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67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21:29
第5章 在商言商

    什麼叫做膽大包天!

    即便是離開了鹽運使衙門,回到家的時候,鄭俠如仍然能感覺到心髒劇烈的跳動,直到此時,仍然未曾平靜下來!

    膽大包天!

    膽大包天者,莫過于高朝令!

    過去只知高朝令為人貪婪,可現如今,經今天的這件事之後,鄭俠如卻終于見識了他的膽色,那膽色又豈是尋常人所能相比!

    古往今來,只听說獻城者,又何曾有人賣城?

    不對,不僅僅只是賣城!

    還……就在這里,突然孫子鄭熙績闖入他的視線之,想到幾個月前剛剛考進士的兒子,他的心頭頓時一緊,現在兒子正在京城,若當真那般做了,會不會……但若是錯過這個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的話,鄭家又會怎麼樣?

    如果抓住這個機會的話,鄭家沒準便可以從此飛黃騰達!更有機會成為大明興勛臣!

    想到這里,鄭俠如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他急忙走進書房,隨手寫了一封信,然後便連忙喊著貼身長隨。(((卡提諾小說網 www.ck101.org )))

    “福全,福全……”

    “老爺!”

    那邊一個身材魁梧的年漢子連忙跑了過來。

    “福全,你立即拿著這封信去信局,寄個火燒信,若是能于五日內送到京城,賞銀四百兩!”

    信是給身在京城的兒子寄去的,雖說民信局比不上官府的的八百里加急,可只要給足銀子,從揚州到京城,最多五日內便能把信送到京城。

    在打點好這些之後,鄭俠如才算是松下口氣,稍作沉思後,他又對管家吩咐道。

    “去,請汪老爺、謝老爺、程老爺過來……”

    待到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他們三人來到鄭家的時候,鄭俠如已經命下人準備了一桌豐厚的宴席,他們三人和鄭俠如一樣,皆是祖籍江南省,在以陝晉商人為主的揚州鹽商之,自然曾倍受排斥。

    幾人喝著酒、吃著菜,自然談到了生意,談到了在生意,談到了他們這些江南省的商人如何為陝晉商人所排斥。

    “哼哼,尤其是那些晉商,他們自以為和什麼皇商能扯得上關系,素來就沒有同咱們客氣的意思……”

    听著幾人的抱怨,鄭俠如放下手的酒杯,看著他們三位說道。

    “幾位老兄,其實,今天請三位老兄過來,是有要事與三位商量……”

    “要事?士介,咱們幾個,你向來是主心骨,只要你定下的主意,我們三個又豈會反對?”

    汪一培的話立即得到謝振鴻、程西道三人的贊同。

    “往日可以,但是這件事卻不成!”

    搖搖頭,鄭俠如看著三人說道。

    “幾位老兄可知道,今日小弟在高朝令那,他欲和小弟談個生意,小弟一時,實難決擇,所以才請幾位老兄一起來商量此事……”

    看著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鄭俠如緩聲將上午高朝令的話重復了出來。

    “……所以,他想把揚州賣給咱們!”

    鄭俠如的話只驚得三人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他說完之後,過了好一會,謝振鴻才驚聲說道。

    “什麼?把揚州賣給咱們!”

    “賣?怎麼賣?”

    三人盯著鄭俠如,那面上全是一副不解之色。

    “二十萬兩!”

    鄭俠如看著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說道。

    “咱們湊出二十萬兩給高朝令,他拿到銀子後,便會尋機離開揚州,至于這鹽道衙門的幾百兵丁,只需幾千兩銀子,便足以讓他們反水過來……”

    當鄭俠如把高朝令的想法一一道出來的時候,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皆陷入沉思之,他們皆經歷過“揚州十日”,城廂內外數十里盡成赤地,數十萬百姓慘遭殺戮。那些曾經聲名一進的鹽商,無不家破人亡。他們自然不希望戰火襲來時,自家落個家破人亡的境地。

    “若是幾十萬兩能保下揚州,又未嘗不可,可問題是……”

    沉吟著,程西道看著鄭俠如說道。

    “我等皆是商人,咱們四家拿出這二十兩銀子來,他高朝令收了銀子,大明朝得了揚州城,咱們又落得了什麼?往好了說,若是大明興,這滿洲人給趕了回去還好,可若是趕不回去,這興之勢不過只是曇花一現,到時候,到時候保不齊可是要陪上的腦袋的!”

    程西道的提醒,讓汪一培和謝振鴻兩人的臉色一變,可不就是這個理,他們掏了銀子,又得到了什麼?

    “鹽運使衙門!”

    看著三人,鄭俠如吐出了四個字來,他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三位老兄只看到風險,卻不知其之利,若是我等助大明取下這揚州城,到時候,其將會委以何人為鹽官,于大明來說,所求者是為揚州每年近百萬兩之鹽稅,若隨便來個人,不了解其環節,怎麼能收以鹽稅?可若是換成一個了解其環節的人呢?比如你我!”

    這正是鄭俠如激動的原因所在,高朝令送給他的這場大富貴,就是由他鄭俠如任鹽運使。

    “士介,他姓高的也不過就是想趁此機會卷上一筆錢離開揚州,時局變化,誰知道將來的天下是大明的還是大清的?他的話又有什麼用?這鄭王爺還能當真把鹽運使按到咱們頭上!”

    汪一培搖著頭,他總覺得此事有些不靠譜。

    “有錢能使鬼推磨!”

    面對汪一培的許諾,鄭俠如頗為得意的說道。

    “鄭王爺或許不會,但朱軍門未嘗不會!”

    也許是因為激動,所以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的鄭俠如盯著三人說道。

    “這奉鄭王爺軍令過江討伐的是忠義軍之朱軍門,也就是下南京的那位將軍。于軍門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他盯著三人反問道。

    “是鹽運使衙門?當然不是,是銀子!這養兵需耗之以銀錢,這銀錢從什麼地方來?如若我揚州每月能供給二十萬兩銀子!軍門又豈會拒之于門外,至于此事能否辦成……”

    鄭俠如突然笑說道。

    “即便是辦不成,當不成這個鹽運使又有何妨?到時候,咱們只需與軍門所委之鹽運使相互聯絡,許軍門以重利,只消把那些陝晉鹽商擠出揚州,你我便可受益數代人了!”

    說罷,鄭俠如看著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問道。

    “怎麼樣,三位老兄以為如何?”

    一直沉思默想著的謝振鴻,突然開口說道。

    “可,若當真這般辦,又怎麼去聯絡朱軍門?”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2
第6章 揚州之幸

    古話從不欺人,也正因如此,鄭俠如才會趁著夜色,乘著一艘舢板離開揚州。此時的他身上不見了往日的綢緞衣袍,而是一件洗髮了白的粗布袍,瞧起來和尋常的落魄不第書生沒什麼兩樣。

    「只要此事一成,鄭家便可從此享盡榮華!」

    或許鄭俠如曾立誓不為二臣,但他卻未曾阻止兒子進京師赴清虜的會試,在他看來,他不為二臣是因為受大明之皇恩,所以不能仕清,但兒子未受大明皇恩,自然無需顧慮。

    或許,在目睹新朝暴虐時,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動過「興大明」的念頭,但他並不願意為這個念頭陪上全部身家性命。而這一次,他之所以願意賭上身家,除了江南省幾乎盡為明軍克復之外,是因為他覺得大明興有望,所以才想抓住這個機會,一舉改變鄭家的命運。

    既可得榮華富貴,又可為興之勛臣,如此兩利之事,雖有風險,可什麼事情又沒有風險?

    這世間之事,從來都是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就像賭徒一般,有時候,人總是要賭一下。

    眼下總是個機會!

    為什麼不等到局勢明朗的時候。再做決定?

    等到局勢明朗的時候,還會有那麼大的收益嗎?

    世事如此,如果不提前冒險,又怎麼可能會有收益?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

    他相信,相信大明一定能夠興!

    但願……心裡思索著,鄭俠如的腦海想了很多,他想到當初與友人一同組建義軍,想到當初的慷慨激昂。

    當年他也曾滿腔熱血的試圖保衛大明的天下,兵敗被俘後,若非於清軍將領有故,恐怕早就沒了性命。而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到底是為私?還是為了心的天下!或者是讀書人的最後一點信仰?

    其實鄭俠如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驅使著他,願意在這局是未曾明朗之前,不惜把全部身家都押上去。

    是為私?還是為國?

    有時候人總是會做出出人意料的決定!

    就這樣,在船離開了碼頭之後,鄭俠如就一直躺在船艙之,思考著各種問題,卻沒有答案!

    而這艘小小的舢板船便順流直下,破浪行進朝著長江駛去。在第二在將放明的時候,當鄭俠如還於艙和衣而睡的時候,那邊撐船的船家瞧著江面上的動靜,立即驚聲喊道,

    「江上有……有官軍!」

    江面密密麻麻的擠著上百艘大小不一的舢板,而更有幾條多漿大船。在船家大為緊張著,生怕船被人掠走的時候,跟老爺一同出來的富全已經對著艙裡急聲喊道。

    「老爺,不好,前面踫上了官軍了!」

    官軍?什麼官軍?

    一夜未睡的鄭俠如頓時變得大驚失色起來,那臉色瞬間變了模樣。

    「不可能!沒聽說官軍已經打到這裡!」

    官軍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這長江上怎麼可能會有官軍,不是說他們都被鄭延平給打敗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鄭俠如仍然被過去14年的統治所影響,他幾乎是理所當然的覺得,這官兵是清軍。

    貓著腰走出船艙,鄭俠如站到船頭上,瞧著江面的上百艘舢板,除了官軍,還能是誰會有這麼多船?

    不對!

    這不是官軍!

    不是清虜的兵船!

    待離近了,看清船上的兵丁和船上揚著的旗後,鄭俠如的臉色總算恢復了正常,或者說變得激動了起來。

    不看其他,只看那兵丁的紅衣紅甲,定是大明的兵卒,更何況那飄蕩的大旗上也寫著「忠義軍」三字!

    心情有些激動了他,深吸了口氣之後,才主動喊道。

    「請問這船上可是我大明忠義軍?」

    在鄭俠如喊話的時候,那邊已經有幾艘舢板圍了過來的,那船上的兵丁口音皆是江南口音,而他們的盤查,在確定了這船上的正是大明忠義軍後,暗叫著慶幸的鄭俠如連忙說道。

    「前弘光朝工部司務鄭俠如,求見朱軍門,還請代為通傳一聲!」

    許是生意做慣了,在拿出一直不捨得丟棄的官印作為身份的憑證時,鄭俠如又取出了一個銀錠。

    「有勞這位軍爺!一點心意,請幾位軍爺喝茶……啊!」

    可下一刻,鄭俠如便後悔了,原本看似客氣的兵卒,一瞧著銀錠,這幾名兵丁臉色頓時一變,其一人更是用長槍的槍桿猛他的左腿。痛叫,鄭俠如被打跪了下去。

    「老爺……」

    富全剛要動,那邊就被人給擒住了。在他掙扎著想要反抗時。

    「不要動!」

    吃著痛的鄭俠如急忙阻止福全的反抗,生怕對方會殺了他。畢竟這些行伍之人可都不講什麼道理!便是殺錯了,又有何妨?

    「我是大明工部司務!這位小將軍,還請通傳一聲……」

    這時前方的大船越來越近,不等他辯解,那兵丁便連拉帶拽地將他帶上其的一艘大船上。

    「這,這是為何,我是大明工部司務,求見朱軍門,爾等為何這般待我!」

    連聲抗議著的鄭俠如一上船,但被推倒在地,然後便聽到兵卒秉告道。

    「報告軍法官,這人自稱是弘光朝工部司務,這是他拿出的印信,不過在拿出印信時,還拿出了銀子賄賂我等!我們怕他是奸細,所以才將押了過來!」

    賄賂我等!

    聽著兵卒的話,鄭俠如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他見過明軍,也曾經組建過義軍。當然也和清軍打過交道,就沒有見過不愛銀子的兵卒!

    可今天這忠義軍的兵卒,非但沒有收下銀子,而且還因為他拿出來討個方便的銀子,反倒把他給擒了起來!

    這忠義軍果然不比尋常!

    內心感嘆著,這一刻,鄭俠如甚至不再覺得自己是在冒險,忠義軍兵卒如此,又焉能不勝?

    接過那銅製官印,石磊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像這樣的印信,當年弘光朝不知發了多少個,而是看著被按跪在地上的年人,然後對走出艙來的朱明忠說道。

    「軍門,似乎是有遺民來投。」

    遺民來投,自從離開南京後,總有遺民來投,其既有前來投軍的青年壯丁,也有自薦的士子書生,對於那些人,他自然不會拒絕。對此,朱明忠倒也不陌生,看著被押跪在甲板上的年人,這還是第一次有「舊吏遺民」投奔而來。

    在南京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舊吏遺民」,不過他們都是投奔鄭成功的。

    「抬起頭來!」

    鄭俠如一抬頭,他便瞧著面前一位青年將軍為人簇擁著,在驚訝著對方的年輕時,瞧見旁邊站著的人後,更是大吃一驚,仔細看了看張國久,然後連忙激動的說道。

    「玉山兄,小弟是鄭俠如,小弟是鄭俠如啊!你我是為同年啊!」

    被鄭俠如這般一喊,張國久仔細看了一下,還是認出了徐純如,連忙對朱明忠說道。

    「啟秉軍門,此人確實是前朝工部司務,與下官是同年好友!」

    即然是這人的身份給證明了,朱明忠便立即下令放人。

    當下鄭俠如便先向朱明忠見禮,然後又謝過張國久。

    「沒想到當年南京匆匆一別,只以為今生再不能見到玉山兄,可不料今日竟然在這種處境下踫面,」

    提及十幾年前的舊事,鄭俠如與張國久兩人皆是一陣皆感慨不已。一陣寒暄過後,看著鄭俠如,張國久笑著道。

    「我們二人故友能與這種情況下相逢也是有緣,這是在軍,不能飲酒,待到靠岸後,你我二人再好好的聊上一聊,不知士介這過江意往何處,如果小弟沒有記錯的話,士介家在揚州啊!」

    刻意的提到鄭俠如家在揚州時,張國久又不忘說道。

    「軍門有所不知,士介可不是似在下出身寒門,他家是揚州鹽商,富庶自非一般人家!」

    「哦!」

    這人居然是鹽商!

    打量著鄭俠如,這還是朱明忠第一次踫到鹽商,在看過的影視劇只知揚州鹽商富甲天下的他,不由的對眼前這一身落魄書生打扮的人好奇起來。

    感覺到軍門目的詫異鄭俠如知道他的這身打扮有些奇怪。

    「玉山,實不相瞞,其實,這次小弟之所以過江,不為其,正是為了求見軍門!」

    目光轉向朱明忠,鄭俠如拱手深揖道。

    「在下聽聞軍門欲揮師北伐,所以特意離開揚州南下,以期能夠拜見軍門,未曾想能與此踫到軍門,實是在下之幸,亦是揚州十萬百姓之幸!」

    揚州十萬百姓之幸!

    鄭俠如的言語並沒有絲毫的客氣,於他看來,他就是為揚州百姓而來!

    鄭俠如的這番話,讓朱明忠不由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人,若他僅只是來投奔自己,倒也好說,可現在看來,絕不會是這麼簡單,若不然的話,他又怎麼可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揚州十萬百姓之幸!

    到底是什麼事,能扯上揚州十萬百姓?這話說的未免也太大了吧!

    「哦,不知揚州百姓何幸,還請士介說與本鎮聽聽!」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2
第7章 選擇

    廖家河附近的小碼頭處,白帆點點數百艘舢板泊於碼頭附近,大隊的頭戴鐵盔的兵卒雖都已經上了岸,可卻不見絲毫混亂,而是分散在這個江邊漁村的附近,在臨碼頭的一座破敗的酒樓處,一隊身著鐵甲的兵卒持槍而立。

    桌上擺著六個盤子,盤的菜有葷有素,葷菜都是江魚,雖說菜色不錯,但這會朱明忠的心裡只是暗自尋思著方才剛剛聽說的事情,這件事委實太過詭異了!

    高朝令要獻城……不對,他是想把城賣給鹽商,拿揚州換上一筆銀子。

    來到這個時代見過各種各樣的官員,但是想高朝令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居然要賣城!

    這當真是我大清的官!當真是深得我大清真傳!

    好嘛!我大清的皇帝賣國,這些個官兒,一個個的賣起了城來!

    「怎麼樣,大家以為這個消息可信嗎?」

    看著眾人。朱明忠笑問道,當真是人困送枕頭,不過人還沒有過江,這邊,就有人要獻城了。

    其實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到也簡單,除了打下南京堅城帶來的赫赫名聲之外。最重要的恐怕還是那些滿清的地方官員骨子裡不認同滿清,如果不然,張煌言又豈能憑兩千人,不費一兵一卒便在南京攻克前就輕取20餘城?

    人心!

    人心在大明啊!

    「古往今來,有其有人賣城?這高朝令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如果他願意投降,便獻城就是,又何需如此?」

    朱大鹹的話,儘是不解,確實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這樣的舉動。

    「軍門,雖說這高朝令的舉止的確出乎意料,可就在意料之!」

    反倒是張國久好像是能夠理解高朝令的用意。

    「軍門,這高朝令雖然是揚州城內職餃最高的官員。可他並不是親民官,揚州城能否守下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只是鹽運使,自然不需要像揚州知府那樣,守土有責。即便是他逃了,只要使些銀子便能保住性命!如此一來,他自然更願意要銀子。」

    可即便是大清律上規定地方官員守土有責,棄城降敵者,斬立決。可仍然無法阻止地方官員的投降。

    現在那個高朝令,卻直接選擇了賣城,拿揚州換銀子,真虧他能想出來!

    「這麼說來,此事可信了?」

    看著張國久,朱明忠反問到。

    「鄭介士此人應該可信!不過他畢竟是商人。正所謂在商言商,他又是為了什麼?」

    至於這些鹽商是為了什麼呢?

    看著鄭俠如,他們所謀的當然也是利益。甚至作為他們的代表,鄭俠如還跑過來同自己「談判」!

    商人重利!

    果不其然啊!

    可謂免這樣冒的風險也太大了一些。國古代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商人?別的不說,但就是這份勇氣。也足夠讓朱明忠和他談上一談!

    「……兩淮正綱鹽稅為90餘萬兩銀子,加上織造、銅金的稅收,一年稅收共180餘萬兩,至多不超過200萬兩。」

    沒有想像的多啊,不是說有幾千萬兩嗎?怎麼只有這麼一點兒?哦對了!人口!

    鹽是人吃的,這天下百姓讓滿清殺了那麼多。人少了,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鹽稅了!

    當然肯定還有偷稅漏稅的!還有就是鹽利盡歸鹽商!將來一定要想個辦法解決這件事!

    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軍門,鄭俠如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難道其根本就不在意這筆巨款?一年200萬兩,足以讓任何人心動!

    發現對方不為所動後,鄭俠如深吸口氣,然後道出了他的籌碼。

    「軍門,以在下看來,這200萬兩委實太少,若能加以整厘每月入20萬兩,年入250萬兩以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250萬兩!

    從紛亂的心神收回來的朱明忠,看著面前的鄭俠如,這才算是重視起來,他沉吟道。

    「250萬兩……」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可如過用來練兵的話,不過僅只夠供養5萬軍隊!

    還是太少了!

    這麼點錢不夠花啊!

    「士介可知,若本鎮欲以北伐,需領兵多少?」

    「軍門,在下不通兵事……」

    鄭俠如的回答讓朱明忠微微一笑,他指著窗外的兵卒說道。

    「忠義軍兵卒,每月軍餉二兩五錢,傷殘陣亡皆有撫恤,陣亡者家屬可得10年之兵餉……」

    一一道出忠義軍兵卒相對優厚的待遇,朱明忠的話峰一轉,看著鄭俠如說道。

    「每月20萬兩,不過僅夠練兵數萬之用,以士介看來,區區數萬之兵,又豈夠朱某北伐之用?」

    對於忠義軍的軍餉,鄭俠如並不覺得的好奇,畢竟,那綠營兵的軍餉雖然沒有這麼多,可是畢竟他們還有劫掠所得,即便是守城的民壯,一個月的餉錢也有一兩五錢。而真正讓他感覺有些不安的是軍門的這句話。

    「軍門,這、這……」

    鄭俠如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安。

    「這揚州一地雖說富庶,但,但軍門練兵又豈限揚州一地?」

    朱明忠當然沒想過只靠揚州一個地方的稅賦養兵,揚州的鹽稅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一個相對的穩定的收益,有了這筆收益之後,才可以做其它的事情。

    可這世間又有誰會覺得銀子扎手?自然不會有人這麼覺得。對於銀子的態度,大家從來都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確實,朱某北伐自不可能專限揚州一地!」

    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朱明忠神情嚴肅的說道。

    「可揚州於朱某而言,是想取便取之地,又何需如此?士介你等鹽商以二十萬之高價,從高朝令手買以揚州,所為者又豈僅是揚州,利慾薰心之下,朱某又豈能信你……」

    突然的訓斥讓鄭俠如渾身猛顫,他急忙為自己辯解道。

    「軍門,在下完全是為揚州十萬百姓,不忍其再遭兵火之苦,還請軍門明鑒!」

    鄭俠如這會只差沒跪在地上了,可儘管如此,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懼色,而是繼續說道。

    「再者,在下亦是為了軍門,目前把持揚州鹽務者,皆是陝晉鹽商,他們家業大都於陝晉兩省,若軍門委以他人操辦鹽務,他們必為自身家業計,陽奉陰違,若非瞭解鹽務之人,極有可能為其所蒙騙……」

    注意觀察著朱明忠的神情變化,鄭俠如小心的拋出了一個籌碼,與此同時,他的心底又反覆思索著是不是應該拋出另一個籌碼,現在這籌碼已經拋出了兩個,這第三個,現在是否應該拋出?

    在鄭俠如又丟來一個誘餌的時候,朱明忠認真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與其說像是商人,倒不如說更像是個年書生的傢伙,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還是第一次踫到有人這麼和自己「談生意」。

    這個人……有點意思!不過,他顯然不明白,有些東西,是不能拿來談生意的!

    「士介,朱某想問你,你是想要一時之富貴,還是想要世代富貴?」

    說出這句話後,朱明忠隨意的端起茶,慢慢的品著茶,這茶香襲人,真不愧是今年的上品新茶啊!

    品著茶的他,根本就不管這看似隨口一問,在鄭俠如的心底掀起了一陣什麼樣的風浪。

    一時富貴!

    世代富貴!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聽在鄭俠如的耳,在他的心底掀起了一陣狂潮,他的眉頭緊鎖著,試圖想要把其一些東西甩出腦海,但是,他的心底卻怎麼也無法平靜。

    一時富貴!

    世代富貴!

    其間的區別是什麼?

    「在下愚鈍,請軍門明示!」

    鄭俠如似乎仍然不願意面對現實,可是他的臉色變化卻早就落朱明忠的眼。

    「這鹽運使衙門,既然朱某此次北伐能行以全權,便未嘗不能許你,這每月240萬兩銀子,未償不能收下來,士介,你只以為朱某看重這240萬兩稅金,南京也必為之看重,他日南京收以鹽運使衙門權責之時,你只需示好於南京,即可穩做釣魚台?」

    手端著茶杯,朱明忠三言兩語便戳破了鄭俠如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誘之以利,對自己如此,對南京如此,可他卻偏偏忘記一點,這是官場!官場從來都不是生意場。

    「可士介既然曾入仕為官,未嘗不知,他日南京收以鹽權之時,又豈會與爾商量,一紙書,便可將你罷官入獄,到那時,所有富貴不過只是過眼雲煙!」

    瞬間,鄭俠如的臉色就是一變,他立即意識到在什麼地方犯了錯,他只想到示好南京,結交南京重臣引以為援,自可保住鹽運使的位置,可卻忽視了一點——到時候把持江北的是眼前這位軍門,南京若欲取揚州鹽稅,就必須得尋個理由,或許南京不敢對朱軍門怎麼樣,但他這個小小的鹽運使,南京的那些重臣又豈會看在眼裡?

    這,這富貴可不就是一時富貴嗎?

    見鄭俠如已經想通了其的環節,朱明忠放下手的茶杯,正色說道。

    「是一時富貴亦或是世代富貴,就看士介如何選擇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4
第8章 機會

    世代富貴!

    雖說兩者都是富貴,但卻是截然不同兩個結果,同樣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選擇。

    面對這兩個選擇,明白了其的環節之後,若是換成其它人,這會恐怕早就跪下去求大老爺開恩,那還敢再起其它的心思。畢竟誰都知道這一時富貴是什麼意思。

    可鄭俠如同到底與尋常人不同,即便是明白其環節之後,面對隨時可能掉腦袋的危險,他急忙跪於地上叩首說道。

    「軍門,多虧軍門一語點醒夢人,在下再不敢奢求其它,只求能為軍門效力!」

    瞧著跪在地上的鄭俠如,朱明忠並沒有說話,這會他倒是想起了遠在常州的錢磊,其實,那小子最適合與鄭俠如這樣的人打交道。既然現在江南的大局已定,也不需要他在常州盯著高繼明。

    嗯,是時候讓他過來的了!這些天沒有見他倒是也挺想他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鄭俠如倒是和他有幾分相似,都是那種會不惜代價抓住機會的人!

    他做事或許有一些原因是因為身為漢人,但另一方面又是為了自己的富貴。這樣的人絕不會錯過機會!

    聽他叩頭時的話語,朱明忠打量著他,心底又一次浮現出那個念頭。

    這個人,有點意思!

    在這種感嘆,朱明忠只是喝著茶,並沒有說話,他的心裡在考慮著一件事——鹽!

    對於鹽商來說,財富不過就是一把鹽而已!

    而對於自己來說,鹽卻是練兵的本錢。但僅僅只靠百萬兩鹽稅,又焉能練出強兵?

    要想辦法開源啊!

    不對,要想辦法增加鹽稅啊!鹽稅不加何以籌餉?

    心裡這般思索著,端著茶杯的朱明忠默不作聲的時候,跪在地上鄭俠如卻變得的越發緊張起來。雖然他知道眼前的這位朱軍門,需要一個瞭解鹽務的人協助其掌握鹽務,從而獲得鹽利。但他同樣也知道,在揚州這樣的人不止他一個,甘願為其驅使的鹽商數不勝數。相比之下,他又有什麼價值?

    價值!

    若不被人看到自身的價值,又焉能為人所重?

    心有所思的鄭俠如,見朱明忠半晌沒有說話,只以為對方是在考慮權衡的他,急忙說道。

    「軍門,軍門若欲北伐,在下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說不當說!」

    原本正思索著鹽稅的朱明忠,聽鄭俠如這般一說,興致頓時來了,便示意他說下去。

    「軍門,目下非但揚州城內偽官皆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江北諸城皆是如此,而江北諸城,重者無出揚州、清河兩地,而清河又為漕運總督所在,若軍門揮師奪以清河,必將震動兩淮,屆時兩淮諸城必定是聞風而降,兩淮得定,他日軍門必可以兩淮為根本,北伐原……」

    坐於椅上的朱明忠聽鄭俠如提及清河時,清河也就是後世的淮安,當然引起他注意的並不是這個地方,而是漕運總督其人,那心頭不經意的微微一跳,曾經無數次看過鄭成功北伐資料的他,很清楚現在的漕運總督是誰。這是個自身結局很是戲劇性的人物!

    亢得時!

    在歷史上他因責任攸關,不得不「出師高郵」往援南京,然而他早已聞風喪膽,以為不死於敵必死於法,居然在七月二十一竟然在途從船上跳入水自盡。而現在,南京於七月十六為自己奪下之後,這亢得時反倒活了下來。

    這樣的人坐陣清河,似乎……打下清河並沒有什麼問題。

    「再者,據在下探得的消息,清河目下存在不下50萬石漕糧,若軍門奪以清河,非但可得此數十萬石漕糧,且清河又是漕運重鎮,其碼頭有漕船不下數百艘,軍門若不奪以清河,清河之千餘艘漕船以及清河督造船廠必為清虜所用,當年清虜南下,渡江,正是於清河徵得千艘漕船、萬餘船夫,如此方才得過長江天塹!若軍門欲北伐,就非得據清河不可!」

    自古以來南船北馬,可此事並不盡然,至少有明一代大運河沿岸,漕船有上萬艘之多,再加上漕府所領的十數萬衛軍,使得北方同樣也有擅長使船之人,而當年清軍正是靠著於大運河兩岸招募的船夫、流散衛軍,把數十萬清軍運過了長江,甚至現在,從京師一路南下的清軍,也是沿運河,坐著漕船一路南下。

    若是讓他們奪了清河,有了清河的數十萬石糧食,再有船廠作為依據,即便是短期內清軍無法過江,那麼有清河這個大後方作為靠山,對江南的壓力自然可想而知!

    在戰略上來說,清河的重要性甚至遠重於揚州,揚州是江南的門戶,可是清河卻是清軍能否進攻江南的根本!

    「可,士介,這清河自古即是漕運重鎮,雖說城牆年久失修,可是外城繁華不下數十里,攻城非但有外城阻滯,守城之後漕運總督衙門領漕營不下五千人,若是想要攻打此城,除非放火焚城,否則斷無攻城之可能……」

    對於清河,朱明忠並不陌生,這些天他自然需要瞭解一下江北各城的情況。清河那麼重要,又怎麼可能會忽視?

    將視線投向了鄭俠如,臉上全是一副好奇之色,清河並不算是堅城,實際上,清河縣城的城牆高不過只有一丈,但其城外繁華的外城,卻是其守城方最大的屏障,除非放火焚燬外城,否則。只能沿幾道主街攻城,如此自然就增加了攻城的難度。但是放火焚城,那燒的可都是自己的東西,非到迫不得已,是不會斷然不會那麼辦的。

    「軍門,在下以為,……」

    心底極為緊張的鄭俠如知道,能不能得到軍門的賞識,就看能不能說服其它人了。

    「在下以為,清河漕丁皆不足為懼,其大都是前朝衛所兵出身,平時嚇唬一下百姓、船夫尚可,若是行軍打仗,只怕不出清河,漕丁自會散亂的,再則……」

    話聲稍微一頓,鄭俠如道出了他最大的籌碼。

    「若是軍門意進攻清河,在下可助大軍奪城!」

    助大軍入清河!

    這是鄭俠如最大的籌碼!離開揚州之前。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用清河作為他於此的晉身之道!

    「哦!」

    除了江陰之外,無論常州也好,南京也罷,都是「詐開」城門的朱明忠,自然傾向於用計奪城,而不是強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他頓時便來了興趣,於是微微彎腰問道。

    「說說,怎麼讓助我奪城?」

    「軍門,這清河位於江北腹地,目下雖說揚州城門緊閉,可清河卻依如往日一般,城門大開,在下行鹽多年,於清河倒也有些關係,若是軍門信得過在下,在下可以提前安排人手混入城,待到軍門攻城時,再與軍門裡應外合,如此清河自可輕下……」

    鄭俠如的建議,讓朱明忠的眼前一亮,常州、南京的兩次奇襲的成功,使得他很清楚,在這個時代奪城,要麼強攻,要麼詐城,對於他來說,相比於傷亡慘重的前者,他更傾向於後者。

    甚至在南京的時候,他特意思考著如何功城,除非有數百重炮,否則強攻永遠都是下策!

    沉吟片刻,朱明忠打量鄭俠如然後說道。

    「士介,今日你來見朱某,是為免揚州遭以兵火,便以身犯險,想救民於水火,真是令人佩服啊!」

    突然的稱讚,讓鄭俠如連稱不敢當,儘管軍門還沒回答他,但他又未嘗不知,對方怕是已經心動了。

    就在鄭俠如連稱不敢時,但朱明忠卻突然敲打道。

    「這次若是朱某能奪下清河,你鄭士介便立下首功!可你要明白一點是……如何才能世代富貴,這幾日,你便好好想想吧!」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鄭俠如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心知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的他,看著軍門又說到,

    「軍門如果要用兵清河,不妨令大軍換上鹽船,如此,就可沿大運河一路北上清河,而且不會為外人窺知……」

    對於鄭俠如的建議,朱明忠只是笑了笑,隨後他便又詢問了一些有關清河的事情,尤其是鄭俠如口於清河的那些關係,於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他絕不會小看商人的影響力,而且眼前的鄭俠如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他還曾為官,甚至還組織過義軍,這個人如果在漕丁之沒有關係,那才最叫人奇怪的事情。

    不過最後,出乎朱明忠意料的是,鄭俠如有聯繫的並不是想像的漕兵官佐,而是另一群人,一群之前被忽視了的人。

    不過,儘管如此在鄭俠如提到那群人的時候,朱明忠的眉頭微微一挑,看著他說道。

    「這麼說來這些人倒是也可以用,不過你確定這些人可靠嗎?」

    如果說相比與這個時代的人們,朱明忠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相信那麼一句話「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對自己有幫助的力量。而不會因為對方的身份,對其有絲毫輕視。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朱明忠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拜託士介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6
第9章 千年運河

    夕陽西下,餘暉似血,放眼望去那天上儘是一片殷紅,就連那徐徐的河水,亦被夕陽染成紅色,這片殷紅的河水,隨著船夫撐篙划船被運鹽船的船艏劃開一剪水波,那水波伴著粼粼波光向著岸邊劃去。

    大運河兩岸堤壩上那濃蔭如蓋的百年巨柳下,老農一邊走,一邊叼著煙袋,牽著牛的他朝著這運河上看去時,看到運河的駛過一排運鹽船時,他只是隨意的看一眼,然後便抱著煙袋鍋子牽著老牛,沿著那柳蔭朝著家的方向走著。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

    置身於船首,看著這大運河,一時有感的朱明忠不禁吟起了這首皮日休的《懷古》。現在他所搭乘的這艘船並不是江河常見的舢板,而是與運鹽的漕船,它比普通的漕船稍小,但與漕船一樣,帶有遮擋風雨的竹篷,現在這每艘船上都躲著數十名忠義軍的兵卒。

    「為何軍門,留下那鄭俠如,像那樣的人,揚州遍地都是!」

    石磊有些不解的看著軍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辦法理解軍門為何留下了鄭俠如。

    「因為他是商人!」

    不假思索的道出這句話後,朱明忠靜靜的看著這道。

    「來投奔朱某的人,有士人、有將,可卻沒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商人。且不說將來,就是接下來若是想要整厘兩淮鹽務,非得有像他這樣的商人參與其不可!」

    這正是朱明忠留下鄭俠如,甚至不惜許他世代富貴的原因——他需要一個有野心的商人幫助他整頓兩淮鹽務。

    「四石,你曾於崇禎朝為官,自然知道當時朝廷因窮困莫名,這打仗歸根結底還是打錢,軍無餉要散,兵卒從軍,為的就是養家,為的就是軍餉,若是為餬口只需於這城外,隨便尋一塊荒地,即可墾荒種田,又何需冒以風險從軍?」

    想到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即便是在後世人口密集的甦南,出城之後,放眼望去也是遍地的荒地,行軍的路上,在經過村莊時,整個村莊猶如鬼境,不見一人,推開門後,滿屋的蛛之還有些許骸骨,清軍入關時的屠殺,幾乎將整個江南化為一片赤地。即便是十幾年後,江南的元氣也未曾得到恢復,至於那所謂的荒地,都是因為無人耕種荒毀的熟荒,即便是熟荒遍地,也無人耕種。現在這天下的情況是人比地多!若非是忠義軍的「厚餉」,又焉能招募到近兩萬兵卒。

    「忠義軍二兩五的軍餉,比清虜綠營兵的戰兵一兩五、馬兵二兩,少則多半兩,多則多一兩,不過咱們不支米糧,這個將來等打下了清河,繳獲了糧食,糧食充足了,可以用一部分米糧代替軍餉,如此也能節約一些軍餉,總能少出點銀子。」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這每月幾萬兩的軍餉,已經讓常州那邊叫苦連天了,雖說在江陰時繳獲了不少,而且還有地方的「助餉」。可相比於開支卻是不值一提。畢竟,兩萬忠義軍,一個月的軍餉就需要6萬兩,再加上軍需糧草,最多三四個月以後,當初在江陰等地弄來的銀子就會耗盡。

    甚至可能根本撐不了那麼長時間。

    「南京一戰,我忠義軍傷亡可謂是慘重,但是,撫恤就需要幾十萬兩之多,幸好,錢磊那邊弄出了一個按月領取撫恤的法子,要不然,別的不說,但就是這筆銀子,就能讓咱們的家底掏盡……」

    通濟門血戰,對忠義軍來說,除了大量的傷亡之外,單就是陣亡官兵的撫恤,就差一點就把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家底給掏盡了。

    如果不是常州那邊主持軍餉局的錢磊,面對多達幾十萬兩的撫恤,根本拿不出銀子的他,想辦法,來了一個按月支取撫恤的法子,以避免撫恤為人浪費,令忠烈家人陷入窮困潦倒之境。要不然就是那幾十萬的撫恤都付不清,到那時這軍心自然也就散了。

    從古自今,這銀子自從來都是最重要的。沒有銀子自然也就沒有忠義軍的現在。

    「軍門,忠義軍的軍餉其實也太高了一些,再加上不需要自備兵器,算起來可是比清軍高出近一倍開外。」

    石磊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其實就是在南京,也有很多人稱,忠義軍軍餉太高,有嬌兵之嫌,對此朱明忠從來都是一笑了之。

    「……若是沒有當初與江陰定下的厚餉,又豈有後來忠義軍的驍勇?」

    儘管厚餉養兵可能帶來一些問題,但是朱明忠卻非常清楚,沒有任何動員比厚餉,更直接、更有效,厚餉,在某種程度上與「搶錢!搶糧!搶女人」沒什麼兩樣,簡單粗暴,但卻極為有效!

    「可厚餉養兵的代價是什麼?意味著巨額的軍費開支,所以就在開源,而源從何處開?」

    看著前方的那些運兵的鹽船,朱明忠笑著說道。

    「於揚州的鹽商來說財富不過一把鹽!兩淮鹽場,每年所出數百萬石,可官僅得鹽稅不過區區百萬之數,這兩淮鹽利皆為鹽商把持,我欲以江北練兵北伐,又焉能坐視鹽利盡落私人之手?」

    對於兩淮鹽利之巨,朱明忠自然非常清楚,兩淮鹽業在鼎盛時期提供著天下四分之一的稅收,甚至可以說對於滿清來說,鹽稅根本就是其命脈,這一點,一直貫穿整個滿清時期。

    對於一直苦於銀錢不足,而且還欠了烈屬、傷殘官兵幾十萬兩撫恤金的朱明忠來說,兩淮鹽稅這麼一筆源源不斷的巨款,他又怎麼可能坐視不理?又怎麼可能視而不見?

    冷冷一笑,看著這大運河朱明忠輕聲說道。

    「原本,在去揚州之前,我還在考慮著應該怎麼收拾鹽務,從而可以盡取鹽利,以鹽利練兵,想要盡取鹽利,就非得打掉鹽商這個環節,畢竟,現在的情況是天下鹽利十之八九皆為鹽商,想打下他們,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幾百年來這些個鹽商一直把持鹽務,現在鹽商把持甚至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如果想要斬斷鹽商之手,就非得有瞭解其環節之人,否則必定難以操持此事,至於現在嘛……」

    冷冷一笑,看著那鹽船船上插著的代表著鹽商的船旗,只感覺就像人困送枕頭一般的朱明忠笑說道。

    「既然鄭俠如敢冒著殺頭的風險與我談這個生意,那我就給他一個更大的生意,他想要富貴,我便許他世代富貴,只要他能把助我毀去這揚州鹽商,令鹽利盡歸於我,而不流私人之手,使我可從容練兵?便是許他世代富貴又有何妨?」

    軍門這麼一解釋,石磊隨即明白了,弄了半天,就是為了銀子,本就於錦衣衛的他,雖說行商多年,但性格依然陰沉,沉吟片刻後便說道。

    「軍門若是想要銀子那還不容易?」

    想到當年京師城破後的模樣,石磊那薄嘴唇微微一揚,

    「揚州鹽商大都陝晉商人,晉商者又與的清虜所謂之八大皇商或多或少有所聯繫,以標下看來,待他日入揚州後,軍門可以其勾結清虜為名,將其悉數押於獄,抄其家產,以揚州鹽商之富,怕是抄個幾百萬兩自不在話下!」

    石磊的建議,讓朱明忠的眉頭微微一挑,對於抄家,他並不陌生,在江陰的時候,就曾抄過閆崇年那老東西的家,雖說只抄了幾萬兩的現銀,可若是加上其在江陰城內外的房屋、田產的話,也值上十幾萬兩。

    如果沒有當初的抄沒閆家的家業。恐怕現在當初的那點銀子早已經花完了。想掙錢還是要抄家啊!

    抄家好啊!

    嘗過抄家甜頭的朱明忠自然沒有出言反對,他先是沉吟片刻,而後又說道。

    「若是想抄家他們的家,必須得羅織好罪名,勾結清虜……這個罪名雖好,可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又如何能令其人信服?他們的銀子好搶,可也燙手!畢竟,咱們可不是流寇、清虜!若是隨意抄人家業,顯不說會引得民心惶惶,不定南京那邊還會追究下來!」

    儘管已經離開了南京,但是作為官軍,這個國家的法度,總是要遵守的。而這正是明軍與清軍的區別,清軍可以直接以劫掠補充軍餉,但是明軍不行!

    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做了,那麼鄭成功那邊。自然也就有了名目懲治自己。想要抄家,必須要有明目,必須要師出有名!

    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從而讓世人說不出話來!

    「軍門放心,此事,只管交給標下!」

    目閃過一道冷色,石磊平靜的說道,對於一些事情,他本身就是內行,只不過一直沒有發揮的空間罷了。

    「軍門,你說,那姓鄭的,真能辦成那件事嗎?」

    石磊的問題,讓朱明忠微微一笑,片刻後,又輕嘆道。

    「相比於此,我倒是擔心另一件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6
第10章 漕運總督

    自兩百餘年前永樂北遷,「軍國之需皆仰給東南」,為保證每年四五百萬石漕糧北運京師,從那時起朝廷便建立起由諸司衙門協同參與的龐大漕運體系。為保障漕糧運輸,有明一代皆委派大員駐淮掌握漕運。而清河扼漕運、鹽運、河工、榷關、郵驛之機杼,成為運河最繁榮的城市之一。入清之後,亦未改變其地位,甚至因其未遭屠戮,相比揚州等地甚至更顯得繁華幾分。

    即便是此時,江南漕運因為江南克復而斷絕之時,這清河城的甚至比往日更熱鬧上些許,皆是因為這漕運,上千艘漕船、上萬船夫皆滯留於此,只使得那沿岸的酒樓、妓院一時反倒比過去更熱鬧許多。

    不過相比於這坊間的繁華,在那城內卻顯得有些冷清,幾百年來,清河早就形成了與其它任何城市截然不同的佈局,其城內冷清多為衙署,城外繁華商舖酒樓林立。

    位於城中的漕運總督衙門裡,這幾日的氣氛卻是日益緊張,甚至就連這府中的丫環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大老爺命人拖出去打死,這些日子被打死的丫環可不止一個,那出身滿洲的總督大人眼裡,這府中的丫環和牲口沒什麼兩樣。

    「非得閉城門不可!」

    又一次亢得時有些緊張的對身邊的師爺說道。

    「若是不閉城門,萬一那朱賊襲來又該如何是好?」

    對於朱明忠,亢得時可以說是甚至心存幾分感激,身為漕運總督的他在鄭賊進犯時,就接到朝廷的旨意,令他領兵救援江寧,領兵?領什麼兵?就靠著那些漕丁?又豈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鄭賊?

    在他向朝廷上折子說明漕丁不堪一用時,面對朝廷的嚴斥和令其援救南京的旨意,他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面對朝廷的嚴旨,心若死灰的他在點齊漕丁之後,看著那些漕丁懶散不堪一用的模樣,他甚至只剩下一個念頭——死!

    「要麼死於賊,要麼死於法!」

    面對這樣的選擇,除了死,還能怎麼辦?

    雖說亢得時生於山西,且自幼聰明,早十二歲就考上了秀才。崇禎八年,多爾袞領清兵入關時,劫掠大量人口歸去,亢得時就是其中之一。然後他就甘心為滿人驅使,從奴才到升至國史院侍讀文士。憑著過人的才學,得到皇上的賞識,後來官至河南巡撫,又官至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總督漕運巡撫鳳陽等處地方海防軍務兼理糧餉。

    以漢人而如此身兼重職,畢竟,即便是為大清立下大恩的洪承疇,也不過只是曾任兵部尚書,但卻無法兼任漕運總督。先是被抬入了漢軍旗,後被抬入了滿八旗,沐皇恩不可謂不重,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有以死報君恩的念頭。

    就在他的心底越發的絕望,甚至決心以死以死報君恩時,江寧被鄭氏海賊攻克的消息傳來了,雖說憂心於江寧堅城居然如此輕易被克,但是對他來說,更多的卻是慶幸,慶幸他不需要再領兵增援江寧。

    人總是貪圖富貴,愛惜生命,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人,若非是愛惜性命又豈會在被掠後即投靠滿清,甘心為虜所用?

    「主子,現下數千漕船積於清河碼頭,數萬船夫聚於城周,若是貿然關城的話,只恐怕會徒生禍事,還請主子三思,」

    作為亢得時貼身長隨,吳品亞早在其於京中任職時就跟隨其左右,兩人的境遇相似,只不過亢得時是為清虜所掠,而他是為闖賊所掠,若是當年李闖不敗,沒準兩人的境遇又會有所不同。

    只不這李闖出逃京師後,吳品亞卻為清虜所俘,後為被賞給亢得時,後來慢慢得與亢得時府上獲得其信任後,才成為其貼身的奴才。而亢得時之所以賞識他,是因為在其出撫河南、總督河運時,吳品亞都曾給他很多建議,也正因如此,他的建議經常能夠影響到亢得時的決定。

    「船夫……」

    沉吟著這兩個字,想到那城內外的數萬漕夫,亢得時的目光頓時變冷,厲聲說道。

    「哼哼,那些個船夫過去個個都是前朝的漕府下的衛軍,這些個漢狗皆是居心不良之徒,作亂!與其等他們作亂,不如快刀斬亂麻!殺!」

    亢得時的目光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他出撫河南時,在就是靠著「鐵腕」才平定地方,斬盡未剃髮之「賊」,並靠著鐵腕強征百姓修建河工,重建黃河堤防。也正因如此,他深知應該行以什麼樣的手腕。

    「把這些人全都殺光了,省得他們作朱賊的內應!」

    亢得時言語中的嗜殺之意,只讓吳品亞感覺到一陣血腥之氣撲面而來,跟隨其多年的他又豈不知道這位主子,雖說是漢人,可對漢人甚至比滿人更狠毒數分,更是以此邀功、以此為榮。若非如此,又豈會得到清虜的賞識?成為漢人中最深得聖眷的人,當然,他並不承認自己是漢人……

    亢得時可以不認祖宗,但吳品亞卻不能不認祖宗,對於他來說,即便是他嘴上喊著主子,可是他的骨子裡還流著漢人的血脈,也正因如此,幾乎是在亢得時剛說殺人的時候,他就在腦中思索著借口以阻擋其撲殺船夫。

    「主子,這,這漕府兵丁當初也是出自漕府,與那些船夫牽絆甚深,他們之中許多又是親眷,若是動以漕丁撲殺船夫,只恐怕徒生意外,還請主子三思……」

    眉頭猛的一蹙,亢得時又豈不知道吳品亞說的是事實,當年清軍一路南下,除去一路屠殺之外,也收降了很多明軍,這漕府領下漕兵是為其所收降,後來裁減開支,將漕兵中的漕船船兵加以裁撤,只留漕丁,無論現在的船夫也好,漕丁也罷,論其出身,都是出自前朝漕府,若用漕丁撲殺船夫,會是什麼結果,不用想也知道,到時候沒準還沒等撲殺船夫,就讓漕丁給反撲了……

    「這些漢狗,著實不讓人省心!」

    亢得時這般說著的時候完全忘記他也是漢人,當然現在他絕不會承認這一點,他的眉頭緊鎖著,滿面憂色的說道。

    「可於清河聚集如此之多船夫,若是他日他們與海賊聯絡,到時候又該如何……」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8
第11章 漕幫

    永樂十三年,因為大運河阻塞,平江伯陳走訪當地百姓後得知,城西管家湖西北,距淮河鴨陳口二十里的地方,是宋代喬維岳所開沙河的舊渠,宜鑿為河,可引湖水通漕。於是陳修疏沙河,名清河浦河。陳在河設移風、板閘、清河、福興、新莊五座節制閘,從而使得「河水常平,船行自易」。自此,運河船隻南往淮河駛向江南杭州,北通臨清入衛運河直達北京,京杭運河全部暢通。在清河浦河的兩側興起了新的城鎮,便以河名「清河浦」命名。在黃河全流奪淮後,由於閘座不能啟閉,黃河水內侵清河浦河道,以致「伏秋水溜,漕舟閘,難若登天,每舟用縴夫至三四百人,猶不能過,用力急則斷纜沉舟」,危險很大。清河淮安以北的京杭運河迂緩難行,以南則順通暢達。以清河為界,大運河的南北漕運能力非常懸殊。

    也正因如此大量的人員、貨物要經過這裡「一停」、「一頓」。因此清河城裡貨物豐富、倉儲發達、各色人等彙集、市井尤為繁華。清晨時分,一支由十幾條鹽船組成的船隊,大搖大擺的抵達了清河浦碼頭。

    在那清河浦碼頭,早已密密麻麻彙集了百餘大小不同的船隻,這會這些船全都下了錨,等待著接受官府的搜撿和盤剝,對此他們早習以為常了。只有在這裡被官府的差役們搜撿完了,然後繳納一筆高額的稅金,才能轉入城北充滿風險需要縴夫拉挽的運河水道,若是沒有稅關的憑證,便了偷偷過了關,也沒有縴夫敢拉船,如此一來,這些行商必然需要於此完稅。

    在這些鹽船尚未靠岸,便有一個人乘著小船了岸,岸後,鄭俠如並沒有去城,而是直接去了碼頭附近的一座香堂,這香堂說是漕船船夫祈求老天保佑的地方,可實際卻也是漕幫的總堂。那片鄭俠如不過剛遞過拜貼,不稍兩口茶的功夫,便有一位穿著一身綢衣年男子,滿面笑容的迎了出來。

    「喲,不知鄭老爺駕臨,有失遠迎,待慢之處,祈請海涵」

    在潘子欽抱拳相迎著,可以看到他拳面厚實的老繭,身為漕幫幫主,可不是平空便能當的,這雙手不知見過多少血。

    「見過潘幫主」

    在鄭俠如連禮時,潘子欽已經客氣扶著他的手臂說道。

    「鄭老爺是我等漕幫弟兄衣食父母,但凡有什麼吩咐,只管派人送信來便是了,何需親自來此?」

    雖說看似粗憨毫無心機,但鄭俠如卻知道這位潘子欽在十年前,是怎麼奪得這漕幫幫主的位子,那份心機遠尋常人所能相。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此行信心滿滿,因為他瞭解這位號稱有數萬幫眾的漕幫幫主。

    雖說這漕幫各個碼頭實際聯繫並不緊密,而且各個碼頭和漕幫之間也沒有直接的下屬關係,但是這並不妨礙潘子欽作為漕幫的某種象徵。

    在這大運河沿岸,所有的水陸碼頭或多或少的都會買他這個漕幫幫主的面子。

    而當年出身漕衛的潘子欽,能夠讓這大運河沿岸的各個碼頭堂主,承認他這個幫主,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沒有一番心機,又怎麼可能做到這一切?

    行商多年,鄭俠如見過各種各樣的人,自然之道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應該更加謹慎一些。所以顯得很是客氣。

    嘴立即與其客氣著,不過在最初的客氣之後,他又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

    「其實,小弟這次從過來,也是受人之托,從南邊帶個口信……」

    鄭俠如的話語顯得很是模糊,可他不過只是一提「從南邊帶個口信」,隱約猜出對方來意的潘子欽的臉色頓時一變,沉聲問道。

    「鄭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潘子欽的神色變化讓鄭俠如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便輕笑道。

    「潘幫主,您看……」

    朝左右看了一眼,雖說沒有外人,但在這裡說話,總讓人不甚放心,於鄭俠如又說道。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片刻後,兩人進了層之後,在房門緊閉之後,看著面無表情的潘子欽,鄭俠如倒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實話不瞞潘千戶,這次鄭某來之所以來清河,是替大明江北招討使朱軍門之命,請潘千戶歸復大明」

    一開口鄭俠如便道出了潘子欽的身份——他是大明的世襲千戶,甚至他爹、兄長也是死在清軍刀下,也正因如此,鄭俠如才會相信能夠說服這個人。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於潘子欽,甚至漕幫,他都有一定的瞭解,雖說當年兵敗之後,他看似棄官從商,但是並不意味著鄭俠如會真的從此不聞天下之事。

    甚至因為生意的關係,他對漕幫反倒是過去更加關心了。他知道潘子欽於其他人的不同,也知道現在漕幫的不同之處。

    也正因如此,鄭俠如才會來到這裡,求見潘子欽。

    「現在天下的形勢,想來潘千戶應該有所耳聞,目下江南光復指日可待,這天下民心在明,大勢如此,潘千戶……」

    「千戶,哼哼……」

    冷笑著,打斷了鄭俠如的話語,潘子欽毫不客氣的說道。

    「雖說潘某家父是前朝千戶,可又落得什麼?潘家雖受前朝之恩,可父兄皆已為國盡忠,可以說盡還了前朝之恩,這前朝之事又與潘某何干?再則,雖說潘某未曾出仕大清,可我漕幫弟兄卻也是受恩於大清,如果沒有大清,我曹幫的弟兄們又吃什麼喝什麼?對此,潘某又焉能不知恩」

    輕蔑的看了鄭俠如一眼,潘子欽看似客氣,可是嘴卻毫不客氣的說道。

    「鄭老爺,雖說你是前朝的官兒,可以你鄭家的家業,可謂是家大業大,又何需趟這池渾水?在這天下變亂之時,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足谷翁不什麼都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潘子欽的回答,讓鄭俠如脫口說道,

    「可,可鄭,鄭某是漢人……」

    一句簡單的回答,雖說有些結巴,可在說出這句話後,鄭俠如只覺得的長鬆了口氣,似乎要說出這句話要費多大的勁似的。

    但在說出這番話之後,他整個人反倒平靜了下來。不再像先前那麼惶恐了。

    是的,鄭某是漢人

    既然是漢人,理所當然要為天下漢人的將來而奔走

    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榮華富貴。

    僅僅因為……鄭某是漢人

    對,正是如此

    鄭某是漢人

    簡單的五個字落進潘子欽的耳,詫異的看了他幾眼,確定其不是在演戲後,他才開口說道。

    「漢人、漢人……」

    沉吟著這兩字,神色變得似乎有些複雜的潘子欽只是在心略微感嘆一聲,隨後看著鄭俠如說道。

    「潘某雖是漢人,可卻身負漕幫下數萬弟兄的活計,鄭老爺無須再言」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潘子欽的臉儘是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樣。似乎他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因為他必須要考慮到整個漕幫的利益。

    「可,可……」

    在鄭俠如剛欲開口遊說時,潘子欽的雙目猛然一睜,打斷他的話,盯著他說道。

    「鄭老爺,潘某還是那句話,這渾水,潘某趟不得,若非我是漢人,這會恐怕早把你送了官還請鄭老爺莫再逼我,此事,我便當從未聽說」

    說完這番話後,面色猛然一厲,潘子欽看著鄭俠如,冷哼道。

    「送客」

    什麼?

    怎麼會這樣?

    鄭俠如詫異的看著潘子欽,這和他得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樣啊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那件秘事,他又豈會冒險來到清河?

    他之所以敢來清河,不正是因為知道那件事嗎?正是想借此立下大功,從而得到軍門的賞識。進而得到軍門的信任。

    現在,怎麼……可這會,被潘子欽這麼一說鄭俠如那裡還敢再呆在這。

    在送客聲,鄭俠如有些是魂落魄地離開了這裡。在他剛走出去的時候,那邊便有人走進來對潘子欽說道。

    「幫主,我看這姓鄭的沒準帶來的消息是真的,即然咱們……」

    不待來人把話說完,潘子欽的眉頭一挑,看著來人說到冷哼道。

    「老二,我看你是昨個的酒沒醒,這造反的活,又豈是咱們弟兄能擔的?你去,把三弟他們都喊過來,這年月,他麼的,真不讓人消停」

    在老二出去喊人的時候。潘子欽的眉頭緊鎖,他的臉表情不時地變換著,那眉宇間更是隱隱流露出些許煩憂。

    「難道這天……到了現如今,當真個又要變了?」

    自言自語,潘子欣的手指不時的輕輕敲擊桌面,那眉頭時而緊皺,時而鬆開,偶爾的他又會發出一聲嘆息,在那嘆息聲,他的目光又在不斷變換著,似乎對於他來說,現在這一切來到似乎有些太過突然了。

    「也許……」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48
第12章 漕幫變

    「立誓拜玄黃天地、結盟為丹赤江山」

    一副堂掛於牆,簡單的一副對聯,透露著些許不為外人所知的消息。而坐於首坐的潘子欽卻只是沉默不語的吸著煙袋,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入幫的十二位堂主。

    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將長袍襟鈕解開,衣襟尖角反折向內,略帶著前朝「海青」的式樣,而且辮子也都是解開,披髮在後。這開大香堂時,只有十二個堂主在此,其它沒有任何外人。

    「幫主,以小弟之見,即然鄭王爺派人來聯絡咱們,這樣的大好機會,咱們可得抓住了」

    孫浩然看著默不作聲幫主,出言遊說道,

    「是,當年您帶著弟兄們奪這漕幫之位的時候,弟兄可是立誓,假名漕幫,名為協助漕運,實則反清復明,既然現在鄭王爺已經克復江南,正是我等起事響應之時……」

    翁國放看著幫主直截了當的指出了當年他們加入漕幫的原因。在他說出這番過往的時候,其它人無不是紛紛點頭,十幾年前,在前朝的時候他們皆不是漕幫成員,他們都是漕船的漕兵,雖然後來被迫降清,可他們的不少人仍然心存忠義,再到後來被清虜解兵為船夫後,也正是在那進修潘子欽領著弟兄們奪下了原本專管運河民夫的漕幫幫主之位,從而掌握了漕幫的大權,也正因如此,他正是從那時候起,漕幫的宗旨變成「反清復明」。只不過一直是暗行事,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一宗旨。

    「起事響應……」

    沉吟潘子欽把目光投向眾人,然後說道。

    「如何起事響應?」

    「如何不能?現在幫萬弟兄集於清河,這城內漕丁,亦有半數是幫弟兄,如此再不起事,還待何時……」

    不等王成把話說完,潘子欽突然冷笑道。

    「哼哼……」

    冷笑著,潘子欽看著眾人說道。

    「只恐怕,咱們還沒聯絡弟兄動手,這邊有人把咱們給賣了,到時候那亢得時非得撲殺你我不可」

    說完這句話,潘子欽便朝著孫浩看去,然後厲聲問道。

    「我說的對嗎?我的好二弟」

    他的反問讓孫浩然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連忙擺手辯解道。

    「大哥,您別開玩笑了,你知道我的,我,可是夜裡頭都穿著舊衣裳才能睡著……」

    孫浩然的聲音剛落下,潘子欽已經站起身來說道。

    「哼哼,若非是你,那亢得時又豈會知道榆園軍張統領等身藏身於漕船,於清河將其撲殺……」

    盯著孫浩然,潘子欽的語氣儘是一副殺人的模樣,兩年前,為清軍所敗的榆園軍藏身於漕船,化妝成船夫,在漕幫的掩護下,試圖逃往江南,可誰曾想卻在清河為清軍捕獲。也正是從那時起,潘子欽便懷疑這幫出了奸細。

    這奸細是誰?

    在過去的兩年間,他一直在暗自探查著奸細的身份。只不過那人一直以來都非常小心,若不是半個月前,他收到一個消息,恐怕還不知道,此人是誰。他壓根沒想到,這人之所以背叛他,居然是因為一個那般下三濫的理由。

    從那時起,他一直忍著,一直等著,等著合適的機會。現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只會壞幫大事。

    「那亢得時可是許你幫主之位?還是許你高官厚祿」

    面對一聲聲質問,原本看似滿面憨色的孫浩然頓時變得結巴起來。

    「幫主,我,我,我也、也是迫不得已,我……」

    雙腿一軟,孫浩然一下跪在地,看著潘子欽說道。

    「幫主,我,我是賣了張統領他們,可,可我從來沒賣過幫的機密啊,那,那姓亢得的根本不知道,咱、咱們當初……」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東西突然丟在他的面前,只見一個血淋淋的腦袋被丟在他的面前。

    「啊……」

    看著那腦袋,孫浩然整個人都嚇傻了眼,他驚愕的看著地的腦袋,別說是他,其它人同樣也驚愕的看著地的人頭,

    「幫主,這是……」

    雖說人頭帶著血,可眾人還是認了出來,這是張平媳婦方氏的腦袋,而走進來人正是張平自己,他的衣帶血,手提刀,面色鐵青的他在將人頭丟在地之後,連看沒看跪於地的孫浩然,便對幫主說道。

    「幫主,這是那個賤婦的腦袋,姓孫的,且不說你與這賤婦勾搭成奸,壞了幫規,便是你出賣幫秘事,便足以讓你身首異處,念在你我父輩皆是兄弟的份,只要你認了罪,我便請幫主留你全屍」

    漕幫之內,最重骨氣,若是有人犯了幫規,該自己認罪,等待發落。張平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看重義氣。

    「幫主,都、都是方氏,若不是那騷娘們,我,我又豈會……十三,你,你放過哥哥一馬,為兄……」

    不等他說完,潘子欽看著他厲聲說道︰

    「我們幫自的幫規,你孫浩然既然欺師滅祖,叛我幫門、違以幫規,讓我如何饒你,十三……」

    在潘子欽閉眼楮的瞬間,手提刀的張平手起刀落間,一刀便砍去了孫浩然的腦袋,在那腦袋滾落於地的聲音傳入耳的時候,閉著眼楮的潘子欽,默默的沉吟道。

    「衣冠不敢忘前朝,儀注相傳教爾曹,今日整襟來拜祖,何時重見漢宮袍……」

    這七字歌謠,原本是開香堂時,眾人一同吟唱,而此時,潘子欽之所以會吟起這七字謠,既是為了提醒自己,也是為了提醒眾人不望初衷。

    「幫主,既然這內奸已除,那咱們現在是否起事……」

    即便已經沒有了內奸,那現在自然應該起事響應江南了,睜開眼楮,看著這堂的眾人,潘子欽默默點點頭,然後說道。

    「何時重見漢宮袍……弟兄們等了這麼多年,不是為了今天嗎?鄭老爺在什麼地方?請他過來一趟,他帶有朱軍門的口信,先看看朱軍門那邊有什麼安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50
第13章

    出了衙門,一身青衫的吳品亞看起來和這清河城中的書生沒什麼兩樣。這清河雖說地處江北可憑著其市井的繁華,卻也是文教興盛之地,其更是有江北極有名氣的書院,也正因如此像他這樣的中年不第的落魄書生,於這城中更是數不勝數。所以幾乎不會有什麼人會注意到他這樣的書生。

    行走在這街頭上,吳品亞偶爾總會打量著這市井的繁華,在這方園數百里,怕也就只有這裡因為未曾遭兵火的清河還保留著前朝舊時的繁華。

    「若非是李闖,那清虜又豈能進關?這天下又怎會如此?」

    心下略微感嘆著,那神情中還帶著一絲懊惱和後悔,然後他繼續往城外走著,只是那腳步比過去顯得有些沉重。

    有時候,他會把目光投向前方的路人,只見在他們的那看似剃光的腦袋上,只有一片銅錢大小黑烏,些許烏髮編成尺長小辮,如鼠尾般垂於腦後,隨著行人的腳步,左右搖擺著。

    當年滿清入關的時候,就為了這「金錢鼠尾」,不知死了多少百姓,那滿清的屠刀,不知殺了多少人?億兆百姓慘死於刀下。

    儘管並不願意看,但是那所謂的「金錢鼠尾」在左右搖擺間仍然不斷地闖入他的視線之中。讓他根本無法忽視,忽視這一切。

    而路人的「金錢鼠尾」只讓吳品亞的感覺到光禿的頭頂處那若人心酸的清涼,更多的是一種悲傷。

    吳品亞只是倒背著手走著,心有所思的他在轉入路邊的一處的街巷間作閑庭信步狀時,而每當他試圖如過去一般借信手撫鬚,查看後面是否有人跟來的時候,卻發現下巴處早已光潔非常,那面上的鬍鬚,除上唇鬍鬚只留左右十餘根鼠鬚外,早都據本朝發制全都鑷子鑷去了,指間傳來的光潔,卻讓他的臉色微微一變,那目中不由的一陣微熱。

    作為滿洲人的包衣奴才,她不僅要留所謂的「金錢鼠尾」,甚至就連鬍鬚,也要按照滿洲人舊時候的規矩,用鑷子鑷掉,只留下十幾根鼠鬚似的鬍子。

    「辱人致此,但凡為人又何以能忍?」

    內心突然的聲音,讓吳品亞整個人都變得越發悲憤起來。

    可你不還是忍下來了嗎?

    在心底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頓時萌生出一種羞憤之感的吳品亞,連忙扭開頭去,微仰其首試圖掩去內心的酸澀與羞愧,可是那面上的羞愧,確實難以掩飾的。

    「十餘載忍辱負重,中有得見天日之時!想來那一天也不遠了!」

    那握著折扇的手,也握的更緊了,甚至就連那苦澀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此許堅毅。甚至就連了腳步也變得輕快許多。

    很快,他便進入巷間一處宅子,那守在宅外的壯漢,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阻擋他,而是任由其進入宅中。

    進入房間後,他就看到屋裡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位正是漕幫幫主潘子欽,而另一位相貌顯得頗為富態的卻未曾見過,

    他又是何人?

    「吳先生!」

    在吳品亞疑惑時,潘子欽已經抱拳向他介紹著身邊的那人。

    「今個請先生過來,是有要事與先生商量,這位是從揚州過來的鄭俠如,鄭老爺,他是奉朱軍門之命,來清河聯絡我朝遺民志士,以策應軍門北伐!」

    「朱軍門!」

    一聽到這三字,吳品亞整個人就變得激動起來。不待潘子欽把話說完,他便急忙問道。

    「可是那血戰通濟門,勇奪南都的朱軍門!」

    別說是吳品亞,便是這清河縣中的老百姓,又有幾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朱軍門,更何況吳品亞於漕運衙門裡可是沒少聽說朱明忠的大名。對於那位看成是鄭軍第一悍將的朱軍門,他可是仰慕許久,在他看來他日鄭軍北伐之時,這位朱軍門,必定是北伐的先鋒。甚至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想好,如果一旦朱軍門打來的話,他到時候如何配合他們奪城。

    「正是我家軍門!」

    吳品亞的激動,讓鄭俠如倒是有種頗為自豪的感覺。若非是潘子欽告訴他,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漕運總督的貼身包衣,居然會是前朝遺民。

    依照他的想法,像這樣的人應該對滿清最是忠心耿耿,畢竟他們都得到主子的賞識,他們這樣的人最是忠心,而這吳品亞按滿清的規矩,過幾年不定就能外放一地的知縣。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怎麼可能會願意反正,但是眼前的這位卻顛覆了他的想法。

    想到他想到自己似乎一切都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不知朱軍門有何差遣,請鄭老爺放心,但凡軍門有所差遣,只要吳某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對於吳品亞來說,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盼著、期待著,等著天下重現日月的那一天,而南都的克復的消息傳來時,更是讓原本已經絕望的他重新生出了希望,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主動聯絡漕幫的潘子欽,很多總督衙門裡的機密,也正因如此,潘子欽才會知道在漕幫之中,早就有了叛徒。

    現在,即然是那奪下南都的朱明忠有所吩咐,他自然樂意從命,又怎麼可能會去拒絕。

    「吳先生客氣,吳先生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家軍門自是知曉,此次軍門差鄭某來清河聯絡遺民志士,所圖,一為奪取清河縣,這清河為運河之要地,欲北伐,非奪此城不可,這二來,則是為了清河縣糧倉,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清河縣糧倉存糧不下數十萬石,若能奪得,大軍他日北伐,必無須為糧草憂心!」

    永樂十三年,北遷之後朝廷便決定在清江浦南岸建常盈倉。常盈倉主要用來儲存江、浙、兩湖的漕糧,這是一座儲存、轉運漕糧的糧倉。「南漕」進入常盈倉後,即由淮安衛、大河衛等船隻,將漕糧運往北京通州的倉場總督府下設的糧倉。也正因如此常盈倉儲存量常年保持在30至100萬石以上;同時還在清河城設平常倉2處,預備糧庫3處,莊倉5處,以確保漕糧隨時運至京師。而這些糧倉都屬漕運總督衙門管轄,對此吳品亞自然非常熟悉,甚至可以說非常瞭解。

    「常盈倉中的糧食不是數十萬石!」

    搖搖頭,吳品亞出言糾正了鄭俠如的話。

    「目下雖說南糧斷絕,可常盈倉中的精米漕糧仍多達百萬石,原本清虜欲將部分漕糧運往京師,以供虜用,可因為虜軍南下,順治小兒便令亢得時將漕糧留於清河,以備虜軍食用,至於京師用糧,則由通州等北漕糧倉供給,所以目下常盈倉所存精米不下百萬石,若是再加上清河城的平常倉、莊倉庫等倉,目下於此的糧食不下百二十萬石!」

    饒是見慣了世面,聽吳品亞這般一說,聽說那裡居然會有那麼多糧食。鄭俠如仍然被驚的倒吸口涼氣,他的心底甚至浮現出一個念頭來——發達了!

    「居然有如此多的糧食!」

    在鄭俠如,潘子欽兩人驚訝時,鄭俠如更是說道。

    「所以,越是如此,越不能讓清虜將糧食焚燬,有此百萬石糧食,他日北伐自然無慮,我軍門曾道若能保得常盈倉之糧,我漢人他日即可少負擔一分,天下漢民苦矣,能少負擔一分,便是一分!」

    雖說朱明忠沒有說過這番話,但是並不妨礙鄭俠如給他戴著高帽,這種馬屁往往最是有效。

    「軍門仁義!」

    出身於闖營的吳品亞連忙出言稱讚道,同時對朱明忠更加欽佩起來。隨後他略加思索,然後便說道。

    「其實,若是想保下常盈倉之糧,倒也簡單,不過這件事非得漕幫弟兄幫忙不可……」

    說著他便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來。

    「這常盈倉守兵不過千餘,每逢漕糧轉運之時,守兵大都忙於轉運,若是漕幫弟兄能在轉運漕糧進入常盈倉時,乘機殺兵奪倉,這常盈倉必然無慮!」

    吳品亞的建議,只讓潘子欽和鄭俠如的眼前皆是一亮,這和他們的想法差不多,不過只有一個問題。

    「漕幫這邊自然好辦,可關鍵是這漕糧轉運非得有總督衙門的官憑不可……」

    吳品亞笑著看著兩人,輕輕展開折扇扇了數下後,對他們笑道。

    「這官憑之事,自然有吳某去做,這糧倉易奪,可……」

    盯著兩人,吳品亞反問道。

    「這清河縣又該如何奪下?否則只下糧倉,又豈能持久?」

    看著臉前的兩人,吳品亞知道既然眼前的鄭俠如來到了這裡,肯定對於奪城早已有了腹案,他需要瞭解一些,如此才能夠幫助他們奪取這清河縣。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通過這一點,瞭解到對方對他是否信任,儘管他決定幫助對方,但是他同樣也要知道對方對他是信任的。

    讓他滿意的是,鄭俠如並沒有絲毫的隱瞞,在兩人對攻城的事宜討論一番之後,鄭俠如看著若有所思的吳品亞說到。

    「吳先生,在下有一個問題想問先生。你為何願意拋下現在的榮華富貴?助我軍門?」

    面對這個問題,吳品亞先是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因為吳某是漢人!」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09:51
第14章

    清晨時分,一支由數十艘鹽船組成的船隊,憑著漕幫頭目的指引,熟門熟路地找了清江浦碼頭靠近城門的邊緣位置下了錨,往日裡這個位置因其便利,幾乎不可能閑置下來,可今個卻不知怎的,足足閑下了半個時辰。

    對此那守城的漕丁、碼頭巡典倒也不覺得的奇怪,定是船主還在同漕幫商量著價格,若是沒有漕幫的點頭,這麼好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平白讓予他人。

    在這碼頭上總有著各種各樣的規矩。而漕幫就是這些規矩的制定者,對於碼頭稅吏巡丁來說,對於這一切,他們大都是視而不見,畢竟他們也可以從中得到很多好處。

    這船不過只是剛一停好,那邊船上的夥計就擺出一副下貨的樣子,放出跳板,開始一車又一車地往岸上推裝滿鹽的麻袋。

    原本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巡丁一瞧這些人還沒有交銀子就開始卸了貨。

    這還了得。

    「幹什麼哪,你們都幹什麼?」

    正在碼頭處勒索著各船商家的巡典孫福禮一看這陣勢,立刻帶領十幾個巡丁走了過來,這碼頭上的規矩都是先交銀子再卸貨。又豈能容其他人壞了規矩。

    「不懂規矩嗎?清江浦碼頭,什麼時候變成想卸便卸貨的地方啦……」

    雖說已經瞧著這些船是鹽船,按道理來說,這些鹽船是不需要交錢的,可茶水錢總是要出的,孫福禮的嘴上仍然不客氣的說道。

    「哎呀,這位大老爺,臨來的時候我們家大掌櫃真的沒說,真的沒說過!這不剛和漕幫那邊談好價,便直接在這下貨了,這不,這些鹽都是要運城裡的!您老給通融通融……」

    一身管事打扮張孝武見狀,立刻帶著一身長隨打扮的安奉全和李朝泰兩人,快步迎了過去。一邊衝著巡典打躬作揖,一邊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直接將一錠銀子塞到了這人的手中,全是一副懂規矩的模樣。

    常年在這碼頭上不知收了多少銀子的孫福禮,甚至不需要搭手去掂,只需要估摸著他的大小。便知道這銀子頂多只有十兩。

    這是打發叫花子哪!

    孫福禮立刻勃然大怒起來,抬起手來,先狠狠的衝著張孝武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見他躲開了,怒氣衝天的他立即衝著身後的碼頭巡丁們嚷喊道。

    「去他麼的通融,來人,給老子把船扣了,老子懷疑這幾艘船上藏著……藏著海賊的奸細!把人也他麼的都扣了……」

    這個罪名扣的大,這根本就是想要弄死人的結奏,這樣的罪名從腦袋上一扣,即便是不死,人也的脫一層皮。

    他這麼一說,那邊的碼頭巡丁那裡還會客氣。

    「是!」

    巡丁聽著令,提著黑紅木棍、鎖人的鐵鏈就要往船上衝。

    張孝武又哪裡肯讓,差點被抽了一個大嘴巴的他,然後順手抓住孫福禮的胳膊,猛的一個過肩摔,便直接將他摔倒在地上。然後一隻腳猛地踏在這人後背上,用搶過來的腰刀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

    「今個爺打的就是你這孫子的不長眼!連咱們史家的船隊都他麼的敢搜。老子看你是活膩歪了,今個爺就成全你這個孫子……」

    這會兒張孝武哪裡還有絲毫商人的客氣,那臉上儘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別打,他是巡典……」

    那些碼頭的巡丁往日裡欺負人欺負慣了,何時見過如此陣仗?不,也不是沒見過,若是踫著官船、軍船的稍有不乘心的時候,也是這麼個待遇,這會一瞧見這人這麼囂張,原本還如虎似狼般的眾人一個個都把鎖人鐵鏈、打人的黑紅棍都收了起來,生怕真惹上了大麻煩。

    這會兒還真有些能不準這人的來路了。

    「幹什麼?替你們家大老爺亢得時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左老頭在不在?讓他滾出來跟我們管事說話!」

    擋在張孝武的身前,原本就是一副惡人模樣的安奉全惡狠狠地看著那些巡丁,大聲的罵道。

    左老頭正是這清河稅關的幫辦左明庸,在清虜入關後於全國數十個稅關設監督一人,掌主各關稅收之徵收、查核、解運、奏銷事務。這些監督,或由內務府或由部院派司員充任,或以鹽政、織造等員兼理,或由地方督、撫、提督、道員、知府以及同知等兼管。當然這些監督自然不會做此收稅,都是委上自家的包衣奴才或者心腹充當幫辦。而這左明庸正是這清河稅關的幫辦,或許在主子那裡,他就是個奴才。但是在這地方大家無不是稱其一聲「左爺」,誰敢如此大大咧咧的左老頭?

    這些個碼頭的巡丁頓時就安奉全等人的氣勢給鎮住了,他們何時經過這陣仗,雖說左爺的主子郎廷佐已經身死於江寧,可在左爺被換下之前,他還是這稅關說一不二的左爺。

    而這會,周圍的其他商販和船夫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心道著這會孫扒皮算踫著釘子了。不過像這種大神打架的事情,他們自然不敢言語,甚至都不敢看熱鬧,無不是一個個的全都嚇得縮進各自船艙裡,嚇的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頂多也就是在一旁看一眼熱鬧。

    別說是旁邊的人,就是被踩在地上的孫福禮也是嚇的大氣都不敢出來,這會一旁的巡丁瞧著了,便在嘴裡頭說道。

    「這,這位爺,要不您老先消消火,這太陽大毒的,您老您到城門洞裡涼快會……」

    不是說他願意服軟,而是這些人的來路,他們著實在摸不清楚。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人的他們,哪裡還敢像剛才那樣大大咧咧的。萬一惹惱了人家沒準兒掉腦袋的就是他們自己。

    既然這邊服了軟,張孝傑自然也沒有再堅持下去,

    「他嗎的總算有人懂點規矩。」

    那邊一見他點頭,立即嚷嚷道。

    「快,快去拿凳子、備茶……」

    人朝著城門洞走的時候,張孝武卻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嚷道,

    「奶奶的,這他麼才多長時間沒出來,來了趟清河,連個狗腿子都他麼敢自稱老爺了。想當年,我隨主子下江南的時候,一桿鐵棍下不知斃了多少人,那還不是夾著尾巴做人,就是主子爺也沒這麼囂張過。還他麼什麼左爺,我呸,不就是一包衣!安老二,把老子的鐵棍拿過來,今個爺非得替他郎家教訓一下奴才……」

    張孝武的口中是一嘴的旗營裡的話語,若是說常年在碼頭上混跡,他最擅長的是什麼,恐怕就是擅長模仿口音,他不過只是在南京從人市裡頭花幾兩銀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旗人小丫頭,這不過幾日的功夫,便學會了一嘴旗人的漢話。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原本就是滿面凶相的他,再配上這一口旗人的漢話,一下便震住了周圍的巡丁,這些人只當他是位旗老爺,那裡還敢出大氣。

    這年月,當官的是爺,若是個旗人,那肯定就是當仁不讓的大老爺,便是旗人的包衣奴才,只要主子顯赫,那包衣奴才都是二老爺,至於官兒……又算個屁!

    當官兒的,算是個屁,那像他們這些巡丁,更是連屁都算不上,而一旁被挨了頓打的孫福禮,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心知踢到鐵板的他,這會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甚至就連那守城的城門官,這會也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那裡還有什麼閑心問及那些進城的人,根本就沒注意到,不過只是片刻功夫,便有上百人進了城。

    可壓根就沒有人會去看他們,所有人都在瞧著這幾位大老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殃及池魚,自己也跟著遭了殃。

    這年頭,但凡是個人,總要小心一些。誰都不知道會惹上什麼樣的麻煩?這些個包衣,狠起來可都是個個要命的狠角色。

    在所有人都陪著小心的時候。張孝武,只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裡。甚至還讓隨從給他倒了杯茶。然後在那吹了起來。

    「瞧著沒有,那就是爺的鐵棍。當年旁人用的是刀,老子用的是鐵棍。這幾十斤重的鐵棍,一棍打上去是個鐵人也能打趴了!」

    然後他又得意地說道。

    「聽說姓郎的讓海賊的鐵人軍給震住了,都他嗎一群軟蛋,要是老子擱在那兒一棍一個,又怎麼還容得下他們橫行。」

    「那是,誰不知道管事的當年是主子手下的猛將,姓郎的不頂用是他自己沒能耐,要是主子擱在江寧,那還有這麼多事。」

    在旁邊人的附和聲中,那些守門兵無不是朝著那根手臂粗的鐵棍看去。你還別說,那鐵棍看起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

    眾人心裡反倒慶幸了起來,剛才得虧沒有把這人往死裡得罪,要不然,這一棍打上去,又豈能保得住小命。即便是勉強保住了性命,估計人也得給打殘廢了。

    心裡一慌,便有人在旁邊說道。

    「快快去看看,左爺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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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