

  羅佩妮•葛蘭滿意地看著這一幕,馬里蘭爵士也滿意地看著這一幕,後者忍不住點了點頭——這些南方貴族和他們僅剩的親隨或許算不上什麼有大用的力量,但他們至少可以緩解一些人手不足的問題,別的不說,至少讓那些懂魔法的貴族去給法師塔充能總是辦得到的,而有了這些人,磐石要塞就能堅持更長的時間。

  說不定能堅持到王國局勢轉好的時候。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堡壘可以抵擋塞西爾人的攻擊,他只是擔心這場曠日之久的防禦戰會拖垮孤立無援的磐石要塞而已。

  在那位令人敬佩的女子爵成功鼓舞起了南方貴族們,並儼然再次成為這些落難貴族的領袖之後(她上一次成為他們的領袖是在帶著他們逃離南境的時候),馬里蘭爵士對她說道:「葛蘭女士,你的勇敢之舉真是貴族精神的體現,我希望你能去整合好南方貴族的人手,由你來帶領他們,我會安排你們去守護和維護要塞的內層魔法塔和第二道城牆,我想現場的先生們對此也沒有意見吧?」

  現場的南方貴族們紛紛表示同意。

  隨後,馬里蘭爵士便叫來親兵,開始安排要塞的防禦事宜:「首先清空要塞南邊那些零星農莊……全部撤回到城裡,剩下的東西直接燒掉,水井填死……

  「把南邊丘陵地邊緣的樹林全部清除,樹木燒掉或者砍光,不能留任何遮擋視線的東西。

  「巡邏隊伍增加一倍……」

  離開主廳之後,羅佩妮•葛蘭和自己的管家走在一起。

  馬里蘭爵士已經沒空關注瑣碎的小事,羅佩妮•葛蘭要自己帶著自己的人去找地方休息,而這正合她的心意。

  她看著自己衣衫襤褸的管家,以及那些跟著管家一同「逃難出來」的親信,這些人身上襤褸的衣服是真的,泥巴和油污是真的,在破衣爛衫之下那些纍纍傷痕……也是真的。

  在周圍沒有外人的時候,她才輕聲說道:「你們辛苦了。」

  「這是我們的榮幸。」

  「情況如何?」

  「鷹已離巢,雛鳥安好。」

  羅佩妮•葛蘭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隨後抬起頭,透過城堡長廊一側高高的窄窗,看著遠方已經漸漸泛出一絲紅色的晚霞。

  「這份長長的名單終於到收尾的時候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2-3 08:41
第四百三十二章 貴族美德

  以馱馬牽引的魔導炮車在坑窪難行的土石道路上吱吱嘎嘎地前進著,全副武裝的塞西爾戰鬥兵則在炮車前後左右形成護衛隊形,時刻警惕著荒原上的一切動靜,年輕的菲利普騎士騎馬行走在隊伍的前端,在他視線的盡頭,是南境最北端連綿的群山。

  磐石要塞就在那群山之間,彷彿一道牢門般牢牢地鎖著群山,把塞西爾家族在這片土地上鎖了一百年。

  今天,他就是要去打開那扇門的。

  騎著快馬、三人一組的斥候兵不斷從隊伍裡被派出去,向前後左右各個方向偵查周邊的情況,並隨時將情況回報至本隊:現在隊伍已經抵達磐石要塞和南境之間的緩衝地帶,必須提高警惕了。

  菲利普騎士很清楚,這將是一次和碎石嶺炮擊截然不同的戰鬥——在碎石嶺前,他是打了一場防禦戰,進攻者是貴族聯軍,他只需要在原地佈置好炮兵陣地然後等著敵人自投羅網即可,而這一次他變成了進攻方,那麼一切都將截然不同。

  若是遵循傳統的貴族守則和戰爭禮儀,不管進攻方還是防守方都必須按規則行事,即便其中一方探明了對手的行動路線,他也必須在約定的戰場上耐心等待,等著對手進入戰場、擺好陣勢、發出開戰信號之後才可以發動攻擊,這種象徵意義大過實際意義的「作戰流程」被貴族們推崇備至,因為它能儘可能保證參戰貴族在整個戰爭過程中的安全,還顯得足夠優雅體面——可是碎石嶺上的炮擊已經打碎了這一切。

  碎石嶺上一聲炮響,還沒來得及整理隊形的貴族聯軍被塞西爾人的突然襲擊打的屍橫遍野,在那之後,傳統的戰爭禮儀便蕩然無存了,已經吃過一次虧的貴族們不可能繼續迂腐地守著那些老規矩,菲利普騎士必須時刻準備好應付敵人的突襲才可以——魔晶軌道炮威力雖大,但在炮擊陣地展開之前卻是它最脆弱的階段。

  菲利普騎士思索間,一陣小小的騷動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他抬起頭,看到幾個士兵正押送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走上前來。

  菲利普停下馬,看到那兩個被綁起來的人穿著傳統的——或者說舊式的鐵質鏈甲,鏈甲外看不到任何身份標識,其中一個人的胳膊被熱能射線槍打傷,傷口焦黑一片,另一個人身上則看不到太明顯的外傷。

  押送這兩人的小隊長行了個禮,高聲報告:「長官!我們抓到了磐石要塞的探子——他們在附近樹林裡鬼鬼祟祟,被外圍巡邏的部隊發現了。」

  兩個被綁起來的俘虜一臉恐懼和緊張,就好像周圍那些穿戴奇怪裝備、凶名在外的塞西爾士兵會吃人一樣,菲利普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兩個人,良久才問道:「你們是磐石要塞的人?」

  這種情況下不承認反而是在找死,兩個俘虜猶豫片刻便先後點了頭。

  「很好,不用擔心,我不會處死你們,」菲利普騎士微微點頭說道,「我會放你們回去的——我們的領主有一封信要交到磐石要塞的指揮官手上。」

  ……

  塞西爾人真的來了。

  兩個前往要塞南方巡視的巡邏士兵帶回了塞西爾人大舉進攻的消息,也帶回了他們交給磐石要塞的「信函」。

  磐石要塞的鎮守者在第一時間召集了所有的軍隊指揮官,也召集了在要塞中避難的南方貴族們。

  在城堡區的主廳裡,一名騎士隊長正向自己的長官轉述前方傳來的消息:

  「將軍,有三至五千人正在向北方趕來,他們還有一支規模很大的車隊——車子上裝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或許就是『天火爆炸』的施法裝置。他們現在已經進入要塞南邊的丘陵地,大概三天後就會進入平原……」

  南方貴族們略有些騷動,但總體還算平穩,而其他的騎士軍官則低聲討論起來,一名中階騎士指揮官從座位上站起身,看向馬里蘭爵士:「將軍,那些塞西爾人的『戰書』上寫了什麼?」

  馬里蘭爵士點點頭,隨手拿出了那封剛送到自己手上的「高文?塞西爾公爵親筆信」,所有人的視線立刻被那封信所吸引,尤其是大廳裡的南方貴族們,更是一瞬間連呼吸都慢了下來。

  馬里蘭爵士已經知道信上的內容,他首先看了那些南方貴族一眼,隨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把上面的內容唸給你們聽。」

  信的內容並不長——它不像大多數的貴族信函那般複雜華麗,詞藻堆砌,反而簡單直白的像是一封便條——

  「……南境四十餘貴族集體對塞西爾家族宣戰,其戰敗之後殘存禍首已逃入磐石要塞,鑑於上述貴族對塞西爾土地和人民的無端侵害,他們已被公正的律法定為戰犯,現塞西爾軍隊前往你處接收戰俘,希望你方明辨是非,將戰犯交出,並接受我方人員進城搜查。」

  馬里蘭爵士用了不到一分鐘就把信上的東西唸完,隨後整個大廳裡便陷入一片寂然。

  直到兩分鐘後,一名騎士軍官才驚呼著打破了沉默:「這算什麼?!哪有這樣的交涉文書?!」

  「沒錯,這當然不是交涉,」馬里蘭爵士看著那位騎士軍官,氣極反笑地說道,「這是一份高高在上的命令,比國王對自己的侍從下令還要傲慢!看樣子我們那位死而復生的開國英雄根本就沒準備和我們談判。」

  南方貴族們在聽完那封信上的內容之後便惴惴不安起來,似乎還真生怕眼前的馬里蘭爵士把他們都給交出去換取要塞的平安,現在看到爵士的反應,他們才稍稍安心下來,馬里?奧蘭子爵更是抓緊時間說道:「爵士,您說的沒錯,塞西爾人根本不會按照傳統來和我們交涉談判的,他們的領主向來無視一切美德和規矩,跟他們談判只能是浪費時間,還會落入圈套!」

  馬里蘭爵士微微點了點頭,看到這一幕,旁邊的康思科子爵也緊跟著站起來說道:「爵士,塞西爾人還要三天才到,我們可以趁這個時候多做一些準備……」

  「多做一些準備?」馬里蘭爵士看著這個前不久還意志消沉、醉生夢死的高瘦男人,他知道康思科子爵雖然家族傳承並不久遠,但其本人卻是個富有智謀,腦筋靈活的人,所以並不介意聽聽對方的意見,「你指什麼?」

  康思科子爵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們可以提前在平原上多挖些陷阱,在丘陵地那邊派德魯伊去投放毒物,另外,我們可以把病死的牲畜屍體扔進白水河裡,甚至可以直接讓德魯伊在河水中散佈瘟疫——我們已經提前填埋了平原上所有的水井,塞西爾人想要取水就只能依靠白水河,他們的武器再厲害,人總是會生病……」

  「不要再說了,」康思科還沒說完,馬里蘭爵士便突然高聲打斷了他,「子爵,你這些……陰險的想法是怎麼冒出來的?如果我們這麼做了,豈還有絲毫的貴族精神可言!」

  「爵士,這些計謀或許陰險,但真的有效,」康思科子爵辯解道,「塞西爾人是不講美德和規矩的,他們的領主更是個帶頭破壞貴族體統的人,我們完全沒必要跟他們講什麼貴族精神……」

  馬里蘭爵士帶著驚訝的眼神看著康思科子爵,彷彿是第一天認識對方,他沒想到這些堪稱陰險的計謀會是從一位貴族口中說出來的,但他心中也認同康思科子爵的這些計謀確實有效,只不過在一番思索之後,他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可知道白水河下游並不只有塞西爾人的軍隊——這條河繼續往下,有無數人都在靠它生存。」

  「那些平民的生死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當我們在荒原上寢食難安的時候,那些平民恐怕早就忘了他們的領主,去忙著迎接他們的塞西爾新主子了!」康思科子爵有些激動地說道,彷彿這麼多天積累下來的壓力終於在他身上爆發了出來,「爵士,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白水河往南邊流,在丘陵地那邊還有您的一部分領地,但別忘了,再往下還有我的莊園和城堡呢!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充滿榮耀的犧牲——平民就像麥子,這一批割掉了,來年再長就是,可一旦我們死了,誰還能維持南方那片土地的秩序?」

  康思科子爵揮舞著手臂,說到最後竟然有了幾分慷慨激昂的意味,而最讓馬里蘭爵士目瞪口呆的,是現場的南方貴族們竟然一個接一個地做出了響應,他們紛紛點頭,贊同康思科子爵的這些提議,僅僅因為後者話中一句「充滿榮耀的犧牲」,這個本來完全違背貴族精神的計謀竟然就好像成了個崇高的計畫一般。

  但就在這時,羅佩妮女子爵突然聲音清冷地開口了:「先生們,你們怕是想的太簡單了吧。」

  此刻的羅佩妮?葛蘭在南方貴族中有著頗大的發言權,她一開口,本已經鼓動起來的貴族們便紛紛安靜下來,就連馬里蘭爵士也露出一臉旁觀看戲的表情,等著羅佩妮接下來的話。

  「你們怕不是忘了,塞西爾人是靠什麼發家的。」

  羅佩妮?葛蘭冷冷地甩出去一句話,現場眾人有一大半都很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樣。

  「煉金藥劑——他們的煉金藥劑多的幾乎可以當水喝,祛病合劑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麼?」羅佩妮?葛蘭掃視了周圍一圈,「哪怕你們用德魯伊法術把白水河的河水全部弄成毒素,塞西爾人恐怕都不會在意,你們反而要白白浪費大量的力氣!」

  南方貴族們面面相覷,康思科子爵啞口無言,馬里蘭爵士則適時開口道:「確實如此,康思科子爵,你那不是什麼好主意。」

  緊接著他又說道:「但我們也確實需要作出應對,要趁著塞西爾人還沒有站穩腳跟……」
x24685 發表於 2019-2-4 21:39
第四百三十三章 貴族戰爭的終結

  夜幕中,一支無聲無息的隊伍正在黑暗的掩護下靠近塞西爾人的營盤。

  這支隊伍身披便於行動的輕質皮甲,身上攜帶的所有裝備也都被塗上黑色,他們身手矯捷,在遍佈碎石坑窪的荒野中趕路也如履平地。

  這是個沒有星光的漆黑夜晚,但他們的行動仍然絲毫不受黑暗的影響。

  這是一支由超凡者形成的部隊,他們是磐石要塞寶貴的精銳力量。

  講求體面的貴族們在進行戰爭時往往不屑於進行偷襲,交戰雙方相互約定時間地點,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擺開陣勢、衝殺一番才是他們心目中的戰爭規則,但在這種堂堂正正的貴族戰爭規則被打破之後,有經驗的老兵也不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所謂貴族在戰場上的美德,說白了也無非就是掠奪利益時用來裝點門面的遮羞布罷了,扯掉這層遮羞布,大家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一團飄忽的陰影從荒草叢生的地表掠過,並在一塊巨石旁凝聚起來,而其他身穿夜行偽裝的超凡者也在幾個呼吸間來到了這個身影旁邊。從陰影中現身的潛行者隊長壓低聲音,小聲吩咐著自己的隊員:「快到了,提高警惕,等會優先破壞那些車上的魔法裝置。」

  執行偷襲任務的超凡者們暗自摸了摸隨身的小包——那包裹中放著魔法卷軸,它們所製造的爆炸足以摧毀塞西爾人的魔法裝置,這些卷軸是磐石要塞極其寶貴的戰略資源,每一個都是由經驗豐富的魔法師耗費大量心血製作而成,而這些人的任務,就是確保這些寶貴的卷軸能被用在最恰當的地方。

  在短暫的休息之後,這些偷襲者重新出發,夜幕中最為強盛的陰影力量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們的身影一個個隱匿在黑暗深處,廣闊的荒原上很快便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只餘下在草叢間迅捷穿梭的一道道黑暗。

  在距離他們頗遠的地方,一片濃密的草叢中,一點微弱的紅光正一閃而過。

  一名身穿輕質貼身鎧甲的鋼鐵遊騎兵從遠處收回視線,戰術目鏡的紅色微光在他的頭盔上閃爍著,他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小隊指揮官低聲說道:「隊長,又發現一隊,這隊該是咱們的了吧?」

  帶有「偵測歪曲」效果的戰術目鏡足以偵測到大部分潛行者的蹤跡,即便是在這無星的深沉夜晚,那些在開闊平原上仗著超凡能力就敢快速行動的偷襲者也是無所遁形的。

  「這隊是咱們的,不過先別輕舉妄動——那幫蠢貨就快進雷區了,」鋼鐵遊騎兵小隊長低聲說道,「兄弟們廢了那麼大勁埋了整整半天的地雷,至少得炸一兩個吧。」

  「哎,好嘞。」

  「先把爆炸射擊準備好,等會敵人一亂就打。」

  鋼鐵遊騎兵的戰士們在黑暗中行動起來,而在前方,來自磐石要塞的偷襲者們仍然在快速朝著目標前進著。

  一道道迅捷的黑影在碎石與雜草間穿梭,彷彿無處不在的夜風般無拘無束瀟灑自然,潛行者隊長很享受這種在黑暗中肆意行走的感覺,尤其是在這種夜黑風高適合殺人的夜晚。

  濃重的黑暗就是他的甲冑,悄無聲息的刀刃最適合用來割開那些待宰羔羊的喉嚨,他喜歡這種在黑暗中掌握他人生死的工作,雖然總是有些驚險,但與驚險伴生的,是令人沉醉的愉悅。

  聽說那些塞西爾人的天火爆炸無比可怕,甚至讓南境四十多個貴族家族組成的聯軍都抱頭鼠竄,但就是這樣的任務,才能帶來足夠的成就感:再強大的魔法道具也有它的軟肋,潛行者擅長幹的,就是把刀子插進這些軟肋裡。

  一陣微涼的夜風吹來,吹散了荒原上的些許迷霧,趁著黑暗的掩護,潛行者隊長和他的隊員們腳步輕盈地踏上了一片碎石地,在腳步落地的瞬間,一個奇怪的「咔噠」聲突然傳入了他的耳朵。

  一個潛行者困惑地停了下來,他感覺腳底的觸感有些不對:「我好像踩到什麼東西……」

  這個潛行者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腳來,想要看看自己腳下到底是什麼。

  然後他發現自己腳下踩到的是一團迅猛爆發開來的光焰。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了夜色的沉寂,踩上地雷的潛行者分成許多個批次飛上了天,而在這爆炸響起的瞬間,反應最快的幾個潛行者腦海中已經驟然迸發出了同一個詞:陷阱!

  潛行者職業最強大的能力——速度在這一瞬間被完全激發出來,這支隊伍的成員們在夥伴上天的同時便已經開始向著四面八方分散,然而不管他們的速度再快,終究也是比不過那些在爆炸中四散紛飛的彈片和碎石的,一連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瞬間就響了起來,隊伍裡一半的人都當場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潛行者隊長終究實力更強一些,他依靠多年培養出來的危機本能比其他人更早一步離開了爆炸範圍,然而那聲巨響和閃光仍然讓他頭暈目眩,在這要命的短暫眩暈裡,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遠處草叢中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

  多年培養出來的戰鬥本能讓這個中階潛行者強行抵抗住了頭腦的眩暈,並第一時間拔出隨身佩戴的短劍,下一秒,他的身影便變得模糊起來。

  潛行者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當完全暴露在敵人面前,只有隱藏身形,才能在格鬥中佔據不敗之地——他頭腦中閃過了剛剛成為超凡者時導師對自己說過的一番話,同時眼神銳利地盯著那些從草叢中現身的伏擊者的身影,等著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第一個沖上前。

  他對自己的近身格鬥能力還是很自信的。

  然而第一個衝到他面前的卻不是那些伏擊者,而是一發威力巨大之爆•炸•射•擊!!

  伴隨著一連串機件撞擊的輕微鳴響,尖銳的爆鳴聲從遠處傳來,一個又一個被淡青色魔法光團包裹的怪異事物從那些「草叢潛伏者」肩上扛著的怪異武器裡飛了出來,在空氣中劃過一道迅捷短暫的軌跡之後便一個接一個地落在了潛行者們的腳下,緊接著,便是一連串震撼人心的爆炸。

  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獨具特色的超凡者兵種,作為各個勢力的「尖刀戰士」,他們有著不同的戰鬥方式。

  遊俠擅長叢林作戰,遊蕩者部隊擁有強大的魔法力量,皇家影衛會從潛行狀態跳出來放旋風斬,而來自塞西爾領的鋼鐵遊騎兵們……

  他們會蹲在草叢裡,等待突然跳出來糊你一臉R!P!G!

  隨後打完就跑。

  深沉黑暗,沒有星光的曠野中,在塞西爾營盤附近響起的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打破了這個原本寧靜的夜晚,而在塞西爾營地的中央,菲利普騎士正靜靜地聽著遠方傳來的爆炸聲響。

  磐石要塞裡的貴族果然還是趁著夜色來偷襲了。

  貴族或許遲鈍,但絕不愚蠢,在南境被塞西爾人追著打了將近半個月之後,他們至少也能總結出一些挨打的經驗——魔晶軌道炮威力巨大,但發射炮彈需要布設陣地,所以如果想要對抗塞西爾人的魔導武器,在其進入發射狀態之前進行破壞就是唯一的方案,在大炮面前,任何執著於傳統貴族戰爭規則的行為都與自殺無異。

  年輕的菲利普騎士微微嘆了口氣。

  古典的貴族戰爭終究是一去不返了,那些貴族學習打仗——或者說拋棄「體面」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快,就如領主所說的那樣——浪漫而低效率的貴族戰爭終究是要消亡的,當新時代到來的時候,戰爭必然要回到最原始純粹的狀態。

  一陣低沉的嗡嗡聲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菲利普騎士的思索,他抬起頭,看到那個放置在營帳中央的、佔據了足足小半張桌面的魔導裝置正發出聲響和閃光,他立刻快步上前,略有些生疏地操縱著魔導裝置基座上的符文扳機。

  裝置被激活,半空中投影出了拜倫騎士那鬍子拉碴的大臉,一同傳出來的還有對方略帶干擾噪音的大嗓門:「聽得見不?聽得見不?見鬼……這玩意兒是這麼用的吧……」

  「能聽見,能聽見——你別嚷嚷了,用不著這麼大聲!」菲利普短暫出神了一下便趕緊回答道——儘管已經試著用了幾次,但這種新式的通訊裝置仍然每次都能讓他感覺到驚嘆。

  將新式通訊裝置用在戰場上,在戰場上檢驗它的價值也是菲利普的任務,為此,進攻磐石要塞的車隊裡還專門帶上了一隊魔導技師和一大堆的魔網單元、魔能方尖碑組件,好把魔力場鋪設到軍隊所及的地方。

  因為霍斯曼伯爵死的早,南境貴族建立魔網的效率又不高,在北方地區的魔網覆蓋率還達不到無縫連接的程度,在各處荒野和村落之間,就需要技師們不斷設立中繼站來保證魔網通訊器的信號傳輸,但好在蜂巢魔王單元和小型方尖碑都是模塊化的,一路設置安裝也並不困難。

  在通訊器上方的全息投影中,拜倫騎士臉上正帶著驚嘆,嗓門仍然很大:「這玩意兒還真是個好東西……不敢想啊,咱們離著那麼遠,竟然這麼輕鬆就能說話了……在這之前我半輩子也就見識過兩次法師用傳訊術的景象。」

  「你的聲音可以小一點——通訊器是用魔網傳送信號的,不是用你的大嗓門。」

  「哎,總是忍不住,」拜倫騎士乾笑著,隨後露出側耳傾聽的模樣,「你那邊好像有點熱鬧啊……」

  菲利普臉色有些糾結:「和你之前猜的一樣,他們來偷襲了。」

  「嘿——那些貴族可算學會該怎麼打仗了,」拜倫騎士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起來,「可惜他們還是太嫩了點,也就能想到半夜偷襲這種主意……」

  看到這個老搭檔愈發不正經的模樣,菲利普忍不住皺起眉來:「你就是來佔著頻道跟我聊天的麼?」

  「頻道」這個詞,還是領主發明的。

  「聊天?哦,我是來跟你說正事的,」拜倫騎士這才彷彿想起自己要說的事,趕緊拉回正題,「我們已經起航了,兩艘戰船,帶著最新型的『校準者』虹光炮,一路乘風破浪朝你那邊趕去了!」

  「校準者?」菲利普騎士好奇地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彙,從這個單詞的結構和表達方式中,他聽出了點古剛鐸帝國的風格來。

  「虹光炮定型之後卡邁爾大師給起的名字,意思是可以用來校準敵人的心態,」拜倫哈哈笑著,一臉的意氣風發,「現在就看你那邊的進度了——我這兩艘船裝上虹光炮之後可沒多少自衛能力,你可得把陣地給我清理出來。」

  看著全息投影中笑的跟個孩子似的老搭檔,菲利普之前對貴族戰爭從此終結所產生的那點遺憾和感嘆情緒不知何時已經煙消雲散,他同樣笑了起來,聲音洪亮有力:「你還是考慮自己吧,你最好快點,說不定我在你趕到之前就把磐石要塞的城牆給轟開了!」

  「哈,你那是小看了提爾小姐的本事——」
x24685 發表於 2019-2-5 11:08
第四百三十四章 抵近

  夜色籠罩的白水河上,兩艘經過徹底改造,造型看起來無比怪異的大型船隻正在以完全不符合其尺寸的速度和靈敏性航行在滾滾的波濤中。

  這是兩艘依稀還有一點內河風帆戰艦輪廓的大船,然而其原本木質的船殼外表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範圍都覆蓋上了一層加固和導魔用的金屬板,原本作為船隻動力的帆也被拆下,固定桅杆用的底座上則安裝了巨大堅固的金屬支架,並向著船身兩旁的側上方延伸出彷彿羽翼般的筆直結構,「羽翼」結構上的魔法符文在夜幕中泛著微光,並和船身各處的魔晶石燈光交相輝映,而除了那格外顯眼的、被稱作「魔導陣列」的「羽翼」結構之外,這兩艘船上最顯眼的東西便是安裝在甲板上的兩座巨大魔導裝置。

  它們的基礎輪廓似乎是格外大型的魔晶軌道炮,但「炮管」卻不是筆直平行的金屬導軌,而是三個帶有優雅弧度、正面看呈「品」字形排列的合金「梁」,合金梁的內側遍佈魔紋,並有一塊透明且細長的人造水晶被某種機械閉鎖裝置固定在三根合金梁的中央,在合金梁的後半段,則可以看到略顯簡陋但堅固可靠的鋼鐵機關將整個「炮管」和底座連接在一起。

  這套裝置的尺寸幾乎是第一代魔晶軌道炮的兩倍有餘,儘管按照一般技術造物的發展規律,在技術成熟之後它必然有可以優化結構、縮小體積的改良空間,但就從其誕生之初的尺寸來看,這都肯定是一種威力不俗的玩意兒。

  那些從甲板下面延伸出來、遍佈魔紋的動力脊,還有在甲板各處都能見到的魔網符文,以及武器底座後半截暴露出來的增幅器組,也都無一不在強調著這東西的「威力」。

  背著這麼沉重的一套「改造成果」,兩艘原本只是內河木質戰艦的船自然會變得笨重,但它們在水中航行的速度卻飛快,而且現在還是個雲層遮擋星光的夜晚,這個年代的船隻幾乎沒有「夜航」的習慣,白水河上見不到任何別的船隻,在寬闊清淨的河面上,兩艘戰船更是疾馳出了讓這個時代的任何一位船長都會目瞪口呆的速度。

  這全都是因為有白水河的波濤在「推」著兩艘船前進。

  兩艘戰船一前一後地航行,原本平靜無波的白水河偏偏在這兩艘船的附近捲起了波濤,這些波濤絲毫沒有讓船隻晃動,反而推著它們平穩地一路疾馳,而在那波濤之間的水面上,則有一個優雅到近乎夢幻的身影在泡沫與水之間敏捷地穿梭起伏著。

  那是一位有著美麗魚尾的少女,她在水中穿梭,身體時不時躍出水面,與四周的浪花共舞,她的魚尾拍打著泡沫,與旁邊的波濤同律,她就如水中的精靈,傳說裡河中的仙女一般,和整條白水河嬉戲著。

  拜倫走出船艙,呼吸著白水河上清新涼爽的空氣,他看到了在波浪中穿梭的提爾,忍不住輕聲低估起來:「在水裡游泳的時候可顯得精神多了。」

  一陣腳步聲從旁傳來,高文的聲音在拜倫身後響起:「那是因為她在這之前已經睡了整整兩天兩夜了,再不醒,我就真要懷疑這條魚是死在水池子裡了。」

  拜倫轉過身,看到穿著一身常服的領主也正在看著河裡提爾的身影。

  他對高文行了個禮:「領主。」

  高文擺擺手,隨口問道:「菲利普那邊情況如何?」

  拜倫搖了搖頭:「磐石要塞派出超凡者小隊偷襲臨時營地,但那些貴族能折騰出來的『偷襲計畫』實在天真可笑,除了在開戰之前損失人手之外恐怕造不成任何破壞。」

  高文對此不無意外:「他們能搞出偷襲來這已經是個進步了,如果不是那些被我們打出經驗的南方貴族跑到磐石要塞,我估計要塞裡的正統騎士們甚至連騷擾偷襲破壞營地這樣的戰術都想不出來。」

  「是啊,那幫貴族終於學會打仗了,」拜倫咂咂嘴,接著感嘆一句,「不過那個菲利普恐怕又得糾結一小陣子,糾結『貴族戰爭』一去不返,騎士精神不堪一擊之類的……」

  高文扭頭瞥了拜倫一眼,語氣頗有點打趣:「你對菲利普還挺瞭解的。」

  「嗨,在一起共事六年了——那小子天賦是真的強,六年前就成了正式騎士,這兩年恐怕就能到中階,這輩子說不定還有機會挑戰挑戰高階……」說到這,拜倫忍不住搖搖頭,「可惜腦袋有點木,把騎士故事英雄傳記之類胡編亂造的東西都當成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十七歲之後還相信騎士用信念就能感化惡龍這種屁話的。」

  本身就是個傳說英雄,身上一大堆英雄傳記的高文有點尷尬:「咳咳,英雄傳記不一定全是胡編亂造……」

  「啊——」拜倫立刻就顯得更尷尬了,他略帶緊張和歉意地撓了撓頭髮,但緊跟著就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表情漸漸怪異起來,還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高文看到他這模樣就反應過來,木著臉憋出一句:「八十多個公主那種書就真是胡編亂造的。」

  「咳咳,是,那肯定是跟您說的一樣……」拜倫當場咳嗽起來,然後在老大抽刀子砍人(傭兵思路)之前生硬地轉移話題,「不過話說回來,怎麼不見琥珀小姐?」

  「她暈船,一時半會爬不起來了,」高文隨口說道,「也就當時出來的時候比誰都興奮……真不知道等到了目的地之後她還有沒有力氣去磐石要塞裡執行任務。」

  「琥珀小姐竟然會暈船麼?」拜倫有點驚訝,「我還以為她在任何跟跑路相關的事情上都是沒有弱點的……」

  高文聞言心中不屑:還沒有弱點,那個萬物之恥弱點還少麼,「軍情局局長弱老鼠夾子」人人都知道……

  這時候拜倫收起了玩笑模樣,問了個他很在意的問題:「領主,其實我一開始以為您是要跟菲利普一同出發的,可沒想到您是跟著我的『第二梯隊』。」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也是從事實上,菲利普所帶領的第一、第二戰鬥兵團那邊才是進攻磐石要塞的正面戰場和主力力量,雖然要塞的大門可能需要用「校準者」虹光炮來撬開,但真正進攻要塞、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卻是菲利普帶領的軍隊,高文難得遠離本土出征一次,每個人都以為他是要跟著菲利普一起出發的,卻沒人想到這位老祖宗最終選擇了跟拜倫同行。

  「你應該知道,我雖然前往戰場,但我更希望自己的出現只是個象徵意義——塞西爾戰鬥兵團就應該具備獨自拿下要塞的能力,如果進攻一座磐石要塞都到了必須讓我親自出馬的程度,那軍隊統帥是要向塞西爾人民謝罪的,」高文解釋道,「而相比起菲利普那邊的戰鬥,我對新式武器和新技術更感興趣。」

  拜倫忍不住回過頭去,看著安裝在戰船甲板上的那座「校準者」虹光炮,在深沉的夜色下,這件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就像一頭鋼鐵猛獸般蹲伏在甲板上,僅有幾處顯示能源狀態的符文在它的基座上發出微光,就如猛獸的眼睛。

  「新式武器麼……這東西確實挺帶勁的。」

  「可不僅僅是帶勁那麼簡單,」高文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放在虹光炮上,視線的焦點卻彷彿放在了更遠的地方,「魔晶軌道炮和虹光炮……它們可以粉碎貴族的城堡,也可以撕開法師的屏障,這兩樣東西的價值,遠遠不是通過一兩場戰爭就能體現出來的。」

  ……

  派去襲擊塞西爾人營地,破壞魔法裝置的隊伍全部失敗了。

  壞消息被送到磐石要塞,塞西爾人的軍隊卻還在繼續推進,馬里蘭爵士的頭髮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

  他隱隱覺得,自己之前的自信……可能有些過於充足了。

  從那些南方貴族的口中,他確實意識到了塞西爾人的威脅巨大,並根據現有情報制定出了能夠削弱塞西爾軍隊的方案——這方案甚至有悖於騎士精神。

  他知道塞西爾人的「天火爆炸」是用某種魔法裝置投放出來的,而且塞西爾人還需要建立陣地才能讓這些魔法裝置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於是派人試圖在那些魔法裝置運行之前將其破壞。

  但那些人卻遭遇了一支似乎專門用於對抗超凡者的、戰鬥力格外強悍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

  小股部隊偷襲是無效的,馬里蘭爵士只能開始派出軍隊對敵人進行阻擾——這是第二個違背騎士精神的方案。

  眾所周知,軍隊行進過程中是最脆弱和最混亂的,人數龐大的隊伍在行動中難以進行有效的指揮,底層士兵在面對混亂的時候往往會自亂陣腳,而軍官則無法在士兵們慌亂的情況下組織起有效反擊,因此,在敵軍行進過程中進行偷襲往往能收穫奇效——而也正是因為陷入混亂的軍隊極有可能導致貴族們的意外傷亡,所以在傳統的貴族戰爭中,「對行進過程中的軍隊進行襲擾」一向是被禁止的事項。

  但既然已經做出了夜間偷襲營地的舉動,馬里蘭爵士已經不在意再多打破一條騎士精神。

  然而在安蘇736年火月56日,塞西爾人還是如期踏上了磐石要塞南部的狹長平原,而馬里蘭爵士派出去襲擾的隊伍只逃回來一半不到的人。

  面對愕然的要塞將軍,帶隊的負傷騎士說出了自己噩夢般的遭遇——

  當他帶著士兵們大張旗鼓地衝向塞西爾人的時候,後者好像早就看見他們般已經做好準備,而且絲毫沒有慌亂,那些塞西爾士兵就像機器一般精確且下意識地進行了反擊——先是某種單兵攜帶的「天火爆炸」,然後是投擲出來的爆炸物和用臂鎧發射的魔法光束,最後是可以將普通士兵的鎧甲輕易劈開的附魔刀劍,每一樣都威力巨大。

  所謂的突然襲擊,打起來倒好像是主動去送死一樣。

  事實證明,離開要塞主動進攻——不管是何種形式的進攻——都不是個好主意。

  馬里蘭爵士只能讓一顆心沉到最低,靜靜等待著塞西爾人的到來。

  安蘇736年火月57日,塞西爾人的旗幟出現在了磐石要塞對面的平原盡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2-6 09:13
第四百三十五章 火月57日,宜炮擊要塞

  在靠近磐石要塞之後,菲利普所帶領的兵團受到了數次襲擊——夜間偷襲和白天的阻擾都有,就如拜倫所感慨的那樣:那幫貴族終於開始學習怎麼打一場真正的仗了,然而他們學的終究是晚了一些。

  磐石要塞的指揮官們所能制定出來的襲擊方案都是建立在舊式軍隊基礎上的——他們將塞西爾戰鬥兵團假想為另一種擁有強力魔法裝備的貴族私兵團,並在這個基礎上推演塞西爾人的紀律性、行軍方式、紮營方式以及指揮響應速度,然後以此來制定各種襲擊計畫,結果自然毫無懸念。

  菲利普騎士承認磐石要塞的指揮官們確實在積極作戰,可惜他們失敗了。

  火月57日,在這個夏季最炎熱的日子裡,塞西爾戰鬥兵團的旗幟進入了磐石要塞南部的小平原區域,比最初預計的還早了一日。

  磐石要塞裡的敵人似乎終於放棄了主動出擊的打算,隨著塞西爾人越來越近,他們開始全部收縮至要塞內,在要塞周圍的大小據點、屯所、哨塔皆被放棄,並在塞西爾人到來之前被付之一炬,當菲利普騎士踏上平原之後,他的紮營點甚至就是一片被敵人焚燒乾淨的林地。

  新的大本營內,菲利普騎士離開了營房,騎馬巡視著剛剛建立起來的營地,他望向北方,在那連綿的群山之間,他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磐石要塞高聳巍峨的城牆——那城牆深沉黑暗,但卻在陽光照耀下浮動著一層夢幻般的魔法浮光,要塞頂端還可以看到數座巨大的法師塔正在運轉,塔頂上浮動的巨型符文和下方的城牆交相輝映,此番景象,在貧瘠荒廢的南方確實很難看見。

  菲利普騎士又轉過頭,看向營地後面的一處山崗——那是炮擊陣地的位置。

  技術兵們正在將主要的巨炮組件運輸到山崗上,並在那裡組裝為固定的攻城炮台,有減重術之類臨時魔法效果的輔助,沉重的「正義-I型」軌道加速炮安裝起來將很迅速,足以對磐石要塞的第一道城牆造成致命威脅,而剩下的少數重型加速炮和輕型炮將在重炮陣地建立起來之後,由第二兵團向西北方推進,在二號高地完成架設,以形成更加完整密集的火力覆蓋。

  用火炮覆蓋來推進陣地,一個陣地一個陣地地向前推進,這是領主所編寫的《炮兵通識》上所講述的東西,也是火力應用技巧中最基礎、最有效的部分,雖然菲利普騎士也是第一次將其用於實踐,但他知道這將卓有成效。

  磐石要塞已經出現在塞西爾人的視線中,換句話說,塞西爾人現在也在磐石要塞的眼皮子底下。

  雙方的距離有些過進了,至少,以「正義-I型」軌道加速炮的射程而言,塞西爾軍隊靠的過近了一些,菲利普騎士是瞭解他手頭那些大炮的,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那些大炮甚至可以打擊視線範圍之外的敵人——只要計算好彈道就可以,換算到這裡,就是他可以在丘陵地的邊緣直接攻擊到磐石要塞,而不用踏上平原。

  但在這場戰鬥中,他沒必要把距離拉的那麼遠,也不能把距離拉那麼遠。

  返回營帳之後,這位年輕的騎士看向了掛在大帳裡的那副軍用地圖——領主親自繪製的地圖有著令人驚訝的準確度,在地圖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磐石要塞以及自己的位置,也可以看到磐石要塞周圍的地形,他看到從聖靈平原南下至此的多爾貢河穿過了磐石要塞西側的一道隘口,並在那裡一分為二,其中變成白水河的那條支流一路向著西南流淌,而最適合給戰船停泊、變成攻擊點的,是在平原地區西部的一道開闊區域。

  這個區域必須完全處於塞西爾兵團的支援範圍內,所以菲利普騎士有必要把陣地推進到平原上,同時還要專門在更靠近白水河的地方建立第二高地,而且他並不認為這個距離有什麼不合適的——投石機的射程才有多遠?法師們搓個大火球又能扔多遠?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再把自己的陣地往前推一半路程,磐石要塞的守軍還是只能乾瞪眼。

  營帳的門簾被人掀開了,一位穿著銀白色魔導鎧甲、腰間挎著熔切劍的年輕女騎士走進賬內,這位女騎士在菲利普面前啪地立正,行了個軍禮:「長官!斥候已經返回,周邊安全!」

  菲利普嘆了口氣:「他們還真眼睜睜看著我們在這裡布設陣地啊……」

  年輕的女騎士——來自康德地區的瑪格麗塔忍不住說道:「他們的反應其實挺正常。」

  菲利普看了瑪格麗塔一眼——他對這位女騎士印象比較深,康德老騎士瓦爾德•佩里奇先生對這位小姐推崇備至,他知道瑪格麗塔是個跟自己一樣騎士天賦卓越的人,只不過由於效忠塞西爾時日尚短,這位小姐腦子裡有一些屬於傳統貴族的思想還沒轉變乾淨,但菲利普對此並不怎麼在意。

  「他們的反應為什麼正常?」菲利普隨口問了一句。

  「依託堅固的堡壘和魔法屏障來保護自己,在城牆後伺機反擊或者等待變局,這是很多貴族的固定思路,尤其是在主動進攻效果不佳的時候就更是如此,」瑪格麗塔站直了身子,她想努力在眼前這個來自「領主嫡系圈」的指揮官心中留下屬於康德騎士的好印象,「他們能主動出擊幾次其實已經是超常發揮了,幾次進攻受挫,他們便不可能繼續讓士兵出城迎敵,所以只能躲在城牆背後,這是合情合理的選擇。」

  頓了頓,瑪格麗塔又繼續說道:「在大多數情況下,對堡壘、要塞的圍攻都是曠日持久的,想必磐石要塞裡的指揮官們也是這麼想,只要魔法屏障撐得住,他們並不介意我們在外面幹什麼,就像四十年前蘇斯特堡被圍攻,敵人圍了三年,蘇斯特的領主仍然毫髮無損,反而圍攻城堡的士兵逃跑了大半,最後蘇斯特領主等來了援軍,圍攻城堡的敵人也就不得不撤退了——想必,磐石要塞裡的人也在打著同樣的主意吧。」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麼……」

  瑪格麗塔有些好奇地看著菲利普:「大人……長官,您難道不清楚這些麼?」

  她的疑惑很有道理:菲利普也是出身正統的貴族騎士,塞西爾家族當初再怎麼衰敗也是有自己城堡的,在那樣正統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菲利普騎士,怎麼會不瞭解這些貴族打仗的基本規矩呢?

  面對女騎士的疑問,菲利普倒是沒有什麼隱瞞,坦白道:「道理我都懂的,只不過塞西爾人打仗從不這樣,從領主回歸人世之前就不是這樣。」

  「哦?」瑪格麗塔睜大了眼睛,「塞西爾人……是怎麼打仗的?」

  菲利普騎士坦然回答:「正面對攻,如非必要,儘量避免被圍攻城堡、陷入被動防禦的局面,反正只要把戰場上的敵人殺光了,城堡自然就安全了。」

  「這……」女騎士目瞪口呆,「真是勇武的風氣……」

  「不是因為勇武,是因為沒辦法,」菲利普攤開手,「塞西爾被圍攻的話,不會有任何人來援助,我們一旦被堵進城堡就等於完了。」

  現場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但這種尷尬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菲利普騎士很快便主動轉移了話題:「按照原定計畫,黃昏前進行第一次試射——為磐石要塞的晚宴助助興。」

  女騎士立刻行禮:「是,長官!」

  ……

  巨日在天空緩緩移動,終於漸漸臨近了西側的群山。

  第一高地上,技術兵們正在完成對最後一座「正義-I型」軌道加速炮的組裝和調試。

  「技術兵」是隨著各式魔導武裝不斷出現而隨之誕生的士兵,也被稱作「槍炮學士」或「戰地機械學士」,他們本身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但同時也擁有超出一般士兵的機械知識和魔導技術知識,這些戰地機械學士們裝備有特製的魔導終端,可以利用終端的輔助來釋放減重術、牽引術之類的簡單法術,也可以利用魔導終端裡的工程學組件來進行武器裝備的組裝、銲接和調整維修,他們的出現,象徵著塞西爾魔導武裝的專業化在不斷發展。

  當最後一座「正義-I型」軌道加速炮完成調試之後,距離發射還有十五分鐘。

  巨日正在向著西側的群山墜去,明亮的天光漸漸變得昏暗、橘紅,而那一座座蹲伏在炮位中的鋼鐵巨獸身上,漸漸被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輝光。

  已經人過中年,甚至算得上中老年人的瓦爾德•佩里奇騎士站在炮擊陣地旁的一處岩台上,將單筒望遠鏡貼在眼前,望著遠方磐石要塞的動靜。

  中階騎士本身其實也有著卓越的目力,但終究沒辦法和法師之眼那樣的法術相比,可是有了「望遠鏡」的輔助,他便可以和那些法師一樣看得很遠。

  他能看到,在磐石要塞的城牆上,有幾個騎士正在走來走去,有很多士兵正在牆垛上防禦,而那些走來走去的騎士顯然能稍微看到一些這邊的情況,他們偶爾會停下來,對著這邊指指點點,互相交談。

  明明離得那麼遠,望遠鏡裡看著近的就像在眼前一樣,這種感受可是用「超凡目力」體驗不來的。

  瓦爾德•佩里奇騎士不知道那些在遙遠城牆上走動的人在談論些什麼,但他也不在意。

  約定的時間到了。

  老騎士拿下望遠鏡,第一次親自指揮那些威力巨大的「魔導武器」開火射擊。

  就和他上次對瑪格麗塔說過的一樣,康德領的騎士終究是派上用場了。

  符文扳機被用力拉下,龐大的能量瞬間湧入一座座巨炮的炮座,利用魔能中繼方尖碑傳輸、來自卡洛爾領魔網的魔法能量驅動著這些可怕的武器咆哮起來,伴隨著一陣陣尖銳的鳴響,沉重的魔晶炮彈在一團團淡青色氣團的包裹下衝出加速軌道,衝向遠方的磐石要塞。

  對要塞中的南方貴族們而言,久違的熟悉聲音終於來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2-7 10:00
第四百三十六章 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

  自從最後一支出城襲擾的隊伍在遭到重創之後狼狽逃回要塞,磐石要塞中的氣氛便跌落到了谷底。

  披堅執銳威風凜凜的騎士們帶著一批又一批戰士去攔截那些塞西爾人,卻只能一次次丟下自己人的屍體之後逃回城裡,而塞西爾人的軍隊卻仍然在一天天逼近要塞,他們兩天前還在丘陵地附近,今天平原上便出現了他們的旗幟,彷彿真的是不可阻擋一般。

  而那些南方貴族在這種情況下表現出了極大的動搖,已經被嚇破一次膽的他們在聽說塞西爾人不斷靠近之後便開始坐立不安,這種反應更是加劇了要塞守軍的心理壓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正是這些南方貴族的存在,才放大了塞西爾軍隊的威脅,影響著要塞的士氣。

  馬里蘭爵士甚至不得不親自出面,去和那些南方貴族談話,才讓他們稍微收斂、鎮定下來,不再動搖人心,然而要塞裡的氣氛每況愈下已經是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在這一日,塞西爾人終於在磐石要塞南部的平原停了下來,並開始安營紮寨,而使用法師之眼觀察平原情況的法師們很快便傳來了一個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

  那些塞西爾人佔據了平原西南的一處高地,並開始在高地上佈置某種巨大的魔力機關。

  那是遠遠超出要塞的投石機射程,甚至超出任何一座法師塔射程的地方。

  磐石要塞內城區,一座燈火通明的酒館內,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咚」的一聲把啤酒杯頓在桌子上,不顧酒液撒了一桌,滿嘴酒氣地嚷嚷起來:「那就是『天火』啊!天火!我知道塞西爾人在幹什麼,我遠遠地看見過……他們用那東西,很快就能打進要塞裡……誰都活不下來!」

  隨後這個男人便端起酒杯,把裡面剩餘的啤酒咕咚咚一飲而盡,醉醺醺地大聲喊叫:「再來!」

  這是個來自南方的落魄騎士,他跟著那些南方貴族一起逃進要塞,如今已經在這地方混跡了幾十天。騎士多少有些積蓄,隨身也會有點金銀,但終究比不過能在城堡裡歌舞昇平的貴族領主——所以他只能在這鬧哄哄亂糟糟的酒館裡買醉,用酒精來麻痺自己遭受重創的神經。

  自從塞西爾人出現以來,這樣的落魄騎士便在酒館和娼寮裡出沒的愈發頻繁,往日裡不會有人去找他們麻煩,然而今天,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一個常年駐紮磐石要塞的本地騎士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落魄騎士的領子,把他強行從座位上拉起來:「你這懦夫!除了在這裡喝酒和說些喪氣話,你還能有什麼用?!」

  醉醺醺的落魄騎士看了一眼抓在自己領口的手,臉上肌肉扭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不是懦夫,你可以在塞西爾人的天火掉下來的時候衝上去試試看……」

  本地騎士滿面怒容,下意識便高高舉起拳頭,想要給眼前這個在要塞裡攪亂秩序、動搖人心的南方人一點顏色看看——在南方貴族和他們的親隨們躲進要塞之後,本地士兵和這些「外來者」之間本身就一直在積累矛盾,而在如今這個氣氛低迷的時刻,矛盾似乎終於到了要爆發的階段,可是本地騎士的拳頭還沒落下去,一陣彷彿來自極遠處的、模模糊糊的雷鳴聲卻突然傳來。

  緊接著,夜空中又傳來了一種詭異的嘯叫,就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正在快速襲來一般。

  本地騎士短暫愣神的功夫,被他抓住的那個南方騎士就已經發出一聲怪叫,隨後做出了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掙脫了抓住自己領子的手,第一時間爬進了桌子底下,還大聲喊叫著:「天火下來了!塞西爾人的魔法!」

  不只是他一個,酒館裡其他角落的幾個南方騎士和浪蕩士兵也第一時間往最近的桌子底下鑽去,一邊鑽一邊大聲叫嚷起來,叫嚷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天火和塞西爾人的魔法——

  本地騎士一時愕然,他本想斥責眼前那個已經毫無騎士風範可言的懦弱男人,斥責他怎能如此不堪,但緊接著,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便從南部城牆的方向傳來,巨響甚至震動了酒館的木質結構,讓大片大片的塵土都從房樑上掉落下來——酒館中瞬間一片混亂。

  鑽在桌子底下的南方騎士探出頭,對混亂的酒館大聲喊叫:「天火!天火下來了!快找地方鑽起來!快趴在地上!不要站著到處跑!」

  「冷靜!秩序!拿上武器去城牆報導!」本地騎士聲嘶力竭地高喊著,「不要亂跑!」

  然而緊接著響起的第二聲、第三聲爆炸讓他的努力化為烏有,那些爆炸不斷從要塞南部傳來,其中最後一聲更是好像在所有人的頭頂上炸響一般。

  然而就在這連續不斷的、彷彿大魔法師們施展的高階法術一般聲勢驚人的爆炸聲中,鑽在桌子底下的南方騎士卻不知何時又鑽了出來,和他一起鑽出來的,還有其他幾個在第一時間尋找掩體或者就地臥倒的南方騎士和士兵們。

  「動靜不對……」這個南方騎士喃喃自語著,「沒有落在地上……沒有落盡城裡……」

  本地騎士完全聽不清這低聲呢喃,他在一片混亂中大吼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動靜不對!天火沒打進來!」

  南方騎士突然大吼出聲,然後在酒館裡的人目瞪口呆中,幾個南方人突然衝到了門外。

  他們衝到酒館外的空地上,忍著那種從神經裡傳來的恐懼,抬頭望向天火爆炸傳來的方向——然後,他們看到了那層籠罩整個磐石要塞的巨大屏障。

  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暈從磐石要塞黑暗莊嚴的城牆邊緣升起來,在城牆上,數不盡的魔法符文正在閃耀生輝,而籠罩整個要塞的能量屏障則在魔法符文的支撐下顯得流光溢彩,透過那層半透明的光暈,南方人們清晰地看到夜空中有幾道淡青色的亮痕正迅速劃過黑暗,並撞擊在屏障——或者遠處的城牆上面。

  雷鳴般的爆炸響起,南方騎士和他的夥伴們下意識地身子一軟,然而那爆炸卻只是在屏障外面升騰起來——巨大的光焰就好像幻術法師們施展出來的大型煙花一般,震耳欲聾,撼動空氣,在能量屏障表層激起層層光華,卻最終沒有傳導進屏障裡面。

  更多的淡青色亮痕劃過夜空,落在屏障和城牆上,然而南方騎士和他的夥伴們卻站穩了,他們瞪著眼睛看著那些可怕的天火在屏障外面爆炸,臉上的恐懼終於漸漸被狂喜所取代。

  可怕的「天火」被攔住了。

  磐石要塞那傳奇的古老魔法城牆證明了自身的強大。

  要塞裡面,是安全的!

  「天火被屏障攔住了!」「屏障攔住它們了!」「塞西爾人打不進來!」「我們安全了!!」

  歡呼聲最先從那些南方人口中傳來,緊接著,磐石要塞裡其他那些原本已經極度緊張、惴惴不安的士兵和騎士們也紛紛歡呼起來。

  城堡區的貴族和上位騎士們也歡呼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可以安心下來了,」馬里蘭爵士站在城堡主廳高高的平台上,張開雙手面帶微笑地看著下面的每一個人,看著那些臉上帶著喜悅的南方貴族,以及那些安心下來的要塞騎士,「塞西爾人的『花哨玩意兒』看來並不是無堅不摧的,面對魔法屏障,它們一樣能被攔截下來!」

  一位南方貴族站起身,用誇張的姿勢對馬里蘭爵士深鞠一躬表示敬意,隨後轉過身,以某種浮誇的詠歎調對大家說道:「朋友們——我們可以把紅酒從酒窖裡拿出來了!」

  在極度的緊張壓抑氣氛中戰戰兢兢了那麼久,貴族們似乎需要一場宴會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而在宴會開始之前,那種從天而降的「天火」便漸漸止息,似乎就連塞西爾人也意識到了磐石要塞的強大,或者他們的魔法裝置需要冷卻休息,這一情況更加讓要塞裡的氣氛輕鬆起來。

  馬里蘭爵士和他的騎士們還能控制住情緒,而那些南方貴族……他們似乎是被壓抑的太狠了,緊張的太過了,在好不容易放鬆下來之後,他們的宴會幾乎會變成一場報復性的狂歡。

  但馬里蘭爵士微笑著允許了這一切——在他看來,這些可憐的紳士們確實需要好好放鬆一下,他們過去一段時間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城堡區中燈火通明,一場宴席迅速展開。

  貴族們的慶祝似乎來的太突然,太誇張,然而貴族就是這樣的群體——舉辦宴會不只是他們的娛樂,也是他們的社交、工作甚至日常生活,他們知道要塞其他地方的士兵們還會守在崗位上,所以他們大可以放心大膽地在宴會廳裡推杯換盞,貴族們擅長舉辦宴席,也習慣於以任何理由、任何名義舉辦宴席,更不用說是現在這種理由充足的局面。

  然而卡洛爾子爵卻有些受不了這過於激烈的氣氛變化,在宴會廳中待了一會之後,他便感覺氣悶,找個理由便離開大廳,來到了外面,在露台上找到一處清靜地方,呼吸著夜晚的新鮮空氣。

  這是城堡區最高的露台,在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魔法屏障的情況。

  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仍然處於激活狀態,一層半透明的能量護盾正籠罩在城牆外面,並和城牆內部埋設的魔導金屬隱隱相連:借助這座要塞內部古老而強大的魔力焦點,再加上城牆在白天蓄積的魔法能量,這層屏障可以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持續到太陽重新升起、重新給屏障充能的時刻,而即便第二天沒有太陽,要塞裡的幾座大型法師塔也可以從地底的魔力焦點裡提取能量,維持屏障以較低的功率正常運轉。

  遙望遠處的魔法屏障讓心情莫名有些煩躁的卡洛爾子爵略微產生了些安心感,他輕輕呼出口氣,透過那半透明的光幕,把視線投向更遠的地方。

  塞西爾人的攻擊已經結束了,過程如此短暫,結束的又如此突兀,這難免讓當初經歷過碎石嶺炮擊的卡洛爾子爵感覺到一絲不自然,他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在空氣中勾勒出幾個符文,為自己開啟了「法師之眼」。

  他的視野瞬間投射向遠方,略帶扭曲和抖動的視野中,他看到夜幕下的塞西爾營地正在如常運轉。

  法師之眼能夠看到的細節有限,但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那些正在悠閒地調整「天火裝置」,正常圍著篝火談笑的塞西爾士兵們絕對沒有任何挫敗氣氛……

  一陣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卡洛爾子爵立刻散去了法師之眼的魔法效果,與此同時,他聽到羅佩妮?葛蘭女子爵略有些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卡洛爾子爵,你在幹什麼?」

  卡洛爾轉過身,看到了那位帶領著大家逃出地獄的、令人敬畏的女士,他不禁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皺起眉來:「葛蘭女子爵,我覺得情況不對!」

  羅佩妮那細細的眉毛微微上揚:「情況不對?」

  「塞西爾人的攻擊不可能就這麼點動靜……他們在碎石嶺上都能連續轟炸一個小時,沒道理在攻打磐石要塞的時候反而如此鬆弛,」卡洛爾子爵焦慮地說著自己的發現,「我剛才用法師之眼看到了,他們的營地秩序井然,一點都沒有進攻受挫的跡象……」

  「是麼……這真是個令人不安的情況,」羅佩妮女子爵的臉色嚴肅起來,並彷彿下意識地摩擦著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太令人不安了。」

  「我要去提醒馬里蘭爵士,」卡洛爾子爵皺著眉說道,但剛說完他就有些好奇地看著羅佩妮,「不過話說回來……女子爵,你為什麼也離開了宴會廳?你也發現了什麼嗎?」

  「我剛從城牆那邊回來,」羅佩妮淡淡地說道,「你忘了麼,馬里蘭爵士將守衛第二道城牆和一部分法師塔的任務交給了我們——可惜幾乎所有人都在宴會廳裡喝酒,我只好出來做些正事。」

  「謝天謝地,還有您這樣的女士在保持警惕,」卡洛爾子爵讚歎道,並抬起腳步準備走向城堡區,「我們要去向馬里蘭爵士……」

  他的話戛然而止。

  一隻柔軟而略顯冰涼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那隻手上戴著的一枚指環正發出幽幽藍光。

  卡洛爾子爵感覺一種冰涼的麻痺感從他的胳膊蔓延到了全身,他艱難地微微偏轉腦袋,看到了羅佩妮?葛蘭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孔,他努力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他聽到眼前這位仍然美麗的女士開口對自己講話了——後者貼的很近,在他耳旁輕聲說道:「子爵先生,你知道麼,在十一年前,當那些暴徒衝擊我丈夫的城堡的時候,只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哨兵站在哨塔上,想要用弩箭攔截那些暴徒……」

  羅佩妮?葛蘭拉開了一點距離,在卡洛爾驚恐的眼神中,她一點點推動著他的身體。

  「那位哨兵從哨塔上摔下去的時候和您一樣大,您的騎士回去向您報告的時候多半壓根就沒提起這個小細節吧……」

  卡洛爾子爵的身體在露台邊緣傾斜到一個危險的角度,他僵硬地轉動著眼珠,然而除了轉動眼珠之外,他的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挪動——一個法師,在其施法能力首先被封鎖之後,幾乎不可能憑藉肌肉力量突破這種對肢體的束縛。

  在最後一刻,羅佩妮輕輕推了卡洛爾子爵一下。

  在最後一刻,這位子爵只聽到風中傳來模模糊糊的一句話:「……那位哨兵就是這樣摔下去的。」
x24685 發表於 2019-2-8 17:12
第四百三十七章 校準

  夜幕深沉,從宴會廳又高又窄的水晶玻璃窗中灑出的朦朧燈光並不足以完全驅散露台上的黑暗,羅佩妮?葛蘭靜靜地站在這個空空蕩蕩的露台上,低下頭俯視著卡洛爾子爵摔下去的地方。

  在她身後,來自宴會廳的燈光朦朦朧朧地透過水晶玻璃窗照進夜空,顯得模糊而微弱,就連從宴會廳裡傳出來的音樂聲,也顯得縹緲到近乎虛幻。

  「真是無聲無息……」

  女子爵在夜色中佇立片刻,突然輕聲說道。

  隨著她話音落下,黑暗中傳來一個略帶磁性的嗓音:「你有些冒險了——萬一被人發現可不妙。」

  羅佩妮?葛蘭沒有被這個聲音驚到,因為她早已知道對方的存在,她轉過頭,看到在黑暗中有一個身影正從隱蔽處走出來——高挑的身材,俊美的面龐,還有一頭令人印象深刻的金髮,這是一位典型的白銀精靈。

  金髮的索爾德林,來自塞西爾領的高階精靈遊俠,今夜被自己偷偷接入城中的隊伍就是他帶領的。

  看著眼前的精靈遊俠,羅佩妮女子爵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對方身上那套造型奇特的、用合金護板和堅固皮革製成的黑色護甲上,這種護甲是「鋼鐵遊騎兵」的標配,就在今夜,有幾十名鋼鐵遊騎兵已經在她和親隨的掩護、接應下潛入了這座要塞,並在城牆內各處潛伏了下來。

  想到這些鋼鐵遊騎兵將要在城裡做的事情,她便心情格外愉快起來。

  「卡洛爾是那幫愚蠢貴族中難得的聰明人,而且他太謹慎和敏銳了,」羅佩妮收回目光,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卡洛爾子爵摔下去的方向,「在這種關鍵時刻,我不希望這個變數繼續存活。」

  「事實上我們並不在意這個變數,」索爾德林看著眼前的女子爵說道,「這座要塞將在明天面對它的命運,不管那位卡洛爾先生去提出什麼警告,不管這座要塞的指揮官做出什麼應對,都無關緊要——反而是你這一出手,很容易把自己置於險地。」

  「最終還是很順利,不是麼?」羅佩妮?葛蘭微微笑了一下,「而且對我個人而言,把『卡洛爾先生』推下去實在是一件相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會有人發現的,即便明天有人看到了城堡下的屍體,大家也只會悲嘆醉酒失足的子爵先生英年早逝而已。」

  索爾德林靜靜地看著女子爵的眼睛,良久之後才慢慢說道:「我只想提醒你一下,小心被仇恨沖昏頭腦。」

  「請放心,我十一年都等過來了,還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失去理智,」羅佩妮?葛蘭其實早就知道這位高階遊俠現身是為什麼,她微微搖頭,低聲淺笑,「而且我還期待著高文公爵所承諾的那個美好的世界,自然不會魯莽行事。」

  「那就好,」索爾德林微微點了點頭,身體向後退去,一點一點隱沒在黑暗的夜色中,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飄散:「別忘了,一曲忠誠的讚歌。」

  這是塞西爾奇特的內部暗號,或者說是在特定狀態下使用的某種「俗語」,雖然還不是很理解它的深意,然而羅佩妮?葛蘭還是帶著愉快的心情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夜空輕聲說道:「一曲忠誠的讚歌……」

  ……

  似乎就如馬里蘭爵士預料的那樣,塞西爾人在發現自己的魔法裝置不能快速攻破這座要塞之後便放棄了強行進攻的打算,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那些塞西爾人仍然沒有再次「開炮」,法師塔上的魔法師用法師之眼確認了敵人營地的情況,並報告說塞西爾人只是分了一部分人馬向西北方推進了一小段距離,然後在那裡的一處高地上建立了新的營地,除此之外,便看不到任何主動進攻的徵兆了。

  城堡區的軍事大廳中,馬里蘭爵士在一張粗糙的地圖上標註著塞西爾人在平原上的位置,他用佩劍指著敵人的新營地,對其他人說道:「這裡,和塞西爾人的第一個營地比起來,它和磐石要塞的距離並沒有拉近多少,只是離白水河近了一些。你們有什麼看法?」

  一名南方貴族站出來說道:「我判斷這是塞西爾人為了取水方便建立起來的。畢竟他們進入平原時走的是『白谷山道』,那處出口距離白水河太遠了。」

  「他們的膽子看來也不大嘛,」馬里蘭爵士顯然認可了這位貴族的說法,「看樣子在意識到自己的魔法裝置不管用之後,他們就開始擔心磐石要塞的投石機了,選擇取水點的時候都要這麼謹慎地迂迴前進……」

  局勢似乎在朝著馬里蘭爵士期望的方向發展:塞西爾人的「天火神話」在要塞強大的魔法屏障面前失效了,那支傳言中無比可怕的軍隊現在也只能老老實實和要塞打長期戰,而且他們似乎還不敢推進到城牆上投石機的射程內,這更加證明了他之前的一個猜想:

  那些塞西爾士兵都是沾了魔法道具的光,他們其實缺乏勇氣。

  這就意味著只要攻擊持續受挫,塞西爾人的士氣一定會下降的很快……

  ……

  塞西爾兵團所駐紮的第二高地上,菲利普騎士正監督著新火炮陣地的布設情況,而在他身後的一輛運輸車上,一台魔網通訊器上空正浮現出拜倫騎士的身影。

  「這麼說,磐石要塞裡那幫軟蛋還真不出來了?」傭兵出身的老油條騎士從不在意自己說話時的風度問題,他大著嗓門嚷嚷道,「我還以為他們至少會在你開炮之前象徵性地出來跟你打一打……」

  「他們不蠢,他們早在前幾日主動襲擊的過程中就意識到槍炮的厲害了,」菲利普隨口說道,接著抬起頭來,遙望著遠處磐石要塞那充盈著魔法光輝的巍峨城牆,「不過話說回來……磐石要塞的這層魔法屏障確實比我想像的要厲害一點。」

  拜倫騎士愣了一下:「誒你這話就跟之前說的不一樣了,什麼叫比你想像的厲害一點——大炮對那玩意還真的沒用?」

  「那還不至於,魔晶軌道炮的威力永遠是有效的,只不過那層屏障的強度真的很高,它完全抗住了昨天晚上的炮擊——雖然只打了十二發試射,但已經很出人意料了,」菲利普騎士很誠實地說道,「我估計如果想要用魔晶軌道炮來對付這種屏障的話,我這邊至少需要連續轟炸它六小時以上。」

  「嗨,能被打破的屏障算什麼厲害——要塞裡那幫貴族這時候恐怕還在慶祝他們的屏障堅不可摧吧,」拜倫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屑,並緊跟著說道,「你不要在那層屏障上浪費彈藥了——留給虹光炮就好。」

  菲利普皺皺眉:「你光這麼說,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到?」

  「快了快了,就在路上了,瑞貝卡小姐已經開始檢查這艘船上的魔力回路了,好給開炮做準備,」拜倫在通訊器的全息投影中擺著手,他的聲音和畫面都有些失真,這是因為他位於白水河中的戰船上,信號完全是依靠白水河沿岸的魔網中繼塔來傳輸的,而這些剛剛設置的中繼塔覆蓋範圍還遠遠不夠,甚至在個別區段,信號還會出現中斷丟失的情況,「按照提爾小姐的速度,我們還有五個多小時就到……」

  「我會在正午時分再進行一次炮擊,」菲利普打斷了拜倫的話,「我覺得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很……有價值,隨軍的魔導技師也這麼認為,我想儘可能用火炮測試一下那層屏障的強度,觀察一下它的運行方式,回頭如果卡邁爾大師和詹妮小姐破解了這種巨型護盾的秘密,它或許能在我們手中派上用場。」

  拜倫訝異地看著一臉認真的菲利普騎士:「你什麼時候還對魔法感興趣了?」

  菲利普騎士站直了身子,一臉肅然:「我只是對領地和人民的利益感興趣。」

  「你這種人我給你講——要是當傭兵的話怕不是第一天就被人給賣到角鬥場上了,而且你被賣了還會感覺充滿榮耀,」拜倫騎士露出一臉「跟這麼個愣頭青共事真尷尬」的模樣,緊跟著擠出一絲詭異的笑,「不過說真的,你們這種傳統騎士裡看來還真有人吃這一套——瑪格麗塔小姐在你身後呢。」

  說完這句話,拜倫便飛快地結束了通訊,而菲利普則在短暫愣神之後轉過身來,正看到那位來自康德地區的女騎士瑪格麗塔站在自己身後,還帶著一副欽佩的表情看著自己。

  「這個年代像您這樣仍然恪守騎士美德的人已經不多了。」女騎士誠心誠意地說道。

  「這是本分,瑪格麗塔小姐,」菲利普板著臉嚴肅地說道,「大型加速炮在正午之前能進行射擊麼?」

  「您會準時聽到它們炮聲轟鳴的。」

  ……

  在正午時分,當炊煙從磐石要塞的內城區升起的時候,塞西爾的軍隊終於開始了第二輪炮擊。

  怪異的鳴響,刺耳的尖嘯,如同雷鳴般的爆炸,這些東西再度籠罩在磐石要塞守軍的頭上,然而比起前一日突遭轟炸時的恐慌和混亂,這一次轟炸所帶來的混亂明顯小了很多,要塞裡的貴族兵們在第一時間本能的緊張之後便發現那層強大的魔法屏障仍然籠罩在整個城市上空,隨後他們便安下心來。

  甚至有人大著膽子爬到了外部城牆上,衝著塞西爾人所處的方向高聲喊叫,大聲嘲笑。

  魔晶炮彈在城牆外的魔法屏障上炸裂,致命的爆炸威力被完全阻擋下來,甚至連震耳欲聾的巨響都因屏障干擾而減弱了不少,膽子最大的士兵和騎士們一開始還只是在較為安全的距離上看熱鬧,但很快,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竟然有人跑到了正面迎接炮擊的城牆段上,在近距離看著那些爆炸在半空中炸響。

  讓人驚訝的是,這麼做的人大部分並不是磐石要塞的騎士和士兵,而是那些曾被「天火爆炸」嚇的惶惶不可終日,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南方貴族及其私兵們。

  他們似乎在以此來炫耀自己的勇氣——或者說,發洩一個月之前的恐懼。

  羅佩妮?葛蘭站在遠離城牆的一處瞭望台上,帶著冷漠的表情望著那些在城牆上醜態百出的南境騎士、士兵的模樣。

  比起那些在戰後逃亡中被徹底耗乾所有意志,行屍走肉般被塞西爾人俘虜的聯軍士兵,這些早早逃亡到磐石要塞的貴族殘兵所留下的心理創傷似乎還不夠嚴重……

  不過沒關係,他們的心理創傷就要來了。

  女子爵抬起頭,看向要塞的西南方向。

  白水河在平原上蜿蜒流淌,而在那反射著天光的河面上,一道不正常的波浪正進入她的視線。
x24685 發表於 2019-2-9 08:34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光束

  當那些南方騎士和貴族兵們在城牆上肆意發洩他們積累了一個月的緊張恐懼情緒時,馬里蘭爵士卻沒有跟那些南方人一樣頭腦發熱地失去思考能力——儘管他在頭一日的宴會上用非常樂觀而自信的態度宣佈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已經成功打破塞西爾人的「天火神話」,而且將這種自信傳播到了要塞裡的每一個人身上,但在塞西爾人發動第二次炮擊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時間召來了要塞裡的首席法師顧問。

  法師顧問時刻掌握著魔法屏障的情況,在他面前,馬里蘭爵士沒有絲毫遮掩:「那種攻擊,屏障真的可以完全承受下來麼?」

  「目前可以,」那位鬚髮皆白、略顯富態的老年法師謹慎地說道,「如果塞西爾人真的只有這麼點實力的話……那要塞就完全可以撐得下去。」

  馬里蘭立刻聽出老法師言語中的深意:「什麼意思?」

  「屏障並非像看起來那樣堅不可摧,將軍,」老法師答道,「塞西爾人的『天火』之威力超出預料,它切切實實足以撼動護盾,如果不是要塞的魔法屏障具備自我修復的能力,而且塞西爾人的攻擊存在間歇中斷的話,我們的屏障就會被不斷消耗——直到修復速度趕不上損耗。而且還有一個很令人不安的情況……」

  馬里蘭爵士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他看看左右,確認房間中只有自己最親信的騎士和眼前的法師顧問,便出聲問道:「大師,請直說吧。」

  「我用法師之眼觀察塞西爾人設置的魔法陣地,那些大大小小的『天火裝置』只有一半在運行……」

  只有一半在運行?

  塞西爾人在做什麼?

  一種沒來由的危機感湧上了這位高階騎士的心頭,他站起身,手按劍柄,幾乎立刻就要去下令激活內城區的備用法師塔,將魔力焦點中的儲備能量全部轉移到屏障上,但在他行動之前,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一名傳信兵在門外焦急地喊道:「將軍!緊急情況!」

  傳信兵很快得到許可進入房間,這個士兵的臉上帶著惶恐不安的表情,一進門便立刻說道:「將軍!有人在城堡露台下方發現了卡洛爾子爵的屍體!他似乎在昨夜失足墜下了城堡!」

  「什麼?卡洛爾死了?」馬里蘭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失足……墜落?!」

  他心中的不安被迅速放大著,這個衝擊性的情報並沒有影響他的判斷力,反而讓他憑藉直覺意識到了磐石要塞正處於巨大的危機中,然而在他做出反應之前,第二名傳信兵便到了。

  這名士兵帶來的卻是要塞外面的情報:「將軍!白水河上突然出現了兩艘船!帶有塞西爾的標記!而且……看上去很不尋常!」

  馬里蘭爵士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城牆上,而此刻那兩艘正順著白水河逆流而上的大船已經到了即便不用法師之眼都可以清晰看到的地方。

  它們確實不同尋常——至少這速度就不同尋常!

  馬里蘭爵士凝神看著那個方向——在磐石要塞西南,平原的開闊地帶,白水河寬闊的河面上,一道非自然的波濤正在逆流而上,在這違反自然規律的波濤中,兩艘怪模怪樣的船正疾馳而來,它們的外殼上覆蓋著金屬製的覆板,甲板上安裝著碩大的怪異裝置,它們的動力顯然是那不正常的波濤而非風帆——事實上它們壓根就沒有帆,在原本應該是風帆的地方,只能看到對稱分佈的數對彷彿「翅膀」般的白色結構,它們或許能迎風,但絕不是帶來動力的東西!

  而在那兩艘船的上空,塞西爾家族繪有劍與犁圖案的旗幟正迎風飛揚。

  城牆上的南方騎士和少數貴族顯然也看到了遠處河面上的東西,他們的實力低微,或許不如馬里蘭爵士看的這麼清楚,但他們也能分辨出那不是尋常的船隻,因此正在好奇地指指點點,討論那兩艘船的來歷。

  下一刻,馬里蘭爵士的眼睛瞪大了。

  那兩艘船開始減速,減速過程平穩異常,而在這個過程中,它們兩側的「翼狀結構」正在某種機關的作用下張開,那白色的「帆板」迎著正午的陽光,翼上泛起星星點點的輝光……

  那是……什麼?

  ……

  第一戰艦「極光號」的甲板上,士兵和魔導技師們正在一片忙碌,口令聲和報告聲正從各處不斷傳來:

  「魔導陣列已展開,能量正在平穩上升!」「動力脊正常,各層魔網已連接!」「甲板區機械平台已解鎖,開始調整主炮座角度。」「各技師檢查工作區符文狀態,匯報情況!」

  高文站在戰船中段的平台上,看著站船兩側的「魔導陣列」在機械聯動裝置的作用下平穩展開,看著甲板上各處關鍵設備的魔法符文被逐一點亮,聽著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口令和報告,情緒逐漸昂揚起來,並忍不住產生了一絲不符合當前氛圍的感慨——果然,這畫風跟中世紀戰場一點都不配套……

  隨後他看向前方,看向甲板前段安裝的那個巨大武器。

  塞西爾家族的繼承人,魔導技術的權威,在魔導技師中擁有絕高威望的瑞貝卡此刻正站在甲板前部的「校準者」旁邊,一幅意氣風發的模樣,這位子爵小姐一邊高聲指揮魔導技師們完成各項檢查工作,一邊親自上陣調整著「校準者」基座上的增幅器,好讓這台仍處於「驗證期」的武器能處於最佳狀態。

  她似乎感覺到了高文的視線,回過頭來,對著高文露出一個開心而燦爛的笑容:「先祖!已經可以啦!」

  「那就開始吧,」高文微笑著點了點頭,「菲利普騎士等這兩門『意大利炮』已經等很久了。」

  旁邊的拜倫聽到了高文的話,忍不住好奇起來:「『意大利炮』?這門炮不是叫校準者麼……」

  高文笑了起來:「不用在意這些細節,是我給它起的外號。」

  而瑞貝卡則一點都不在意老祖宗口中的「意大利炮」是什麼意思,她早已習慣了先祖創造出的稀奇古怪的詞彙,而且比起這些詞彙來,激活這門虹光炮才是她此刻更樂意去做的事情。

  她高高揚起手,清脆明亮的聲音在甲板上響起:「水泵注水——接通動力脊!!」

  設置在戰船兩側的水泵瞬間啟動,動力澎湃的第二代魔能引擎開始將白水河的水注入到虹光炮的基座中,在甲板下方,虹光炮那隱藏起來的魔力增幅核心瞬間被冰涼的河水浸泡,而隨著動力脊的接通,戰船兩側的「翼」狀裝置也開始發出一種低沉悅耳的鳴響,更加明亮的魔力光輝開始匯聚在戰船的兩側,澎湃的動力在這艘船的各個魔導結構中奔湧,並在船艙中帶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轟鳴,在那轟鳴聲中,虹光炮的主體被激活了。

  它的三道彎曲「炮管」緩緩旋轉了一週,固定在炮管中部的那根水晶棱柱隨之明亮起來,發出白色的光芒。

  「聚焦水晶點亮,開始照射——目標,磐石要塞大門!」

  短暫的聚焦之後,一道足有一米粗的、刺目的奧術光束噴薄而出,彷彿一道由光鑄造的長矛般刺向遠方的磐石要塞。

  幾秒鐘的延遲後,二號艦「晨星號」的前端也爆發出一道同樣的能量光束,緊隨極光號轟在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上。

  這第二道「校準者」光束打偏了一點,它落在第一道光束旁近百米的地方,但晨星號上的「炮手」顯然很快便注意到了這一點,並開始調整武器,半空中那道明亮的奧術洪流開始緩緩轉向,它威嚴地掃過了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在光束所及之處,巨大而刺眼的亮斑幾乎橫亙半座城牆。

  兩艘戰船側後方的排水閥打開了,冒著熱氣的冷卻水被水泵排入河中,位於甲板下方艙室的技術人員則很快送來報告:「核心溫度穩定!可以繼續照射!」

  用白水河來冷卻虹光炮——這個方案在之前的測試中便成功了一次,現在在戰場上,它仍然沒有讓人失望。

  馬里蘭爵士臉色蒼白地看著那兩道宛若天罰般的光束轟擊在要塞的魔法屏障上,看著城牆上的騎士和貴族兵們一片慌亂,他終於意識到了最大的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他從來都沒瞭解過塞西爾真正的力量。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跟他的預想完全不同。

  刺眼的白色光束仍然在灼燒要塞的護盾,這是完全沒有出現在情報中的武器,和「天火爆炸」截然不同的武器,在那光束的灼燒中,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正以「灼燒點」為中心爆發出大片大片令人恐懼的亮斑,那亮斑就好像波紋般一邊震盪一邊迅速擴散,此刻已經蔓延到了城牆上空數十米高的地方。

  普通的士兵和平民或許不明白那是什麼,然而身為高階騎士的馬里蘭爵士再清楚不過——

  魔法護盾正在瓦解。

  那兩道光束是純粹的魔法能量,而且強度極高,如此高強度的純淨能量對任何護盾類法術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脅,它會輕而易舉地侵徹、干擾、阻斷護盾的能量流動,並阻止侵徹區域的護盾再生。

  而更致命的是——那光束的「照射」是持續的。

  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就要完了。

  這個令人絕望的念頭剛一冒出來,馬里蘭爵士便猛然轉頭,看向內城區的那幾座法師塔。

  拯救城市屏障的唯一希望,就是立刻調動魔力焦點中儲存的應急魔力,將其全部注入屏障,這樣屏障或許就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堅持到塞西爾人的武器因過熱或者廢能無法釋放而不得不暫時停歇,這樣屏障就還有再生的機會……

  然而那些法師塔毫無動靜!

  城裡的法師們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沒多久,馬里蘭爵士便看到那位首席法師顧問正從遠處飛來。

  老法師恐怕是一路從某座法師塔用飛行術飛到這裡的,他氣喘吁吁,狼狽不堪,剛一落地,便絕望地喊道:「將軍!控制魔力焦點的法陣和符文石被人搗毀了!!守衛它們的戰鬥法師和士兵全死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2-10 08:31
第四百三十九章 騎士

  磐石要塞城內,用於控制魔力焦點的法師塔內,激烈但短暫的戰鬥已經結束。

  曾經充盈著魔法光輝,華麗明亮的奧術大廳一片狼藉,魔法能量的爆發以及襲擊者製造的爆炸在各處都留下了觸目驚心的損傷,牆壁遍佈彈坑,地面被爆炸撕裂,用於固定符文石的鋼鐵支架也被高溫熔融,變成癱軟在地上的一堆扭曲金屬骨架,在大廳入口處,兩座曾用來保衛大廳的奧術石像已經化為沒有生命的黑曜石碎塊,七零八落地攤在地上,而在大廳中央,那個巨大的圓形法陣裡,如今只餘下一些依稀可辨的人形焦痕和護甲殘片。

  以最快速度趕赴現場的馬里蘭爵士呆滯地站在大廳入口,看著大廳內的慘狀,久久不發一言。

  「……戰鬥集中爆發在塔內,塔外和附近的哨所均沒有戰鬥痕跡,」法師顧問在馬里蘭爵士身旁說著目前為止蒐集到的線索,「襲擊者的戰鬥方式詭異,此前從未見過——是短時間內密集產生的爆炸,到處都是高溫灼燒和爆炸留下的痕跡,守衛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被殺死了——另外我們還在一座黑曜石魔像的殘骸旁邊發現了這個。」

  馬里蘭爵士看向法師顧問遞過來的東西:那是一段扭曲斷裂的刀刃或劍刃,其側面可以看到殘存的符文和鑲嵌進去的合金零件,不管是從鑄造精度還是設計風格,它都不可能是磐石要塞內部的產物,也不是安蘇國內任何制式刀劍的模樣。

  只有一段劍刃,它的握柄部分不見了。

  「……塞西爾人的裝備!」一個跟過來的南方騎士在看到那斷裂劍刃的瞬間便驚呼起來,隨後語速極快地說道,「將軍,這是一件超凡武器,它的魔法劍刃能發出極高的熱量,瞬間就能把穿著輕質鎧甲的士兵連人帶甲切開,我的一個扈從就是被這種武器殺死的……」

  聽著這個南方騎士的話,馬里蘭爵士突然想起了剛剛發生的另一件事:卡洛爾子爵摔死在露台下……露台上看不到任何搏鬥痕跡,因此只能判斷那位子爵先生是自己失足墜落的。

  宴會是昨天晚上的事,卡洛爾子爵也是從昨天晚上之後就沒有再出現,所有人都以為那位總是憂心忡忡的子爵是不勝酒力提前回去休息了……

  眼前的襲擊發生在法師塔內部,所有人都是在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突襲至大廳然後被殺死的,外面毫無戰鬥痕跡……

  塞西爾人就在城內,而且早就在城內,甚至……就隱藏在法師塔的守護者中,或者已經取得了守護者的信任。

  負責守衛法師塔和內層城牆的,是南方貴族的軍隊,確切來講,是羅佩妮?葛蘭女子爵……

  深深的心悸感攥住了馬里蘭爵士的內心,而與這心悸感一同攥住他內心的,還有遙遠城牆方向不斷傳來的騷亂聲和隱隱約約的爆炸聲。

  這場戰爭……這是一場戰爭?

  「城內有內鬼……羅佩妮女子爵在什麼地方?!」

  一旁的近衛騎士立刻回答:「女子爵從今天早上就沒有出現在城牆上——還有她帶來的親衛隊伍也沒有出現。」

  馬里蘭爵士立刻高聲下令:「馬上去……」

  他的話沒說完,一陣令人不安的呼嘯聲便突然從法師塔的上層傳來,那呼嘯聲中混雜著某些東西碎裂的聲響,在場的其他騎士和士兵們立刻便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然而馬里蘭爵士和那位法師顧問卻同時臉色一白:他們想到了呼嘯聲可能的原因。

  不是法師塔的問題,是和法師塔相連的某樣東西——磐石要塞的魔法屏障。

  魔法屏障連接著要塞的城牆,也連接著城內的每一座法師塔,當屏障不斷衰弱的時候,最先會產生反應的,就是這些高塔頂部的魔力水晶。

  他立刻帶著人向塔外衝去。

  巍峨的磐石要塞內部正在迴蕩起此起彼伏的呼嘯聲,與呼嘯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種正在越來越明顯的低沉轟鳴,那是不斷震盪的城市護盾搖搖欲墜的聲音,是護盾內部的空氣隨著城牆震動而產生共鳴的聲音,那層發出微光的魔法屏障現在已經遍佈波紋,一種慘白的紋路從城牆頂端一直蔓延到要塞的高空,當馬里蘭爵士衝出法師塔的時候,那些波紋幾乎已經覆蓋了三分之二的天空。

  這位高階騎士一生都沒有面對過如此令人絕望的局面,然而他在此時此刻反而冷靜下來,他注視著正在一點點崩解的魔法屏障,一隻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用低沉的聲音詢問身旁的法師顧問:「大師,護盾還能堅持多久。」

  「二十分鐘,或者更短,」法師顧問回答道,「我會帶領還活著的戰鬥法師上城牆,用我們自己的法力來給護盾充能——這樣或許能多堅持三五分鐘。」

  「不要浪費法力了,用人力來和那種武器對抗是沒用的,」爵士打斷了法師顧問的話,「讓戰鬥法師們養精蓄銳,準備在城裡作戰。」

  隨後他轉過頭,看向自己最信任的部下,那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近衛騎士。

  這位近衛騎士應該是磐石要塞中除他之外能力最強的人之一了。

  城市護盾可以堅持二十分鐘,護盾破滅之後還有南城牆,澆注過金屬的南城牆面對塞西爾人的「天火爆炸」至少也能堅持幾十分鐘,即便塞西爾人讓「天火」越過城牆落進城裡,也只會摧毀第二道城牆內的地表設施,而魔力焦點和魔法屏障的主要符文都是埋在地下的。

  在城牆也徹底倒塌之前,他仍然有可以做的事情。

  「守好這座城,」爵士對自己的近衛騎士說道,「另外,找出羅佩妮?葛蘭和她那些失蹤的衛隊,他們極有可能早已背叛,一旦確認這些,必須在他們造成更大破壞之前解決掉他們。」

  近衛騎士瞪大了眼睛:「將軍,您要去做什麼?」

  「我曾用家族的名義起誓,要誓死守衛磐石要塞,現在是我兌現誓言的時候了,」馬里蘭爵士按著劍柄,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如果我成功了,塞西爾人的攻擊或許就會停止,如果我失敗了,你的效忠也就結束了——你帶著活下來的人從北大門出去,去王都,把磐石要塞淪陷的全部經過傳給威爾士……親王。」

  「將軍!我和您一同出去!」近衛騎士立刻說道,「我也曾起誓,會永遠在戰場上追隨您,臨戰而逃不是騎士應該做的事,更不是貴族應該做的事!」

  「貴族戰爭結束了!」馬里蘭爵士死死盯著近衛騎士的臉,隨後語氣放緩下來,「……貴族戰爭結束了。」

  ……

  仍有勇氣的騎士們站了出來,一隻騎士團在要塞指揮官的帶領下開始奔赴南城牆大門,馬里蘭爵士騎在自己深深信賴的戰馬上,看著那扇城門在自己面前愈來愈近。

  城牆外的魔法屏障已經呈現出崩潰的臨界狀態,大片大片的混亂波紋四處遊走,甚至有些區域已經出現魔力孔隙,在那些屏障破損的地方,失控的法力亂流彷彿閃電般在城牆上跳躍,所過之處一片混亂。

  成群結隊的南方騎士和貴族兵從城牆上逃了下來,其中還混雜著一些南方貴族的身影。

  他們前一刻還在城牆上大呼小叫,得意洋洋。

  看著這些不堪的傢伙,馬里蘭爵士腦海中突然冒出個念頭:

  他當初是為什麼接納了這些傢伙?

  這個國家的貴族們……是什麼時候都變成了這種傢伙?

  儘管很想無視他們,然而馬里蘭爵士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他在一群驚慌失措的南方騎士面前拉住韁繩,高聲呵斥:「女士先生們——如果你們還有一點點身為貴族,身為騎士的榮耀感,就起碼去維持城內的秩序吧!磐石要塞還沒陷落呢!!」

  隨後,他不管有多少人聽到了自己的話,撥轉馬頭,奔赴前方。

  城裡隱藏著敵人滲透進來的破壞部隊,他們隨時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

  失去指揮官坐鎮之後,要塞中的秩序可能會陷入更大的混亂。

  要塞的最高指揮官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輕易離開堡壘。

  這一切馬里蘭爵士都很清楚。

  然而必須有人去阻止那兩艘船,阻止那兩艘船上所裝載的那兩件可怕的武器。

  普通士兵和稍微弱一點的騎士出去就是送死,只有他這個高階騎士在騎士團的掩護下出擊,恐怕才有那麼一點點希望——這,就是強大的個人戰力的價值和用處。

  城門打開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那是高強度奧術能量在空氣中激盪、將空氣中某些物質分解時所產生的獨特氣味。

  騎士們抬起頭,帶著震驚和絲絲恐懼仰望著位於他們正上方的那兩道光束。

  在這個位置和角度,它們顯得更加可怕——純粹的奧術之光就像兩道光鑄的長河般正傾瀉在搖搖欲墜的魔法屏障上,又如威嚴的極光在將這座城一點點壓垮。

  安蘇第二王朝用無數人力物力建造起來,凝聚著當時王室最高魔法技藝,已經在這片土地上屹立了一個世紀之久的磐石要塞,正在奧術洪流的衝擊下一點點走向終末。

  這座要塞是用來防禦塞西爾家族的,但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塞西爾家族從來都沒有反擊過一次。

  很多人直到此刻才恍然意識到這一點——這只不過是塞西爾家族從磐石要塞建立至今的第一次進攻而已。

  「不要仰頭,看向前方!」馬里蘭爵士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長劍,隨後劍指白水河,「不可停下!!」

  騎士們拉下了面罩,開始跟著馬里蘭爵士的戰馬一同緩緩加速。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不會活著完成這次進攻,事實上即便他們活著跑到了白水河旁,他們中的大部分也派不上用場:那兩艘船位於河中心,作為陸地之王的騎士在面對漂浮在水中央的戰船時也是無計可施的。

  但作為高階騎士的馬里蘭爵士可以——高階超凡者有無數種方法可以無視白水河那點小小的「地形困擾」,只要距離夠近,一個高階騎士足以讓那兩艘船上的魔法裝置停下來。

  騎士團開始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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