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碰撞
猶豫!
面對迎面而來的婦孺時,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軟。而在史書中,這種驅趕婦孺百姓衝擊敵陣的戰例又屢見不鮮,蠻夷往往皆以此取勝。
要麼生,要麼死!
生死只是一瞬間,當前線的戰士們不忍向婦孺放銃時,當那些清軍得意忘形的自以為陰謀得逞,興奮的加快腳步,在婦孺肉盾的保護下朝著明軍的陣地衝殺時。
在距離前線一里開外的炮兵陣地上,炮手們同樣也停止了炮擊,多年來,面對敵軍的橫隊,明國往往會使用迫擊炮進行密集炮擊。毫無疑問,橫隊從來都是迫擊炮密集打擊的理想目標。因為有如雨點的炮彈可以直接砸到敵人隊列之中,將他們的隊列轟個稀巴爛。
現在,當清軍以婦孺作為肉盾,驅趕著她們衝擊前方的陣地時,炮手們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隊長,
「大隊長,打嗎?」
面對眾人的詢問,平時笑容可掬,因為身材肥胖,瞧起來有點像彌勒佛的趙東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為什麼不打?不打,難道讓弟兄們送死不成!」
「可是,可是……」
不等弟兄們說完,趙東就厲聲說道。
「沒什麼可是,現在我命令,十發急速射!」
趙東的激動得聲音有些發飄,他不想聽到弟兄們再問打不打。只是再次強調道。
「你不打敵人,敵人就會打你,戰場上,沒有婦人之仁!」
「打!」
猛得一咬牙齒,弟兄們從炮口裝進了炮彈,不過數秒,首批炮彈就落到了敵人的身上,在爆炸的煙雲中硝煙騰空,先前還自以為陰謀得逞的清軍,頓時就被硝煙吞噬了。
……
入夜後,蒼穹下的靖南一團漆黑,只有天際間時而劃過的炮彈,拖曳著一道道橘色的軌道,在空中呼嘯著,下一瞬間,接連的爆炸聲,就打破了天地間的寧靜。
和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團團炮焰映亮了漆黑的天際。有如夏日的閃電似的,一閃一閃的,騎在馬上的岳樂,身上穿著一身泡釘棉甲,儘管在火銃的面前,泡釘棉甲是不堪一擊的,甚至早就被淘汰了,但是在岳樂看來,這是他與祖先最後的聯繫了,他的父親就是穿著這樣的盔甲,擊敗了大明、奪取了中原,儘管他知道,再也不可能重新回到中原,但是並不妨礙他穿上這身盔甲,試圖恢復祖先的榮耀。
雙眼死死的盯著前方,盯著明軍的大營。岳樂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這應該是自己的最後一戰了!
在岳樂呼吸變得急促時,在他的前身身後,數百個戴盔穿甲的包衣奴才,無不是緊張的盯著前方,原本他們以為這一天還要再等上一陣子,可不曾想,皇上的旨意下來了。
突如其來的旨意,讓原本還在掙扎著的奴才們,立即忙活了起來,儘管許多人都逃了,但是岳樂仍然點集了這支近四萬人馬的大軍,而其中僅只是安親王府的包衣奴才就有有五六百人之多。
將視線從前方收回,岳樂的目光投到身邊的這些奴才身上,然後大吼道。
「你們聽著!」
主子的喊聲讓奴才們紛紛跪到地上。
「這麼多年,本王待你們可謂是不薄,今天是我大清國與明朝決一死戰的時候,本王是太祖皇帝愛新覺羅·努爾哈赤之孫,饒余敏郡王愛新覺羅·阿巴泰四子,大清國的安親王,這投降是萬萬不會投降的,今個本王要領兵殺陣,殺明軍一個落花流水,你們要都是忠心耿耿的奴才,就隨本王一起陷陣共死!」
這邊他的話聲一落,跪在地上的奴才們,無不是磕頭大聲嚷吼道。
「奴才們願隨主子陷陣,原於主子共死!」
在奴才們的吼喊聲中,岳樂大笑道。
「好,好,諸位不愧是我安親王府的好奴才!本王能有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去吧,爾等全都到各隊監軍,若是有人膽敢擅自撤退,爾等就是本王的軍法,替本王斬殺逃兵……」
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在爆炸炸起的閃光中,一隊隊清軍兵卒排成隊列,緊張的注視著前方,他們大都鬍鬚花白,甚至滿面皺紋,他們之所以會選擇戰鬥而不逃亡,是因為他們知道,明軍絕不會放過他們,因為他們的手中沾著明人的血。
「殺光明狗!」
又一次,這些心知必死的清軍的狂喊胡叫著,他們試圖用過去的吼喊,來喚起自己的勇氣,可是當他們這麼喊著的時候,大都是滿臉的絕望。
絕望!
在清兵發出絕望的吼聲之後,鼓聲響起了,儘管暮色正濃,但是他們仍然踩著鼓點向前行進。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清軍是明軍最好的學生,沒有之一,他們在火器上吃虧之後,迅速的學習著使用火器,並學習明軍的戰法、戰術。也正因如此,在西征的道路上,他們可以憑藉著領先於時代的武器以及戰術,一次又一次的擊敗土著。
在暮色中,當他們排著橫隊向前進攻時,在隊伍的最前方,是一輛輛盾車,過去相比,沉重的盾車需要四個人才能推動,儘管它看似笨重,但是在戰場上,卻可以給予那些以橫隊進攻的清軍以保護。
夜暮中,近人高的盾車排成整齊的隊列向前行進著,速度不快不慢,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城牆似的,緩緩移動著,持銃清軍列成橫隊在盾車的保護下,徐徐行進。曾幾何時,被大炮淘汰的盾車,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間,又一次復活了,不過是為了抵擋明軍的銃子。
「放……」
立在戰壕內的李明天,緊張的掌心不住的冒著汗,隨著隊長的命令,他立即扣動了扳機,銃口噴出火焰的同時,他感覺到銃托的向肩膀傳來的衝擊。
有沒有擊中敵人?
他並不知道,扣動扳機後,他就那樣茫然的站在那裡,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裝彈、裝彈……」
趙鵬衝著他大喊道,喊了半晌,見他仍然沒有反應,就對著他的臉狠狠的抽了一個耳光。被抽的頭暈腦脹的李明天,這才反應過來,他看著趙鵬目光中帶著疑惑。
「裝彈,快點裝彈……」
「哦、哦……」
被抽醒的李明天,這才開始重新裝彈,在他裝彈的時候,抬頭朝前方看去,他看到了那條移動的城牆,在暮色中有如一道城牆似的,朝著他們逼近了,銃子打在「城牆」上發出金屬的撞擊聲,盾車的盾牌是用鐵板和尺厚的竹筒製成的,極為厚實,至少在百尋外,銃子不可能打穿盾車盾牌。
銃子擊中盾車的撞擊聲,並不能阻擋清軍的腳步,儘管偶爾有野戰炮的轟擊將盾車轟的粉碎,但是頂多也就是讓這條移動的城牆上出現一個缺口而已。
「他麼的,建奴用的是什麼鬼玩意……」
王遠罵罵咧咧的罵著,手上卻不敢停下來,儘管銃子看起來打在盾車上也沒什麼用處,可沒有人敢停止射擊,畢竟,在戰場上,停止射擊就意味著死亡。
「盾車、盾車,以前就人有碰過,不是說能用火銃打穿嘛,怎麼看起來像沒事似的……」
在戰壕裡的弟兄們因為盾車的出現,而變得有些緊張的時候,在後方的迫擊炮陣地上,炮手們已經忙活了起來,儘管看不到盾車後面的清軍,但是他們仍然把一發又一發的炮彈傾倒在盾車的後方,從頭頂落下來的炮彈,即便是沒有落到隊伍中,爆炸時炸飛的彈片,仍然能夠奪去不少人的性命。
儘管曲射的迫擊炮重創了清軍,但是在盾車的保護下,清軍距離明軍越來越近了,在硝煙中,在暮色裡,戰士們終於看清楚了盾車的模樣,儘管盾板上已經是千瘡百孔的模樣,可是清軍仍然推著它們,繼續前進著。
「放銃、放銃……」
即便是最冷靜的軍官,也會因為不斷逼近的盾車,而驚慌起來,畢竟銃子似乎無法擊穿盾車,更無法阻擋它們的逼近。
面對步步進逼的盾車,戰士們除了用銃彈射擊外,就再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了。
「麼的,這是怎麼回事?」
戰士們在戰壕裡咒罵著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隨著距離的接近,銃彈已經可以擊穿盾車了,只不過每當盾車後面的盾手被銃子擊中時,後面的火銃手,就會接替他的位置,繼續推著盾車向前行進,雖然明軍的迫擊炮彈不時的落在他們的隊伍中,他們仍然拼盡全力保持著隊列,這些清軍非常清楚,只要再接近一些,他們就夠殺進明軍的陣地,殺盡這些明狗,至少可以重創這些趾高氣揚的明狗……
這種加裝了兩層鐵板的盾車是笨重的,也正因為笨重,所以在過去,他們很少使用這種裝備,但是在面對裝備大量線膛銃的明軍時,岳樂才會下令把庫房裡的盾車都拿出來,為的就是用盾車去抵消明軍的線膛銃遠程優勢,他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在盾車的保護下,清軍成功的逼近了距離明軍不到二十丈的距離,在進攻的過程中他們付出的傷亡是極其有限的。
就在盾車兵推著盾車想要繼續前進時,突然,他們的腳下升騰起一陣劇烈的爆炸,在爆炸的硝煙中,看似堅固的盾車被炸上了天,布設在陣地前的地雷儘管並不算密集,但卻成功的把這條移動的城牆撕碎了,將它們後方的清軍暴露了出來。
「放……」
抓住機會的明軍,立即第一時間朝著清軍瞄準射擊,而在這個距離上,清軍的火銃同樣也能給明軍帶來威脅,儘管明軍有戰壕作為掩護,但是清軍也可以依靠殘存的盾車作為掩護,一時間戰場上銃彈橫飛,雙方的炮兵更是毫不客氣的朝著對方轟擊著,試圖幫助自己的步兵摧毀面前的敵人。
在兩軍距離不到二十丈的距離時,戰鬥呈現出白熱化的態勢,雙方不斷的用火銃瞄準對方,在試圖擊殺對方的同時,更是不斷的逼近著,既然是腳的地雷和前方的鐵絲網,也無法阻擋他們。
儘管正值深夜,但是炮彈爆炸時炸起的閃光,仍然將戰場上的殺戮直接的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沉悶的銃聲與隆隆的炮聲夾雜在一起,更多的是著人們絕望的嘶吼聲,這些聲響交織成一種奇異的地獄的交響曲。
在死亡的交響曲中,衝在最前方的的清軍在發現自己鐵絲網阻擋的時候,他們絕望的用大刀劈砍著鐵絲網,試圖砍斷它們,衝到明軍的陣地上,而戰壕後的明軍,卻用火銃瞄準他們,在沉悶的銃聲中,他們倒了下去,倒掛在鐵絲網上,在硝煙中,用自己的身體與硝煙,與銃炮聲共同會成一個地獄的畫面,而地獄的殤歌在天地間演奏著,這是用銃炮聲與絕望的吼喊聲交匯而成的殤歌。
沒有退縮,沒有膽怯,四萬餘清軍,在岳樂的指揮下,向明軍陣地發起了衝鋒。同以往不同,戰鬥在一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這些心知必死的清軍,儘管明知處於劣勢,但是仍然不顧一切的衝鋒著,進攻著。他們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進攻!
也許是因為絕望,所以沒有一個人想到後退。他們以最原始,最激烈的方式戰鬥著,終於,在一次又一次衝擊中,地雷、鐵絲網,被清軍用身體衝開了、踏平了。
「刺刀……」
李明天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看到一個身影跳出了戰壕,在清軍衝過鐵絲網的瞬間,一名軍官已經手提軍刀衝了出去,
「弟兄們,跟我上……」
軍官吼喊著,揮動著軍刀,朝著衝向他的敵人劈砍過去,而在他的身後,更多的戰士已經挺著刺刀衝出戰壕,刺刀衝鋒是明軍最擅長的戰術,而現在他們必須要用刺刀,把敵人擠出去。
最先衝進明軍陣地裡的清軍,立即就同明軍扭打在了一起,雙方用刺刀短兵相接著,碰撞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