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99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2
第198章 改革

    「士介,你確定用上了這些法子,便能征上來足夠的鹽課?」

    面對經略的問題,鄭俠如整個人不禁一陣沉默,從去年到現在已經三次加課了,若是再加課,到時候這鹽還能不能賣得掉?

    「經略,屢屢加課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個回答倒是讓朱明忠點頭贊同道。

    「確實如此,這加課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面對似乎有些垂頭喪氣的鄭俠如,朱明忠繼續說道。

    「本官在南京的時候,聽說南京每百斤鹽現在要3兩銀子。若是在武昌,每百斤鹽則要5兩出奇!」

    作為上位者,必須要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只有如此,才不會為下級欺騙,至少不會鬧出皇帝吃不起雞蛋的笑話,幾文錢一個的雞蛋,這是皇上身邊那些搞採購的人,層層加碼,報到皇帝那兒,市場上只要三四個銅板一枚的雞蛋,在宮廷裡貴到了10兩銀子一枚的地步。而到了光緒年間的時候,御廚裡的雞蛋進價更是達到了30兩銀子一枚。

    軍正司除了收集軍政情報之外,同樣會收集與民生有關的情報,鹽價、米價自然也是他們關注重點。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會知道各地的鹽價,那怕是清虜治下的湖廣鹽價同樣也瞞不過他。

    「經略……」

    抬頭看著經略,鄭俠如的目光中帶著不解,他並不知道為何經略會提及各地的鹽價。

    「那麼,每引鹽於鹽場,又課稅幾何?」

    「經略,這鹽商加價,實屬平常,若無鹽商販運,這鹽引自然無處可銷……」

    不等鄭俠如把話說完,朱明忠便搖頭說道。

    「士介,你可還記得,當初我曾問過你,你是想要一時之富貴,還是想要世代富貴?」

    又一次,同樣的問題在鄭俠如的耳邊響起的時候,儘管相隔不到一年,但是心境卻截然不同,如果說上一次還帶著些賭,那麼現在無疑是在講述一個事實。

    事實就是,眼前的朱明忠既可以給他一時的富貴,同樣也可以給他世代富貴。

    是一時富貴?

    還是世代富貴?

    其實全憑一念之間,如何選?

    上一次,鄭俠如曾猶豫過,而現在,他幾乎不思索的當下說道。

    「經略,下官唯願追隨經略,除此別無他念!」

    現在正是表忠心的時候,這個時候,別說只是說幾句話,既便是現在讓鄭俠如拿腦袋去表忠心,他也不介意,當然這腦袋必須是別人的腦袋。

    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想要世代富貴,必須要保證一個前提忠心耿耿!

    這才是世代富貴的根本保證。對於曾為官多年的鄭俠如來說,他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應該做什麼。

    現在這世代富貴,總需要他拿一些東西去換,拿什麼去換?

    再加鹽課?

    還是?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便好!」

    朱明忠點點頭,隨後盯著鄭俠如說道。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必須知道一點,這天下鹽課三分之二皆入鹽商之手,你身為鹽運使,難道就不為國惜稅?為國謀劃嗎?」

    面對這樣的質問,如果換成清虜的官場,估計鄭俠如早都嚇的雙膝一軟,一下跪到他的面前,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質問,鄭俠如卻立即應聲說道。

    「回經略,下官亦為鹽課流失倍覺心痛,自出任鹽運使以來,每每思及此事,無不是夜不能眠。」

    無論如何,現在對於鄭俠如說來說,他深知想要保住鄭家的世代富貴榮華,就只有一個選擇順著經略的意思說下去,辦下去,這才是根本前提。

    否則的話,鄭家會是什麼結果?

    鄭俠如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幾十戶晉籍鹽商的腦袋,至今還在吊籠裡吊著,甚至就連他們的家眷,現在還在充當營妓。

    「士介,既然如此,那應該如何挽回流失鹽課?」

    這一聲反問,讓鄭俠如先是沉默片刻,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些被殺的鹽商,浮現出那些被打為營妓生不如死的鹽商家中女眷。心下頓時一橫,斬釘截鐵的答道。

    「鹽商奸滑,非但販賣私鹽,且竊盜國家之鹽稅,置軍國之要於不顧,非重刑不能正法典,下官以為,揚州鹽商應盡數當誅!」

    即便是他的兒女親家也是鹽商,這會也不妨礙他發下狠心,他的這個建議不知會讓多少人人頭落地,但現在,他反倒是顧不了那麼多了。

    看著鄭士介,朱明忠的眼楮瞇成了一條細縫,他的心底甚至暗自感嘆著這人的心狠,為了世代的富貴榮華,可以直接犧牲那麼多人。

    似乎,這就是官場!

    若是換成滿清,或許會接受他的這個建議,但是對於朱明忠來說,這一次,他卻無意再次「抄家滅門」,畢竟,上一次抄家是出師有名,而這一次,那些江南籍的鹽商,倒也算是尚無惡行,即便是偶有販賣私鹽,但這也是鹽商們的通病。

    不過,鄭俠如的這番話,卻讓朱明忠看到他的決心,至少在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來,把鹽務交給他,應該沒有選錯人!

    「抄家……」

    搖搖頭,朱明忠看著鄭俠如說道。

    「本官不是惡吏,還不至於無罪而奪人家產!以後切勿再提此事!」

    經略的話雖不見訓斥之意,但還是讓鄭俠如心頭一顫,連連點頭,這會他可真是有些迷茫了。

    「士介,你是鹽運使,你告訴本官,現在鹽課如何徵繳?」

    「回經略,當下我兩淮鹽場仍沿舊制,用官督商銷制。大致分為兩部分︰場課和引課。場課的鹽場課稅。包括灘課、灶課、鍋課和井課等。引課的各地鹽商。引課包括正課、包課和雜課,正課是按鹽引向運銷商所徵收的稅;包課是有包銷商交納的鹽稅;雜課是鹽稅的附加。而此舉源於開中法崩壞後,萬曆四十五年所實行的「綱法」,既將商人所領的鹽引分為十綱,編立綱冊,每年以一綱行積引,九綱行新引。就是說綱冊中有姓名的人永遠可以按照原來的數字派行綱引,綱冊上沒有姓名的人就不能加入到領引銷鹽的隊伍當中。從此之後,鹽商就是專得引岸的利益,由此才有了「專商制度」,兩淮鹽商也正興於此……」

    聽著鄭俠如解釋「引岸制」制的時候,深知其中弊端的朱明忠,等到他說完後,便說道。

    「那麼士介你可曾想過,當下鹽課流失,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這以「專商制」為核心的「引岸制」!」

    鹽課流是因為引岸制?

    鄭俠如不解的看著經略,儘管他知道專商往往會「官販私鹽」,但卻未曾想到「引岸制」是鹽課流失的根源。

    「還請經略明示。」

    「嗯,這鹽商「官販私鹽」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想來士介對此也有所瞭解。」

    笑看著鄭俠如,朱明忠自然知道所謂的「鹽商」,又有幾人不販私鹽?偷稅漏稅是商人的天性。

    「可這經引岸專商,恰恰才是鹽課流失的根源,以崇禎朝為例雖屢加鹽課,將鹽課提至220萬兩,但卻因為引商普遍積欠嚴重,以至於實際徵繳不過百餘萬兩,至十六年,引商實繳甚至不過只相當於課額的二成,引岸專商為一已之私敗壞鹽課如此,不正是引岸專商之弊?」

    「經略,那時候引岸專商大抵都是晉商,他們與清虜所謂「皇商」互相勾結,其心可誅……」

    見鄭俠如直接把一切都推給了晉籍鹽商,朱明忠冷笑道。

    「當時晉籍鹽商確實佔天下五六,可陝籍鹽商、江南籍鹽商,又交了多少?引商制,最大的弊端是什麼?不僅僅只是令鹽利大半皆歸專商,更重要的是專商得厚利之後,即會與官府勾結,販賣私鹽、偷稅漏稅,更時而借口積欠,如若崇禎朝每歲兩百餘萬鹽課可按額徵收,又豈有後來窮因莫名,鹽稅越加越少的困境?」

    整個崇禎朝鹽課雖然不斷加征,但實際徵繳卻是越加越少!這與所謂的「東林黨」並沒有多大關係,最根本的原因是當時把持鹽務的晉籍鹽商聯合抵制,他們與引岸地方官員相互勾結,以種種借口拖欠鹽稅。而朝廷卻拿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除非直接動刀子抄家。可偏偏有明一代,最忌諱的就是對百姓動刀,那怕就是流寇,朝廷也是視其為民。

    「引岸專商令商人壟斷引岸,如此,又豈是國家之福?」

    冷笑一聲,朱明忠盯著面色已經變得煞白的鄭俠如說道。

    「士介,你說,這豈是國家之福?」

    「自、自然不是國家之福!」

    鄭俠如肯定的說道,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又問道。

    「可,可若是不行引商,那,那如何徵收鹽課?」

    面對這樣的問題,朱明忠只是笑了笑,即便是像鄭俠如這樣的鹽商出身的鹽運使,也沒有看到,「引岸專商」崩壞鹽課人為製造壟斷的災難性的後果,除非他們能夠像滿清一樣,動輒舉起手中的刀柄,用刀柄馴服的鹽商,將鹽商馴服成奴才,馴服成隨時可以宰殺的肥羊,否則,這「引岸專商」必定會徹底毀掉鹽課。

    「簡單!」

    面對鄭俠如的問題,朱明忠直接說道。

    「就場徵收、自由販賣。」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3
第199章 化商為工

    就場徵收、自由販賣。

    這八字傳入鄭俠如的耳中時,有如夏日的驚雷一般,驚的他整個人都說不出課來,以至於半晌都愣在他。

    瞧著他驚詫的模樣,朱明忠端起茶杯,緩聲說道。

    「其實,說白了就是增加場課,改正引課,」

    超越時代三百餘年的見識,使得朱明忠非常清楚,應該如何實現鹽稅的利益最大化,最大化的選擇就是實施專賣制度,就是製造到銷售,都由官府直接掌握,甚至一度,朱明忠也曾計劃過在江北實施專賣制度,但顯然不太現實,畢竟這牽涉到諸多利益,而且加之當時立足未穩,鹽稅又關係到江北的根本,自然沒有貿然從事。

    但現在朱明忠選擇另一種方式,因為掌握著兩淮鹽場他所需要的不僅僅只是江北的市場,而是整個的淮鹽鹽區甚至還有其它鹽區。

    「廢除引商,直接於鹽場按曬場產量,直接徵稅,改引為擔,百斤一擔,每擔收1兩3錢鹽稅,準許私人自由販賣,如此一來,既可免除鹽商從中盤剝百姓,亦可保證鹽課不至於流失!當然,更重要的是,鹽場皆為官場,每畝鹽田每年生產多少鹽,本就有定數,兩淮鹽場若是運出200萬擔,可得鹽課稅銀260萬兩,待到他日人丁日多,這鹽課自然也就日益增加!」

    見鄭俠如依然是一副驚駭狀,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當然,廢除「引岸專商」之後,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鹽商壟斷之事,就可以從根本上避免鹽商把持鹽稅的事情再次上演,而且,無論是鹽場鹽民亦或是販賣鹽貨的私商,大抵上都是散商,因鹽利盡歸官府,加之散商之間互相競爭,使得鹽價不至於像現在虛高不下,這些散商勢必難成舊時引商強勢,容易為官府操縱,在其運抵販賣時,亦可徵收課稅補充地方。」

    現在,聽著經略的解釋,鄭俠如整個人都已經明白了,經略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要廢除引商,鹽商們的捐納,那裡比得上直接收鹽利於官府更方便?

    別說是那些鹽商捐出了百萬兩,即便是幾百萬兩,恐怕也很難讓經略回心轉意。畢竟,這鹽利委實太大了。

    崇禎朝時舉國鹽引總數不下四百萬,可才征上來多少稅?若是當年行不是「引岸專商」,而是這「就場徵稅」,恐怕都不需要加征三餉,僅憑這鹽課,就能徵收不下兩千萬兩鹽課。如此,又怎麼可能會有崇禎朝的窮困莫名。

    經略是要北伐的!

    既然要北伐,自然要想辦法加鹽課。

    心下常嘆口氣,鄭俠如想到了這揚州城的繁華,恐怕自此之後,這揚州城繁華便不復存在了!

    「經略所言極是,若能就場徵稅,非但能增加鹽課,更能令天下商販紛紛前往兩淮販鹽,尤其是湖廣一帶,湖廣以及江西,自古既不產鹽,唯依賴淮鹽,如若經略能與安慶、清河等地設立分場,將鹽自鹽場運抵各分場,許各地商販自由買賣,以下官看來,今年淮鹽產銷恐怕不下400萬擔!所得鹽課必定不下500萬!」

    儘管可惜著揚州的繁華不再,但並不妨礙鄭俠如主動出謀劃策,幫助經略進一步完善鹽貨的運銷,畢竟他本就是鹽商出身,自然知道應該如何做生意。

    500萬兩鹽稅!

    足夠維持江北軍政支出,只需要在心底略加思索,鄭俠如便知道經略絕不會放棄「就場徵稅」帶來的巨額鹽課,這遠遠超過鹽商可能繳納的極限,即便是他們輸捐助餉,也不會拿出這麼多銀子來。

    而更為重要的是,自此之後,整個大明的鹽務都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待到將來大明中興之後,各鹽場皆實施就場徵稅時,大明每年僅鹽課既可得到上千萬兩,而且隨著人丁的增加,鹽課只會越來越多。這鹽課在將來甚至將不遜於田賦。

    「每擔一兩三錢正稅,會不會太多?」

    這個稅額是軍正司通過對各地鹽市的調查後給出的建議,不過這並不妨礙朱明忠向鄭俠如徵求意見。

    「回經略,即便是一兩三錢正稅,零散鹽商仍可得一倍鹽利,於引岸專商而言,其自然覺得的利薄,但若是尋常商販,一倍之利已屬暴利!」

    作為商人的鄭俠如當然能夠看到實施「就場徵收」、廢除「引岸專商」之後,最大的變化是什麼,最大的變化就是會有成千上萬來自各地的商販購鹽販賣,這些鹽販會像螞蟻搬家一般把官鹽銷往全國各地。這些人每次少則會購進數十擔、多則數百擔,不再像「引岸專商」一般貪婪,所圖不過只是幾十兩的鹽利,即便是十幾兩的利潤,對於普通商販來說也是值得的。到那時,這鹽販不過只是辛苦活,甚至就連同私鹽也可能就此消彌於無形。

    鄭俠如的回答,讓朱明忠點點頭,然後他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士介,你看看將此事擬個章法出來,過幾日報到衙署!」

    下屬是幹什麼的?

    就是為上官背黑鍋的,或許這個主意是朱明忠自己的,但是他並不介意讓其它人去「領功」,之所以讓鄭俠如「領功」,是因為他是鹽運使,至於朱明忠自己……還不需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攬在身上,更何況,這本身就是一個得罪人的活!有時候,由下屬適當「背」一下,也是為官之道。

    財富不過只是一把鹽……

    從此之後,再也不可能再出現於揚州了,看著面色似有些不太自然的鄭俠如,朱明忠心底暗自想到。

    「引岸專商」本身就不合理,而最大的不合理,就是把鹽利盡歸商人,而不是國家。而可笑的是這種不合理,居然被沿用了三百餘年,直至民國時期才隨著「方場徵收」的推行,而慢慢的成為歷史。現在,是時候廢除這一不合理制度了。

    「下官明白!」

    儘管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是鄭俠如仍然點頭稱是,但是心中的苦楚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就在他的心底五味雜陣之時,卻又聽經略說道。

    「不過,雖是如此,這鹽商的生計,朱某也不是不曾考慮過……」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明忠繼續說道。

    「士介,想來你應該知道,在清河現在已經建成了水力紗廠,每日出紗甚巨,一機日夜出紗等於百工所出,一廠所出不下數萬婦人紡出紗線,而且紗廠所出紗線價格低廉,不及土紗三分之二,此等廠紗必定會大行其道,取代價格高昂的土紗更是勢在必然……」

    大棒加胡蘿蔔!

    廢除「引岸專商」是大棒,而這紗廠就是是胡蘿蔔,既然奪了人家的生計,自然要給他們創造一個生計,當然,更重要的是,朱明忠需要將這些鹽商轉化成江北資本集團的一部分,他們也是最容易轉化的一批人。

    畢竟相比於清河的「官營資本」,資本豐富的揚州鹽商是最容易轉化成資本集團的一群人,通過利益共享讓他們成為江北政府的擁護者而不是敵人。

    當然,在這些鹽商將資本注入新興的紗廠、織布等資本企業的同時,官府可以徵收更多的稅收,而且他們的這種投資,勢必會帶動清河的機器製造以及未來江北的機械製造業的發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等於開啟工業革命的大門。對於這些潛在的力量,朱明忠自然不會視若無睹。

    「嗯,至於他們捐納的這些銀兩……」

    沉思片刻,儘管有些不捨,但是朱明忠仍然說道。

    「按名單返還給他們,若是有人不願收回的話,那就作為工廠企業的股本,發給他們股票。」

    現在官府手裡也沒有什麼閑錢啊!

    儘管官庫之中憑著對揚州鹽商的抄家,得到一筆巨款,可那筆錢總有他們的用處,眼下,這筆「意外之財」對於江北來說,可以辦成不知多少大事,建廠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在「通海裕國」得到鄭成功首肯的情況下,江北需要建造更多的商船,以便展開更大規模的對外貿易,通過對外貿易補貼財政。

    當然,如果這筆錢作為股本的話,還可以起到「引導」的作用,引導這些鹽商把資本投入到工商企業之中,而不像過去一般投入到鋪張浪費裡。

    幾乎是在經略的話聲剛落,鄭俠如便從其加重口氣的「股本」中,聽明白了經略的意思,這筆錢看似退了,可實際上經略壓根就沒有退的意思。

    知道了經略的意思,鄭俠如自然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所謂的「退還」不過只是名義上,至於這股本嘛……誰還會當成個事?畢竟,直到現在,那城牆上還有上百個晉籍鹽商的腦袋還吊在籠子裡,若非是如此,這些人又怎麼可能那麼主動的踴躍的在經略大婚時獻出這樣的重禮?

    又對其它的事情作了一番叮囑之後,最後,在鄭俠如準備靠退的時候,朱明忠似無意的隨口問道。

    「士介,我的那位故友,現在安置於何處?」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6
第二百章 初相見

船過的揚州的時候,儘管只是站在船上,王士元仍然可以感受到這裡的繁華,對於這座城市他並不陌生,八年前離開王家的時候,他曾來到過這裡,不過那時,剛經過十日屠戮的揚州卻是元氣未曾恢復,城外數十里,隨處可見當年清虜屠戮留下的痕跡,那荒廢的房屋中更是隨處可以看到白骨,甚至就連井內,也儘是白骨。

現在又一次來到揚州,昨日兵災痕跡已經消於無形,放眼望去只能感受到城市的繁華,而這人世間的繁華,卻總讓他有些留戀。

「汝何故生帝王家……」

又一次,王士元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父皇當年的話語,儘管他從未曾聽過這句話,但是這句話,這麼多年卻總會時而浮現於腦海中,提醒著他,所有的遭遇又是因為什麼。

若非是姓朱,又豈會如此?

想到這些年的顛沛流離,王士元的心底不禁一陣感傷,而現在,到了揚州,來到了江北,這未來的命運又將會如何?

置身於鄭家的休園之中,清晨起床之後,與往日一樣,王士元又是一副悶悶不樂、長吁短歎的模樣,這休園的風景雖美,但是他卻無心欣賞,那眉宇間的越來越濃的愁容,自然也瞞不住妻子的雙眼。

「夫君,為何自從離開余姚後,你便整日如此茶不思、飯不想?」

王胡氏怔怔地瞅凝著他,有些不解的問道。

看著面前的髮妻,王士元張張嘴,並沒有說話,如何說?難道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讓她和自己一般,整日為性命擔憂。

「莫不是因為近鄉情怯,夫君,若是因為你那家中人的緣故,咱們便回余姚就是了。」

因為知道夫君當初是被「家人」趕出家,王胡氏只以為是其不願意面對家人,便出言寬慰道。

「只要有你和孩子,那怕這日子過得苦些,不也是一輩子嗎?」

「我……」

面對妻子的話語,張張嘴,王士元長歎道。

「若能如此,亦是為夫之願!」

什麼富貴榮華,不過只是過眼雲煙罷了!

十幾年顛沛流離早已經讓王士元看透了許多事情,對於他來說,唯一的念頭就是能與妻兒平安共度一生,只是,誰又願讓他如此度過一生?

也罷、也罷……

看著身邊的髮妻,想著尚未在襁褓中的兒子,突然,王士元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與王胡氏又作了些許叮囑之後,便朝著園外走去。
也許,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儘管作為「客人」王士元並不能離開休園,但是在休園內大抵上,他還是自由的,可以自由的於休園中行走,在這園中的走廊間轉過幾道彎,在李德才的住所外的亭間,王士元意外的看到李德才正恭立於亭中,站在一個人面前,那人坐在那裡,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麼。

難不成,這人是李德才的上官?

罷了!

只要能保全妻兒,我這性命便是不要,又有何妨?

心底已經做出決定之後,王士元便徑直朝著亭子走去。就在他既將靠近亭子的時候,目光落在亭中那人的臉上時,整個人不由一陣駭然。一句話反倒是驚訝得脫口而出。

「皇兄!」

那亭中端坐的是一個看模樣不過二十五六歲年輕男子,挺拔的體態盡顯男兒陽剛之氣。雖然僅是身著青衣長衫,卻掩蓋不住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而對於這種氣質,王士元可以說是極為熟悉的,十幾年前,少年時,他曾在父親的身上看到這氣質,只不過在他的父親身上更為濃厚一些。而真正讓他驚訝的是眼前這人居然、居然三皇兄極為相像。


正聽著李德才報告的朱明忠,見有人來了,抬眼朝著來人看去時,看著這個年歲似乎比他稍長幾歲的青年,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而立於一旁的李德才,心底卻翻起了一陣從未曾有過的波瀾,王士元口中的那兩個字同樣傳入他的耳中。

皇兄!

在李德才看來,他喊的絕不是什麼「黃兄」,而是那個「皇」,再仔細打量著兩人的眉目,他驚駭的發現,兩人的相貌似乎有些想像。

瞬間,李德才只覺得的心臟差點跳到了嗓子眼裡,劇烈跳動的心臟似乎是在提醒著他,他無意之中發現了一件秘事。

這個秘密很有可能是要掉腦袋的!

在他後背冒出冷汗的時候,李德才同樣注意到經略使變得有些複雜的眼光。

如何不複雜!

相隔十幾年後,再次見到家人,心情怎能不複雜?

朱明忠,明忠、明忠……難怪經略會以此為名,這待大明以忠,又有何人能與其相比?

顯然,李德才誤會了朱明忠的想法,他的目光之所以複雜,是因為在他的眼前活活的站著一位崇禎的兒子,而在清河還有他的女兒。
而此時呆若木雞的站在那的王士元,那淚水已經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而一旁的李德才更是暗叫道,

「完了,完了,自己知道這個秘密,可,可如何是好……」

「你先退下!」

面對滿面淚水的王士元,朱明忠的眉頭緊皺,伸手示意李德才退下,這全後背已儘是冷汗的李德才更是如逢大赦似的連忙退了出去。

見這亭中已經沒了人,滿面淚水的王士元連忙說道。

「皇兄,我,我是……」

眉頭微鎖,朱明忠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他喊我什麼?

「本官是江淮經略使朱明忠!」

他是何人?

「至於你,是不是烈皇五子,尚未可知,不過你放心,只要有本官在,就絕不會容他人傷你絲毫,你且放心於江北居住!」

「皇兄,是我啊,我是煥兒,你我雖不是一母所生,可,可,這十幾年來,小弟無不是每每念及當年與皇兄……」

三皇兄居然成了朱明忠,成了大明的江淮經略使?原本心存死志,想要以使保全家人的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一切,儘管十幾年沒有見過他,但他仍然一眼認出了對方,他相信自己沒有認錯。

他說什麼?

朱慈煥的話,讓朱明忠整個人不由的一陣駭然。

什麼皇兄?

他是什麼意思?

盯著神情激動甚至不能自己的朱慈煥,朱明忠的心底儘是疑惑,他喊我什麼?

「三皇兄,小弟是小五啊。」

又一次,顯得有些激動的王士元,在今天之前,他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再次見到家人,而現在,他的家人不僅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甚至還是一方將領,手下領兵十數萬。

「小五?」

眉頭緊鎖,打量著眼前的這傢伙,朱明忠的心底反倒是湧起一陣疑惑,如果他不是來自21世紀,或許真的會相信他的話,但是朱明忠卻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

「朱某是並非你口中的三皇兄!」

朱明忠態度堅決的表示了拒絕,在他看來,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冒充所謂的「三皇兄」,甚至這所謂的「三皇兄」,對他來說,可以說是有害而無益。

「三皇兄,你……」

看著拒絕自己的朱明忠,王士元的目中儘是不解,他為什麼不願意認自己?

「朱某名明忠,字成仁!」

又一次,朱明忠強調著他的身份,這會他甚至有些後悔了,後悔來見這個什麼王士元,且不說他是不是真正的崇禎後人,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今天的這番話傳出去,極有可能會對他造成不知什麼樣的影響,甚至與鄭成功之間這本來應該緩和,但卻又薄弱的信任,也有可能功虧一簣。

還有張煌言……

不及細想, 朱明忠冷聲說道。

「因為你身份不明,但你放心,無論你是我大明皇子也好,百姓也罷,只要你在這裡本官絕不會加害與你,可至於其它,還請休再提及!」

面對朱明忠的否認,原本還有些不解的王士元,想到現在天下的形勢,似乎明白了什麼,現在大明還有一位皇帝在那,若是三皇兄承認了他的身份,到時候,永歷又該如何自處?到那時,難道的大明又像當年一樣,互相攻伐不斷,最後讓清虜盡得漁翁之利?

想通這一點之後,王士元甚至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何那麼沒有城府,居然在外人面前,把「三皇兄」的身份一口道了出去。

「小弟知道,不,在下知道,請將軍放心,在下自此之後,再也不會提及此事。」

看著王士元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心知十幾年民間顛沛流離已經徹底改變了眼前這個人的朱明忠,只是在心底微微一歎,隨後又盯著他問道。

「你可有與身份有關憑證?」

「皇……不,朱將軍,在下,自甲申年京師陷賊之後,一直顛沛流離多年,那裡有什麼憑證……」

確實,當年那種情況,又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憑據。

他的回答讓朱明忠點點頭,隨後吩咐道

「以後你便住於這休園之中,你放心,只要朱某在,就不會再有任何人會傷害你,聽說你已經有了孩子……嗯,這樣很好,只消安生過你的日子便行了。」

「皇……朱將軍,方纔那個人……」

見皇兄這就是要離開,王士元連忙出言提醒道。

「你不用擔心他,只需好生過你的日子就行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7
第201章 佈局

    要逃!

    從亭中離開的李德才,想著先前的從王士元那裡聽到的兩字,腦海中幾乎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念頭。

    作為軍正司的暗探,他不用細想,也知道這個消息一但傳出去,會有多麼駭人。

    大明的江淮經略使領十萬忠義軍的朱明忠,居然是烈皇后人!

    這個消息萬一傳出,會給大明帶來什麼樣的震撼。

    烈皇之後!

    難道是太子?

    不對,太子的年齡明明比他大出幾歲。

    不過,既然經略是烈皇之後,為何不告訴外人?

    這個念頭不過是剛一浮現出來,李德才立即想到了當年的真假太子案,有這個前車,經略又怎麼可能會承認這個身份。

    可現在,被王士元這麼一喊,李德才壓根就不會再有任何懷疑。畢竟,那王士元的身份他已經有所瞭解,既然那人能一口喊其「皇兄」,那經略就必定是烈皇之後。

    或許,經略可以矢口否認,但是,對於身為下屬的李德才來說,經略直是這麼推遲,他就越來是緊張,因為他得知了一個本不應該為他得知的秘密。

    「現在怎麼辦?」

    面對這樣的機密,李德才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惶恐,更多的卻是不安,他能夠想像得到,為了保住這樣的機密,但凡是人都會做什麼。

    「我不過只是一個小角色,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即便是死了,也民悄無聲息的!

    危機!

    對於感覺到危險的李德才來說,趨利避害才是人的本能,也正是在這種本能的驅使他,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做出了一個決定。

    「李德才不見了?」

    接到報告的時候,朱明忠的眉頭猛然一鎖,不用想他也知道李德才為什麼會消失,因為王士元的話,就是因為他喊出來的那兩個字。

    「當真是成事不足!」

    心底暗自惱著,眉頭緊鎖朱明忠並沒有因為李德才的出逃而惱火,反倒是心惱著王士元的沒有城府,難怪最後會落得被康熙小兒滅門的下場。

    「至於李德才……」

    沉思片刻,最後朱明忠還是嘆了口氣。

    「還是讓四石去辦吧!」

    至於石磊會怎麼去辦,並不明朱明忠需要考慮的,有些事情,只需要略微點一下,他自然知道如何去辦。

    接下來的幾天中,作為經略使的朱明忠自然在揚州這個財賦重地,接見宴請那些鹽商,大有一副與民親善的樣子,至於那些鹽商們,自然也不知道那刀子已經落到了他們的身上,甚至直到朱明忠離開揚州的時候,那些剛借助忠義軍的鋼刀奪得市場的鹽商們,對朱明忠仍然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但是他們並不清楚,另一柄鋼刀已經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不管那一日與經略的表演得如何,但是對於鄭俠如來說,他雖說是官員,可同樣也是個商人,作為商人,他必須要為自身的利益著想,幾乎是從那天在得到了經略的吩咐之後,他便開始著手佈置一切。

    就在經略使走過沒有幾日,同時,一個消息開始在揚州不脛而走,那就是去年晉籍鹽商被抄沒之後,「綱冊」混亂、鹽引混亂,所以鹽運衙門準備重立「綱冊」。

    作為陝商總會的會長邱雲程當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心中疑慮大起,雖說那日經略未曾提及此事,但這種事情誰都保不準,畢竟晉商的腦袋還在那裡掛著,不過儘管有些擔心將來,但是他仍然按兵不動。在他眼裡,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要等等,更重要的是要先探聽到消息。

    不過幾日的功夫,從鹽運使衙門裡那裡傳來的消息,讓他終於有些動搖了。

    「你再說一遍,衙門裡當真準備重立綱冊?」

    站在他面前的心腹方得財連連點頭說道。

    「對,昨天那位爺喝醉了酒,親口講的。他還說,半點風聲也不能透出去!這次重立綱冊,與往年不同,因為揚州鹽課關係軍國大入土,所以為了避免發生混亂,以其手中原有的綱冊為主,但是這個引額肯定是要進行調整。」

    重立綱冊對於揚州的鹽商來說,從來都是一次洗牌,也是官府藉機撈銀子的機會,但那是平常,畢竟每次重立綱冊,都會導致鹽課銳減。而這綱冊是成為專商的根本,對於各家各戶來說,綱冊從來都是如命根子一般。

    邱雲程沉思起來,對方得財說道。

    「你再去打呼一下,務必把消息弄實了,不要怕花銀子!先從帳房支五千……不,一萬兩!」

    方得財應聲離去,過了幾個時辰回來的他,一進屋便見到邱雲程站在那裡沉思,神情異常嚴峻。方得財有些緊張說道。

    「東家,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這次咱們陝商恐怕真不一定能佔著什麼便宜!」邱雲程久久沉思不語,他自然知道這陝商為什麼佔不到便宜,誰讓現在的鹽運使是江南人?

    方得財隨後又繼續說道。

    「萬一那些個江南籍的聯起了手來……」

    突然邱雲程又站了想了許久,哈哈大笑道︰

    「假的!」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的臉色勃然一變。

    又想了一會,邱雲程才回過頭來,臉色顯得很是陰沉。

    「哼哼,他鄭士介看似因為自己身為鹽運使退出了鹽行,可別忘了,他去年可是借把少沒晉商的那些引岸綱冊都改成了不記名的,他轉手把自己的那份綱冊上交了,可去年不紀名的綱冊最大的贏家是誰?是汪一培,那是他的兒女慶家,他明面是轉了出去,可實際上,卻仍然在他手裡,他鄭士介雖是官可卻也是商人!」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越發驚訝起來。

    「可,可若是這個消息是假的,他為什麼會放出這個消息?」

    邱雲程冷冷一笑,說道︰

    「這就是你不知人了!只有這樣,他鄭士介才能讓外頭方寸大亂!現在我問你,這鄭士介為什麼非得這個時候放出這個消息?要知道經略這邊才剛走,經略可是剛說過,這鹽課是軍國要事,他怎麼偏偏放出了這個消息?」

    方得財想一想,然後說道。

    「莫非……他鄭士介要調任?」

    邱雲程輕輕的點頭說道︰

    「對!他鄭士介定是要調任了,這鹽運使可是天下皆知的肥差,經略又豈可能讓他當上兩年,我估計他就是想放出這個風聲,無非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讓我們大傢伙都亂了方寸的時候,再乘機吃嚇咱們的「綱冊」,他鄭士介總歸還是個商人!」

    多年來的規矩一直都是如此,鹽運使一年一任,除非是特例,肯定不會讓其任上兩年,這兩年的鹽運使,不知得是多得恩寵,在邱雲程看來,他鄭士介還沒有這個能耐。

    這會方得財總算是有點明白過來了。

    「東家,你的意思是,到時候會有把這個「綱冊」給賣掉?」

    「若是重立了,不賣,難不成爛在手裡頭?」

    邱雲程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不過老爺我是定不會上鉤。原本只想著他鄭士介臨了的時候,會幹什麼,只是沒想到,他臨了了會給我來了這一招!」

    聽著東家的話,方得財立即蹺起大拇指說道︰

    「東家高明,那咱們不理他!」

    邱雲程卻搖搖頭,說道︰

    「不,不是不能理他,咱們也要趁此機會,想辦法撈點什麼,畢竟,要知道,這姓鄭的是個商人,他肯定還有下著旗。」

    方得財想了想,突然又有些猶豫的說道︰

    「東家,我已經仔細著人查探過了,這重立綱冊的事,確實從清河那邊有消息傳了過來。」

    邱雲程心中一震,沉吟半晌後果斷道︰

    「派可靠機靈的夥計連夜去清河探消息!快,千萬不能耽誤了!」

    聽著東家的的吩咐,方得財趕緊離開了。

    又過了幾日,在市面上開始傳出要重立「綱冊」的時候,方得財再一次來稟報道︰

    「東家,現在市場上消息已經傳開了,現在這綱冊的價格一直勁的往下掉!」

    他口中的綱冊是晉商的那批不記名「綱冊」,任何人只要拿到「綱冊」就能成為鹽商。

    方得財的話,讓邱雲程先是一愣,然後說︰

    「看透了嗎?真的掉了,還是假的掉了?」

    方得財想了一下道︰

    「我的感覺是真得掉了。」

    邱雲程不再說話,揮手讓他下去。

    不料到了下午,思索了整整半天的邱雲程,又一次突然吩咐方得財親自去清河去打探消息。

    方得財聞言不禁有些慌亂,於是便問道︰

    「東家,您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先是點點頭,隨後邱雲程又說道︰

    「簡單?這世上有什麼簡單的事情?如果我估計姓鄭的肯定會收這些綱冊,可……是這件事情裡透著古怪,如果說清河那邊真的沒什麼動靜,這件事肯定就是他姓鄭的一手操辦的,到時候,大家一慌,就上了他的圈套,到時候他姓鄭的十之**就會壟斷鹽市,到時候那他的官會做到那一步,尚且不知,但是他的生意肯定會做大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9
第202章 商人

    「東家,這姓鄭的是處心積慮的,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了啊!」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的腦門開始出汗,他立即想到去年鄭俠如辦排眾意,推出的那個什麼「不計名綱冊」,當初大家只以為他是為自己,可誰曾想,他居然是在為今天做打算。

    「可不就是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邱雲程點點頭,而後又繼續說道︰

    「經略是什麼?不過就是起於草莽的武夫罷了,於鹽務又懂什麼?姓鄭的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把這個綱法略微一改,如此一來,他姓鄭的非但可以繼續做鹽商,而且恐怕他早就算到了今天,這不計名綱冊可以隨意轉讓,出售,現在他真真假假的放出這麼多消息,這價格自然也就跌了下來……」

    「他可不就正好收買綱冊了?」

    方得財急忙說道︰

    「咱可不能讓他如意了!」

    邱雲程看看他,先是思索片刻然後又沉聲說道︰

    「現在不是咱們讓不讓他如意的事情,現在的事情是,他姓鄭的下一步準備怎麼辦?他先放出了這個消息,大家心底一亂,自然有人會放出綱冊。到時候,這綱冊放了出來,他就會在那邊低價收……」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一時無話可說。

    而邱雲程沉思了一會,然後斷然說道︰

    「假若這次清河那邊不準備動綱冊的話,我不惜一切也要從他那裡爭過來。這不是為了爭一時之利,而是為了咱們陝商的將來,若是這次機會讓他姓鄭的得到了,恐怕咱們陝商,從此之後只是於他們江南人背後吃殘羹剩飯了……」

    有些拿捏不準的方得財,仍舊小心地問道︰

    「但……這消息要是假的呢?」

    邱雲程哼了一聲︰

    「假若這個消息是假的,我也要讓姓鄭的在揚州身敗名裂!」

    方得財連連點頭說道︰

    「那……東家我明天就去清河?」

    邱雲程一擺手,斷然說道︰

    「不,你今天天一黑就走,不要從揚州上船,出了揚州再上船。十天之內,得給我報個準信回來!」

    得了東家的吩咐之後方得財,就趕緊準備去清河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鹽運使衙門裡頭,趙平躍一踏進門就看見鄭俠如這會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中來回踱步,這兩日他一直在操著那個不計名的「綱冊」。

    不記名綱冊,並不是鄭俠如的發明,而是經略的發明,那五十一家晉商被殺後,其剩下的利益自然要重新分配,如何分配是件大事,按照的往年的規矩,自然是看誰給官員的孝敬多,誰拿大頭。

    可經略當時卻要求進行「拍賣」,那些「綱冊」被估價然後進行拍賣,與尋常的綱冊定名不同,那些不記名的綱冊可以轉讓,也正因如此,才會被稱為「活綱」,從其去年出現之後,便一直受到鹽商的追捧。而現在,在得知經略的打算之後,鄭俠如就把心理動了在綱冊上。

    之所以會動到綱冊上,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不記名的活綱,不僅僅是購鹽的憑證,同樣也因為它可以轉讓予他人,自其推出以來,多次於鹽商間被轉讓,甚至其價格也屢次被哄抬,現在鄭俠如所需要的,就是藉著眾人的貪心,把這活綱給做成一筆生意。

    但這畢竟有那麼一些風險,或是擔負了風險卻沒有得到回報,那豈不就是白搭?

    「東翁……」

    猶豫了一下,趙平躍說道︰

    「說不定這價格還能再跌上一些!」

    目光沉沉的鄭俠如搖頭道︰

    「真的嗎?」

    趙平躍點點頭說道︰

    「畢竟這綱冊一張值萬兩白銀,誰都不願意它爛在手裡,消息放了出去,自然會有人接!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放出來,我估計價格還會再掉一些。」

    哼了一聲,鄭俠如並沒有說話,只聽趙平躍說道︰

    「待到掉下來的時候,咱們再收,然後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再放出另一個消息,到時候,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

    人才財死,鳥為食亡。

    這句話著實不假,對於鄭俠如來說,他雖說是官員,但並不妨礙他在廢除「引岸專商」的時候,利用當初為了便於鹽商往清虜統治區域銷鹽而定下的「不記名綱冊」,那些不記名綱冊等同於「合法私鹽」,當然因為其銷路是在清虜統治區,現在鄭俠如自然希望能夠通過一些手段減少他的損失,畢竟鄭家手裡還握著十幾份不記名綱冊。

    「哼哼,沒那麼簡單!」

    鄭俠如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這時候,他們肯定不會一上來就相信咱們,這真真假假的事情,誰都說不好!萬一……」

    沉吟著,鄭俠如便不再多言了,他的眉頭緊鎖著。

    「其它人有什麼動靜嗎?」

    好一會,鄭俠如才問道。

    「好像現在還沒有人去清河探聽消息。」

    這個回答讓鄭俠如的心思一沉,臉上神情不時變化著。

    「還沒有人去?怎麼會這樣?」

    趙平躍連忙低聲說道︰

    「不過我估計,他們肯定會派人去的,畢竟,這麼大的事情,任誰都會派人打聽一下,才會做決定!」

    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鄭俠如又說道︰

    「我知道,可關鍵是時間,時間上怎麼辦?這邊我可是眼瞧著要上書給經略了,若是再等下去……」

    東西可就砸在手裡了!

    見大老爺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趙平躍只得說道︰

    「等,再等幾日,肯定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隨後趙平躍便不敢再說話,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大人為什麼這麼幹,不僅僅只是為了「撈一把」,同樣也是為了另一件事,擺擺手,不再言語的鄭俠如便讓他退了下去。

    晚上,一個消息的傳來讓邱雲程愈加煩亂起來。來的人除了稟報「綱冊」的價格又跌了一些以外,又說現在有人在那裡暗地裡收購綱冊!

    這個消息讓邱雲程不由的大驚失色道︰

    「收購綱冊?」

    來人趕緊點了點頭。

    頓時,邱雲程整個人不由的大為失態起來,怒聲訓斥道︰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們都是死人!」

    來人害怕地看他一眼,然後說道︰

    「東家,這,這個消息,也,也是剛得到,還要證實下,所以……」

    邱雲程氣惱的猛的拍打著桌子,然後說道︰

    「證實,證實之前就不能先告訴我嗎?我不會看看消息嗎?我問你,外地的銀子都運到了嗎?一共有多少現銀了?」

    來人趕緊低聲稟報道︰

    「都運到了,河南的、湖廣的,還有江西的,一共有五十三萬兩!」

    聽著這個數字,邱雲程立即煩躁的說道︰

    「怎麼就這麼一點?……都先給我放在銀庫裡,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一兩也不能動!另外你立刻著手籌借五十萬銀兩,不,要借六十萬兩,要快!」

    來人趕緊的連連點頭,接著又試探著問道︰

    「東家,您老人家一向料事如神,如果您想到了什麼,咱們現在就做,若是再等大掌櫃回來,說不定就晚了!」

    這會,邱雲程反而冷靜了下來。

    「不。越是事急,越是急不得。還要再等,一定要等下去!」

    說著,他便坐下來喝起了茶,這新茶應該快上來了吧,要趕在新茶上來之前,先把這件事給辦成了,若不然到時候會耽誤販茶的。

    在掌櫃默默退下去的時候,邱雲程又在後面叮囑一聲︰

    「外頭有了消息,馬上來報!」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這揚州城中各種消息一直在傳播著,至於那交易所中那一張張不記名的綱冊一直在那裡起起伏伏的漲跌著。

    當初拍賣這些綱冊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不過只是半年的功夫,這綱冊不單成為了引岸的憑證,同樣也成了一種炒買炒賣的貨物,價格也從當初的萬兩,一路高漲,但現在價格連日來來的下跌,眼瞧著價格都快跌破萬兩了,邱雲程忍不住打發親信,對其吩咐道︰

    「你也連夜去清河,去問問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只要辦好就趕快點回來!」

    在親信心腹離開之後,邱雲程反倒是越來越無法控制他的情緒,他似乎感到有一張大網在他的頭上越收越緊,讓他整個人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現在只有清河那邊的消息才能讓他一解眼下的煩惱……

    整整一夜,邱雲程都是無心睡眠,他偶爾會站起身來對著清河的方向發呆。那雙眼楮中流露出來的是一種複雜的,猶豫而且又糾結,以至於最後他起床來到院子裡,然後在院中走來走去的踱著步子,腦子裡所思所想的全都是一個字眼。

    是買還是賣?

    有時候,人總是會面對各種各樣的機會,而決定一個人命運的從來都是能不能抓住機會,現在,對於邱雲程來說,他自然不願意錯過眼下的這個機會,

    可偏偏這個機會中又飽含著各種風險,以至於讓他整個人都難以決斷,至少在清河那邊的消息傳來之前,是沒有辦法決定的。

    又一次,將目光投向清河的方向,他在心中暗自尋思著。

    「只要,只要……」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29
第203章 成事

    進了三月,因為黃河即將解凍,這清河城便慢慢的顯出了幾分生機,一但黃河解凍,這清河城就會立即熱鬧起來,以至於這城中的商號無不是紛紛開始著手準備著今年的生意。

    在那城臨近碼頭的一家商號的後宅子內,已經來清河幾天的方得財正急得團團亂轉,就像是只無頭蒼蠅似的。

    在他焦頭爛額的等待著的消息的時候,只見分號宋掌櫃邊走進來邊說道︰

    「大掌櫃,有消息了!」

    一聽有消息了,方得財連忙急聲問道︰

    「什麼消息,快說!」

    見大掌櫃的這麼急,宋掌櫃連忙答道︰

    「從衙署裡得到的消息,衙署裡暫時沒有要動鹽綱的打算!」

    方得財一聽,立即滿面喜色的說道︰

    「真的?」

    可這話剛一出口,他臉上的笑容突然落下,然後又問道︰

    「那為什麼大傢伙都在私下裡都在傳著有動綱冊的打算?哎我問你,你這消息從哪兒打聽到的?」

    宋掌櫃一聽,連忙說道。

    「咱們做生意的人,還能直接找到衙署裡去?那地方一般人也進不去呀!還不是托人打聽到的!」

    方得財連連搖頭。

    「不行!和傅山,傅總辦聯繫上了沒有?」

    宋掌櫃趕緊答道。

    「我正要跟大掌櫃說這事呢。傅總辦上個月去了南京,在南京那邊督辦著開設江淮銀行哪,這不軍餉局不是要改成銀行嘛,要在全江南開設分行,這不剛剛才回清河,估計回來的了還要向經略報告,最早也得明天晚上才有時間見大掌櫃。」

    方得財沉吟片刻,然後說道︰

    「好,明天晚上見也好。銀子都打點好了?」

    銀子從來都是好東西,那些自以清廉的官員,同樣也離不開銀子,或許衙署裡開出的俸祿不少,但是面對幾千兩,甚至上萬兩的銀子,他們仍然顯出其貪婪的一面。那位掌握著江淮銀行的傅總辦,同樣也不例外。

    宋掌櫃連連點頭說道︰

    「已經送進傅總辦的府上了,不然他也不會答應見咱呀。」

    因為傅山是經略使衙署中少有的幾位北方官員,雖說他是山西人,可對於陝商來說,自然相結親近一些,畢竟俗話說「晉陝一家」,在這個時候,他自然也就求到了傅山這裡。求歸求,這銀子總是少不了,這是規矩。

    第二天夜晚,傅山在府中花廳便裝坐著,方得財一進門就給他行揖。

    坐於椅上的傅山虛讓了一讓,然後看著方得財說道︰

    「起來起來,這晉陝本就是一家,都是本鄉本土的,也不是什麼外人。來人,給方掌櫃看座!」

    聽其這麼一說,方得財才站起來說道︰

    「總辦,我們東家讓小人代他向您請安。」

    傅山淡淡一笑,然後說道。

    「你說邱東家呀,說話話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他了,上次見他,還是年前的事情。怎麼樣,他身子骨還硬朗?」

    方得財連忙應承道。

    「托您的福,東家身子還算硬朗。」

    傅山抿了口茶,看著方得財說道。

    「老方,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咱們都是熟人了,有什麼事,你就儘管直說吧。」

    方得財趕緊說道。

    「大人,小人就直說了。我們東家這次讓小人專程來到清何,是想請教總辦一個消息的真假……」

    傅山先是打量他一眼,然後才拉長聲調,說道︰

    「哦,什麼消息?」

    察言觀色地向前探了探向子,方得財這才說道︰

    「最近揚州和清河邊都在私下傳說著,說是衙署準備重定綱冊,您老知道,這綱冊是鹽商的命根子,所以東家才想問您有這事嗎?」

    傅山微微一笑,不鹹不淡的答道︰

    「噢,你問這事呀,這個事我也聽人說了。流言!流言!回去告訴邱東家,這事絕對是流言,不可信!」

    聽著這個回答,方得財頓時便如釋重負的說道︰

    「是嗎,這下就好了!謝謝傅總辦!多謝,多謝!」

    傅山嗯了一聲,然後又緩聲說道。

    「不過嘛,有些事情也說不準。現今清虜於北方對我虎視眈眈的,經略又豈會容其如此成日威脅江北?養兵也好,備虜也罷,都是要銀子的,鹽課又關係軍事大計,不能掉以輕心呀。」

    方得財聞言大吃一驚,趕緊問道。

    「怎麼,大老爺的意思是,這衙署是因為北邊的事,所以才看重鹽課?」

    瞧著眼前這人一眼,傅山便在那裡打著官腔說道︰

    「什麼事情防患於未然,這今年免了火耗,衙署一下少了幾十萬兩的進項,江北靠什麼?無外乎鹽課,這鹽課關乎軍國大事,又豈能不慎重?若不慎重從事,又如何能保證軍國所需?畢竟,現在這清虜於北方虎視眈眈啊!」

    這會方得財再也坐不住了,他連站起追問道。

    「大老爺,照您這麼一說,即使衙署現在沒有動「綱冊」的打算,也不能保證衙署裡就不會隨時下令動「綱冊」,是不是這個意思?」

    傅山這會的官腔反倒是更濃了。

    「維道衙署就是靠動綱冊來弄銀子?若是如此,那衙署與強盜何異?我知道你們這些鹽商視綱冊為根本,可官府是決意不會讓鹽課出亂子的。好了,就到這兒吧,我還有公事要辦。來人,送客!」

    說著傅山便轉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方得財一頭霧水的站在那裡。

    那邊已經有僕傭走進來,恭敬的說道。

    「方掌櫃,請吧。」

    「啊,哎。」

    被人這麼一請,方得財這才有些尷尬地隨他離去了。

    當天夜裡,奉著東家的吩咐來到清河的許士遠,也到了清河的商號中。與方得財兩人與分號的宋掌櫃一起商量了半晌,結果他們是越想越糊塗,怎麼也弄不明白,那位大老爺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為擔心東家著急,只得連夜返回揚州,然後再由東家定奪。

    一過黃河之後,他們便一路星夜兼程,往清河趕著,足足用了兩日的功夫,才趕回揚州,待方得材趕回達揚州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幸好,這幾日為了等待消息,邱雲程一直住在城外,而不是城內。

    在方得財進來的時候,邱雲程早已躺下,但一直睜著眼,這幾日他同樣也是沒有睡踏實,聽著下人的秉報說方得財回來報,霍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方得財進了屋後,便連忙秉報道。

    「東家,在清河,有不少人傳說著這綱冊可能要動的消息,不過傳的更多是,今年經略十之**可能要北伐!」

    邱雲程皺眉說道。

    「哦?傅總辦那兒去了嗎?」

    方得財連忙說道。

    「去了,可他卻說經略近期沒有北伐的打算,還說是鹽課事關軍國大事,衙署是絕不會輕易容其出亂子的。」

    邱雲程沉思片刻,然後又問道。

    「這些話都是傅總辦親口對你說的?」

    方得財點頭說道。

    「不過傅總辦還有話呢。」

    邱天駿心中又是一驚,趕緊問道他說的是什麼話。

    方得財這才說道。

    「傅總辦說,這清虜於北方虎視,經略是斷不會容其這般威脅江北的……」

    還不等方得財說完,邱雲程聞言不覺神色大變,差一點跌倒下去。

    見東家這副大驚失色的模樣,方得財連忙上前扶住他,緊張的問道。

    「東家,您怎麼了?」

    邱雲程好不容易才重新坐下來,慢慢抬頭,然後一副痛心後悔的模樣。

    「錯了!我們都錯了!北伐之事實乃是軍機大事,非同小可。兵法上講欲擒故縱,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如此重大的消息,傅山怎麼可能輕易透露給我等商人。萬一讓清虜提前知道了消息,有了準備,不就壞了北伐大事?這次經略去南京為的是什麼?又豈是為了結婚?傅總辦能告訴你經略可能會出兵,就是把什麼都告訴我們了!」

    說著他猛地站起,然後急聲說道。

    「從明天起,咱們就要把這綱冊拿到手,不計貴賤,只要有人賣,咱們就收!」

    相比於東家的決斷,這會方得財到底顯得有點猶豫︰

    「東家,您是不是再想想!不就是綱冊嘛,那些不記名的綱冊,即便是咱們拿下來,又能怎麼樣?萬一要是衙署到時候……」

    邱雲程立即出言訓斥道。

    「你住口!你知道什麼?這鹽課關乎軍國大計,只要咱們把這些綱冊拿下來,到時候衙署自然不會容鹽課出亂子!那姓鄭的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他先放出聲來,讓大家以為這綱冊要從立,待到大家紛紛讓出的時候,他就下手收購,等過幾日,他只要出面平復一下流言,這綱冊會漲上去不說,那些綱冊至少有一多半都會在他手中,咱們現在已經晚了一步,若再拖延下去,讓他鄭士介在這種事情上佔盡了先機,到時候,這揚州恐怕就再也沒有咱們陝商的份了!」

    話聲一頓,邱雲程又說道。

    「這件事,不能我自己去辦,你快去聯繫趙家、李家還有王家,讓他們一起動手,只要咱們能拿下一半的綱冊,咱們才能保證與江南的鹽商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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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提刑

    這一段時間裡,為了能夠探聽消息,鄭俠如一直沒有閑著,他在城外布下了十幾個眼線,當方得財從清河匆匆趕回時,就有眼線看見了他,然後立即趕進城去向他秉告,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這入夜後的城門的門禁自然不算什麼,拿著鹽運衙門的腰牌,只要亮一下腰牌,城上就會落下籃子,然後把他吊上城。

    當鄭俠如得到秉報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幾乎是剛一得知消息,他就命人去喊來師爺,很快趙平躍也披著棉衣匆匆趕到他的書房中。

    這會鄭俠如整個人都在那裡強抑著內心的住激動,揮手讓送信的差役離去,望著趙平躍,有些激動的說道︰

    「老弟,事情的成敗,就看明天了!」

    沉吟半晌,趙平躍只是略微點一下頭,然後轉身離去。他知道,現在眼前的這位東翁不需要他再說什麼,在趙平躍離開之後,整個後半夜,鄭俠如完全無法入眠,直到天將放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待到上午洋表指著九點的時候,才有衙門的吏員匆匆推門進來秉報道著有人搶購不記名綱冊。

    儘管這個消息讓鄭俠如的睡意頓消,但他卻是不冷不淡的說道。

    「哦,有人賣,就有人買,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會的鄭俠如表現的倒是極為冷靜,似乎就像是在說著件什麼不提一提的小事似的,這會趙平躍也走了過來,他顯得也是極為平靜。

    見趙平躍走際這來,鄭俠如便說道︰

    「王書吏,快把剛才的話再對孫先生說一遍!」

    王理平便連忙重複道。

    「師爺,這些日子只有人不斷的放綱冊,今個突然有人在那裡收綱冊。這不已經漲了小半成了!」

    心知這件事已經辦成的趙平躍,則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嗎?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人賣便有人買,這綱冊不就是留著人買的嗎?」

    而鄭俠如則故作沉思狀,然後才吩咐道︰

    「嗯,小心點也沒大錯,打聽一下,看看那些綱冊是那些人在買!」

    隨後鄭俠如又吩咐幾句,才讓衙門裡的吏員離去,而在其離開之後,他剛要起身,忽然便覺得身體有些發軟,趙平躍急忙伸手將他扶住。

    「大老爺,您這是……」

    深吸一口氣,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鄭俠如先撿了一個不打緊的事情笑道。

    「你說,將來他們陝人會不會把我做成牌位成天的咒我?」

    而趙平躍則是一副沉默不語,他先轉身將門關上,然後走到鄭俠如的身邊,然後壓著嗓子,用只有兩人能聽著的聲音說道︰

    「咱們現在把事都做得很滿,只要這幾日把那些綱冊都讓了出去,就可以露點破綻給邱東家了!」

    鄭俠如連連點頭,忍不住嘆息道。

    「哎,其實吧,這件事,確實有失幾分厚道,可生意……總是如此啊!」

    在這一聲嘆息之後,鄭俠如的目中精光一閃,心下暗自尋思道,死道友總好過死貧道。與其讓那些綱冊在他手中變成廢紙,倒不如在別人的手裡變成廢紙。只要再等幾天,那些眼瞧著不值一錢的廢紙就能變成現銀。

    鄭俠如並沒有等上多長時間,不過只過了三天,就有家中的心腹匆匆的趕到衙門裡悄聲告訴他,家中的綱冊已經全賣了出去,價格甚至比往常還高出了一成半出去。

    「陸家、孫家的都出去了嗎?」

    鄭俠如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這件事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親戚朋友同樣也不能落下。

    「都轉了出去,不但其它各家都轉了出去,就是咱們家非但保住了本錢,還淨賺了整整三十三萬兩銀子啊!」

    看著趙平躍,鄭俠如宛如身在夢中一般,非但保住了本錢,而且還掙到了三十幾萬兩銀子。

    「這麼說,加家其它各家,這一次,至少得到了百萬兩是嗎?」

    而一旁的趙平躍則連忙說道︰

    「恭喜大老爺!大老爺的一番心血沒有白費,這一次大老爺可是為經略籌得近百萬兩軍餉!」

    趙平躍的的恭喜,讓鄭俠如的臉色不時的變幻著,掙到的銀子絕不能裝進口袋裡,這筆銀子,必須要交給經略,在那神情變幻中,他突然狂聲大笑起來,在笑聲中多少總帶著些無奈。

    而趙平躍則有點擔心,想要上前扶著住他。可鄭俠如卻一把將他推開,仍舊大笑不止,可在那笑聲中,誰都能看出他臉色顯得極為難看。

    就在這時只聽鄭俠如大聲說道︰

    「趙老弟,但凡是有可能,絕不能進官場,若欲為官,若為榮華富貴,總不知要做多少事情!鄭某人此次為解國家用度,可謂是昧了良心,坑盡陝商之財,將道義丟於一旁……」

    這會鄭俠如已經紅了眼圈,就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似的。突然在這一陣狂笑之後,自覺失態的他又唉聲嘆氣道。

    「但願經略能明白鄭某人一番苦心吧……」

    冠冕堂皇的理由,人人都需要,對於鄭俠如來說,他同樣也需要。當然,他也需要經略能夠體諒他的苦心,至於能不能體諒,現在已經不在他的掌握範圍內了。

    兩天後,在當鄭俠如的呈文被送至清河的衙署時,擺在朱明忠面前的還有一份軍正司遞來的報告,也正是這份報告,讓他整個人的眉頭緊鎖著,面上帶著怒容。

    「經略,您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猛然抬起頭,朱明忠厲聲說道。

    「如何處置,他鄭士介居然利用鹽稅改革,為一已之私坑害他人,私心如此之重,若不加以嚴懲,如何正典法?」

    看著厲聲厲色的經略,朱大鹹說道︰

    「經略,這件事,鄭士介只是推手,若是追究起來,他並無違法的地方。」

    「是的,經略,雖說鄭士介以詐行奸,引誘一眾陝商丘落入陷阱,致使多家陝商因此破產,但以大明律來說,他並沒有違法……」

    這還沒有違法!

    朱明忠把手一揮打斷他們的話說道︰

    「若是不對此事加以處置,如何令天下人服從,這法律的空子,他鄭士介能鑽,他日其它人就能鑽!」

    呷了一口茶,顧炎武慢條斯理的說道︰

    「經略,這件事,固然鄭士介有欠妥之處,若是您想辦他,下官自然難以阻擋,雖說他有私心,可卻也有幾分公心,他和江南籍鹽商拿出了此次所得全部錢利,就是那些陝商做不到的,畢竟陝西現在還在清虜治下!若是不能以此事令其傷筋動骨,他日經略改革鹽稅,又豈能順利?至於江南籍商人,經此一事,既便是其心有微詞,亦不敢言語,畢竟經略已經施恩於他們!」

    這後一句話讓朱明忠的心中一震,確實,每一次改革,都需要殺雞給猴看,晉商是雞、陝商同樣也是,至於那些在此事中保住本錢的江南籍的鹽商,等於變相的施恩,畢竟他們保住了本錢。

    朱大鹹點燃了他的煙袋,吐了一口煙,然後說道︰

    「殺雞給猴看,此事鄭士介有功有過,值此關鍵之時,經略用人,應該先取其才!至於其它,反倒是其次了。」

    面對他們的建議,朱明忠整個人都陷入的沉思之中,他的心情不可不謂之複雜,這件事著實讓他感覺有些噁心,最根本的原因是,在此之前,鄭俠如根本就沒有打他的招呼。

    但在另一方面,他同樣也知道,這件事對於官府來說確實有些好處,別的不說一百二十一萬餘兩銀子,就是最大的好處,將一堆廢紙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這筆銀子可以辦不少事情!

    但是,這件事會不會導致官府的聲譽有損?

    顯然,對於衙署沒有絲毫影響,但是對於鄭士介本人來說,他的聲譽可以說是倍受打擊……他這個人啊!

    於心底長嘆口氣,朱明忠無奈的搖頭嘆道。

    「是為公?還是為私?我看前者固然有,但最根本的還是後者……」

    而顧炎武則於一旁鎮定的說道︰

    「世人皆有私心!」

    這一句皆有私心,讓朱明忠一陣煩躁︰

    「私心,私心……」

    朱大鹹一邊吸著旱煙袋,一邊說道。

    「這件事,鄭士介確實有私心,可這私心之中,也有那麼幾分公心,於此事來說,於衙署是有利而無害,所以,經略只需要選擇沉默既可!」

    朱大鹹的建議,讓朱明忠勃然怒道︰

    「不行,我要是這麼做了,就是等於默認此事,將來若是其它官員,也以所謂「皆是公心」為由行坑民害民之事,又該如何?」

    這才是朱明忠最煩惱的地方,畢竟,他曾見過太多的這種事情,不知多少百姓,打著處世為公的名頭,在那裡損害百姓的利益,然後他哼了一聲,說道︰

    「我等為官者,處事為公,不僅僅只是為了公家,更是為了公平!公正!這才是為官之道,若是以為公為由,而損害公平、公正,又談何為公?」

    說著不等他們反應過,朱明忠便說道。

    「這件事,絕不能就些視而不見,此次,交由提刑憲司負責!」

    說罷,朱明忠就起身揚長而去,只留下朱大賢、顧炎武兩人呆立於房中,半晌說不出話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32
第205章 陳永華

    黃河凌汛,是黃河所特有的冬汛,一但凌汛造成決口,數百里裡儘是一片汪洋,冰積如山,水勢洶湧,淹沒了沿岸不知多少村莊,令多少百姓葬身汪洋之中,也正因如此,每到那凌汛到來時,從來都是沿岸最為緊張的時候。

    而一但凌汛結束,那黃河就會再次繁忙起來繁忙起來,尤其是對於清河這座位於河北的江北心臟來說,凌汛往往意味著其與河南聯絡的斷絕,凌汛期的到來,使得舟船不可能再渡過黃河,而隨著汛期的結束,已經沉寂數月的清河,再一次熱鬧起來,往來各地的舟船,再一次於清河這座水陸碼頭聚集著。

    在過往的商船齊聚清河,讓這座碼頭城市再次繁華的時候,其中倒也不乏些許載人的小艇與此往來。時近正午,這舊碼頭處停泊了一隻從黃河對岸劃過來的客船,船老大對艙裡坐著的一主一僕說︰

    「客官,船到了清河城,老爺若是進城,便直接於岸上乘馬車便成了,若是去清河書院,這碼頭上也有馬車,就在路邊的站台上上車,站台上寫著字,客官定是識字的人,肯定能看清楚做幾路車。」

    聽著船家的介紹,艙中那位主人打扮的點點頭,隨即走出艙外,踏過跳板上岸,僕人在後面緊跟著。走在前面的主人約摸二十五六歲年紀,中等身材,寬肩厚背,頭戴方巾,那雙明亮的眸子中射出兩道銳利的目光。他身著一件與尋常書生沒有區別的儒袍,瞧著除了那銳利的目光外,倒是與通常的的書生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就連那僕人,看著也像是一位與年其年歲相仿的書僮。

    一主一僕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而在上岸後,青年以緩慢穩重的步履,沿著舊碼頭的石階而上。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到這碼頭周圍,以打量清河城的情況,對於任何人來說,這座江北的心臟,總有他的特別之處。

    出了碼頭,一踩到街上,青年的臉色就是微微一變,瞧著腳下的黑色的道路,他暗自尋思著。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瀝青路吧!」

    儘管還只是第一次來清河,但是他仍然認出了腳下這平整的道路,雖是如此可他仍舊很是好奇的跳上一跳,這麼平整的道路,是他從未曾見過的。

    僕人同樣也是好奇的瞧著這腳下的路,甚至還特意學著大少爺的模樣在這平整的黑色道路上蹦了蹦,然後才有些驚喜的對身前的大少爺說道。

    「大少爺,這路,以小的看,用來當曬場倒是再好不過!」

    走在前面的青年是陳永華,他是世子府的幕員,兩年鄭成功與諸將討論北征之事,很多人都認為不行,只有陳永華力排眾議,認為可行。鄭成功很高興,於是派他留守廈門,並輔佐世子鄭經。鄭成功對鄭經說︰「陳先生是當今名士,我留下他輔佐你,你應當以老師之禮待他。」

    以二十五歲之齡,成為世人的「半師」的陳永華,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而自從世子府設立以來,他同樣也深得世子的信任,這次他之所以來江北,同樣也是奉命而來。而跟在後面的僕人名叫田三,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模樣,人生得機靈不說,而且會一身好武藝,也正因如此,陳永華才會帶他來江北。

    而在路邊,陳永華看到了船夫口中的「站台」,那站台處停著一輛足有一丈多長的大馬車,大馬車由四馬挽拉,不少乘客正來自回上著車。

    「公共馬車……」

    瞧著那大馬車,陳永華的雙眼中儘是疑惑,以至於來到站台之後,看著遠去的馬車,再瞧著路邊站台上等待著的行人,他便站在那裡看著站牌,站牌上清楚的寫著各路馬車的前往的方向。

    「1路車,碼頭……」

    和許多年後初來清河的人一樣,他們往往都會被這公共馬車所吸引,這種公共馬車是二月剛投入的「發明」,與普通的馬車不同,這種馬車的車廂更大,可以乘坐20人,由四匹馬拉動,分上下兩層,而這種公共馬車最初只有兩條固定的線路,按照公共馬車的運營辦法,允許馬車在線路上任意位置停車上下客。這種馬車一經推出,就迅速受到歡迎,畢竟它比普通的出租馬車更為便宜。

    雖說公共馬車的速度相比出租馬車並沒有提高,甚至因為乘客增多並且要中途上下客,反而更慢,但因為相對價格的下降,乘客數量反倒大幅上升。也正因如此不過只是短括一個多月,這清河縣就開闢了五條線路,有多達五十六輛公共馬車先後投入運營。而清河的百姓同樣也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適應著公共馬車給城市交通帶來的變化,而作為外地人的陳永華,同樣也跟著外人一樣,享受著公共以車帶來的便利。

    這邊就在陳永華看著站牌的時候,那邊又有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3號路車,終點站是清河書院,沿途經過的……」

    車剛一進站,那邊就有馬車上的車伕在那裡喊著,有些不知所以的上了車,然後沿著梯子站到露天的第二層坐位上,陳永華幾乎瞠目結舌的看看車外的一輛,直到馬車開始移動的時候,他才感覺這一切的不同。

    「大、大少爺,這,這一個人就十文錢,可,可還真不貴……」

    坐在木椅上,田三喃喃著,他的那一口閩南話,在這馬車上極為若人注意,可這時,陳永華又那裡會在意這些,他只是有些緊張的握著扶手,心底隨著那馬蹄聲而喃喃的變化著,坐在二層敞篷中的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江北,確實與江南不同。

    可以說是大不同!

    平整的道路、還有這公共馬車,甚至還有這只需要十文錢的車費,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讓人新奇,以至於  間,陳永華都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

    噠噠的馬蹄聲不時的傳入耳中,而對於坐在車上的陳永華來說,他則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清河似乎和南京完全不同!」

    「那是,這位小哥,肯定是外地來的吧!」

    陳永華的話聲剛落,前邊的一個四十幾許的中年人便得意的說道。

    「你瞧這清河城,又豈是南京能比得上!別的不說,你看這街上人車這麼多,可曾有絲毫擁堵?」

    中年人的得意,讓陳永華一愣,

    可不是,直到這時,他才有些詫異的發現,儘管這街道並不算寬敞,但卻不見南京的混亂,所有的行人、馬車都是沿右前行,甚至在道路中央,還有一條用白線,偶爾的可以看到穿著紅色軍裝的兵卒,在街道中央巡視著。

    南京和清河一樣,現在街上馬車的數量還是顯著增多了。商人和小販都要用馬車、驢車以及牛車運貨,而各種交通工具的發展造就了嚴重的交通擁堵問題。更糟糕的是,再加上路邊的攤販,所以街道顯得極為混亂,馬車和行人常常亂成一團。

    「哦?這位先生,為何這清河的街道不見擁堵?」

    「你瞧?」

    見這青年後生一副虛心討教的模樣,那中年人便笑指著路邊正在巡邏的兵卒說道。

    「無他,嚴刑也!」

    中年笑說道。

    「南京街頭可曾有人維持?可清河卻早在去年,非但制了交通規則的,而沿著路中巡視的軍警則負責維持秩序,迫使車輛行人沿右行駛。而為了讓行人各行其道,他們甚至不惜用腰間的牛角棍抽打違反交通規則的行人或者車伕,甚至就連攤販的位置也有規定,若是其超出界限,同樣會受到處罰。也正因如此,雖說清河比南京熱鬧,但街道上卻不見南京的那種亂作一團的擁堵場面。」

    「若是有人不遵守呢?」

    「那自然就是用棍棒抽打,教其改正!」

    中年人的回答讓陳永華一愣,他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就這麼直接打上去?」

    田三不由的有些詫異。

    「還能怎樣,若是不打,難道就任由他在這街上給大傢伙添堵?只消幾棍上去,長長記性,自然也就不會再給大家添堵了不是?」

    中年人的回答,讓陳永華瞠目結舌的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他沒有想到,這看似頗為規矩的背後,居然是如此**裸的「暴虐」。

    「當然除此之外,那些兵卒還有一個責任,就是檢查馬匹以及馬車是否帶糞兜,以免馬糞弄髒街道、氣味污染城市。而相比之下,沒有強制規定的南京街頭卻到處都是馬糞、牛糞,儘管有糞幫收集,但收集的總沒有那麼急時。而你瞧這清河,街上可有一絲糞便。」

    本就極為聰明的陳永華,雖然是坐在馬車上,但是卻仍然輕易的看到了清河街道上的不同。

    「這裡有些東西,將來南京倒是可以學上一學!」

    就在他的於心底這般思索著的時候,那邊喧嘩的街道上,一個報童揮著報紙的叫賣聲卻傳入了他的耳中。

    「前鹽運使鄭俠如將於今日審判,看衙署如何審理此案……」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33
第206章 喉舌

    一大清早,從閣樓中醒來的時候,朱大勇便來到院中,簡單的梳洗一番後,便到了報社。

    作為《明報》的主編,自《明報》創刊之後,他就一直吃住於報社之中,住就住在那站起身時會撞著頭的閣樓裡,吃,吃得也是再簡單不過的餐點。

    就像現在,無非就是兩根油條和一碗稀飯,這是報社裡的雜工給他帶來的,作為主編的他,每天所需要的,就是審閱文章,決定最終那些文章上報。

    從一開始的創刊時,每週一期,到現在每週兩期,在官府的支持下《明報》的發行量迅速增加至數萬份,甚至也正因如此,就在上周,報社第一次實現了贏利——通過廣告,儘管贏利只有區區數兩銀子,但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也正是那不到五兩銀子的贏利,讓朱大勇看到了報社的未來。

    「關鍵是要有大新聞!」

    吃著油條的時候,朱大勇不時的拿著鉛筆圈點著那些新聞,到底那些新聞才是大新聞?

    「清虜酋首福臨小兒於濟南留宿妓院身染花柳……」

    瞧著這半真半假的新聞,心知這篇看似信誓旦旦、證據確鑿的文章定是出自軍正司某位筆吏之手的朱大勇,輕蔑的一笑,隨手將其放到二版的角落裡,既不怎麼顯眼,也不容易被人忽視。

    輿論既是戰場!

    而這個戰場上需要的是什麼?

    需要的是通過一些文章去打擊敵人,如何打擊敵人?

    比如清虜的那位皇太后偷情,就是百姓們喜聞樂見的事情,比如現在正與報紙上連載的《莊妃秘史》就是一部為百姓所喜的,而其中的香艷,更是讓朱大勇屢屢想要停載,可若不是因為這《莊妃秘史》關係對清虜軍國大計,恐怕他早就停止刊載了。

    可是他並沒有選擇,那部是打擊清虜的武器。在中,所謂的「聖母皇太后」不過就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非但曾下嫁多爾袞,更與洪承籌、範文程等漢奸有染,當然,為了能讓她的兒子當上酋首,更是以身體為武器,勾結清虜達官顯貴。

    而最讓朱大勇感嘆的是,自從《明報》刊載《莊妃秘史》之後,銷量激增,畢竟對於百姓來說,這些情節頗為香艷的「隱聞」自然才是他們最喜聞樂見的。

    當然,於衙署來說,所收穫的卻是百姓對清虜的嘲笑和諷刺,當然順帶的也讓百姓們深信,滿清身為蠻夷有這種淫穢宮諱的女人實屬再平常不過,而這也順帶著證明了一點——滿清蠻夷實非中國,無論那些叫嚷著什麼「五行之說」漢奸敗類,如何說詞,都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當然《莊妃秘史》現在不僅在江南流傳,同樣也會在北方的流傳,甚至在清虜的統治區內,百姓們更樂意傳播《莊妃秘史》,不僅讓百姓們對清虜宮諱的**大開了眼界。甚至還在清虜自身內部引發了的混亂,《莊妃秘史》不僅被印在報紙上,更是被印成了小冊,而與報紙上的「淺嘗即止」的隱晦不同,編印成冊的《莊妃秘史補遺》內容卻是極盡香艷,幾乎篇篇都有大量的、露骨的床上描寫。

    而這《補遺》除於京師內城的平常滿人之間傳播,自然也就出現在許多滿清的達官顯貴的案前,儘管表面上他們一副義正辭嚴,三令五申要求徹查,但是私底下並不妨礙他們津津有味的看著小冊,在那裡研究著冊中的內容,最後一個個的更是深以為然的知道了為何太后於範文程、洪承疇等漢人,為何信任有加。

    「你們不知道,範文程、洪承疇他們與太后的關係,那是「挺」好的……」

    在他們言道之餘,更是刻意加重了「挺」字,每每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一陣哄笑,那種骨子裡對漢人的輕蔑更是達到難以掩飾的地步,順帶著自然對那位靠著「床上功夫」為太宗皇帝拉擾漢臣、為兒子謀皇位的女人也是輕視到了骨子裡。

    而《莊妃秘史》不僅在滿清權貴與普通的旗人之間流行,最後同樣出現在福臨的桌前,只惹得他一陣勃然大怒,甚至因此連殺數人——其中甚至還有一位中出現的人物,即便只是重名的侍衛,但此事,反倒像是佐證著《莊妃秘史》的真實性。

    當然,在福臨下旨懸賞萬兩要那位「雲間居士」的腦袋時,他自然不知道,這所謂的〈莊妃秘史〉實際上是出自朱明忠之手,在編寫那個時,他更是充分借鑒了後世的諸多電視劇作以及曾看過的史料,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恐怕除了孝莊自己能說個明白,換成旁人反倒是能佐證一些流言,畢竟即便是在現如今,這樣的流言也曾私下流傳著。

    至於這〈莊妃秘史〉能達到什麼效果,一手策劃這一切的朱明忠,自然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這種力量最終會顯現出來,畢竟在二戰時,英國的情報機構曾經用數年的時間,通過種種渠道醜化希特勒,而在冷戰期間,利用醜聞醜化對手領導人更是各國情報機構得心應手之事,現在他只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只不過,作為執行者的朱大勇,總對於《明報》這樣的報紙上發表那些香艷異聞,有些牴觸。

    「也許,還應該再辦家報紙,專門發表這樣的文章,到時候,沒準這些文章還可以更香艷一些!」

    儘管嘴邊這麼輕聲嘀咕著,可朱大勇卻不得不承認,百姓更喜歡這樣的香艷奇聞,刊載這樣的文章,有助於報紙的發行。

    不過明總歸是江北的喉舌,總不能報紙上儘是「秘史」、「艷史」等吧。不少人看報紙總歸是新聞的,至於那些,不過只是主菜中的調料罷了,主菜仍然是新聞。

    就這麼不時的在文章中做著選擇,選擇著幾日來的新聞,到底選擇那一條,作為這一期的頭條?

    最終,在眾多新聞稿之中,他選擇了一份看起來倒是頗為引人矚目的新聞。而隨後又將另一篇新聞,放在了這篇新聞的下方,而與其它的新聞不同,這篇只有區區百字的新聞,帶著一個特殊的標記,這是從經略使衙署發來的新聞。

    看著新聞上的內容,朱大鹹忍不住搖頭感嘆道。

    「哎,可惜了,若是換個時候,許也能成為一代名臣,人心哪……」

    監獄之中,總是瀰漫著一種濃濃的惡臭味,這種味道,只讓人難以忍受,而更讓人無法忍受的卻是那種從天上跌於地下的失落感,而對於這種失落感觸最深的恐怕就是鄭俠如自己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會因為那麼一件小事,而被關入監獄,甚至即將迎來審判。

    「唉……」

    又一次,穿著一身素色囚服的鄭俠如長嘆口氣,隔著那小窗往外面看著,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萎靡,甚至顯得有些失落。

    怎麼會這樣?

    即便是直到現在,他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畢竟,他給經略弄了那麼多銀子,可,可為什麼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難道我算錯了?」

    鄭俠如自言自語著,無論如何,他都不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什麼地方。

    「到底錯在何處?」

    「還沒想通嗎?」

    突然,從身後傳來的話語,讓鄭俠如的渾身一顫,原本透過那小窗看著窗外的他急忙轉過身來,看到來的人時,那雙腿膝關節更是不由自主的一軟,差點沒跪下去,也就是在將要跪下去的時候,他才想到,眼前這位可不喜歡別人跪。

    他不喜跪人,同樣也不喜人跪他。

    「經、經略……」

    吱嘸著的時候,鄭俠如看到經略的手中的提著食盒,瞧著那食盒時,他的心思猛然一沉,再也沒有了絲毫的驚喜。

    尤其是看到經略面無表情的將那食盒打開,看著其中的酒菜,他的心頭頓時猛的一攥,整個人頓時只覺得的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沒暈倒過去。

    一盤燒雞、一盤炒雞蛋,一盆大肉再加上一條魚,還有就是一壺酒,雞魚肉蛋,可謂是極為豐盛,按鄭俠如的瞭解,經略的日常餐食也不見得有這麼豐盛,而現在,面對這豐盛的菜餚,他卻只覺得有些無法喘息,就像是有人踩著他的胸口一般。

    「經略,下官錯了!」

    突地,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肩膀一沉,語氣中儘是一種絕望,這豐盛的菜餚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這就是斷頭飯!

    「知道錯了?」

    坐在牢中,朱明忠頭也不抬的為鄭俠如倒上一杯酒。

    「知道了!」

    現在鄭俠如是真正知道了,知道自己錯在了什麼地方。

    「嗯!」

    點點頭,朱明忠伸手指著酒杯說道。

    「喝酒,吃菜!」

    即便是再沒有胃口,鄭俠如也要吃下去,不為其他,就只為這酒菜是經略親自帶來的,儘管他知道,這酒菜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審判的結果。

    「知道錯在那就好,這錯啊……」

    喝下一杯酒,朱明忠搖頭嘆道,隨後又倒上一杯酒。

    「士介,這杯酒,朱某敬你,當初若非是你,朱某又怎能輕下江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8:34
第207章 陪審

    依還帶著些許寒意的春風輕輕拂過黃河的兩岸,只使得那河岸的百年巨柳的柳條,抽了嫩顯了綠,讓這河岸也儘是一片春光。雖說黃河上偶爾的還有幾塊浮冰會給航運帶來些許危險,但已經沉寂整整一個冬天的船家們,還是急急的將船拖入水中,只讓這黃河再次繁忙起來。

    航運的復甦,同樣也讓沉寂一冬的清河再次顯出其繁華,尤其是在以書院為核心的新市,更是熱鬧非常,而在新市那熱鬧的主街上,有一種地方,幾乎每天總會吸引一些人聚集於此,這裡便是清河審判廳。

    審判廳這是江北特有的官廳,按江淮經略使定下的規矩,如知府、知縣等官員不再審判各類案件,案件由經略使府刑房負責,刑房下設提刑憲司以及審判廳,於江北各地設有高等審判廳、地方審判廳、初級審判廳。高等審判廳為省級的審判機關,設廳丞、推事、典簿、主簿、錄事。地方審判廳設於較大城市,設推事長、推事、典簿、主簿、錄事。初級審判廳設於各縣,設推事、錄事。從而一改舊時知縣兼理司法的局面,既限制了知縣的權力,同樣也使得他們可以互相監督,避免舊時的知縣於一縣之內,一手遮天的權勢。

    當然真正受益其中的還是尋常百姓,這種司法上的獨立,充分保護了百姓的利益,即使是那些百姓也沒有意識到對於他們益處。不過對於百姓來說,於審判廳中看熱鬧,更是他們打發閑散時間的好法子,畢竟於這審判廳上,幾乎每天都是新鮮事。

    就像現在,這清河地方審判廳中,正在審理的卻是一位大官——前揚州鹽運使,這可是天下皆知的肥差,這樣的一位地位顯赫官員就這麼於審判廳中光明正大的審判,別說是尋常百姓聞所未聞,即便是陳永華,也是見所未見,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和其它人一樣,擠進了審判廳,因為廳中的座位有限,他只得站在二樓走廊處旁聽這場即將開始的審理,他之所以會來這裡,不僅僅是對審理的好奇,同樣也是對江北的好奇。

    「已經審了三天了,估計今個就應該判刑了……」

    難不成過去三天,就這麼公開審理嗎?這與羞辱人又有何異?

    陳永華暗自思索著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審判廳,這審判廳與普通的衙門截然不同,中央有一個桌台,台上有驚堂木,顯然,那裡應該是主審官的位置,在主審官前方約莫丈遠的位置,用欄杆隔開了一排排座位,那裡坐的都是旁聽的百姓。而在欄杆前方左邊一排長桌,右邊一排長桌,與主審官相對,

    「咦,那十二張椅子是幹什麼的?」

    聽著耳邊略帶些閩南腔調的疑惑聲,只感覺頗為親切的王致利便將手中記事本一合,輕聲說道。

    「這位兄台應該是第一次來江北吧!」

    看著身邊的青年,王致利介紹道。

    「那十二個椅子是陪審團的位置。」

    「陪審團?」

    陳永華疑惑的問道。

    「這陪審團是經略當初平定江北時,有鑒於當時江北各府縣官吏,大都是清虜偽官,因為不知其才,其實,想來兄台也知道,不是不知其才,而不信任他們,畢竟那些清虜偽官為了討好清虜,對百姓是極盡壓搾,早就習慣了壓搾百姓,經略自然不容忍他們這麼幹,所以才會奪其審判權,令其不能再以刑罰壓搾百姓,可沒有知縣參與,又該如何處置刑罰,所以當時,便令各縣在審理案件時,應當挑選12名知情人作為陪審人員,他們在向知縣宣誓後提供證明,作為判決的依據……」

    王致利的回答,讓陳永華不覺一愣,當時於世子一同留守於廈門的他,自然不知道「陪審團」。

    「讓百姓參與審案,這從古至今又豈有這種事情?百姓又如何明辨是非?」

    「百姓如何不能明辨是非?」

    王致利隨之反駁道。

    「經略所用陪審制,實為復興周制的「傘刺之法」,「以三刺斷庶民獄訴之中,一曰訊群臣,二曰訊群吏,三曰訊萬民」,鄭玄注︰「刺,殺也,三訊罪定則殺之。訊,言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官吏隻手遮天!」

    先是強調著「陪審制」是周制,隨後王致利又輕聲說道。

    「再者,兄台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叫「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一句簡單的話,讓陳永華的心頭一顫。

    「而且你看這十二人,又豈隨意選擇的十二人,這遴選12名本地百姓作為陪審員,是需要由控辯雙方共同遴選,別的案子不說,單就是鄭俠如的這個案子,在遴選陪審員時,提刑官與鄭俠如的狀師,前後用了整整兩天才數十人中遴選出這些十二名陪審員。」

    「提刑官?」

    陳永華不解的問道。

    「這提刑官又是何官?」

    「提刑官,嗯,就是專職提刑,是刑房下設的提刑憲司的官員,在江北各地,刑事案件必須提刑官提起訴訟,這江北之司法之所以縝密,正因為地方典史負責緝拿、取證,然後再交由提刑官,由其視證據提刑,若證據不足,自然不予提刑,提刑訴訟之後,再由審判廳負責審理,如此各司其職,自然也就避免了過去知縣隻手遮天,言語間便可把黑變成白,白變成黑了!防止把原告打成被告,被告打成原告!」

    儘管對於江北互相制約的司法體制,不甚瞭解,但是陳永華還是從王致利的隻言片語中,意識到這種縝密結構下,確實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百姓。

    「那既然有這十二人陪審團決定被告是否有罪,那要主審官又有何用?」

    反問時,陳永華看著那空出的座位。

    「不是主審官,是推事。」

    王致利指著首座說道。

    「坐在那的是推事,他的職責就是維持審判廳的秩序,讓控辯雙方不至於爭吵,令其不至於歪曲事實,當然,最後這量刑,總歸還是要靠推事量刑。」

    恰在這時,觀台下方的審判廳中響起一名兵卒的喝聲。

    「肅靜!推事到,全體起立!」

    那些原本坐著的人,紛紛站起身來。當然,也包括剛剛到達廳中的控辯雙方,其中自然也有穿著一身青衫的鄭俠如。

    「經略曾經說過,於審判廳中,推事既代表大明律,既然是上至天子,也需站立迎接。畢竟他所代表的是大明律的威嚴。」

    在推事進入審判廳中的時候,陳永華看到那位推事身上的官袍並沒有補服品極,而只是無補字的黑色公服。

    「所以,推事和提刑官一樣,一概沒有品級,亦無須對任何人以「下官」相稱。如此,自然也就避免了其它人以權制其,令其徇私枉法了。」

    但願如此吧!

    也許是一時沒有找到其中的漏洞,但心知其中必有漏洞可尋的陳永華並沒有說話,而只是看著這審判廳,他注意到在推事進入審判廳後,整個廳內的氣氛頓時隨之一變。幾乎是在推事出現的瞬間,這廳中頓時隨之一靜,儘管人很多,但是這些旁聽者並沒人敢大聲的喧嘩,而只是在底下不斷的竊竊私語著。

    如此,也能看出這推事的威嚴。

    「看到沒有,大家沒有任何人敢大聲言語,若是大聲喧嘩,被推事制罪,輕則是擾亂廳堂,拘役十日不說,且要罰銀數兩,重則可能被視為「蔑視國律、擾亂廳堂」流三千里!」

    一句流三千里,讓陳永華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流三千里?」

    「對,沒錯,就是流放台灣,告訴你,還真有人因為「蔑視國律、擾亂廳堂」被流三千里,而且是不得上訴、無需審判的,這廳堂上,推事就是說一不二的角色。」

    「那他這話,豈不就是金口玉言!」

    不敢置信的輕言一聲,陳永華甚至都沒注意到,他的聲音又壓低了不少,僅只能讓他們兩人聽到,

    「可不就是金口玉言!」

    王致利的言語中略帶著些許不滿。

    「在這廳上,他這話就是金口玉言,雖不能定死,卻能讓他人生死不得,卻能破百姓之家!」

    從身邊這人的語氣中,陳永華能夠聽出他似乎對江北或者說對這「推事」有些不滿,不過從他的隻言片語中,他還是感受推事的權威,至少他的權威在這審判廳上,是毋庸置疑的。

    無論是否樂意,在審判廳上推事的權威早已經樹立,在案件開始審理的時候,陳永華立即看到了探辯雙方唇槍舌箭似的辯論,而讓他們詫異的是,本應該權威非常的推事,這個時候,則只是在那裡聽著他們的辯論,偶爾的出言阻止某一方過激的言論,這審判廳反倒成為了提刑官和訟師的主場,至於推事和陪審員,側只是傾聽。

    在退庭休息的時候,眉頭緊鎖,對於先前於廳上看到的那一幕幕,聽著控辯雙方的爭論,似有所思陳永華突然問道王致利。

    「不知老兄以為,那鄭俠如是否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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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