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44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2 07:10
第405章 驚訝

    喟然一聲長歎!

    當傑書被殺的消息傳到王化行的耳中時,神情愕然的他,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只是愕然的看著信使,半晌後,才發出一聲長歎。

    長歎之後良久,卻又說不出話來。似乎在這個時候,對於他來說也就只剩下這聲歎息了。

    「現在禮親王麾下將領如何?」

    看著跪在地上的信使,王化行頗為關切的問道。

    「回大將軍,賊逆麾下諸將得知其擁兵自重、意圖篡位後,無不是跪伏於太子殿下面前,表示願聽殿下旨命,現在軍心穩定,太子殿下讓小人告訴大將軍,最多一個月內,太子既會領兵與大將軍匯合……」

    儘管信使的話,看似平淡,可是對於王化行來說,他能夠想像得到,當時發生了什麼,所謂的跪伏,不過只是笑說罷了,必定會伴著數人的人頭落下,畢竟,傑書於軍中也有他的心腹親信,恐怕他們不過只是剛一表示不滿,就被人砍了腦袋,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至於其它人,大都是駭於太子身份,不敢異動罷了。

    這個結果是必然的,畢竟那些人都是當慣了奴才的人,他們絕對不敢違抗太子的命令。反倒會因此敬畏太子的權威。

    一個親王都可以這麼乾脆利落的,直接砍了腦袋,更何況是普通人。在這個時候所有人能想到的恐怕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腦袋。

    「你回去告訴太子,請他務必穩定軍心,末將月內就會領兵與殿下會和。」

    沒有任何遲疑,王化行就選擇了接受現狀。

    其實並不是接受,因為他本身也是參與者,甚至這個計劃也是他制定的,只不過是交給明珠去策劃罷了,最後,計劃正像最初猜測的那樣,太子成功的殺了傑書,奪了南方旗兵的兵權。

    十幾萬大軍的兵權!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易了手,這事誰能想得到。超乎意料,但同樣也在意料之中。

    信使這邊剛離開,那邊王存白等心腹親信就紛紛急聲說道。

    「大將軍,太子怎麼能這麼幹!」

    「是啊,大將軍,太子怎麼能不問青紅皂白,就對傑書下手了,居然直接把他砍了,他可是大清國的****啊!」

    「就是啊,大將軍,就是皇上過來,對禮親王也不能說殺就殺啊!」

    「這可是堂堂****,「卡」的一刀,腦袋就沒了……」

    「可不是啊,那可是****。」

    「****又怎麼啦?不還是說殺就殺了。」

    顯然,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到了,他們沒有想到太子居然會那麼大膽,更沒有想到,堂堂****,居然也是說殺就殺,全沒有絲毫的顧忌。

    看起來殺的是****。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卻讓他們感同身受。

    見大將軍沒有說話,王志揚就起身看著他說道。

    「大將軍,現在堂堂****,太子說殺就殺了,將來對咱們那還不是殺了就殺了?」

    這才是眾人心裡所想的,兔死狐悲,他們對禮親王可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禮親王的死,卻在提醒著他們,太子殺人可沒有什麼顧忌。

    既然沒什麼顧忌,那麼將來要是得罪了太子,那到時候丟腦袋的肯定就是他們。

    「是啊,今天他可以殺禮親王,明個,指不定就能殺了我們弟兄幾個,甚至,甚至……」

    抬眼瞧著大將軍,王志揚苦著臉說道。

    「就是大將軍您,不定也會對你下手。」

    「他敢!」

    一旁的李鵬舉大聲喝道,本就是火爆脾氣的他,立即罵道。

    「要是那小混蛋敢動大將軍一個手指頭,不要大將軍說話,我就一刀把他砍了!」

    「休得放肆!」

    王化行喝了一聲,盯著李鵬舉說道。

    「別忘了尊卑!」

    「尊卑?」

    冷笑道。

    「傑書是記得,可是結果呢?不還是讓太子給砍了?親王他都敢砍,至於大將軍……」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別說是親信心腹,就是那些滿蒙將領也都是面面相覷,目光中帶著驚恐狀,這個時候,就是他們自己也擔心自己的性命,畢竟,太子這麼幹,確實超出了他們的意料。

    ****!

    那可不是說殺說殺的,即便是皇上也得先摘了他的帽子,然後再換人,待到換完人後,那也不能殺了,頂多也就是圈起來,圈到老死。

    可誰曾想,太子居然一言不發,直接砍了他的腦袋,那帽子還在腦袋上戴著,腦袋就滾到了地上。

    這事,確實嚇了他們一跳。

    當然,也讓他們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腦袋,太子一言不和就殺人。現在可以殺傑書,將來必定可以殺他們。

    在這樣的人手下。成天擔心著自己的腦袋。這種事情沒有人願意去面對,沒有人願意天天考慮著自己的腦袋能不能保住。

    他們相信將來太子殺的人只會更多,因為會有太多的理由讓他去殺人。畢竟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想要殺人再容易不過。甚至都不需要他去找理由,那理由也就直接送上了門。

    「哎,想當年,先帝定的輔政大臣,又有幾個善終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到了今天,太子又動起了刀來……」

    「可不是,這刀下的乾脆利落!」

    「就是,一點都不像十六七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嘿,別這麼說,你看誰兒子,當年鰲拜誰能比得上,他兄弟還在守潼關呢,不也是說殺就殺了!」

    廳中有人插了句話,他的話讓眾人的臉色更難看了,「鰲拜被刺」於大清國是一段公案,儘管把罪名踢給了明朝,可是很多人都覺得,可能是皇上命人下的手,只不過大家都沒有證據。可誰都知道,當年鰲拜的權勢有多大,他弟弟也是手握兵權,守著潼關,可即便是如此,皇上也沒有什麼顧忌。不還是說殺就殺了。

    現在,太子……可不就是和皇上一樣,只不過相比於皇上還有些顧慮不同,偷摸摸地辦事兒不同。太子根本就是沒有絲毫顧忌,直接命人一刀砍了傑書,然後拿著他的腦袋奪了兵權。

    這人太狠!

    狠的讓他們不敢靠近!

    真不愧是野豬皮家的種啊!

    瞧見眾人一副神色不定的模樣,王化行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無奈,尤其是當他看到眾人投來的目光時,他只是無奈的長歎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至於其它,哎……」

    王化行搖搖頭,然後說道。

    「待到太子殿下領兵救援靖南時,再說吧……」

    說罷,王化行就起身離開了廳堂,完全沒有過問身後的紛亂,在他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的眾人的討論聲,看似滿面無奈的他,唇角輕揚,面上閃過一道冷笑。

    在他回到後衙書房的時候,書房中坐著的人,將手中的書放下來,看著他笑道。

    「事成了?」

    不需要王化行的回答,方立強就知道了答案。儘管他並沒有到前邊,但是在知道太子派來信使之後,就已經能夠猜出來結果了。

    「嗯!」

    王化行點點頭,然後說道。

    「一切順利,傑書死了!」

    與在外面時的那種無奈不已同,現在的他臉上帶著些冷笑。語氣中全都是嘲諷。

    「真沒想到他下起手來會這麼利索。」

    「哦。」

    方立強應了聲,然後可惜道。

    「其實,傑書死了,不是最好的選項,最好是傑書活著,胤礽死了,如此一來,傑書是不可能再去救援靖南,到時候,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降,一條是逃,無論是那一條,對我們而言,都是非常有利的……」

    在方立強可惜時,王化行看著這個一個月前找上門來的軍正,如果不是對方帶著信物,他絕不會相信這個人是家裡派來了,這幾十年,家裡可從沒派人與他直接聯絡過,都是通過間接聯絡的方式。

    這一次,之所以派人上門,恐怕也是因為一切即將結束。在方立強來到這裡後,就一直以故友的身份住在這裡,既是故友,也是幕僚。

    自從方立強到來之後,計劃的進行就被加快了,離間胤礽與傑書的關係,挑起南方清軍內哄,就是計劃核心,只不過,他並不知道,為什麼就連皇上,也會主動的「配合」,居然讓太子聽命於傑書。

    如果沒有那個秘旨,恐怕就是想離間他們,也沒有那麼容易。有了那個旨意,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只要明珠於一旁稍微點把火,就可以讓那個少不更事的胤礽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現在傑書的死,就是開始。

    想到明珠,王化行說道。

    「明珠,司裡準備怎麼安置他們?我當初答應他,一定會保他家人的安全,還有他的家業。」

    明珠是第一個知道他身份的人,如果不是確定明珠想要逃,而且下一步計劃需要明珠的參與,王化行絕不可能冒著暴露的危險遊說他,當然,之所以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因為對明珠的瞭解。

    瞭解明珠,才讓他敢去擔這個風險,而現在,在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他自然需要關心一下明珠的將來。畢竟,對明珠他許下了諾言。

    「你放心吧,有你的擔保,再加上他確實為咱們立下了功勞,就不可能虧待他。」

    聽王化行這麼問,方立強笑著說道。

    「北美、新夏,好望角,這些地方,他們隨便選,只要改個漢名就可以了,其實吧,別看這是到海外異域,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他們自己逃,這一路上有多少風險,你是知道的,而且即便是逃到了諸夏,身份暴露了也是難逃一死,可是現在,他們是作為移民通過正規渠道過去的,即便是有人認出來,只要有移民司發的公函,當地官廳也不會過問,這些年,他家裡積累了多少財產?少數也有十幾甚至幾十萬兩吧,到了那邊,置辦些產業,世世代代都享用不盡啊……」

    有些人總要放他們一馬。不是因為有人為他們說情,而是因為他們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只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果斷的做出明智的選擇。

    現在明珠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可是還有其他人沒有做出選擇。

    說話時,方立強展開折扇,看著王化行說道。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要知道,咱們可是記仇的!要是他們抓不住這個機會,等到將來,可就不能再怪國法無情了!」

    儘管方立強沒有說的太清楚,但王化行也知道,他指的並不是明珠,而是他麾下的那些親信將領,他們同樣需要做出選擇,而且要盡快做出選擇,畢竟,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對於他們來說,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生,要麼死!

    他們必須要做出自己的選擇。否則即便是王化形自己也沒有辦法保住他們。

    「我知道!」

    默默的點點頭,王化行歎道。

    許多事情總是需要去面對的。多少年了,這一天不正視自己所期待的嗎?只是到時候應該怎麼和他們去解釋呢?

    也許永遠都不需要解釋吧。他說對於他來說他並不願意和他們解釋。難道說告訴他們自己是大明派過來的奸細?

    「傑書身死的消息傳來後,就已經是人心浮動了,我想,很快,他們就會做出選擇的。」

    就在說話的時候,那邊有人通報,說幾位將軍來拜見他,聽到僕人的通報後,王化行朝張立強看了眼,

    「你看,他們來了……」

    「想好怎麼說了嗎?」

    張立強看到他反問道。他非常好奇王化行會怎麼解釋這一切。當初他知道王化形的身份之後。除了驚訝也就只剩下驚訝了。你能想到深得大清皇帝信任的大將軍,居然是大明派過來的奸細。居然可以身居這樣的高位。這種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不過。張立強也能夠理解,畢竟他自己也是在翟營之中潛伏多年。

    但是現在他又怎麼會向其他人解釋呢?

    「現在還不需要解釋什麼。也許。」

    王化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永遠都不需要解釋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3 07:00
第406章 殺人

    傑書死了!

    他的親信也被砍了腦袋,那些當慣了奴才,沒有任何人敢反抗,畢竟,他是太子!

    奴才又怎麼敢反叛主子呢?

    就這樣波無浪的,他就接收了兵權。

    但是在奪了兵權之後,胤礽卻陷入了沉思中。

    接下來怎麼辦?

    儘管在此之前他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那個時候他更多的是考慮怎麼樣自保。現在這個問題卻是無法迴避的。

    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皇阿瑪曾連下幾道密旨,要他與傑書匯合後,全力以赴地支援靖南,但是卻不准擅自行動,以免貽誤戰機。

    現在,殺了傑書,奪了兵權。

    接下來呢?

    接下來怎麼辦?

    是在這裡等著皇阿瑪的旨意,像計劃中那樣去馳援靖南,配合守軍,圍殲明軍。還是……

    皇阿瑪要是知道了傑書的死訊,又會如何?

    皇阿瑪肯定會惱羞成怒。

    想到這裡,胤礽不禁打了個寒戰。他能夠想像得到皇阿瑪的憤怒,畢竟對於皇阿瑪來說,相比於她死去的傑書,無疑更適合領兵打仗。

    對於這一點他並不否認。但是與此同時,他的心裡同樣湧起一陣不滿。

    「皇阿瑪,難道在你的心裡,兒臣就是那麼不堪一用嗎?居然如此對待兒臣,你可知道,你那麼做,等於把兒臣的腦袋送到傑書的手裡啊!」

    之所以會痛下殺手,是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她不殺傑書的話。那麼將來有一天自己必定會死在傑書的手中。

    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就只有痛下殺手了。

    但是皇阿瑪肯定不會理解他的。對於皇馬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大清的天下,而不是一個兒子。

    自言自語中,胤礽喃喃道。

    「兒臣若是不殺他,恐怕他也會殺兒臣啊,皇阿瑪……」

    就在胤礽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語的時候,忽然,他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為什麼一定要救援靖南呢?

    如果我也像傑書一樣,擁兵自重,或者按他們的建議,一路殺往莫臥兒,又豈不強過在這裡坐以待斃?

    待在這裡又會有什麼好處呢?

    即便是皇阿瑪不追究此事,即便是皇阿瑪,會因為自己的果斷,對自己倍加欣賞。但是最終明軍還是會打到這裡。

    呆在這兒不過只是坐以待斃罷了。

    身在皇家,見過太多的陰謀詭計之後,對於出賣皇阿瑪,胤礽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他甚至覺得,是皇阿瑪先出賣的他,所以現在,這麼做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還有一個人啊!

    想到那個人。他的目光變得越發冰冷。現在這個時候,對於他來說,所思所想的不再只是大清國的天下,而是自己,沒有什麼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的事情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恰好在這時,夜風送來了一陣的蕭聲。靜夜中那遠處的蕭聲隱約可聞,胤礽靜靜聽了片刻,然後問道。

    「是誰在吹蕭?」

    一旁的侍衛連忙上前稟報道。

    「回主子,這是明珠。」

    「哦,是他啊……」

    胤礽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信步走了出去,傑書留下的衙門並不大,出了門之後,不過只走一小會,就到了後院,在星月下的光亮下,可以看到明珠一個人坐在走廊邊吹著蕭。

    胤礽走了過去。

    「哦,是明珠啊,沒想到你居然會吹蕭。」

    聽到太子的話聲,轉過身的明珠連忙跪下叩頭道。

    「奴才明珠,叩見太子殿下……」

    「哎,你這人禮太多,按輩份,你可是本殿的長輩,不用這麼多禮。起來吧!」

    明珠又磕了個頭,然後才站起身來。

    胤礽打量著明珠。這些天,他可是沒少辛苦,傑書麾下的將領,大都是他出去去籠絡的,要是沒有他在一旁幫襯著,不知會出多少亂子。

    「明珠,這些天,可多虧你了,要是沒有你,本殿可真不知道如何辦是好啊!」

    太子的話,讓明珠連忙又跪下答道。

    「太子民政,這都是奴才的本份,奴才尋思著,他們都是我大清國的忠臣,所以出面安撫他們,讓他們繼續給殿下,給大清效力,這樣才能馳援靖南,不負皇上的重托啊。」

    這句話,正碰到胤礽心中憂慮之事,他盯著明珠,反問道。

    「明珠,你覺得,現在咱們非得馳援靖南嗎?」

    儘管先前猶豫不決,但是現在,面對明珠的直接,胤礽反倒不高興了,別人這麼說也就罷了,難道你明珠不知道本殿的想法,不知道一旦解圍,皇阿瑪會怎麼對本殿嗎?所以他才會如此質問明珠,

    太子的反問,讓明珠的心裡「咯登」一聲,他立即猜出了太子的想法。

    「殿下,當初離京,皇上是有旨意的!」

    「哼哼,難道本殿的令旨就不是旨嗎?你想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明珠急忙再次跪下磕頭道。

    「可,可是主子那邊有旨意,若,若是不馳援靖南,那,那主子怎麼辦?」

    一句主子怎麼辦,讓胤礽陷入沉默,他盯著明珠好一會才問道。

    「那依你說,這非得派兵去靖南了。」

    「確、確實如此,否、否則,只恐怕軍心不穩。」

    明珠看著太子,輕聲說道。

    「畢竟,殺傑書的罪名也是他擁兵自重,要是不馳援靖南,只恐怕軍心有變。」

    胤礽略點下頭,這同樣也是他擔心的。

    「嗯,你說下去。」

    「是。請殿下想想,現在看似咱們把傑書的兵權給收了過來,可是傑書在南邊經營這麼多年,這十幾萬大軍中難免有他的親信,咱們是以擁兵自重、坐視靖南被圍的名義殺的他,可要是殿下不派兵,那必定有人說三道四,萬一激起的兵亂,可就麻煩了!……況且主子於奴才有大恩,奴才又豈能坐視主子困於靖南,所以,這必須立即發兵救援靖南……」

    明珠哽哽咽咽地說完,一個頭磕了下去。

    此刻,面對跪在地上的明珠,胤礽可謂是心潮起伏。明珠說的不無道理,這靖南必須要救啊!如果不救的話,軍中上下會如何看他?到時候,萬一惹出亂子,又該怎麼辦?到時候,怎麼收拾?

    沉思片刻,胤礽的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明珠說的沒錯,靖南必須要去救,只是……救了靖南,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辦?等著皇阿瑪的雷霆之怒嗎?

    胤礽又不便把心中的擔心說出來,便長歎了口氣說。

    「唉,明珠啊,你說,眼下,這又如何是好呢?」

    「回太子話,現在各地駐防兵正在調回,可調回總需要時間,而且救兵如救火,可等不得啊,以奴才之見,可以先命一部分去救援靖南,待到大軍彙集後,再揮師北上救援……」

    明珠的話落進胤礽的耳中,只讓他的眼前一亮,然後說道。

    「你的意思是……」

    不過隨後,他又把眉頭一鎖,詫異道。

    「那該派何人統領大軍北上呢?」

    隨後他像是想通什麼似的,看著跪在那裡的明珠說道。

    「看來,適合擔此重任的,除了王將軍外,就再無他人了……」

    說完,胤礽逕自轉身離開了。

    跪在地上的明珠並沒有起身,他只是跪在那裡,待他抬頭看時,胤礽已經走遠了,暗月昏星之下,這衙門後院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那裡。

    跪在地上的他,就是那樣跪著,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的心卻是平靜的,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在太子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搖晃著身子,站起來的時候,明珠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了過來,他回過頭去,藉著月光,看到一個人神情愕然的看著他,是王玉坤,他愕然的看著明珠,手指著他喃喃道。

    「你,你為什麼不勸太子!」

    王玉坤睜大眼睛,盯著明珠,想要聽他的解釋。

    「讓王化行領兵北上,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肯定是太子在借刀殺人,王將軍,要是沒有王將軍的話,太子將來南下,又靠誰去打天下?」

    「能勸得動嗎?」

    明珠冷眼瞧著他王玉坤反問道。

    「你、你……」

    王玉坤一時居然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去勸阻太子的,為什麼一言不發,難道,難道,你、你……」

    突然,王玉坤像是想通什麼似的,他睜大眼睛盯著明珠喃喃道。

    「你,你,我、我……你這奸賊,是你,是你讓老夫上了你的當!」

    盯著明珠,王玉坤的目中帶著怒氣。

    「禮親王……」

    瞬間,王玉坤似乎想通了一切,他似乎明白了,當初為什麼輕而易舉的就說服了明珠,為什麼明珠會有意無意的把提到禮親王,什麼禮親王是不會南下,總之,只是為了告訴他——禮親王會礙事,所以必須要除掉他!

    當時王玉坤以為,明珠是為了太子,可那曾想到,明珠根本就是暗藏禍心!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害太子!」

    王玉坤的質問傳入耳中,明珠只是故作不解的反問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害太子?」

    「你真以為老夫不知道嗎?以你明珠的聰明,又豈不知道,一但太子令王將軍領兵北上,到時候,必定會軍心散亂,所有人都會明白,這是太子在借刀殺人,沒有了禮親王,要是王化行再身死沙場,到時候,這大軍自然就歸太子了,可是如此一來,誰還敢再信太子?恐怕到那時,軍心紛亂,官卒必定四散逃亡……」

    王玉坤越說臉色越白,他似乎看到了太子走向末路的一天,官卒逃潰,十萬大軍不戰而潰,到那時,那裡還有什麼將來,能夠保住一條命,怕都是老天保佑了。

    「你,你明珠世受國恩,為什麼要如此坑害太子,如此對待大清!」

    王玉坤怎麼也想不明白明珠為什麼要這麼做,沒有道理啊。

    「沒道理啊,沒道理啊,別人會降、會叛,可你明珠為什麼會這樣?」

    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畢竟明珠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樣。傳起來他也算是皇親國戚。他壓根兒就沒有理由去背叛大清才是,可是他現在做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的背叛了大清。

    他為什麼要這麼幹?

    搖著頭,百思不得其解的王玉坤,最後還是放棄了探究,他盯著明珠,慌不擇言的說道。

    「不行,我得把這事告訴太子,以免太子釀下大錯……」

    說出這番話後,王玉坤剛一轉身,眼見自己的計劃要被人打破的明珠就毫不猶豫的提起手中的銅蕭,直接衝著他的腦袋砸了過去。

    「通」的一聲,王玉坤甚至都沒有來得急發出一聲慘叫,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殺人就是這麼簡單。

    對於明珠來說。絕不會容忍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壞他的大事兒。

    「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的話太多了。」

    看著在血泊中掙扎著的王玉坤。明珠隨口說道。在說話的時候,她又一次揚起了手中的銅簫,朝著王玉坤的腦袋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明珠看著地上的屍體。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片刻後,他又有些懊惱地說道。

    「唉,現在可是有些麻煩了。你說你不好好的睡一覺,大半夜地非往後花園來幹什麼?幹什麼?你這麼幹。是給我找麻煩嘛,明天我還要跟太子去解釋。」

    怎麼和太子解釋呢?

    太子對王玉坤是極為相信的,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的話。到時候肯定會惹出很多的麻煩。對於正急於收尾的明珠來說,她自然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沉思片刻。明珠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自言自語的。

    「罷了,罷了,還是讓你當一次漢人吧,現在都到了這份上了,你肯定會想方設法的保自己的性命,肯定會想辦法活下去,你肯定會背叛大清的,畢竟你是漢人哪。」

    隨後明珠又長歎了口氣。他吵著一旁的花房看過去。然後他又走進花房,從花房中取出了一個鐵鏟。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4 08:31
第407章 憤怒

    一匹高大的汗血馬像箭似的衝出城門,在路上沒命地跑了起來。

    在這匹汗血馬的後面,跟著幾十匹馬,大傢伙追趕著前面的那匹馬,也不敢追的太急,只是保持著幾個馬身的距離。

    騎在馬上王化行揚著馬鞭不住地抽打馬身,他胯下的戰馬嘶叫著,不停的奔跑著,除了幾名心腹之外,還有二十幾個戈什哈也都跟在他的後邊。

    大傢伙只是跟著,誰都不敢去喊大帥。

    他們知道,大帥現在心情沉悶到了極點。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能跟上,可是慢慢的卻跟不上了。

    儘管山民逃得逃、死得死,可是他們種下的莊稼卻仍然好好的留在地裡,放眼望去,田地裡滿眼都是將熟的莊稼。在王化行的鞭打下,汗血馬不斷的奔跑著,可是它漸漸跑得慢了。即便是如此,王化行仍然沒有停止抽打戰馬,甚至手下更是加用力了,輪起了鞭子猛抽。

    最後,在奔跑了一個時辰後這匹戰馬在奔走的時候,後腿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氣喘吁吁的戰馬掙扎了幾下,卻再也爬不起來,只是發出一陣陣無力的慘叫。

    這馬已經累極了。

    行伍多年的王化行,騎術自然非比尋常,在戰馬摔倒的瞬間,他就已縱身跳到了地上,看著摔倒在地上已經起不來的馬,他立即咬著牙罵道。

    「起來,給老子跑,給老子跑,你個不頂用的畜生!平常的好草好料伺候著你,這時候,你他娘的卻跑不動了,你就是一畜生……再不起來,老子剝你的皮!」說著話,他又掄起鞭子狠勁朝著馬身上抽去,那戰馬連聲哀鳴著,渾身打著哆嗦,但是卻站不起來了,甚至就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用的東西!」

    王化行抬腳踹了那匹馬幾下,馬的嘴裡吐著白沫,呼呼的喘著粗氣。

    渾身汗透的王化行,氣喘吁吁地到了路邊的樹下,一屁股坐在那,然後又從腰後面取出煙袋,裝上煙,狠狠的吸了一口。此時汗如雨下的他像是被水當頭澆了似的,渾身上下水淋淋的。

    「他娘的……」

    吸了一袋煙,在汗水總算少了些的時候,王化行聽到遠處的馬蹄聲。

    又過去了一會兒,幾名心腹和戈什哈趕到了他的跟前,他們一個個也都是滿頭大汗的樣子。戈什哈圍了那匹馬看,卻不敢湊到大將軍眼前,唯恐惹惱了大將軍。

    張存白氣喘吁吁著湊過來說道。

    「大將軍,那匹馬廢了,後腿斷了。」

    儘管那匹馬是王化行心愛的汗血馬,可聽到這話的時候,他仍然破口大罵道。

    「廢了好,廢了好。平時好草好料的餵著,他娘的讓他派上用場了,卻他媽的沒用了。」

    一路沒命似的跑了出來,然後剛一停下來,又丟下這麼一句話,即便是作為大將軍的心腹,張存白也是聽得一頭霧水,站在那兒發愣。其它人也是一副面面相覷的模樣。

    對於他們的反應,王化行壓根是連看都沒看,只是狠狠把煙袋裡的煙灰磕在地上,然後他伸著脖子問張存白。

    「你說,自打出師嘉裕關,大清國上下的領兵的人裡頭,你掰著指頭數一數,誰出力最多?誰功勞最大?」

    不等張存白、李鵬舉等心腹們開口,王化行就已經厲聲喝道。

    「是誰滅了准格爾?是誰拿下了哈薩克?是誰讓大清國丟了西域,還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每問一句,他便通通拍幾下胸脯子,臨了高聲喊道。

    「是老子!是爺爺我王化行!」

    聽著大將軍的吼聲,一旁的張存白、李鵬舉等人臉上立即堆了笑說道。

    「是啊,是啊,這天底下,誰不知道,要是沒有大將軍,那會有大清國的今天,這大清國的天下,有一多半都是大將軍打下來的。」

    「打個屁!」

    王化行怒吼道,他的唾沫星子直噴出來。

    「老子豁上性命,頂著當漢奸的名聲,跟著他娘的朝廷到了西域,為大清國建了那麼多功業,可到頭來,他娘的得了什麼?」

    王化行掰著手指頭說道。

    「他娘的,打下西域、滅了准格爾,按道理,老子即便是不主軍了,也能弄上伯爵當當,可是到最後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娘的,一個個個王爺貝勒們加官進爵,至於我王化行,就是一個一等男……」

    王化行冷笑著說道。

    「這些年,我王化行給大清國立了多了功勞?打下多少地方?最後落得什麼?不過就是一個伯爵,到最後鳥盡弓藏,人被閒置了起來,好不容易起復了,原本還尋思著給大清國再立新功,現在倒好,他麼的,太子一張令旨,讓老子領兵馳援靖南,領兩萬人馬去打十萬,這不讓老子帶著弟兄們送死去嘛!嘿嘿,咱他娘的越活越倒處了!」

    王化行越說越惱,似乎要把這麼多年受的委屈都說出來的,他的話,讓周圍的一眾心腹,無不是氣上心頭,這些年大將軍受到多少委屈,他們不是沒看在眼裡,別說是漢人,就是旗人也瞧不下去。

    可誰又有辦法?

    誰讓大將軍是漢人?

    可即便是如此,當皇上起復大將軍的時候,大將軍也不曾有絲毫猶豫,為大清國又一次鞍前馬後的操勞著。

    可結果呢?

    結果卻是這麼的讓人心寒。

    禮親王傑書被殺了,原本大傢伙就已經開始擔心自己的安危了,可不曾想,太子下手下的這麼快,居然直接用一紙令旨,讓大將軍領兵北上馳援靖南,對此,大傢伙並不覺得有什麼,但讓大傢伙惱火的是,居然只給大將軍兩萬人馬!

    得到這個消息後,大將軍氣得肺都快炸了,越想越是惱恨,卻又無處發洩,這才縱馬狂奔,一直跑到這裡,在這裡罵了起來。

    「大將軍,這是他麼的借刀殺人!」

    「可不就是借刀殺人,這他麼的太子也太他娘的狠了,還能用著大將軍就這麼幹了,要我說,早晚、早晚……」

    「早晚一併連咱們也都一起宰了!」

    「哼哼,那狗東西是他麼的瘋了!」

    「他想讓咱們死,就不怕咱們先殺了他嘛!」

    因為大家都看到了太子的野心,所以他們才會毫無顧忌的說出這番話來,別說是他們,甚至就連不少旗人也感覺到了危機,畢竟,傑書那可是****,****說殺就殺了,更何況是其它人。

    「哼哼,別忘了,他可是新得了十萬人馬!」

    王化行冷笑一聲,然後說道。

    「過去,他之所以對老子恭敬,不還是因為手裡沒有兵馬,現在好了,剛得了傑書的兵馬,這尾巴就露了出來,咱是看透了,這他麼愛新覺羅家的,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娘的,無非一個個就是拿你當夜壺,有用的時候,拿過來用一用,沒用的時候,直接擱一邊去了,甚至直接摔碎了了事。」

    「就是,就是,他娘的,愛新覺羅家的就沒有一個好無意,咱爺們是讓豬油蒙了心,居然給他們賣了這麼多年的命……」

    因為這些年大傢伙都受了不少氣,所以一說起愛新覺羅家的不公平,眾人就是一陣不滿,畢竟,不僅僅是大將軍遭到了不平,就連同他們,就因為他們是漢人,同樣也不被信任,功勞也是不斷的被打壓,甚至就連同他們的不少下屬因為是旗人的關係,都升到他們頭上,這如何不讓他們惱火。

    過去,他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不敢說,但是現在卻沒有了顧忌,畢竟大將軍已經說了出來,他們心裡的滿可是憋了不少年了,現在總算能說出來了。

    「照我說,那大清國是該亡,不說咱們一個個立下的功勞,就是大將軍的功勞,擱歷朝歷代,那都是封王的功勞,可你瞧瞧,大清國是咋對大將軍的,到時候,連個公爵都沒封,不過就是一個伯爵……」

    「要是大將軍是旗人,不定現在都是大清國的****了……」

    「你他麼的費什麼話,大將軍不不是旗人嘛,即便是咱們放了旗,又怎麼著?你以為沒有了漢軍旗就沒有了漢人?」

    李鵬舉冷冰冰的說道。

    「沒有了漢軍旗,依然還有漢人,即便是咱們他麼的一個個把姓都改成滿人的姓,到最後擱滿人眼裡頭,咱爺們還是漢人,他們骨子裡就不信咱們!」

    對於他的這番話,沒有任何人會去懷疑,畢竟,身在大清國幾十年的他們,已經見識到了太多的人,也見識到太多的事,他們知道,對於大清國的君臣來說,他們的眼裡,漢人永遠都是漢人,即便是入了旗,即便是沒有了漢軍旗,他們仍然是漢人,仍然要加以提防。

    「哎,誰讓咱們是漢人哪!」

    聽著大將軍的一聲歎息,大傢伙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也附和著說道。

    「可不是,不就因為咱們是漢人嘛,所以才他麼的這麼對咱們!」

    「哎,就這樣的肚量,大清國不他娘的完才怪!」

    「難不成,咱們要一條死路走到底嘛……」

    弟兄們的話,讓王化行長歎一聲說。

    「我算是真是看透了,只要咱們是漢人,那怕就是把心掏出來給他們,他們也會把咱們的心丟到地上,踩上幾腳,這愛新覺羅家的……」

    搖頭長歎道。

    「壓根就不可能信咱們……」

    眾人也是隨著長歎了一聲,一直以為大家都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這個時候,終於選擇了面對,他們一直以來迴避的身份,終於在最個時候,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讓每個人都不得不面對現實。

    「其實,這麼多年,我早就累了……」

    王化行垂了頭,有力無力的說道。

    「我不想再像現在這樣,行軍打仗,終日沒有個空閒,只想著能有片地方,能讓我去種地去。弄他個百把幾十畝地,養上幾十口牲口,蓋十幾間房子,老婆孩子一大家子,雖說清貧一些,可再怎麼著,也比受這個窩囊氣舒坦……」

    「可不是,大將軍,你說,咱們這麼些年干的都是什麼操蛋事,自己明明是漢人,卻他娘的給滿人賣了這麼多年的命,結果又落著了什麼……」

    「他娘的,咱們弟兄這些年摸著閻王鼻子拼了這麼多年,結果,什麼都沒落著,他一紙令旨,就要想咱們的命,這他麼的就是愛新覺羅家的種……」

    「他麼的……」

    王化行猛地高了嗓門罵道。

    「他想殺我王化行,難不成老子就這麼伸著腦袋讓他砍嘛!」

    大將軍的喊聲,讓大傢伙的心頭猛的一顫,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心下暗自尋思道。

    難道大將軍想要造反?

    「就是,既然他敢對大將軍下手,咱們就反他娘的,殺了那混小子……」

    「就是殺了那混蛋,反了他」

    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附和起來,在他們看來既然已經到了這份上了,那也就沒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對於他們來說,造反殺人,不過只是點個頭而已。畢竟千百年以來,行伍中人就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既然他不仁,那麼就興我不義。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幾乎不需要遊說大傢伙兒,他們就立即做出了決定。對於他們來說,他們非常清楚他們所有的一切都依附在大將軍的身上,現在太子要對大將軍下手,他們會死在最前頭。

    太子派大將軍北上,等於讓大將軍去送死,同樣也是讓他們去送死。沒有誰願意這樣白白的送死。

    既然大傢伙兒想活,那麼對於他們而言,造反也就成了唯一的活路了,為了活命,所有人都不會猶豫。

    想了想,李鵬舉於一旁勸說道。

    「大將軍,依我看,咱們還不能直接這麼反了,只恐怕軍中的旗人,會第一個站出來,我還就不相信他們一個個兒的願意這樣白白的送死……」

    但凡是人都不可能願意這樣白白的送死,隨後他又冷笑道,

    「我們不想死,他們是旗人不假,是主子的奴才也是真的,可是天底下這樣的奴才還沒生出來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6 20:34
第408章 人心盡失

    人心盡失!

    在什麼情況下,會失去人心?

    有時候,失去人心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頭一天,也就是在禮親王被殺的第三天,對於在南部山區駐防的清軍來說,禮親王的突然被殺,儘管引起了清軍上下的動盪,但是大傢伙勉強還能接受,畢竟,殺禮親王的理由是「擁兵自重」,這個理由還算是充分。

    在各防營接通到離開防地,於定遠堡,也就是往鎮南大將軍的駐地集結時,各地駐防旗營紛紛要放棄駐地,他們不敢再以任何理由延誤軍命,畢竟,連禮親王那樣的人說殺便殺了,更何況是其它人?

    儘管在他們撤離開的途中遭遇了山民的襲擊,但是數百個旗營同時放棄駐地,先後集結的舉動,使得實力薄弱的山民大多數時候只能敬而遠之。

    短短數天內,就有數萬駐防清軍拖家帶口的集結到了定遠堡,也就是在他們以為大軍要北上救援靖南,給靖南解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消息傳了出來。

    大軍要撤往赫拉特!

    儘管絕大多數人對於赫特拉是陌生的,但是他們卻知道,赫拉特並不是大清國地界,而是王化行從阿富汗人手裡的奪取的山城,現在大軍撤往那裡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從各地集結於定遠堡的清軍軍民也都知道了這一決定。

    皇上怎麼辦?

    大軍的尚未出發,人心就已經驚惶起來。

    不是要馳援靖南嗎?怎麼突然要撤往赫特拉了?

    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太子的決定,他們甚至開始擔心起來,擔心著進入阿富汗之後,可能遭到山民的襲擊,畢竟,過去幾年間,他們對山民的殺戮、擄掠和姦淫,使得他們和山民結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

    儘管表面上軍民還保持著平靜,但是人心已經開始浮動起來。

    擁兵自重的傑書死了。

    怎麼太子也不去救援靖南了?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消息傳出來——太子下令旨命王化行領兵兩萬救援靖南!

    好嘛!

    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即便是反應再慢的人,也反應過來了,傑書的死因不是什麼「擁兵自重」,而是太子想要奪權,至於派王化行北上救援皇上,那根本就去送死的。

    明軍有十萬!

    卻只給王化行兩萬!

    不單是讓王化行一個人去送死,還有那兩萬弟兄,也被太子一紙令旨派去送死了。

    消息剛一傳出,本就紛亂的軍心立即發生了變化,幾乎所有人的心思都開始浮動起來。

    看似平定的定遠堡,仍然顯得極為平靜,兵丁們仍然在軍營中,家眷也住在城內外,兵民都沒有異動,既沒有兵丁作亂,也沒有紛紛四散逃走的情況。

    不過即便是如此,定遠堡在幾天前就已經戒嚴,城內外比平時戒備得更加森嚴。各街道路口增添了崗哨,不時有騎馬的巡邏隊從街上走過,神情肅穆,面令含著殺氣,帶隊的官佐冷冰冰的打量著周圍,但凡是有所異動,沒有人懷疑他會動刀。城中的衙門轅門外邊都站立著兩行兵士,火銃手來回視頻著,衙門前邊的街道,都嚴禁行人通過。

    這衙門原本是禮親王的行轅,現在則是太子的行轅。整個衙門中十分肅靜。雖然不斷有神色緊張的官員、包衣。官員們不是地進進出出,十分忙碌,但是沒有人敢大聲說話,也不讓腳步發出響聲。

    「本殿要誅他九族!」

    又一次,一聲厲喝從屋中傳出,是太子怒極的罵聲。

    「王化行!這狗奴才,居然敢說本殿這是亂命!」

    無論如何,胤礽都無法接受這一切,他沒有想到那個平素唯唯諾諾的王化行,居然敢起了異心,自己這邊的令旨剛發過去,那邊他就回了旨了。

    「此亂命也,臣不奉命!」

    簡單的八個字,這是王化行的回復,這八個字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似的,一下抽在了他的臉上,抽的他腦袋發暈,甚至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王化行居然這麼大膽。

    「這狗奴才,居然敢如此對本殿,他以為本殿不敢殺他嗎?」

    胤礽怒氣沖沖的罵道。

    他一邊罵,一邊問道。

    「明珠,他是你的結拜義弟,你告訴本殿,這狗奴才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如此對本殿!」

    「奴才、奴才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明珠擺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奴才也是奇怪的很,按道理來說,赫特拉軍中咱們滿人可是不少,怎麼他王化行就那麼大膽,居然敢不奉命,實在是……大膽至極……」

    儘管跪在地上,看似惶恐不安,但明珠的心裡忍不住冷笑,看著暴走的胤礽,他心底的冷意更濃了。

    這就是大清國的皇太子!

    有這樣的太子,大清國還有救嗎?

    沒救了!

    對於一輩子浮沉宦海的明珠來說,他最擅長的就是出賣,這麼多年,打壓對手,出賣朋友的事,他可沒少干,即便是對王化行,他也不止一次落井下石過,對他來說,利益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現在,明珠甚至慶幸著自己當初的選擇,只不過,與過去不同的是,這次他出賣的對象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國家——出賣大清!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個人的榮華富貴與國家之間,他選擇了前者。既然大清國已經無藥可救,那不如趁著還能賣的時候,賣個好價錢吧!

    跪在地上的明珠,根本沒有理會太子的憤怒,他的心裡這會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在這一切之後,王化行是否會兌現他的諾言。

    諾言!

    王化行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真的是嗎?

    對此,明珠既相信又懷疑,畢竟,誰能想到,為大清國立下汗馬功勞的王化行,居然早就投奔了大明。

    誰都沒有想到,但同樣也不出乎意料,畢竟,大清國對王化行,那可是太不地道了,按他的功勞,就是封個王也是應該的,可是到最後他落得什麼了?

    王沒封成,甚至還被冷落了數年。

    但凡是人,又豈能不心寒。

    「哎,皇上,非是奴才不義,實在是局勢所逼啊……」

    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自言自語之後,看著憤怒不已的太子,明珠又一次磕頭說道。

    「殿下,奴才以為,當下最要緊的不是嚴旨訓斥,而是應該好言寬慰並加以籠絡,以消其不滿,否則……」

    不等明珠說完,胤礽就怒斥道。

    「明珠,難道你沒看出來,王化行那狗奴才已經心生異心了嗎?什麼亂命!現在本殿的令旨到了他那,就是亂命,那狗奴才壓根就沒想過聽本殿的!」

    胤礽冷冰冰的說道。

    「甚至,現在那狗奴才還有可能已經把這些事都報給了皇阿瑪,明珠,我問你,要是皇阿瑪追究下來,本殿應該如何?」

    儘管內心憤怒,但是胤礽同樣也很清楚,對於與皇阿瑪之間有著聯繫的王化行來說,他必定會在皇阿瑪那裡尋求支持,對胤礽而言,他自然不願意面對這一切。

    「殿下,皇上那邊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明珠反問道。

    「現在靖南可是被明軍重重包圍著呢!」

    皇上……即便是皇上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難不成皇上還能從靖南飛出來?現在的皇上啊……對於靖南城外,無非也就是一個名義罷了。

    「明珠……」

    胤礽盯著明珠,片刻後才說道。

    「其實,本殿、本殿並非如此絕情。只是……」

    歎口氣,胤礽又說道。

    「本殿總得給大清國留下幾分元氣吧,你說是不是?」

    有時候,謊言說了千百遍之後,即便是說謊的人,也會相信它,就像現在的胤礽他自己都相信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大清國,是為了給大清國保存元氣。

    「按皇阿碼的計劃,把這十幾萬人都調到靖南,看似能解圍,可如果解不了圍呢?」

    胤礽慢吞吞的說著,既像是在解釋給明珠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解不了圍的話,大清國最後一絲元氣可就耗沒了,到那時,大清國怎麼辦?咱們旗人怎麼辦?只恐怕,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旗人了,不定所有的旗人都死在了靖南城下,到時候,誰會笑。明人會笑,他們會笑的合不攏嘴,因為一下子,就把咱們徹底解決了。」

    胤礽搖著頭,不過只有十幾歲的他,這個時候憂心忡忡的模樣,看起來有著與他年齡的不符的成熟。

    跪在地上的明珠並沒有立即接腔,對於這些理由,他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甚至這些觀點,都是他和其它大臣們之前灌輸給太子的,畢竟,剛開始離京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太子是要南撤,自然的要千方百計的給太子找理由。從而讓太子不需要背負不孝的名聲。

    可是誰曾想,皇上另有計劃,而知道皇上計劃的不過只有幾個人罷了,太子是其中之一,之前太子提到南撤,不過只是為了演戲,是為了讓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會南撤,可演著演著,太子這次是真的要南撤了。

    「太子所言甚是。」

    磕頭表示贊同的同時,明珠又對胤礽說道。

    「奴才現在考慮的不是這個,奴才擔心,要是王化行不奉命的消息傳出後,會不會引起什麼亂子……」

    明珠的提醒,讓胤礽厲聲說道。

    「亂子?」

    哼了一聲,胤礽說道。

    「他們敢!現在就傳令出去,但凡有敢作亂者,殺無赦!」

    作亂?

    當然沒有什麼人會去作亂,幾乎沒有什麼人敢以下犯下,或者說是以卵擊石,但是在太子想要借刀殺人派王化行北上的消息傳出之後,先前因為南撤,因為禮親王的死,而惶惶不安的人心變得更加紛亂了。

    原本觀望的人,開始擔心起了自己。

    對於當官的來說,他們害怕自己變成了另一個傑書,被莫須有的罪名砍了頭,同樣也害怕變成另一個王化行,被借刀除了命。至於普通的兵丁,同樣也害怕自己被點中了北上兩萬人馬裡頭。

    在大清國,從來就沒有什麼秘密。誰都知道,那兩萬人馬必定是去送死的,只是這兩萬人馬從那裡出?

    肯定不會是太子離開靖南時帶來精銳,必定是從南部駐防旗兵的出,即便是他們躲過這一劫,將來呢?萬一將來太子要是再想用借刀殺人的法子除掉那個人,到時候怎麼辦?

    甚至於他們還想到了,已經失蹤的王玉坤,雖然他只是一個文官。但是他作為太子的心腹,現在卻下落不明。他在什麼地方?到底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什麼人去在乎他。

    甚至即便是太子在知道王玉坤可能逃走的時候。也只是隨口應了一句。即便是太子也不關心他的下落。

    太子可以不關心,但是,對於那些領兵的人們來說。他們同樣也不關心一個失蹤的人。但是他們卻關心自己,關心自己的死活。

    即便是現在。他們僥倖活了下來,但誰知道將來太子會不會對他們下手。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一方面是太子的心狠手辣,讓所有人為之惶恐。而另一方面則是,面對眼下的局勢,沒有人覺得太子能夠力挽狂瀾。於是乎總有那麼一些聰明人,首先做出了他們的選擇。

    在過去的幾天中。越來越多的士兵選擇了逃亡。不僅僅只是士兵,甚至,還有大量的部隊是成建制地逃離了這裡。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裡選擇了離開。在他們看來,與其和太子一起去奔赴一個未知的將來。還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人心盡失。幾乎是在頃刻之間發生的,但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這一切,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為自己做的打算。

    儘管有軍法的阻擋,但是卻無法阻擋人們對生的渴望,對於這一切,太子第一,所能夠想到的辦法也不過就是殺人罷了。

    儘管他想用手中的刀子去阻擋人們的離開,但是效果不怎麼樣,甚至他派出去阻擋人紛紛選擇了逃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6 20:35
第409章 抉擇

    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雨水降下來之後,連綿千里的興都庫什山脈的山坳間儘是霧騰騰的,一片的景象。

    在赫拉特城中的衙門裡,這會卻是電閃雷鳴。一個個頭戴紅頂子的清軍將領無不是沉著臉屏著氣,其中不少人的臉上都帶著憤憤之色,這屋子裡的氣氛已經緊張得到了極點,就像是被放了個火藥桶似的,只要落個火星,就能把這間屋轟到天上去。

    誰都沒有說話!

    在長達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他們中的不少人也許是因為緊張,或者憤怒,在那裡自顧自的抽著煙袋,一時間,這廳中煙霧繚繞,有如仙境一般。

    可是眾人的心思,卻沒有仙人那麼悠閒。甚至可以說,眾人的心頭都壓著一塊石頭,而那塊石頭不是輕易能搬開的。

    在眾人都在那裡悶聲抽著煙袋的時候,一個大嗓門兒突然在屋子裡炸響了。

    「現在大傢伙都已經看明白了吧,別瞧他胤是太子,可是他一門心思想的就是篡位奪權,想的就是消滅異己,他說傑書是擁兵自重、意圖篡位,可他自己與傑書也就是一路貨色,要是任他這麼胡作非為下去,大清國早晚得亡國!就是咱們弟兄們也早晚得都讓他給害死。現在他調大將軍北上,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借刀殺人嘛,等到大將軍死了,到時候,咱們弟兄,他還不是想殺就殺?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說話的功夫,李鵬舉越發的激動起來,一聲只比一聲高,蒲扇大的巴掌更是把桌子拍的啪啪直響。

    是追隨王化行多年的部下,看似的性格火暴,可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傢伙是個猛張飛,粗中有細,辦事周密,這會他嚷嚷的話,是誰的意思?

    當年王化行奉命隨軍的時候,這小子就隨著他,鞍前馬後的跟了幾十年,貌似粗鄙,可實際上卻是謹慎聽話的人,對於大將軍也是忠心耿耿,多年來緊隨左右,是大將軍的左膀右臂。

    在他不說話後,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知道,在此之前,大將軍曾把幾個心腹叫進另一屋去,嘀咕了好些時候。待到他們走出門時,幾人的臉色都是紅紅的。

    顯然,他們已經商量好了!

    這商量出來的對策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至少在大將軍的心腹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商量出來的對策是什麼。但是現在,在赫拉特的守備以上的官佐都到齊了,他們也都知道了太子的令旨,太子命令大將軍領兵兩萬北上馳援靖南。

    兩萬!

    北上……這不是他娘的找死嘛!

    借刀殺人!

    大傢伙無不是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詞,然後呢,所有人都限入了沉默之中,沒有人主動說什麼,他們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但是所有人的臉色都顯得很難看,即便是那些滿人,也知道,這次太子做的太過了,就就這麼讓人去送死,誰他娘的樂意?

    在長久的沉默中,他們看著大將軍的時候,心底無不是同情著他,這麼多年,大將軍為大清立下了多少功勞?那些功勞就是封王,那也是綽綽有餘,可是他又得到了什麼?

    非但沒有封王,最後還被閒置於家中。

    為什麼會這樣?不就因為人家是漢人嘛!

    再後來,大清國的時局越來越惡劣,皇上又把人家起復了,可是然後呢?

    然後現在還需要用人家的時候,太子倒好,想借刀殺人除掉人家。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大將軍怎麼可能不惱火!

    現在大將軍會怎麼辦?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直到說話之後,這沉默才被打破,他的話聲一落下,那邊就有人接腔說道。

    「丟他祖宗,這龜孫子,咱爺們不侍候了!」

    「就是,大將軍,胤這這小王八羔子是那裡是想讓咱們去解靖南圍,分明是想借明軍的手除掉咱們,這混帳東西,咱們不侍候了!」

    「可不是,他想要咱們的命,咱爺們還侍候他,這他麼的不是犯賤嘛!」

    有人開了口,接著就會有人跟著附和,儘管離開軍中多年,但是王化行在軍中的下屬仍然有很多,雖說他的不少親信都被趕走了,但是軍中不少人仍然是他舊時的老部下,尤其是南方駐防的旗營,大都也都是他的老部下。

    在他再一次復出之後,這些人到了赫拉特之後,見到王化行時,無不是紛紛跪下磕頭,向他請安,顯得極為親近。畢竟,當年他們都跟在大將軍的麾下與山民撕下,為大清國打下了大片的江山,對於大將軍的遭遇,他們也大都持以同情,甚至憤慨。

    對於眾人的心態,王化行自然很瞭解,其中不少人畢竟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弟兄,共過生死的。所以,對於這些人他也是刻意籠絡著,他相信現在說出那番話之後,至少會有一多半的人站在他的一邊。

    笑瞇瞇地打量著左右的下屬,聽著他們憤憤不平的話語,王化行長歎道。

    「現在情況大家都知道了,王某人這麼多年對大清國也算是忠心耿耿,可到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

    「大將軍,弟兄們誰不知道您的忠心,可那胤這麼對你,就不怕弟兄們心寒嗎?實在不行,你就領著弟兄們反了得了!」

    站出來的是海內圖,他是正黃旗的人,算起來與愛新覺羅家還有那麼點關係。

    「海納圖,你小子可是旗人啊,我要是反了,拿你怎麼辦?」

    「大將軍,我是旗人不假,可這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大清國到了這份上,說起來,不還是那一家子惹得的禍亂,當年多爾袞入關前,與吳三桂他們說的是助剿,咱們尋思著幫大明朝把闖賊剿了,然後大清與大明結成兄弟之邦,然後咱們就在遼東過安生日子,可多爾袞那老東西倒好,居然要趁機奪大明的天下,咱們大清國為什麼落到現在這步田地,不就是那一家子坑的,要是咱們不奪大明的天下,不尋思著入主中原,不殺那麼多漢人,又豈會落得如此?」

    「就是,大將軍,我也是旗人,算起來,祖宗那輩還是跟著太祖皇帝在建州那會就起了兵,可今個我得說句公道話,要不是那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清是絕不至於混到這步田地。」

    「可不是,從多爾袞那會開始,再到先帝,到皇上,再到太子,一個個的想的不過也就是他們自己,要不是他們為了自己一家人的富貴,咱們又怎麼可能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像大將軍您,給大清國立下了什麼功勞,可是皇上、太子都是怎麼對您的?現在好嘛,明軍還壓著他們打,胤那龜孫子,居然要借刀殺人除了大將軍,就這肚量,我呸,大清國不完,可就真沒有天理了……」

    這會站出來的人大都是根紅苗正的旗人,他們中的不少人祖上甚至都是建州衛的老人,按道理來說,那也是大清國的基石了,可現在偏偏他們都站出來為王化行伸起冤來。

    「天理?哼哼,大清國不完,那才是沒有天理,反正我是想明白了,大清國要完,咱爺們是不會陪他一起完!」

    「可不是,咱們到現在這步田地,都是那一家子害的!」

    「大將軍,一句話,您說怎麼幹,咱們就怎麼幹,還和過去一樣,我們都聽您的……」

    「就是,依我看,就是降了,也比被胤那龜孫子派去送死的強!」

    沒有人願意白白送死!

    至少對於聰明人來說,那種白白送死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幹的。這個世界上又何愁沒有聰明人。其中絕大多數人,都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選擇,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很聰明,總還有那麼一些人,心裡還是有那麼點堅持的。

    「太、太子是不地道,可,可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總不會由著太子胡來吧……」

    成片的附和聲中,這句話顯得有些刺耳,儘管他的聲音不大,可還是傳到了王化行的耳中,他看著說話的人,那說話的人看到他的目光,連忙把頭垂下去。王化行便走了過去。

    「大將軍……」

    見大將軍走了過來,勒喀吉連忙站起來,剛想要下跪行禮的時候,王化行一把扶起了他,然後說道。

    「勒喀吉,我記得你,當初在和米哈爾打仗的時候,你小子領兵衝在最前面,米哈爾那狗東西的腦袋就是你親自砍下來的,當時你身上受了多少處傷?不下二十處……」

    走到他的身邊,王化行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說道。

    「當時,我就說,咱大清國的武將要是都和你一樣,大清國又何愁不能中興……」

    似感歎的長歎口氣,王化行看著那些若有所思的部下說道。

    「想想當初,咱爺們何時曾怕過,那些個山地,打仗的時候,往地上一跪,念上幾句經,然後就殺了過來,死?人家就沒怕過,人家是要打聖戰,說什麼死後升天有幾十個大閨女等著他們,好嘛,一個個打起來的時候,那可是沒有一個怕死的,咱們和他們打的時候,可是沒少頭痛,可咱們怕過嗎?」

    「沒有!」

    眾人跟著大吼一聲,他們似乎都想到了當初南下的一幕幕,那時候,他們與大將軍同生共死,把那些個山民殺得落荒而逃,那時候,他們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猖狂。

    「可不是,想想那時候,可真簡單啊,無非就是殺人,殺人,把那些個山民全都殺了,他們不是不怕死嘛,咱爺們就殺了他們,他們想要大閨女,咱們就把他們的媳婦、女兒都搶走了,他們上天去享受什麼大閨女,咱們享用他們的媳婦、妹妹、女兒,那時候啊……」

    感歎中,王化行的語氣顯得有些學生。

    「想想就跟昨日一樣,我王化行還是記得真真的呢。」

    勒喀吉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聽著大將軍的話,那雙眼睛倒是濕了,哽咽著說:「大將軍……」

    「好了,別哭了……」

    拍拍他的肩膀,王化吉又走到納海的跟前,抬手錘了他胸脯一拳,然後說道。

    「你小子,當年也是跟著我幹的吧?我記得你小子剛進營的時候,說什麼自己是驍騎校,我安排你小餵馬,你還不陰,還讓我抽了一鞭子呢。」

    「大將軍,當時年少,不知道大將軍的苦心,要不是您栽培,小的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定早就死在戰場上了,那會像現在這樣成了佐領,全是大將軍栽培。」

    「栽培?我可沒栽培你,你小子的佐領是一刀刀殺出來的,這個功勞,就是天王老子來,也是你小子的!」

    聽著眾人都笑了,笑著的時候,卻又都哭了,他們知道,當年他們的功勞是落了實,可是大將軍自己呢?納海眼裡含著淚花,說道。

    「大將軍,您忠義,這天下誰不知道,當年朝廷把您老調回去,我們只當朝廷是要重要您,可,可……誰知道。這一轉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您又來了,想想從前,跟著您痛快。」

    「甭跟了!」

    王化行擺擺手,看著屋中的一些部下說道。

    「我現在是自身難保,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更何不住你們的,方才大傢伙該說的都說了,大傢伙說什麼,都是為了我,這份情我王某人承了,可也得輪到我說話了……」

    轉身走到廳中,王化行看著左右說道。

    「弟兄們方才說,反了,降了,為什麼?為得了王某人的活路,這活路,確實是活路,可是,肯定也有不願意的,這裡,王某人也不強求」

    接著,王化行看著納海等人長歎一聲。

    「你們差不多都是我的老部下,咱們都有有生死交情的。有些話,我必須得說出來,你們要是不願意,王某人也不強求,這軍中的弟兄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願意走的,王某不強留,只希望弟兄們一路平安……」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7 20:32
第410章 解脫

    城外數百里之外發生了什麼,城內的人無從知曉。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瞭解外界的渠道。即便是對於堂妹的權貴們來說,如果離開了信鴿,他們也沒有渠道得知城外發生了什麼。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靖南城中的官紳軍民日夜盼望救兵的前來。或許對被困於城中的人們來說,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救兵!

    儘管朝廷從沒說過會有救兵來,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南邊的駐防旗兵肯定會過來的,他們甚至覺得,南邊的駐防旗兵必定可以擊敗明軍,因為,南邊駐防的將士無不是百戰精銳,他們與山民撕殺數年,個個都是驍勇非常,只要他們抵達靖南,必定可以殺退明軍。

    也正因如此,靖南城中的守軍每每看著南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都把一線希望寄托在禮親王率領的一支救兵上。

    「禮親王必定會來的!」

    靖南城中官民在心裡如此給自己打著氣,不過,幾個月來,卻一直沒有任何有關援軍的消息。儘管如此,城中的官民仍然盼望南方的援兵。

    對於陷入絕境中的人們來說,這一切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們發自內心的企盼著這一線的生機能夠拯救他們。

    一月、兩月、三月……

    從隆冬直到盛夏,在重重包圍下靖南已經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完全與外界隔離的死城。對於這座死城中的人們來說,他們說等待的。以其說是希望,倒不如說是在等待著死亡,他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是什麼時候死去,早死或者晚死的區別。

    僅此而已。

    到了八月,在圍城長達四個半月之後,靖南城中那些期待著救援的官民的日子,已經越來越難過了,朝廷派發的米糧在過去的四個月中不斷的減少,從24斤到12斤,再到6斤,每天每個人只能得到幾兩糧食。即便是這麼一點糧食,也是摻了土的。如果不是因為百姓家中種著土豆,恐怕不等明軍打進來,這城中的人就全都餓死了。

    絕望與飢餓。一直籠罩著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以後所有人都陷入了絕境之中,在絕境之中掙扎著。

    這天下午,中午將過,李玉林從堂叔的宅子裡走出來,儘管沒有借到糧食,可是懷中卻揣著十兩銀子,手中提著一小包土豆,也就是十斤的模樣。他已經有陣子沒出來了,過去那個風度翩翩的進士,如今已經餓的骨瘦如柴,非但走起路來時腿腳無力,甚至瞧他那副模樣,只要風一吹,人就會被吹上天。

    作為進士的他,儘管是旗人。並不需要到軍營裡頭當差,這是作為讀書人的特權,但是在另一方面,因為朝廷的官職有限。所以即便是直到現在他仍然只是個補官,在圍城的時候,補官是沒有糧食的。因為不需要進營當兵。所以圍城後,他就一直呆在家中,但是現在看來,進營當差,不但能省下一個人的口糧,而且還能在營裡頭吃個半飽。他爹已經餓死,剩下一家人也隨時都會餓死,所以今天不得已又來到堂叔家中,請求給一些周濟。

    作為李家唯一的進士,對於他李家上家是寄予厚望的,畢竟。在所有人看來,只要將來能夠解圍,他就一定能夠得到重用,這一場仗打下來,不知道多少當官兒的會死去,自然而然的也就留下了位子。

    儘管只是堂叔,但來堂叔家的時候,堂叔仍然答應給他一些銀子,但是卻沒有多少糧食給他。其實,現在沒有多少人家存著糧食,頂多也就是存著一些自家種的土豆。

    剛才李玉林到堂叔那裡時,他剛剛從城上回來——官府為了節省糧食,守城兵是隔兩天回家一次,這樣朝廷就能少出些糧食。堂叔看見李玉林已經餓得沒了模樣,就問了問他家裡情況,才知道他的父親已經餓死,母親也快餓死了,妹妹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李玉林是個孝子,說出這些遭遇的時候不禁哭出聲來。堂叔聽了,對李玉林的孝心倒是頗為讚賞,安慰他說:

    「這靖南城一時半會是不會失守的。莫看眼下城中日子很艱難,其實明軍也有困難。他們的糧草、彈藥都是從萬里之外轉運,決不能長久屯兵於靖南城下,你只管安心在城裡呆著,萬萬不要上城,畢竟一但打起來,刀槍無眼,你是我們李家的希望所在,等將來明軍敗了,朝廷必定會大量用人,待你出仕後,李家就能興旺起來。」

    說完這番話後,他就吩咐婢女取來十兩銀子交給李玉林,然後又讓婢女取來了十斤土豆,這才看著他說道:

    「這些銀子和土豆你拿回去先用吧,以後如果有困難,為叔還會周濟你一點銀子。」

    這些東西在平時沒有人能瞧上眼,但是現在這些東西卻都是救命的。就是那句,等以後有困難還會在接濟你一點。更是在告訴他,將來還是會繼續接濟他。

    堂叔的大方,讓李玉林感激萬分,當下給堂叔磕了一個頭,落下感激的眼淚,然後便嚥著告辭出來。

    在他離開堂叔家時候,街上仍然和之前一樣冷冷清清的,顯得十分淒涼,有的街上甚至一個行人都沒有。曾經頗為繁華的靖南城,現如今已經變得淒淒慘慘的,如同地獄一般。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因為他知道家裡的一家老少都在等著他回家。等著他帶回家的東西做飯吃。

    就這麼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忽然看見一群官兵用繩子索拿了一老一少兩個人,迎面而來。李玉林連忙閃在街邊,看見這兩個人的臉上鼻青臉腫的,顯然是挨了打,那押解著他們的兵丁看到李玉林後,特意吆喝道。

    「瞧見沒有,這兩個狗奴才,居然要逃出城去,逃到明朝那邊,按律要砍頭,一會到刑場看看,沒準能買到一塊肉吃……」

    兵丁的話,讓李玉林嚇的渾身一顫,他早就聽說過刑場賣人肉,卻沒想到賣的這麼直接,根就沒有絲毫的掩飾。那一老一少兩人聽著了,更是嚇的魂不附體,後面跟著的孩子更是放聲哭喊起來。

    「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聽著父子兩人的哭喊聲,李玉林嚇的頭縮著,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爺倆被帶走,許是有人聽到刑場又要殺人,又要賣肉了,原本空蕩蕩的街上,多了幾個人來,他們跟著兵丁一同往刑場上走著。有些人,一邊走一邊還吆喝著。

    「人肉、人肉好吃,尤其是半大小子的肉,細嫩、不老,吃起來不費柴火……」

    人們的嘻笑聲,讓李玉林嚇的說不出話來,看在他眼中那些嬉笑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而是魔鬼,長著人模狗樣的魔鬼。

    他們怎麼就吃人了呢?怎麼就能吃的下去呢?

    直到那一陣人消失後,他才算鬆下一口氣。然後才繼續往前走,再往前去的時候,他路過一個糞場,糞場旁邊還有一片土豆田,長滿了土豆的秧苗,對於困守靖南的軍民而言,土豆是他們救命的口糧。

    糞場旁邊的水坑邊上幾個人蹲在那裡,將剛剛從糞池子裡舀出來的小桶糞便倒進竹篩子,然後他們不顧惡臭的將竹篩子放到水坑裡晃啊搖啊,他們似乎是在那裡淘洗著什麼,最後他們把白色的不停活動的蛆蟲留在篩子裡邊,然後再小心翼翼的裝起來。

    李玉林最近幾乎沒有出過門,可即便是如此卻也聽說有人從糞裡淘出蛆蟲充飢,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相信,但是現在這一幕卻被他親眼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只讓他感到一陣噁心,整個人差點吐出來,

    他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儘管他同意非常飢餓,但是他卻無法想像人們在飢餓的時候會幹什麼。只要一想到這些人吃的是什麼,就會忍不住噁心。

    內心的噁心驅使著他趕快繼續往前走,同樣也讓他感覺到了危險,走的更快了。

    再往前走不遠,李玉林又看到有一個中年人帶著個**歲模樣的孩子,正用鋤頭刨開糞堆,在那裡撿黑色的蛆殼,已經撿了一小堆。在李玉林走近時候,那小孩趕緊用兩手護住蛆殼,同時用充滿敵意的眼睛瞪著他。那個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也停下手頭的活,提著鋤頭用警惕的眼神望他。那個人的眼神讓李玉林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他甚至覺得這個男人在看著他的時候,就像是看著獵物似的。

    儘管他從來沒有打過獵,但是對於這種眼神他並不陌生。畢竟在小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父親流露出這種眼神。只不過那個時候父親看著的是女人,對於父親來說,那個女人就是獵物。

    現在他們看著自己流露出這種眼神起,不就是說自己是他們眼中的獵物。

    獵物!

    這豈不是說他們要吃了自己。心裡冒出這種想法之後,他整個人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讓他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腳步。

    「往後再出來可得帶柄刀出來……」

    心裡這麼尋思著,李玉林繼續往家的方向趕著。

    此時,暮色已經降臨了,相比於內城的擁擠,外城在寬闊許多,其中不少空地,這會都已經變成了土豆田,在田間地頭,偶爾的可以看到有人在那裡守著,顯然是害怕有人偷了未成熟的土豆。

    現在對於成本的人來說,這些過去不值一提的土豆。現在等同於生命,等同於一家老少的性命,沒有糧食的時候,自己種的那些土豆他們唯一的指望。

    夕陽的餘輝照在土豆田,照在灰色的屋瓦上,可即便是如此,這城中到處都是陰森森的。特別是許多宅子現在都空起來了,人搬走和親戚們同住了,或者是一家老少都餓死了。這些空房的門窗、房梁都已經被拆掉,有的甚至整個房子都被拆掉。但凡是拆下的木料,不管好壞都被人當柴燒了。

    陰森森的城市中,似乎沒有什麼生機,一陣風吹來,即便是這天氣正熱的時候,李玉林仍然感到身上冒出一陣寒意。

    風吹著,卻聽不到樹葉嘩拉作響聲。因為缺少柴火,城內所有的樹都被人砍完了,伐盡了。甚至就連曬乾的土豆秧,人們也不捨得全用來升火,那些會持家的婦人們,會把曬乾的葉子和著土豆作成飯。那些路邊的樹根,也被人挖空了,被拉回家當成了柴火。

    糧食重要,柴火同樣也很重要。在這個時候,人們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填飽自己的肚子。

    繼續往前走著,在經過一些巷子的時候,李玉林忍不住往其中的一些房子看去,那裡面陰森森的,可似乎有人影在哪裡活動。

    究竟是人影還是鬼影?

    這個念頭冒出來後,李玉林的心頭一顫,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害怕了,他只感覺到渾身上下突然起一身雞皮疙瘩,就邊身上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他想到在家中聽到的傳聞,說靖南城中已經開始有人吃人的事情了。這不是一般的傳聞,而是事實。就像刑場上賣的人肉一樣。

    想到這,李玉林連忙加快了腳步,正當他加快腳步往家趕去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在他回頭的瞬間,一個黑影直接落在他的頭上,在腦袋被木棍打中,人軟軟的摔倒下去的時候,他隱約的聽到有人在說。

    「哎呀,你也會挑,怎麼挑了個這麼瘦的人,這才夠吃多長時間的……」

    躺在地上意識模樣的李玉林,甚至都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抬起來,往路邊拖去,在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娘、小妹,她們怎麼辦?

    然後,趴在地上的李玉林覺得有什麼東西往他的脖頸上刺去,還沒有感覺到痛,人就失去了意識,不知道為什麼,在人失去意識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悲哀,反而感覺到一種解脫……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8 17:44
第411章 固執

    晨曦中,數只信鴿,從城中飛了出來。從被圍困的城市中帶來了一個簡短的情報。

    「糧將盡,人相食!」

    簡單的六個字,透露出靖南的窘態。同樣也道出了現在這座城市之中的人們所處於的狀態。

    但凡守軍堅守城池,人吃人,總是無法避免的。而人吃人往往是一座城市開始淪陷的開始。是城市中的人們陷入絕境的象徵。

    不過這一切對於城外的明軍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相比於城內那些忍饑挨餓的守軍,他們有著足夠的糧食,讓他們可以長期執行圍城任務。

    上午時分,在一人深的戰壕中,當戰士們在那裡抽著煙說笑的時候,李定國緩步沿著戰壕來到了前沿,置身於戰壕之中,他的雙眼凝視著靖南城。

    在他的左前方是清軍的堡壘,石質的稜堡依然完好的聳立著,似乎,在過去的幾個月中,明軍的火炮突然耗盡了彈藥,不能再像過去一樣,摧枯拉朽的摧毀要塞。

    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定國的命令——禁止部隊主動攻擊清軍,除非是清軍反擊,否則各部一率不准進攻。

    違者,軍法事!

    為什麼會下達這個命令?

    作為指揮官的李定國當然知道,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攻下靖南,但是然後呢?

    「父王,弟兄們等了幾個月,都有些不耐煩了!」

    想著一路上看到情形,李嗣興看著父王提醒道。

    「耗了這麼長時間,成天在戰壕裡呆著,他們眼不得現在就衝出去,父王,孩兒敢保證,只要您一聲令下,他們只要一個衝鋒,就能拿下靖南,」

    對於明軍的攻城,李嗣興可謂是極具自信心,畢竟,再堅固的堡壘也敵不過攻城炮,只要用攻城炮轟垮台城牆,剩下的無非就是刺刀衝鋒罷了。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眼前的這座城市已經是熟透的桃子,等著人摘了。

    不過因為沒有命令,所有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個熟透的桃子,而不能有絲毫輕舉妄動。

    「現在大傢伙兒可成天想著把這裡拿下來,再這麼等下去,我怕大傢伙會等得不耐煩。」

    何止是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是怨聲載道。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這也許是他們人生之中最後一次獲取軍功的機會。

    想要得到軍功就必須要攻城,如果不攻城的話,所有的一切都是空想。對於大明的軍人來說,最為重要的就是軍功,軍功不僅可以光宗耀祖,更重要的可以帶來實實在在的實惠。

    但是現在圍而不攻,卻讓他們覺得獲得軍功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了。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對此頗有怨言。甚至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表示對晉王的不滿。

    對於這一切,李定國當然非常清楚。只不過他一直都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他根本就不在乎外界對他的評判,也不在乎外界對圍城的看法,他只是在那裡固執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實施著這場戰役。

    當然,那這種固執是因為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支持。守則僅僅只是五軍都督府的壓力,恐怕就不是他可以承擔的,何況現在的壓力是來自各界的。

    「城裡糧食快耗盡了!」

    對於兒子的建議,李定國並沒有給予任何回答,就像過去一樣。整個人顯得非常平靜。只是默默的說道。

    「不少人已經斷糧,知道什麼是「人相食」嗎?」

    父王的反問,讓李嗣興一愣,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新會……」

    從李嗣興的口中聽到「新會」這個地方時,李定國默默的說道。

    「當年為父攻新會,清虜屢屢將百姓驅逐出來當「炮灰」,為父不忍傷及百姓,只得一次次放棄進攻。而且新會清軍更大肆宣揚城池失守的後果—一旦失守,清廷必將派兵反攻,重新奪下城池之日必會有滅絕性的屠城,因為清兵動輒屠城早就屢見不鮮,所以,對誰當皇帝不甚理會的百姓自然就站在清軍一邊,全力支持他們守城,所以才甘心被驅使……」

    憶及當年的新會之戰,李定國的心中儘是滿腔的無奈,「新會之戰」是他畢生最後悔的一件事,如果當時能果斷一些,不顧忌百姓傷亡,又豈會有後來的慘敗?

    「清虜暴虐,人神共憤,百姓懼其屠殺而助其守城,實在是愚昧的很,且百姓知道父王心懷百姓,即便是破城亦不會殺害他們,如此一來,父王的仁義反倒為虜所用,非是父王「婦人之仁」,而是清虜暴虐,百姓愚昧……」

    李嗣興連忙出言解釋道。

    二十多年來,在明軍的陸師學堂之中,對於「新會之戰」的推演、研究,從未曾停止過,畢竟,那是在「閩王北伐」之前,那是大明最接近中興的一刻,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非但未能收復東南,反倒使得李定國耗盡了元氣,險些導致大明滅亡。

    「百姓愚昧……」

    默默的點了下頭,李定國凝視著前方的靖南城,在通往靖南的田野上,種滿了玉米。那些玉米成熟之後,將會成為清軍的口糧。

    城裡有那麼多人,只扣這麼一點糧食,肯定是不夠的。這些糧食不過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不正是百姓百姓愚昧,」

    李嗣興頗為憤慨的說道。

    「當年父王對新會城圍困了三個月後,新會城內已再無糧草。若非是的百姓甘心為其驅使,父王又豈會長期圍困,導致部隊遭遇大規模瘟疫……」

    當然,即便是李嗣興也不會說,當年李定國本想期待鄭成功的軍隊按約與他會師新會,然而鄭成功屢屢拖延發兵時間,而清廷則早已派遣八旗大軍南下,聯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的漢軍蟄伏在廣東三水,伺機支援新會。

    畢竟,鄭成功已死,而是其功高蓋世。所以,儘管眾人提及新會時,對其在新會之戰時的表現頗為微詞,但往往只是一筆帶過,沒有人願意深究。

    「當時城內糧絕,新會清軍決定讓城內百姓,每家每戶貢獻出一人作為「人肉口糧」。在實施過程中,湧現了許多所謂的忠烈節女,為自己的丈夫和家人自願爬進油鍋。按《新會縣志》記載,有個姓莫的媳婦與婆母相依為命,守將要殺食婆婆,莫氏叩頭請求替婆婆死,守將說:「真是一位孝順的好媳婦!」就答應了她的要求,把莫氏烹煮吃了。又有一個姓李的婦女,丈夫被守將抓去,將要被殺,李氏哭著說:「丈夫還沒有兒子,如果殺了他,就絕了他家的後代了,我即使活著又有何用?請把我吃了吧!」守將也答應了,將李氏烹食,把她的骸骨交給她的丈夫帶回家安葬。還有一位姓梁的窮書生將被烹食,他的十歲女兒請求代替,守將被感動了,就把他們父女一同釋放。數月下來,新會清軍竟吃了一萬多人。不過,到當年十二月城圍被解後,剩餘百姓因自覺「安全」了,所以也沒多少人痛恨清軍的「吃人之舉」。」

    提及「新會之戰」時,忠烈節女們的「義舉」,李嗣興面上儘是嘲諷。

    事實上,在興乾後,朝廷於新會的態度也是這種態度,大明上下,要麼是設立「漢奸碑」要麼是「忠烈坊」,唯獨在新會設立了「愚民碑」,記錄了當年新會百姓的「愚舉」,記錄了當時那些獻出家人給清軍作口糧,解圍會還在慶幸沒有遭遇滿城皆盡的「滅頂之災」的眾人醜態……

    甚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至今沒有一個新會人獲得「太平紳士」等名銜。現在的大明既會記住百姓的忠義之舉,同樣也不會忘記漢奸,更不會忘記那些「愚民」是何等的愚昧。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比於兒子對新會百姓的憤憤不平,在新會因為瘟疫的大流行,損失了大部分主力的李定國,反倒顯得很是平靜。他能夠理解城中的百姓所做所為。

    「其實,這麼多年,有時候,為父總會想到新會。」

    凝視著遠方的靖南城,李定國緩聲說道。

    「為父會想,假如當年為父不顧百姓,強攻新會,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是不是死的人會更少一些?其實,圍城三個月,最後間接死於為父之手的百姓,亦不在少數,數萬百姓或餓死,或被清軍所食,即便是強攻,百姓傷亡恐怕也不過只是其三四成罷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定國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也許是因為人老了,也可能是因為靖南讓他想到了過去。

    「父王,其實,當年,即便是拿下了新會,鄭王不出兵,恐怕父王也是獨木難撐……」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父王,李嗣興如實的說道。

    「即便是當年鄭王北伐,也是因為清軍主力在西南,所以鄭王才能直搗黃龍,奪取江南,後來又有陛下於江北盡殲達素十萬大軍,從此之後,清虜的勢力才急轉直下……」

    當年鄭王北伐成功,既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必然是因為江南空虛,清軍主力在西南,至於偶然,恐怕就是宿遷之戰中,陛下率領新練忠義軍力挽狂瀾,全殲達素的十萬大軍。

    從此之後,清軍再也無法對明軍形成優勢,曾幾何時勢不可當的清軍,在各路明軍的牽制、打擊下,反倒是江河日下。

    「你看,現在這裡的局勢,其實和當年也差不多。」

    扭頭看著兒子,李定國說道。

    「現在咱們的主力盯著清虜酋首,這靖南有二十餘萬守軍,咱們想要一口吃下去,肯定會被撐著,而在咱們的主力盯著這裡的時候,在南邊的山地,還有十幾萬駐防清虜,嗣興,你看這局勢,是不是和當年差不多,要是兩股清虜合流的話,咱們的日子怕就不好過了……」

    歷史總是如此,總是會在不經意的重複著過去,而現在,歷史又一次在這裡上演了,只不過角色發生了變化,當年近乎窮途末路的大明在「翻盤」之後,反倒把滿清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不過,相比於大明,滿清現在甚至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他們的人心在……在靖南!

    突然,像是想通了一切似的,李嗣興驚詫的看著父王,他知道父王為什麼要長期圍困靖南,知道父王為什麼要圍而不攻。

    因為人心!

    人心在在什麼地方?

    人心在人的心裡!

    沒有了人,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就像清虜進入西域時那樣,他們吸取了在大明的教訓,對待當地人,他們不招降不納降,直接一殺了事,或許對當地土民的屠殺使得他們不能徵收稅糧,但是卻從根本上避免上土民作亂的可能。

    人都被殺絕了,又怎麼可能再去作亂呢?

    李嗣興想到了這一路上碰到的土民,這裡曾經生活著數百萬土人,可是現在,這裡頂多也就只有幾萬土人,那些土人要麼被殺了,要麼被掠為奴婢,要麼逃往異國他鄉。當然,即便是現在明軍來到了這裡,那些逃亡者也不可能再回來,朝廷是不會同意他們回來的,畢竟,這裡的土地、山河將會分給大明的移民,至於土民,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有時候,大明同樣需要向清虜學習,當然這種學習不能是直接的學習,應該是間接的。

    現在,父王就是在效仿他們。

    「糧將盡,人相食!」

    簡單的六個字,透露出靖南的窘態。同樣也讓李嗣興明白,也許再過幾個月,最多等到冬天到來的時候,這六個字就會變成另外四個字。

    「糧盡,人絕。」

    糧盡人絕,城自然不攻自克。

    呼!

    長出了一口氣,李嗣興看著若有所思的父王,他沒有再去問及任何與靖南有關的問題,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問了,從父王選擇圍困的那天起,靖南以及城中的百姓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父王,你是擔心南方的清虜會北上?」

    李嗣興看著父王反問道。

    「擔心?」

    李定國笑了笑,然後說道,

    「這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19 15:33
第412章 交換

    南方駐防旗營,在清軍的體系之中,這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在滿清的體系之中,其軍隊被分為三種,一是位於北方的駐防,那是用於警戒明軍的野戰鎮守部隊,再就是所謂的「京營」,也就是駐於靖南的京旗,這是清軍的主力,一但明軍有所異動,京營就會北上馳援。最後一個就是南方駐防旗營。

    儘管在三者之中,它最不顯眼,但是論兵力卻遠勝於北方的鎮守部隊,且因為其多年來與山民撕殺,他們的戰鬥力甚至遠超過其它的清軍。

    不過,這並意味著他自身沒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多年來分割駐守各山隘、要道的南方旗營,像是撒芝麻似的分散在各地,一地清軍少則數百人、多則千人。或許面對分散的土民時,他們擁有絕對的優勢,但是久而久之對於兵團作戰,他們已經變得極為陌生。

    對於自身的不足,任何一個駐防守備都很清楚,也正因如此,在接到調令的時候,許多人都是心生牴觸,寧綏堡是「寧字堡」中的一個,駐紮在這裡的旗兵,不過只有四百多人,加了家眷也不過兩千三百多人。

    經過多年度經營,寧綏堡早就發展成為了一個以堡壘為核心的小城,城市的中心是一座規模不大不小的五星稜堡,不過家眷大都駐在城外,一道六尺高、三尺厚的土砌石牆,保護著保內的家眷不至於遭到土民的襲擊。

    多年來,本地的土著一直都是駐防旗營最大的威脅和敵人,多年的燒殺搶掠,使得他們之間結下了難解的仇恨,不過防營抹下對土民持續的劫掠,也讓土民的實力大損,許多部落迫於壓力,不得不遠逃南方,只有少數頑固分子留了下來,不過缺銃無炮的他們,幾乎不能給防營帶來多少威脅,頂多也就是襲擾一下而已。

    不過,也許是因為長期的撕殺,尤其是清軍不斷屠殺男丁、掠奪女子,導致土民人丁銳減,實力大為衰弱。而清軍也對他們的襲擾煩不勝煩,所以雙方最終還是達成了某種平衡。

    所謂的「平衡」就是清軍不再像過去那樣,任意屠殺、動掠,而是在土民的幫助下,往更遠的南方「打草谷」,儘管去的地方遠了些,而且威脅大了點,但是至少在防營周圍是安全。而寧綏堡同樣也是最早與土人達成協議的堡壘之一。

    腦子活,幾乎是所有人對張伯川的評價,當初他主動與土人達成協議,換取了寧綏堡一帶的安穩,就是一個例子,這幾年下來,在他的經營下,寧綏堡可以說是邊境一帶最平靜的地區。甚至就連同寧綏堡附近,也形成了一個市集,每逢帶一、帶五的日子,市集就會開集,總會有一些土人來這裡做生意。

    不過,今天卻和往常不同。

    「今天是二十五,可你們瞧瞧集上……」

    站在城牆上,指著城外的空蕩蕩的市集,張伯川的神情顯得有些沉悶。

    「這集上空得還像是個集嗎?」

    空蕩蕩的市集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商人,即便是有,也只是堡內的商販,而不是山區土人的商販。

    「這陣子,土人來咱們這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土人為什麼來的少了?

    張伯川並沒有問這個問題,默默的說出了這句話後,他繼續對身後的勒克說道。

    「現在這裡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看似無頭無腦的話,落到勒克的耳中,他點點頭,然後說道。

    「可不就是如此,我敢說,只要靖南城這邊一破,估計咱們立馬就變成孤魂野鬼,不論是留在這,還是去其它地方,估計都是死路一條。」

    勒克很清楚,將來會發生什麼,儘管他是旗人,可是他現在所想的卻是自己,而不是什麼大清國,旗人……不過只是名頭罷了,最要緊的是自己活命。

    「現在太子的令旨已經過來十天了,你說,咱們是去還是不去?」

    反問之餘,張伯川的眼睛盯著堡外綿延不絕的麥田,堡壘修築的地方並不是寸草不生的荒地,而是一片肥沃的河谷地,這裡曾經生活上數萬土人,現在……騰籠換鳥之後,那些土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們。

    真捨不得這個地方啊!

    「去,肯定是死路一條,我從寧平堡那邊得到消息,他們過去後,原本以為太子是要援救靖南,可是太子卻根本就沒有救靖南的意思,他以按兵不動、擁兵自重為借口殺了禮親王,然後自己個又要聚兵南下,南下,就那麼好南下的?雖說現在阿富汗空虛,可是這南下幾千里,山民攔截、襲擊不斷,想活下去,非得打下一片地盤不可,這條路啊,也是九死一生啊!」

    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勒克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南下的路是什麼樣的,這幾十年來,他見過了太多的事情,也知道生存的不易,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南下並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可不是,過去,咱們在西域碰到的都是什麼對手?那些土民說是國家,其實大抵上不過就是部落而已,即便是有些國家,民不過數十萬,兵不過數萬,又豈是我大清國的對手,可到了阿富汗,咱們可是要和莫臥爾帝國打,那可是有百萬大軍的大國啊,咱們以殘兵攻十倍的敵人,還想打出一塊地盤?這不是扯淡嘛!」

    「可是,有人覺得,既然吳三桂當年能在天竺打下一塊地盤,那麼咱們就能打下一塊地盤……」

    勒克提到了吳三桂時,語氣中帶著羨慕,其實他是在羨慕吳三桂逃到天竺後,能在那裡方過上安穩日子,雖說大明不承認什麼周國,可也沒有表現出非滅周國不可的念頭,況且現在吳三桂已經死了,周國大王又自降身份為「國主」,連什麼「大王」都不稱了,如此小心翼翼的「事大」,無非就是想換取明朝對他們高抬貴手。

    對此,儘管勒克覺得不太現實,但是在另一方面而言,他卻羨慕吳家人的果斷,為了生存,他們盡可能的採取一切辦法,那怕看起來有點像是自尋死路,可是誰知道呢?萬一要是明朝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呢?

    相比之下,大清國呢?

    即便是直到現在,仍然在那裡稱著皇帝,還在那維持著什麼大清國的面子。現在倒好了,大清國眼瞧著是不行了,可大清國亡了,他們的將來怎麼辦?

    「不一樣,當年吳三桂到天竺的時候,是先打的小國,後來還向莫臥爾稱臣,經過多年的養精蓄銳之後,才和德裡撕破了臉,咱們一到那裡就要打莫臥爾,就和這樣的對手拚命,不是找死嘛!」

    提到大清國與吳三桂的不同時,張伯川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真不知道,太子是怎麼被豬油蒙了心,居然連這麼明白的道理都看不出來,他就看不出來,往南去是死路一條嘛!」

    張伯川的話音剛落,勒克就哼道。

    「往南是死路一條,可是往北呢?不也是一條死路,他把王大將軍支派過去,不就是想借明軍的刀除了大將軍嘛!」

    即便是作為旗人,勒克對於王化行的遭遇也是極為不滿。他沒有想到太子爺居然這麼短視。難道他就不知道他這麼一干,會讓大家怎麼想嗎?

    「大將軍給咱們大清國立下了多少功勞,可臨到了頭,又落個什麼下場,就我說啊……」

    長歎口氣,勒克搖頭歎道。

    「大清國是要完啊!」

    大清國要完!

    但凡是稍微有那麼點見識的都知道,大清國鐵定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靖南被圍。

    皇上以及數十萬旗人被圍於靖南,他們必定是死路一條。

    即便是南方駐防號稱十三萬,可是這十三萬里頭青壯不過只四五萬人,其它的不是老就是少,即便是北上馳援,又能援出一個什麼結果來?

    好吧,現在甚至連這麼一點指望都沒有了。看樣子太子爺壓根兒就不想去就勤王,甚至對於太子爺來說勤王不過是他排除異己辦法。

    就像對王化行那樣,不過就是想解明軍的手除掉他而已。

    這樣一來,大清國又怎麼可能還有希望呢?往南往南去也沒有什麼希望啊!

    「怎麼樣?想好了?」

    扭頭看著勒克,張伯川反問道。

    「想通了,還有啥想不通的,往北是死、往南也是死,咱們要是想活的話,就非得跟阿里他們談判,咱們啊……」

    摸了一把腦袋後面的辮子,勒克歎氣道。

    「這辮子得先割了,然後,就到山裡頭,到時候,咱們就是這山民,至於這裡……」

    不捨得看著眼前的這片肥沃的河谷地,勒克頗為不捨的說道。

    「就讓給阿里他們了,咱們啊,到大山裡啃石頭吧!」

    阿里是附近的山民,也正是他與他們達成了互不襲擾的協議,從而換取了部族的生存,在過去的多年間,阿里總會派出嚮導,協助他們前往更遠的南方搶劫其它的部落。

    現在面對生存的問題,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張伯川作出了一個決定——把寧綏交給那些土人。而相對應的,他們將會離開這裡,前往大山裡。

    到大山裡頭啃石頭,倒也不至於,大山裡頭雖然貧瘠,可是有些山谷裡卻也能種地,也能放牧,總能生存下來,只是日子肯定不像現在這麼好過。

    既然阿里那些人能夠在大山裡頭活下來。那麼他們也就能夠在那裡活下來。而這也是他要見阿里的原因。

    「啃石頭,總能保住命吧,要不然的話,咱們這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張伯川歎了口氣,然後說道。

    「就是不知道,阿里那老東西會不會答應咱們的條件。」

    幾個時辰後。一堆土人騎著馬來到這裡,領頭的正是阿里。在他得到張伯川派人送來的信之後,就立即趕了過來,甚至沒有絲毫的懷疑。

    「我的朋友,一得到你的召喚,我就立即拋開一切,趕了過來。」

    一見到張伯川。阿里就擺出了一副極為誠懇的模樣。

    「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召喚的,我的朋友,這次讓你過來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看著面前的阿里,張伯川直接了當的說出了他的打算。

    「現在的局勢你是知道的。明軍已經打了過來,肯定有些人覺得明軍過來了,到時候你們也就可以回來了,但這可能嗎?就我所知,明軍打算把這裡所有的土地都分給他們的人,頂多只會給你們一丁點殘羹剩菜。」

    張柏川當然不是在危言聳聽。其實即便是躲在深山之中。阿里也聽說過很多事情,很多從山裡走出來的土人,並沒有得到屬於他們的土地,明軍壓根兒就沒有把土地還給他們的打算。

    也正因為如此。在阿里看來,明軍只不過是比清軍好那麼一點吧。相比之下,他們頂多也就是不殺人。

    「你說的這一切我們都知道。但你也要知道。這些年你們殺了我們多少人?之所以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襲擊你們,並不是因為我們覺得明軍來了可以給我們什麼。而是因為血債血償。」

    盯著眼前的張伯川。阿里知道當初如果不是他在所有人的反對下和這個人達成了協議,就沒有這幾年部落裡的安定,甚至這幾年部落之所以得到壯大,正是因為和她之間達成的那個協議。

    而這次他之所以過來。正是因為張伯川給了他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血債血償。沒有錯。但是我覺得人總是要往前看,不能僅僅只是停留在眼前,如果一味的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那麼你會發現自己會錯過很多,就像我們之間。」

    雙眼盯著阿里。張柏川繼續說道。

    「這次讓你過來。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談一談我們之間的將來。」

    張柏川的手指著窗外的那些土地。

    「我的朋友。你需要的是什麼?我想問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應該進行一次交換,用這裡的土地和你交換你在山裡的土地,怎麼樣?我的朋友。」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20 10:31
第413章赤誠之心

    人心亂,天下難!

    天下紛亂的前奏,往往就是從人心紛亂開始。人心是所有一切的基礎。

    在王化行拍著胸膛回了太子的「亂命」之後,一時間,南方各地駐防頓時亂了起來。

    亂的是人心,散的是隊伍。

    原本應該彙集到太子麾下的各地旗營,立即活絡了起來,非但那些沒有出發的旗兵猶豫著是否與太子匯合,就連已經與太子匯合的旗兵,也紛紛逃散起來,不是一兩個逃兵,而是成營成營的兵丁拖家帶口的逃離開。

    一時間,這南方駐防的旗營,一下就成了沒窩蜂。到處都是逃亡的士兵。

    那些半路上的旗兵們,開始為自己作起了打算,還沒過來的,也在是留守還是逃竄或者與太子匯合的問題上,作出自己的選擇。原本散佈在南方各地的駐防旗營,一下子就散了起來,這邊一堆,那邊一堆,成群結隊的,這南邊的地界裡滿眼都是。

    除了拖家帶口的大股的部隊之外,還有許多散兵游勇,這些兵同樣也是拖家帶口的,他們的規模大都不大,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身上曾經的號衣都換成了土人山民的衣裳……要不是相貌與土人山民有區別,恐怕還真分不出他們和土人有什麼分別。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也沒有人會去在乎他們的模樣。

    面臨危機的時候,人們總是會做出在他們看來,對自己最為有利的選擇。畢竟人總是現實的,尤其是對於這些奴才們來說,他們更是現實到了極點。

    太子做了、旗兵做了,王化行同樣也做了。

    雖然在那日對軍中諸將說出那番話之後,赫特拉的清軍有一部分選擇留守,不過他們的士氣顯得極為低落,畢竟,他們知道,大將軍注定將會離開,太子,太子能靠得住嗎?

    對於當慣了奴才的他們來說,只是盲目的把將來寄托於太子、寄托在所謂的主子身上。

    雖然有一部分部隊留在了赫特拉,但是多數部隊還是跟著王化行離開了這裡。儘管跟隨他離開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北上的目的是什麼,可是他們相信大將軍肯定會妥善處置這一切。

    甚至在私下裡,已經開始有一個消息傳了出來——大將軍要降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多少總讓一些人有些失落,但卻也能接受,畢竟,從他們跟隨大將軍之後,就意識到了這種可能,對此倒也不怎麼牴觸,而更多的兵丁則是長鬆了一口氣。

    「哎呀,這下好了,總算不用再打仗了,能活下來了!」

    活下來!

    其實,這些清兵的要求並不多,他們只是希望能夠活下來。

    僅此而已。

    很多時候人們的要求就是如此之少,僅僅只是為了活命而已,可即便是這麼簡單的要求,在這個亂世之中仍然是很多人所渴望的。

    大將軍要投降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也讓王化行麾下的近四萬將士的軍心士氣得到了平靜,原本看不到未來的人們,總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畢竟在此之前,他們以為自己是死路一條。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鬆下了口氣,至少對於各級的官佐來說,他們卻顯得有些猶豫,儘管他們知道,降明是大將軍唯一的選擇與出路,但是當這一切真的要發生之後,他們卻憂心著自己的將來。或許士兵們可以活下來,但是他們呢?

    黃昏前,軍中大小將領們奉大將軍的緊急傳諭,趕到了中軍,他們都騎著馬,所以中軍帳前的地方都被馬匹佔滿,他們擠站在那裡,等待著大將軍的訓話。

    儘管已到中年,但是王化行的身材卻顯得極為魁梧,他面南站立著。他的背後站立著一群護衛著他的心腹,這些人是由他的族侄王濤率領的。

    肅立在王化行面前第一排的是幾位地位較高的權將軍,既有漢人、也有滿人,當然也有蒙人,約莫有十幾個人;然後是眾多中下層官佐,足足幾百人,現在他們都站的他的面前,他們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摒氣凝神的看著大將軍,等著大將軍發話。

    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現在全都在大將軍的一念之間。

    在王化行炯炯雙眼的注視下,這些官佐們知道,現在,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刻已經到了,他們的將來如何?每個人都想知道。

    既然已經決定投降了,那總得有個條件吧!

    這是北上以來,大將軍第一次召集軍中官佐,對他們進行訓話。儘管眾人好奇非常,但是在他們的炯炯目光中含有震懾眾人的威嚴,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知道,大將軍之所百戰百勝靠的就是的軍法嚴明,別說是一般將領,就是貝勒爺擱他面前,敢喘著個大氣,不定鞭子也就抽上去了。

    這麼多年,要是說,大家最信服王化行那一點,就是這一點,管他什麼王爺貝勒,到了軍中,就要服從軍命,否則軍法從事!

    大將軍為人非常公平。只要你在戰場上立下軍功,不論是誰。他絕對不會私吞任何人的軍功,當然有人違反軍法的話。那麼大將軍也絕不留情。

    「參見大將軍!」

    即便是在野外,這些早就習慣了跪禮的眾人,紛紛跪下磕頭,齊聲說道:

    「免禮!」

    王化行伸出一支手示意道。

    「現在,大傢伙都已經知道了,太子意圖借明軍的刀除掉王某人,而諸位就是給王某人陪葬的,王某人對大清國也是忠心耿耿,可萬萬沒想到居然落得這步田地,所以,不得不生出私心,考慮一下自己以前弟兄們的將來。今天上午,我軍前鋒騎兵已經遭遇了明軍騎兵,我們和他們遠遠的看了一眼,他們沒有動手。

    現在,本將軍只說一句話,這將來怎麼辦?明軍就在前面兩百里,如果王某人所料不差的話,現在明軍恐怕已經調兵遣將,修建陣地等待我軍進攻,是降,是戰,還得請大家拿個主意出來……」

    作為主將的王化行,並沒有自己拿主意,還是把一切都拋給了這些人,儘管他知道,從他們決心離開赫特拉跟著他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做出了決定,但現在,真正要降的時候,總還得望讓他們作決定。

    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他並沒有大包大攬自己去做決定。而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大傢伙兒。畢竟這是大傢伙兒的事情。

    「如果大家決定和明軍打一仗,那麼打起來之後前邊縱然有刀山火海,將士們也得拚命向前。王某人要強調一點,在作戰時,凡是畏懼不前,不論官職大小,功勞多少,立即在陣前斬首!至於我王化行,不說別的,只有一句話:與諸位同生共死,待諸位身死時,王某人自會追隨!」

    王化行的這一番講話簡單扼要,慷慨堅決,可是卻沒有人為之感動。他們知道如果真的戰的話,那到時候,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他們當然也感動,畢竟,多看來大將軍做事情說一不二,一直深受大家尊敬,就憑著這句「與諸位同生共死,待諸位身死時,王某人自會追隨」的話,他們相信大將軍肯定會追過來。

    但是,這樣值得嗎?

    如果說是在過去,他們是絕對不會說二話,但是現在他們不知道還應不應該這麼做。因為,他們都知道,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代價。

    就像大將軍那樣。對朝廷忠心耿耿又有什麼用?

    「大將軍,如果說朝廷對得起大將軍,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弟兄們就是殺上去全都死了,那也是應該的,可是朝廷是如何對大將軍,如何對弟兄們的?不是弟兄們不忠,是朝廷不義,既然如此,我等為何還要為朝廷賣命?」

    在這人的話聲落下時,人群中立即響起一陣附和聲。

    沒有人願意死,更沒有人願意送死。尤其是在他們有活路可選的時候。

    「就是啊,大將軍,朝廷不義,就不能怪我等不忠了!」

    「一切全聽大將軍作主!」

    「全聽大將軍作主!」

    眾人紛紛再次跪下來,完全是一副聽從大將軍吩咐的模樣,對於作慣了奴才的人來說,他們更願意聽主子的,當然,現在聽大將軍的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恰恰也正是奴才們的通病。正因為知道他們身上的這個毛病,所以王化型才會把決定權交給他們,最終他們的答案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王化行向眾將望了一遍,然後說道:

    「大傢伙既然信得過王某人,那王某人就掏心窩子和大家說一說吧,這要是打,那麼必然是一場惡戰。王某人從還沒有遇到過像明軍那樣的強敵,想要和他們打仗,打勝的機會,幾乎沒有,況且他們的兵力遠多過王某,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取勝的機會,所以,我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險……」

    看著眾人,王化行擺出了一副為眾人著想的模樣。

    「但是大家都知道,大清國和明朝結下了什麼樣的仇,在明朝人眼裡頭看來,咱們這些人裡頭,滿人是仇敵,蒙人是走狗,至於漢人則是漢奸,按他們的心思,即便是把咱們全都殺完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可以說,但凡是明人,都恨不得食我等之骨,降了……在這種情況下,降了又該怎麼辦?」

    王化行的反問,讓眾人的心思一沉。他們又豈不知道,自己與明朝的仇恨,那血海深仇,又豈是三年五載能消除的?

    血債總要血償啊!

    「明,明朝人,不是不追究了嘛……」

    這時有人悄聲於人群中說道,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也紛紛附和道。

    「就是,就是,那圖爾塔可是當年從龍入關的,他手上也是沾著漢人血的,連那樣的人都能納降,更何況是咱們,咱們手上可沒有明人的血……」

    「別扯了,你敢說你沒殺過明人?」

    「頂多,頂多也就是殺過幾個色目人罷了……」

    「那也是明人……」

    有人這麼一說,其它人頓時變成了啞巴,這麼一說,他們還真沒辦法辯解,他們的手中確實沾過明人的血,既然如此,那與明朝人可就有是有仇了,而且是血海深仇。

    這血海深仇可不容易化解啊!……

    大將軍這麼一提醒,他們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將軍即便是投降了,也會千方百計的想著他們。就像現在這樣,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大將軍仍然沒有忘記替他們考慮。

    說到底還是大將軍厚道呀。

    想到大將軍這麼多年對朝廷忠心耿耿,現在卻落得這步田地。大傢伙兒無不是一陣心寒。

    「大將軍既然現在大傢伙兒已經想好了。這條命就交給大將軍了無論到時候大將軍怎麼和明人去談,弟兄們到時候是生是死,一切全聽大將軍的。」

    在周圍的人出言附和的時候。王化行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些人,良久之後,她才開口說道。

    「那你們可要知道。到時候萬一明軍要是砍你們的腦袋。我可是攔不住的。」

    沒有任何人說話,無論是心虛的或者不心虛的,都在那裡看著大將軍,他們當然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情並不是大將軍所能決定的,尤其是在投降了明軍之後。

    「大家都聽清了麼?」

    又一次王化行看著它們大聲問道。被大將軍這麼一問,眾將齊聲回答。

    「聽清了,到時候無論是生是死,我等對大將軍絕無絲毫怨言!」

    認真的打量著他們,王化行又一次鄭重其事的說道。「大傢伙兒都和我一起一個鍋裡撈飯吃,幹了這麼多年。我王化行絕對不會把大傢伙兒往死路裡拖,總之一句話,只要有我王化行的一條活路,就絕對,有大傢伙的活路,只不過這活路到時候是什麼樣的活路,是到底好活還是賴活著?姓王的可沒有辦法能保證啊。……」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再一次向眾人長鞠躬道。

    「到時候弟兄們可別怪我姓王的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9-7-21 10:20
第414章 發現

    投降!

    王化行要投降!

    人是名,樹是影。

    即便是他們從來沒有和王化行交過手,但是也知道他的大名。對於許多明軍將領來說,他們所希望的就是擊敗這個滿清的名將。

    現在還不等他們動手,這個在他們看來最難啃的硬骨頭居然自己投降了。讓他們有些失望的同時。當然也有那麼一些得意。

    所謂的當世名將也不過如此。到最後不還是要投降嗎?

    當這個消息傳到李定國的帥帳時,整個帥帳內到處都是一片歡喜聲。

    「恭喜大帥、賀喜大帥!」

    「大帥,那王化行是當世名將,滅國不下數十,殲敵達百萬之眾,大帥卻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實在是大帥聲名所致……」

    好話人人會說,好話人人會聽,對於眾人的恭維,李定國只是面含微笑的略點下頭,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向高士奇,卻見高士奇也是一副歡喜模樣,也和其它人一樣向他表示祝賀。

    可是這又有什麼祝賀的?

    一切不過只是陛下的計劃罷了,甚至也許,早在二十年前,今天的這一切都已經在陛下的計劃之中了。

    想到這,李定國只覺得的後背微微一涼。

    在眾人的恭維聲中,李定國想到了當年進入緬甸時的無奈以及困境,當時朝廷也和他一樣身處困境之中,也就是在那時候,陛下的使者到了他的營中,邀請他一同進軍緬甸,奪回朝廷。

    再然後發生了什麼?

    軍正司的軍正潛入緬人軟禁朝廷的地方,帶走了陛下,兩路大軍水陸並進直抵阿瓦,然後緬人報復,朝廷文武百官大都死於緬兵之手。再後來,他領兵翻山越嶺歷盡艱驗經占城海陸北伐攻取廣州,然後呢?

    在他離開緬甸後,沐家在陛下的支持下,重新奪回了雲南,仍然和過去一樣,憑藉著黔國公世代於西南樹下的威名,繼續鎮守著雲南,大明重新回到了正軌。

    看起來,似乎是老天保佑,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許天意如此。

    但是現在,細細想來,李定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過去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從來都沒有什麼天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精心策劃的。

    而軍正司正是陛下實施所有計劃的那只看不見的手,甚至可能……突然,李定國想到了當年在阿瓦被幾乎被殺盡的朝廷百官,他們真的死在緬人的手中嗎?

    多年來,一直堅信的答案,突然動搖了起來。

    或許,百官真的死在緬人手中,這也是滅緬甸、盡誅莽家九族的原因。但是,緬人很有可能只是別人手中的刀,是陛下手中的刀!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後,李定國的心頭猛然輕顫,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變。

    如果當年在廣州沒有歸順朝宮廷的話……

    看著軍中諸將,李定國想到了那些已經在諸夏落地生根的部將,他們中未嘗沒有軍正,沒有軍正設下的棋子。

    也許尚未交戰,一切就已經注定了。

    洪承疇是怎麼死的?

    死在他的兒子手中。

    他兒子怎麼死的?

    座船沉江。

    世人皆言這是天意,可所謂「天意」,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

    真正的天意又是什麼呢?

    恐怕真正的天意還是天子之意吧!

    突然,心歎口氣,李定國無奈的笑了笑,心底似乎有那麼一絲慶幸,又有一絲感歎。

    至於接下來,軍中諸將的恭維,李定國反倒沒有聽到,儘管多年來的疑團得到了答案,但是面對這個答案的時候,他卻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目光投向高士奇,看著穿著一身紅色軍裝的他,李定國突然想到了史書中的另一群人。

    錦衣衛。

    當年高皇帝也許就是靠著錦衣衛定了天下,而到了陛下這裡,或許沒有了錦衣衛,但是並不意味著,陛下沒有他的錦衣衛,軍正司就是他的錦衣衛啊!

    站在人群中的高士奇,同樣也感受到了李定國投來的目光,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疑惑。在眾人離開後,李定國站起身往外走去,儘管他沒有吩咐,但高士奇還是知趣的跟了過去。

    「恭喜大帥,王化行投降後,南部清虜非但精銳盡失,且前有傑書被殺,後有王化行投降,這南方的建奴必定軍心潰散,想必已經四處逃散,再無法對天朝構成威脅了!」

    身後的恭維,讓李定國的眉頭輕佻。

    有什麼好祝賀的?

    別人不知道,你高士奇還能不知道?這件事從始至終就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恭喜所謂的恭喜,不過只是笑話罷了。

    「王化行是軍正司派去的「棋手」,他要是負隅頑抗,反倒是奇了怪了……」

    在收到陛下的密電時,李定國同樣也被嚇了一跳,畢竟,任誰都無法想像,建奴大將王化行居然是大明派去的「間諜」,而且像他那樣的人還不少,許多聲名顯赫官員、將領居然都是「棋手」,他們大都身居要職。

    聯繫到建奴廷中的那些「棋子」,李定國相信建奴但凡有個什麼舉動,都不可能有逃得出大明的眼睛,甚至大明還可以通過那些人去影響他們的朝廷。

    換句來說,對於建奴的一切,大明非但瞭如指掌,甚至可以間接控制。

    恐怕就是玄燁那小子到死也不知道。他處心積慮想要中興大清的那些舉措。其實一直都在大明的左右下。

    想要中興,不過只是笑話罷了。

    陛下啊!

    心歎之餘,李定國又說道。

    「現在,他這麼一降,建奴的最後一絲精氣,也被他給降沒了,靖南城,是守不住了!」

    靖南守不住了!

    這一點,從來都沒有誰會去懷疑。畢竟,從一開始,從包圍這座城市的時候,全軍上下,就知道,早晚有一天靖南會被攻克,現在,王化行的投降,讓最後的威脅得到了解除。

    沒有了來自外部的威脅,城內的清軍就是死路一條。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但城內的清軍得知這個消息,他們的軍必勢必大亂,守住靖南?

    不過只是一個笑話。

    也許,從明天開始就會有大量的清軍拖家帶口的出來投降。

    「大王,在下以為現在應該派出氣球兵,向城內灑出傳單,告訴城內軍民,王化行已經投降,督促他們放棄抵抗,出城投降……」

    高士奇注意到在他提出這個建議時,李定國的神情中閃過一道冷笑,顯然,這個的建議並沒有提到他的心裡。

    「他莫非是另有打算?」

    高士奇急忙打住,轉而說道。

    「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選擇,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但城中的建奴得到這個消息,勢必會發生大規模的投降,大王應該早作準備。」

    準備?

    做什麼準備?

    難道是接納戰俘的準備?

    李定國笑了笑,然後說道。

    「有些人是可以投降的,有些人是不會投降的,同樣,受降也是如此……」

    儘管大王沒有明說,但高士奇還是聽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他的心頭微微一顫,沉聲說道。

    「大王,在下以為,城內建奴得知這一消息後,勢必可能會背水一戰,為防止其偷襲我軍陣地,我軍應該在前沿設立密集雷場,同時,應告知前線部隊,發現敵人必須毫不留情的將其射殺,以防止敵人偷襲,而且還要防範敵人化妝成平民……」

    身為軍正,高士奇可以想到幾百個,甚至上千個理由去解釋一些決定,給某些決定找到合適的理由,即便是看著有漏洞,但有時候一些事情,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借口而已。

    「嗯,確實應該如此!」

    李定國點點頭,看了眼高士奇,心下暗自歎道。

    這也是個聰明人啊!

    想到這些年接觸到的那些軍正,李定國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人,想到了王化行,於是便問道。

    「高士奇,你見過王化行嗎?」

    「回大王,王化行在下沒有見過,不過他的檔案在下已經翻爛了。」

    跟在李定國的身後,高士奇一邊走一邊介紹道。

    「他本姓殷,本籍山西,崇禎年間全家為躲避戰亂遷到了陝西咸陽,從小家庭條件就不好,只能過繼給西江渡村王家為子,所以改名為王化行……」

    在高士奇的講解中,李定國總算是知道了,王化行多年來的經歷,當然,在檔案中並沒有提及他是什麼時候離開陝西去的河南,如何從河南到了清河,在那裡考進講武堂,成為大明官軍,如何被派回陝西,不過卻也提到了他是怎麼於建奴酋首認識的。

    「這麼說來,他是在布莊結識了明珠,然後通過他認識了建奴酋首,隨後才得到了重用?」

    突然,李定國扭頭看著高士奇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布莊的主人,應該也是潛伏的軍正吧!」

    李定國突然如此想到,在他看來,既然王化行在布莊潛伏,那麼布莊的主人,肯定也是軍正。

    「至少應該與軍正有關係。」

    「大王,這個,在下還真不怎麼清楚,但是就我所知,王化行既然是棋手,他肯定不會與棋子有任何聯繫,他會有專門的渠道與家裡保持聯繫,但保護他的身份才是第一位的,基於這一點,布莊的主人,很有可能不是軍正司的人,也許……」

    高士奇笑著說道。

    「等到凱旋的時候,在下可以到西安看看,指不定,他的生意依然還幹著,也許到時候,在下可以幫大王得到答案……」

    「這個答案就不用你給了,王化行……」

    李定國朝著遠方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本王總是要見一見的。」

    總需要見一見他,對於王化行,李定國有著太多的疑問,也有著太多的好奇,為什麼一定要見王化行。

    因為李定國很清楚。或許,錯過這個機會的話,他再也沒有機會去見這些人了,畢竟,他們的身份是保密的,是不為世人所知道的。

    「大王,這事在下可以替您安排……」

    不等高士奇說完,李定國就哈哈大笑道。

    「這事何需你來安排,本王是西征軍統帥,見一見降將,又有何不可?」

    看似哈哈大笑的他,心裡剛出了一種有些莫名的情緒。他甚至感覺有些無奈,之所以會生出這樣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切。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高士奇以及這些軍正,產生一些不滿的情緒,他的這種不滿並不是因為這些人所擔負的職責,而是因為他在話語之中,對事情的掌握。

    他是西征軍的統帥。想要建一個投降的敵軍將領,難不成還需要你們的批准不成?

    「末將失言。請大王恕罪。」

    從李定國的話中,高士奇聽出了他對自己的不滿,於是急忙補救道。

    「末將方纔所言。是以為大王想要嘉獎他,所以,希望他能夠穿著大明的軍裝來見大王,如此才不至於失禮。」

    對於高士奇的補救,李定國只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你多慮了。孤要去見他,僅僅只是為了見一見他而已。沒有必要再去換什麼衣裳。更沒有必要把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弄得那麼正式。本王僅僅只是為了見一見她而已。他想要投降。總得和我談一談條件吧。」

    即便是對這些人心生警惕,但是李定國知道,這些人是皇帝陛下手中的一柄刀。這把不為世人所熟知的刀。可以幹什麼事情?李定國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但可以肯定,這柄刀肯定是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對於這樣的人,自然不能夠輕易得罪他們。非但不能得罪他們,甚至還要教好他們。官場沉浮這麼多年。李定國自然知道這一道理。

    「大王所言甚是。」

    高士奇點了點頭。然後對李定國說到。

    「大王。有一件事兒,在下必須要提醒一下大王,他在那邊待了那本長時間。勢必有很多親朋故舊,而且和那些人感情極深。到時候他必定會為那些人爭取一些利益。在下希望大王不要輕易允諾。畢竟有些事情……」

    不等高士奇把話說完。李定國便點頭說道。

    「本王心裡有數。要是沒什麼事兒,你就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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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