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98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39
第166章 百官相

    順治17年年初,雖是臨近三月,可是這天卻沒有絲毫轉讓暖的意思,那自漠北草原上奔騰呼嘯的朔風,挾著滾滾寒流和那紛揚的雪花,直灌北京城,這三月裡的桃花雪就像是臘雪裡的大雪似的,晝夜不停撒下了滿天飛旋的鵝毛大雪,吞噬了整座北京城。

    不過只是一夜的功夫,這京城內外到處銀輝滿眼,和著先前的積雪在地上結上了一層結實的雪凍,這刺骨的寒意直透萬戶千家。地上新下的積雪被車馬行人踩成泥濘一片,可被那刺骨的北風一吹,又都凍成了滑溜溜的冰道。

    清晨時分,那往城裡賣水的雙馬套車,這會同樣也是步步艱難,便是好不容易到了戶門前,雖說那水箱外包著層破被,可依然難免結上了些許冰凍,雖是說這一桶水少了一半,可這京城水苦,百姓們也只得緊著這滿是冰凍的水喝著,不定這雪再下大了,便是這水也沒有了,到時候只能掃房頂上的雪水了。

    房瓦上和樹梢簷角處處積上了厚厚的積雪,這京城千家萬戶在掃除各處庭院和通道的積雪,不時他們會拄著大掃帚,呵口熱氣。

    「今年可真冷啊!」

    今年確實比往年更冷了,其實這幾十年,一天比一天更冷。

    相比於尋常百姓,那各部衙門裡頭,卻顯得暖和一些,雖說衙門裡不像宮裡頭有那取暖的地龍,可卻也有火牆,循著大人們的吩咐,衙門裡的差役無不是加足了柴火,才算驅除了窗縫裡頭鑽進來寒意。

    儘管天氣酷寒難當,可是這人心卻比這酷寒更冷上幾分。

    雖說皇上御駕親征的消息,著實大振了民心士氣,儘管皇上駐足於濟南,可是那幾十萬大軍駐於山東、河南,再加上皇上下旨從漠北征發的幾萬蒙古騎兵的旨意已經下到漠北,這民心士氣自然不像宿遷敗後那般緊張。

    只待明年開春之後……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明年開春之後,待到蒙古騎兵到時,三十萬滿漢大軍南下之時,就是江南海賊兵敗之時,對此大傢伙可是深信不疑。

    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心,似乎隨著皇上南下而得到平定。

    不過,就在人心看似定下的時候,突然一個消息卻從南邊傳了過來——竊居江南的海賊居然要對仕清官吏加以清算。

    二月十三,那個所謂的什麼「延平王」發出公告——「仕清偽吏若不於三月內返鄉,皆以漢奸淪處,沒其產並流家人於海外」。

    從皇城到街頭巷尾頓時被這個消息驚呆了。自打從鄭成功奪了江南,本就讓那些江南籍的官員無不是人心惶惶的,他們尋思著,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像當年滿清一樣拿他們的家人開刀吧。

    可誰曾想,這些人真的動起手來了。

    首先被清算是侯方域,但是其獻計張存仁扒開黃河淹死百萬無辜同胞卻是罪惡濤天,盡雖說其未曾出仕,但是就憑此罪,就被流了九族,那可是整整數千人被流放。而如陳名夏這種降清後因故株連被劾論死的,也被加以清算,陳家上百千餘口被流。甚至第一批列入被流名單的,皆是過去十五年間降清後身死之人。

    這個消息傳至京城之後,頓時在京城上下掀起一陣從未曾有過的波瀾,幾乎所有漢官皆是人心惶惶,而幾位家在江南,歲數稍長的漢官,更是又愁又急,一病嗚呼,而更有江南籍漢官連夜出逃,這幾日這各部衙門裡的京官眼瞧著一個個的跟著的逃了出去,這種惶恐不安更是蔓延到了地方上,這會不知多少江南籍的官員在那裡惶恐的張望著。

    千里做官只是為財,可若是舉族流放海外蠻荒之地,又該如何?

    這回的人心浮動,甚至遠甚去宿遷大敗,又不知有多少人心思浮動間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不現如今這人人都不忙著手頭的公務了,而是在竊竊議論著戰局的前途。

    當然,他們更關心自己的前途。

    步入吏部衙門的瞬間,金之俊便感覺到偶爾有人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眾所周知,身為吏部漢尚書的他是江南吳江人,而那裡早已為海賊所據,現如今,海賊如此清算,他這位吏部漢尚書,會怎麼做?

    自從陳名夏等南黨在數年前被加以清除之後,如金之俊等人雖無南黨之名,卻也是江南籍官吏的主心骨,他的一舉一動,不知多少人在看著,若是他逃了,不定明個不知多少人會棄官南逃。

    「怎麼,都沒有個正事嗎?」

    瞧著周圍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金之俊厲聲斥道,然後便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進了他自己的公房,在進入公房後,那看似沒有絲毫波瀾的臉上,卻頓時變了模樣,顯出一副苦色來。

    「這不知多少雙眼楮在盯著自己……」

    心裡這麼叫著苦,金之俊又惱道。

    「早知如此,去年就應該再次上書致仕,若是去年回到家中,又那裡還有這麼多煩惱?」

    他之所以會般說,是因為早在三年前,他就曾請求致仕,不過皇上並沒有同意,去年他又一次請求致仕返鄉,可依然未曾獲準。再後來因為海賊竊居江南,自然也就沒有再提此事,可誰曾想這風雲變幻,現如今那鄭逆卻對他們這些仕清官員動起手來了。

    「若是回了吳江老家,難道真的就不予追究了?」

    對此,當年李闖入京降其後又遭拷掠的金之俊,自然有所懷疑,不過他自然不會拿著鄭成功與李闖那些流寇相提並論,對他來說,他現在所關心的只是自身私利。

    降順如此,降清亦是如此。

    但是現在鄭成功在江南的「釜底抽薪」卻讓金之俊整個人都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這些年苦心經營,不就是為了金家嗎?

    可現在鄭成功於江南這般清算,非但金家的田產屋宇會被查沒,甚至就連金家上下數百口,亦會被流放至位於海外的台灣。

    「台灣,台灣在什麼地方?」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金之俊取出一份地圖來,他看著地圖上的某一個角落,那眉頭卻是緊皺著。

    「台灣、台灣……那裡可是化外之地啊,把金家舉家數百口遷到那地方,不是,不是要置金家於死地嘛……」

    心裡這般喃喃著,金之俊那臉上的苦色更濃了。

    他想要逃,但是卻又不敢逃,身為吏部漢尚書的他,很清楚,如果現在逃走的話,沒準不等他出京城,那邊海捕文書就會傳出去,到時候,等待他的只是死路一條!

    對於皇上來說,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需要殺雞給猴看。就像那已經被舉族流放的陳名夏一家一般,當年皇上固然再是欣賞他的才學,最後不還是直接把他當成了一隻雞。

    金之俊不想當那隻雞,但他同樣不想金家上百數百口,就這麼被流放至少化外之地。

    難啊……

    就在金之俊這聲長嘆後,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他的門生程四遠。

    「學生見過老師!」

    在程四遠恭敬的行禮時,金之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說道。

    「用達來了,坐。」

    對於這個門生,他倒是頗為欣賞,在請其坐下後,又命雜役上茶,待雜役上了茶離開了公房,正欲請其喝茶時,便聽到他說。

    「學生看老師眉間似帶隱憂,可是為了那件事?」

    這是第一次,有外人在金之俊面前提及此事,見有人詢問,金之俊立即說道。

    「用達多慮了!」

    搖搖頭,故作鎮定的金之俊說道。

    「不過只是海賊亂我軍心之舉罷了,為師又豈會因海賊之計而自亂陣腳?」

    老師的回答讓程四遠只是微微一笑,並未繼續說下去,待喝了兩口茶後,才說道。

    「聽到今上點卯的時候,又有幾人不在了的,不知是犯急病,還是……」

    門生的話讓金之俊只是略點下頭,然後看似平靜的說道。

    「這些人實在是鼠目寸光,全不知報效君恩,哎,可惜了,可惜了……」

    他們逃了,沒人會注意,若是自己逃了……不定會引起什麼樣的波瀾,可若是留在這裡,這金家又該如何?既便是將來皇上打下了江南,這金家被流至台灣,又豈能再回得來,即便是回來了,又有幾人能活著回來?

    「其實,這也不怪,這鄭賊以我大清官吏之家人為質,如此卑劣之行,實是可恨至極,人心惶惶之下,難免會做些糊塗事。」

    門生的那一口湖廣口音的官話,聽在金之俊的耳中,只讓他的眉頭微微一鎖,心中的絲許不滿更是轉瞬而逝,畢竟現如今,這湖廣還是大清的地盤,可江南、江西卻早已經被海賊給據佔了。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痛!

    就在金之俊對眼前這門生心生微詞的時候,那邊卻又聽到他說。

    「老師,學生聽說,今個天一放明,馮閣老就被太后請進宮裡了!」

    什麼!

    猛的睜大眼楮,金之俊的臉色驟然一變,看著程四遠說道。

    「你說是馮鹿庵進宮了,是太后的召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40
第167章 太后

    「是呀,你說的是,這鄭逆拿著江南籍官員的家人為質,若是咱們在嚴旨斥責的話,只恐會中鄭賊之奸計。

    嘴上這麼感嘆著,身為皇太后的博爾濟吉特又說道。

    「聽說這陰損主意是的清江朱賊獻的,這賊子可當真是我大清國的心腹之患!」

    「太后英明!」

    馮銓立即恭維道。

    「臣為官這麼多年,也算是飽讀詩書,可卻從未曾見像此計這般惡毒之計。這一著毒計可謂是釜底抽薪,若江南籍官員仍忠心仕我大清,到時候,其家人會受誅連,被流至海外,縱是皇上開春後,敗了海賊,這些海賊往台灣一躲,我大清國之兵勇,雖強於陸戰,卻不長水戰,如此,即便是奪回了江南,江南官員之家人卻仍身陷賊手,為賊所凌,此法實是可惡至極!」

    「可不是,這般毒計,也就只有那朱賊能獻得出來。」

    博爾濟吉特點頭,表示讚許。

    她之所以言必稱朱明忠之毒,是因為在滿人之中,提及此人無不是恨不得食其骨,且不說此人將被俘的滿漢八旗皆砍了腦袋,便是砍掉腦袋後,其將其屍首於黃河邊築成了一座「京觀」。此等暴行簡單的「聳人聽聞」。也正因如此,在這京城之中不知多少旗人恨不得食其骨,每日詛咒其暴病而亡。便是博爾濟吉特身在宮中,也從宮女們的口中知道,這人是何等的惡毒。

    「所以,臣才以為,朱賊所獻之毒計,可謂是惡毒非常,現今江南官宦無不是人心惶惶,每日皆有以暴病為由棄官南逃者,長此以往,只恐這江南之官宦非得逃盡不可。」

    看著皇太后,身為「北黨」之人,幾年前憑著對陳名夏等南黨的致命一擊,重挫南黨氣勢的馮銓又怎麼會錯過眼前的這個機會,於是便建議道。

    「若想阻以江南官宦南逃,非得行厲法不可,棄官而逃者,本人斬,族人流!」

    簡單的六字建議之後,馮銓的心底暗自冷笑著,經此一事之後,這南黨恐怕沒有個數十年,都無法恢復元氣,留於京城以及地方為官者,其它人被賊人挾至台灣為質,至於南逃的,待到開春後,皇上南下平賊之後,亦可交由地方官員嚴查,到時候只恐怕就連江南的讀書種子亦會受到牽連。

    哼哼!

    南黨自此可平!

    「這樣的大事,自然不是本宮這婦道人家所能辦的。」

    博爾濟吉特打斷馮銓的話,並沒有同意他的建議,而是看著他說道。

    「現如今,朱賊這奸計一成,朝中官員無不是人心惶惶,馮銓。你是朝中閣老,這皇上現在身在濟南,這朝中之事,還要靠你支撐,到時候,你可得多多費心啊!。」

    「是。」

    儘管太后並沒有立即同意他的建議,但是馮銓仍然趁此機會抓緊請示道。

    「太后,這陣子不知多少地方官吏棄官而逃,以臣見,新委之官可委籍貫非兩江之官吏,如此,人心自可平定,還請太后慈諭訓示。」

    因為皇上不在京城,所以在這個時候,馮銓只得向太后請旨。

    「這種軍機大事,不是本宮這個婦道人家所能辦的,還是朝中的大臣們商量著辦吧!」

    雖說平時不問朝正,可是博爾濟吉特自然也知道馮銓的人品,知道其定會藉機打擊南黨,不過,現如今,並沒有更好的法子。

    見太后放了權,馮銓心下略微得意之時,又繼續說道。

    「太后,這吏部尚書金之俊籍自江南,以臣看來,雖說金尚書不至於棄皇恩於不顧,可還是調離一下為好。」

    儘管幾年通過對陳名夏等人的打壓,已經成功重創南黨,但是對於馮銓來說,如金之俊等人,依然是他的眼中刺。

    可讓馮銓失望的是,他的這個建議剛一提出,便看到太后打了個阿欠,然後便聽著太后說道。

    「今個身子有些乏了,便就這麼著吧!」

    身為太后的博爾濟吉特自然知道馮銓話中的私心,她不但沒有立即同意,反倒是從馮銓的話裡,明白了一個意思,這事非得召金之俊等人過來不可。於是在馮銓離開之後,又命人召金之俊。

    而本就因為太后詔見馮銓而心情惶惶的金之俊,自然是不敢有絲毫拖拉的,便直接進了宮。

    「……此等毒計不可不謂之惡毒,非但陷我等江南籍官員於忠孝兩難之境,更陷朝廷於兩難之中,若是朝廷行以國法,令江南籍官員恪守本職,我等官員受皇恩已及,又焉會棄官返鄉?可如此一來,其家人勢必為賊所劫,到時候,江南籍官員必心忠孝難全,而無心處置公事,從而有損國事……」

    作為江南人的金之俊知道,現在就是他說出個花來,也無法改變不知多少江南籍官員會棄官逃跑的現實,心知自己絕對逃不掉的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可能的保住眼前的一切。

    「所以,依臣之見,不妨先好言寬慰京中以及地方上的江南籍官員,可由吏部對其給予嘉獎,與此同時,朝廷再慢慢地處置此事,當今務必寬以人心,而非行以厲法,徒令人心變亂。」

    「金之俊所言極是,這人心亂了,其它的也就跟著都亂了……」

    博爾濟吉特輕輕頷首表示贊同之時,又問道。

    「這下旨嘉獎倒是沒什麼,便是嘉獎其家人亦無不可,可這事終究還是沒有解決不是,自古忠孝兩難全,若是到時候有人擇以孝,棄官潛逃又該如何?」

    「回太后,便罷其官,貶其為民。」

    唯恐太后誤會自己的意思,金之俊又急忙解釋道。

    「若是行以厲法,只恐人心盡失,罷其官,貶其為民,人心可定?」

    「我聽說,這直隸、山東、山西、陝西等地,地方官吏大都出自江南,而且這京官之中,籍自江南的更是數不勝數,若是如此這般只是貶其為民,到時候,他們紛紛南逃了,又該如何?」

    博爾濟吉特淺淺地笑了笑說︰

    「金之俊,本宮知道你是江南人,可你總歸是我大清的臣子。」

    太后的話讓金之俊心裡吃一驚,急忙為自己辯解道。

    「太后所言甚是,臣自然是大清的臣子,自然事事以大清為重,只是臣以為,。這當務之急,是要穩定人心,而不是為朱賊之毒計所蠱惑,這朱賊之所以獻出此計,就在於變亂我大清之人心,若是朝廷因此,厲令嚴斥江南官員,只恐會若人心紛亂,到時候,朱賊毒計自然也就成了,所以,臣才會說,安慰人心,不過這只是其一,若想解決此事,還得輔之他法。」

    「輔之他法?金之俊,把你的法子說出來聽聽。」

    博爾濟吉特看著金之俊有些不解的問道,想著先前馮銓的辦法,再聯繫著金之俊這會一味偏坦,心裡暗自想到,果然是漢人,便是這個時候,也是勾心鬥角。不過如此,也正好為我大清所用!

    太后這麼一問,讓金之俊的心裡一陣輕鬆。他在心裡尋思著︰該向太后談及此事了,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件事給處置了。

    「太后,現在之所以朝廷與朝中官員之所以陷入兩難之境,究其原因正在於,朱賊此計之惡毒,正在於其非但將官員之家人盡數掠為人質,而且將其遷於台灣,台灣位於外海,遠離大陸,我大清之大兵,長於陸戰,而不擅水戰,如此一來,即便是他日皇上平定江南,江南官吏之家人仍陷於賊手,為賊人所凌。而鄭賊、朱賊本就是海賊出身,便是丟了江南,其往江南一撤,我等又豈能奈何得了他們?」

    金之俊的話聲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要斟酌著,唯恐惹太后不快。

    「朱賊之計之所以惡毒,正在於此,其釜底抽薪之毒計,令我江南籍官員無不陷入忠孝兩難之境,如此毒計之下,人心焉能不惶惶,縱是臣受之以皇恩,敏線念及家人亦因此而心情惶惶……」

    金之俊的話聽在博爾濟吉特的耳中,讓她略微點點頭,心知其說的是實話的她便開口安慰道。

    「金之俊,大清國斷不會虧待忠臣的,你的忠心,本宮和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你說說,既然朱賊的毒計如此惡毒,那又該怎麼個破法?」

    這個問題雖然重大,但金之俊早就是胸中早有成竹,或者說,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問題。

    面對太后的詢問,金之俊一臉端謹地說道。

    「回稟太后,臣以為,既然那朱賊可行這等釜底抽薪之毒計,試圖將我江南官民之家人悉數遷往台灣,那麼我大清自然也可以行釜底抽薪之計!破其毒計!」

    「哦?怎麼個釜底抽薪?」

    博爾濟吉特看著金之俊,急忙反問道。

    「台灣!」

    迎著太后的目光,金之俊連忙回答道。

    「這朱賊所持者,無非就是將官員家人流於台灣,若是我大清能把台灣奪過來,到時候,朱賊又有何依持?到時候他這毒計自然也就是不破而破了!如此人心自可大定!」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43
第168章 主與奴

    雖然已經進了春,可這天氣不見絲毫的轉暖,一場場冬雪、一場場倒寒,只使得華北大地儘是一片厚厚的積雪,得虧這華北的百姓們冬時大都不種小麥,往往都是閑上幾個月,養養地之後,待開春的時候再種上一季高粱。若不然,就是這天氣,便是種了小麥也不見得能有什麼好收成。

    而在濟南城外這冬閑養地的田野上,一座連續的土壘大營,這會幾乎都被積雪所掩蓋,那七尺高的土壘瞧著倒像是雪原上的一塊突起,而在土壘間,一個個半埋在地裡似墳頭般的窩棚角那土築的煙筒更是不住的冒著煙,除非是得了令,否則這窩棚裡的兵丁是斷不會出來的。

    曾幾何時,這營地中儘是一片帳篷,可現如今這麼冷的天,那單薄的油布帳篷自然也就不頂用了,於是兵丁們便直接在地上挖出了窩棚,然後躲在窩棚裡貓著冬,至少這裡頭總比油布帳篷暖和一些,再加上那小小的爐膛中升起來的火,自然遠勝過油布帳篷。

    而在那一片窩棚中央,幾帳巨大的帳篷聳立著,與尋常的帳篷不同,這帳篷卻是是厚實的棉帳,那棉帳倒是能擋得住這酷寒。

    「哎,這冬天比之往年似乎更長些了……」

    走出帳篷的範文程瞧著天上落下的雪花,自言自語著。

    「現如今這關內的冬天都這麼長,若是關外,估計便是開春種下了高梁,入冬前也不一定能收得了。」

    此時一身熊皮大裘的範文程,置身於這雪地間,臉上儘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得虧入了關,若不然啊……這滿洲可就難熬了!哎,也多虧大清國下入了關,若不然就中原這人愁地滿的,可不得年年餓死人,現在這樣,人少地多,不正是盛世嘛!」

    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範文程的面上略帶些許得意,似乎這一切,都是他參於締造的。對於他來說,那清兵入關後殘殺的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更是不值一提的,甚至也是必須的。

    「哎,這麼冷的天,回頭得勸勸皇上住進濟南城裡頭!」

    往皇上的大帳走去的時候,範文程在心裡頭這麼尋思著,他之所以想勸皇上進城,是因為他這歲數著實也受不了這帳篷中的寒氣。

    「若是皇上覺得濟南城的陰氣重,那便換個地方……」

    皇上之所以一直不願意住進濟南城,表面上是要與八旗兵卒同甘共苦,但實際上,卻是因為這濟南城的陰氣太重,二十幾年前,太宗皇帝領兵入關的時候,沿著運河一路殺到了山東,沿途殺死明人豈只數百萬,這濟南城內外近百萬人悉數殺盡不說,臨走時更是一把火把濟南城給燒了,便是過了二十幾年,這當年運河邊的繁華府城,仍不見昨日的繁華,現如今這濟南不過只有三兩萬人,就是那湖中井裡時不時的還能撈著骨頭。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覺得濟南城陰氣太重,所以才會加以避諱。

    到底還不是太宗啊!

    心裡這麼嘆著,範文程便進了那棉帳之中,這架高離地兩尺的棉帳不見絲毫陰寒,而憑著幾個火塘裡的炭火,只讓這帳中顯得很是暖和。

    「奴才叩見皇上!」

    剛進帳門,範文程便急忙叩起頭。

    「免禮!」

    儘管皇上說著免禮,但範文程仍然跪在那,身為奴才必須要有奴才的自覺。

    「範師傅,想必你也知道了,這鄭賊現在挾兩江籍官宦家眷為質,意抄其家、流其家眷,亂我官民之心!」

    坐在虎皮龍椅上的福臨,在範文程進帳後,頭也未抬,而是直接說到了讓他頭痛的事兒。

    「方纔山東巡撫那邊傳來折子,這幾日又有一個知府、六個知縣棄印南逃,若是再這麼下去,不等咱們南下,估計這天下地方官非得全都棄印逃了不可!到時候,誰來署理地方?為朕牧民?」

    福臨的語氣中儘是乖戾之色,看似和氣的他,那眉宇間更是帶著殺氣,大有一副隨時都準備殺人的模樣。

    「這些個漢人,儘是無君無父,不念君恩如此。實是可恨至極!該殺!」

    心知皇上性格的範文程,立即順著皇上的意思說了下去,先對那些漢官加以抨擊,然後又繼續說道。

    「不過皇上倒不用擔心無人為皇上牧民,若是說這天底下什麼人最多,怕就是想當官的人最多,當年那些漢人一個個的都不願出仕,可只消加以恩典,這天下仕子不亦紛紛仕我大清?南人不願意當官,自然還有北人,待到天下官員儘是北人的時候,南人自己也就著急了……」

    當年入關時,天下的士子大都對大清國持以牴觸態度,而那個時候,除了一面厲旨招前朝官員返朝之外,範文程除了建議開科舉之外,更建議廣取前朝那些只具備作官資格的進士、舉人以至於相當於備取生的副榜貢生為官,如此一來,自然解決了官員不足的問題。

    當然範文程還刻意偏選北方人,而不是牴觸情緒濃烈的南方人,如此一來,在入關之初,以至於天下官員大都是北人。待到這個局面發生之後,那些受北人打壓的南方人,才有士子參加科舉。

    天下願意做官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他範文程當年若不是意欲為官,又豈會主動投奔太祖?

    「道理雖是這個道理,可這件事若是不解決,總不是什麼辦法!」

    福臨看著範文程,惱怒的說道。

    「鄭賊手段如此卑劣,當真是以為朕不敢殺他父兄嗎?」

    十二年前鄭芝龍投降後,為安撫鄭成功,大清對投降的鄭芝龍優待有加,但因為鄭成功始終未降,所以鄭芝龍早說被軟禁於京城,甚至兩年前更是意發配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只是為了牽制鄭成功,並未成行罷了。

    現在因為鄭成功的這著「殺招」,只使得福臨又一次想到了鄭芝龍。

    「哼哼,若是……朕非得殺其父兄!」

    皇上的怒言聽在範文程的耳中,只讓他的心頭一緊,連聲說道。

    「皇上,萬萬不可,這鄭芝龍活著尚可令鄭賊投鼠忌器,必要時尚可一用,可若是殺了,便再沒有絲毫用處,再則,這鄭賊本就是藩夷所養,不受中華教化,殺了鄭芝龍,反倒令其毫無顧忌!」

    範文程連連勸阻道,唯恐皇上一怒之下殺了鄭芝龍,他之所以希望留鄭芝龍一命,是因為在他看來,活著的鄭芝龍,比死了的更為有效。

    「哼哼,朕又豈不知道,若當真想要殺他,兩年前就殺了,還會等到現在!便再讓那老狗再活幾日!待將來擒了鄭賊的時候,再把他們鄭家全都押往刑場,全都凌遲處死!」

    擺擺手,示意範文程不要再說的福臨又繼續說道。

    「可無論如何,鄭賊這毒計都要破了,範師傅可有什麼辦法?」

    「這……」

    皇上的詢問,讓範文程的心思略微一沉,他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見他半晌沒說話,福臨便直接說道。

    「方纔有京中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折子,是金之俊的折子,他覺得既然鄭賊意以兩江官眷為質,朝廷不妨行釜底抽薪之法,破其毒計!」

    原本以為範文程還會有什麼好計的福臨,見其沒有了辦法,便直接道出了金之俊的建議。

    「行釜底抽薪之法?不知如何行釜底抽薪?」

    範文程有些不解的問道。

    「那鄭賊系海賊出身,其毒計狠毒之處全在將我大清兩江官眷流以台灣,若是能遣兵奪下台灣,如此,自然鄭賊的毒計也就不破而破了,沒了台灣,其又豈能裹挾官眷去台灣?在兵敗後奴使官眷?」

    皇上的話,讓原本沒有主意的範文程的眼前猛的一亮,連連贊同道。

    「此法甚好,此法甚好,現在鄭賊、朱賊主力皆在江南,台灣者不過只是朱賊新拓化外蠻地,守軍稀少,若是皇上能遣數員擅長水戰之大將,這台灣自然可平,如此一來非但可穩江南官宦之心,更可斷鄭賊之退路,此計甚妙、甚妙!」

    見範文程贊同這個建議,福臨便點點頭,然後說道。

    「計是好計,可我大清國不長水戰,而且那台灣又地處外海,豈是能輕易奪下的?」

    儘管內心傾向於贊同此計,但福臨卻也知道自家的能耐,若是八旗有打水戰的能耐,又豈會容鄭成功到今天。

    「皇上,八旗大兵長於陸戰,可福建那邊原鄭家降將裡頭,擅長水戰的又豈止一人,以奴才之見,此戰可命福建總督李率泰總攬,這幾年他招降的鄭軍叛將十數人兵數萬人,如海澄公黃梧、施瑯皆長於水戰,可命施瑯領水軍攻取台灣!」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範文程便定下了進攻台灣的人選,對於朝中的擅長水戰的人選,他自然早就瞭然於胸,原本他並沒有想到攻取台灣這著釜底抽薪的辦法,但是現在,皇上不過只是一說,他便意識到這或許是解決眼前問題最好的辦法,於是便又建議道。

    「不過還需皇上嚴令海澄公盡快奪下台灣,否則待朱賊反應過來,往台灣增派兵卒時,到時候攻取台灣自然更為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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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書院

    從去年入冬開始,一連幾個月的酷寒之後,進了三月這天氣一天比一天溫暖,雖然這不過是春天剛至,但是掛在屋簷上掛著的冰稜已慢慢消融,只有在屋頂上和牆角樹根下,還能看到積雪的痕跡。儘管那運河上的冰凍尚未完全消融,可卻已經有船夫憑著船身撐篙撞開那已經鬆散的浮冰,隨著運河的復甦,這清河城也慢慢恢復了平日的熱鬧。

    與年前不同,這清河城似乎多了些東西,比如那車廂顏色醒目的黃色馬車,而那些馬車不同之處,並不僅僅只是顏色,就連輪子也不同——它有四個輪子,這是年後才剛時興起來的四輪出租馬車,相比於舊式的兩輪馬車,它的運載量更大,而通過那前輪的轉向裝置,使得它可以更方便的在城中轉向,也正因如此,它才會在短時間內取代清河城中馬車行的舊式馬車,當然這也與官府的督促有關。

    而對於坐在車上的不過只有十二歲的萬斯同來說,他卻總是好奇透過那馬車上的水晶玻璃窗往外著,儘管那玻璃窗把車外變得有些扭曲,但他仍然顯得很是好奇,而他的兄長萬斯大,同樣也是如此。

    別說是他們兄弟,即便是二十幾歲的黃百家,偶爾也會用力的搖晃一下車身,而那車身儘管隨著道路的顛簸搖曳,但坐在車上卻一點也不覺得顛簸。

    「父親,這四輪馬車委實新奇的很,如此這般奔馳,卻幾乎不覺顛簸。」

    黃百家並不知道,與中式的兩輪馬車不同,行駛緩慢的兩輪馬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其顛簸程度還能被承受。如果換成幾匹用快馬拉的馬車,其顛簸程度就難以想像了,飛奔的馬車,人是坐不住的,也許只能站在馬車上來緩解顛簸程度。所以在設計四輪馬車的時候,朱明忠首先考慮到了減震,受限於鋼材的價格與質量,他並沒選擇18世紀發明的板簧,但是人們可以通過設置牛皮拽拉模式來減震,這是羅馬時代的發明。不過在歐洲的黑暗時代失傳了數百年,直到16世紀時,這種用皮帶將車廂懸掛起來的減震技術才得已復原。

    如果黃百家注意查看的話,可以注意到四輪馬車的車廂處於懸掛狀態,這可以明顯減輕水平晃動的力度,而且牛皮也具有一定的彈性,豎直方向也具有一定的減震效果。這讓四輪馬車具有了一定的舒適性。

    「這是西洋式樣的四輪馬車,其車輪置於梁身,前輪可以轉向,車廂中懸於樑上,如此,自然可免顛簸之苦。」

    相比於兒子,曾接觸過西學的黃宗羲自然知道這四輪馬車是何物,也知道這四輪馬車出自於何地。雖說於這裡見到四輪馬車感覺有些奇怪,但心有所思的他倒也不覺新奇。

    不過只是盞茶功夫,馬車便停了下來,同時傳來車伕的聲音。

    「先生,這清河書院到了!」

    黃宗羲一行四人下車後,映入眼簾並不是他們想像的書院院門,而是一片茂密的梅林,雖此時已過花期,但可以想像若是於冬時盛開之時,此處是何等清雅。於林丘之間,依稀可以看到一處小湖,因結冰尚未完全消融,那湖心處還可以看到一層薄冰。而在梅林與小湖之間,有幾條平整小路蜿蜓而入,不知道通向什麼所在。舉目望去,在梅林之後,可以看到重重建築的屋頂。

    「這便是清河書院吧!」

    黃宗羲暗自忖道。

    「當真是如世外桃源一般。」

    一行四人就這般緩步而行,一路欣賞著這沿途的景致。而此時一行四人無不是驚訝於書院之大,他們並不知道,去年朱之瑜任書院山長之後,經略使府直接撥6000畝官地用於擴充書院,而與過去書院將官府劃撥土地出租收取谷租不同,這些土地都在朱明忠的親自規劃下,借鑒後世的園林規劃,移來了大量的林木,使其變成了一座園林,而這園林本身就是書院的一部分,只使得曾經狹小的書院,變成了宛如世外桃園般的園林。

    而對於那些從未曾目睹過近代園林景觀的人們來說,他們為其景致所吸引,嘖嘖稱奇之時,皆言書院宛如世外桃園。

    而這並不是最令人稱奇的地方,最令人嘖嘖稱奇是,這原本位於清河郊外的書院,本身其地價最底,經過一番整治之後,其地價飛漲,而這時人們才發現,這書院周圍的土地早就為官府收購或者凍結交易。

    在人們不知所以的時候,這書院附近又新建起兩條市街,這市街中的宅子雖價格不菲,但卻輕易賣了個乾淨,甚至這年後欲新開的兩條街坊,尚未開工就已經賣了個乾淨。對於很多於此處購宅的人來說,他們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沾染些許書香,同樣也是受這裡的景致所吸引,畢竟每天能於這世外桃園處散步,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而更何況,那些新市街之間本身就規劃有大小的公園。而直到戶房傳出消息說,僅通過新闢市街,出售房屋,即便是扣除贈地和整治園林的開支,官廳收益仍然高達十數萬兩的時候,人們才隱隱約約的意識到,官府贈地建園予書院的用處。

    甚至瞧著那以書院為中心新闢的市街,一些頗有眼光的人隱約的意識到,這是經略使衙門有意於此地另闢新城,寬達近十丈的市街兩側,儘是高達兩三層的屋宇,層前的人行道、供馬車奔馳的主街,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截然不同於舊街,甚至就連陰溝排水,也是通過於地下鋪設半人高的蛋形陶管將雨水、污水引出。

    總之,這個以書院為中心的新城,完全超出了人們的想像,而這些人並不知道,這新城,正是由朱明忠自己親自設計規劃的,儘管城市的建築仍然保留著中式的特色,但是卻充分借鑒了21世紀的城市規劃,比如路邊那些高為三層的層宇,儘管屋宇仍然是中式的。可其原料已經發生了變化,由徐州水泥廠提供的水泥在這裡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取代了粘土用作磚瓦粘合。

    當然,對於這一切,初抵清河的黃宗羲一行人並不瞭解,甚至因為他們是沿著黃河堤壩過來的原因,並不曾知道,書院會是新城的中心,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宛如世外桃源般的書院,既然是見慣了世面的黃宗羲也是時而驚奇,尤其是過了一座小橋後,腳下那用碎石子鋪成的道,更是讓他倍覺疑惑。甚至還特意彎腰查看了一下這碎石路,這石子大都是雞卵大小,整齊的在路上鋪了一層,似乎石子還經過碾壓。

    「說來也是奇怪,為何以這樣的碎石鋪路?若是鋪路的話,為何不用石板?」

    疑惑間,看到路邊一個穿著弁衣的年青人,似乎正在那裡彎腰查看著什麼,心下有些疑惑的黃宗羲便朝著那青年走過去問道。

    「這位小哥,為何這林間小徑全由碎石鋪成,而不用石板?」

    「石板太貴。」

    站起身的朱明忠笑著說道。這是他之所以不選擇石板鋪路的原因。

    「石板太貴?」

    朱明忠的回答,讓黃宗羲不解道︰

    「怎麼可能太貴,且不說其它,單就是錘制碎石所費,恐怕就不遜於石板吧!」

    「若是用人力,石子肯定不比石板便宜,可是如果用水力,甚至畜力,肯定便宜。」

    瞧著這中年人身邊跟著的兩個少年,朱明忠倒是頗有耐心的解釋起來。

    「製作石板需要石匠選擇石料,然後再製成鋪路的石板,而這碎石卻可以直接炮採石料,然後用水力碎石機破碎,如此一來,這石子價格自然極為廉價,」

    水力碎石機,是朱明忠為了實現城區道路硬化的目標特意設計的,畢竟無論是相比於土製的水泥或者石板,碎石路更便宜,水力碎石機的結構倒也簡單,與舂米用的的水碓有些相似,借助的水力壓起錘把,錘擊碎石,這是借鑒五六十年代的土法碎石機,這種碎石機不需要使用鋼材,雖然工效較低,但勝在結構簡單。一台水力碎機石每天可以碎石數十方,只需要設立幾部碎石機,基本上可以滿足城區鋪路的需要。甚至在將來,也可以逐步的用碎石鋪設官道的路面,從而實現官道的硬面化,當然,這不過只是一個設想。

    「可是,這用碎石鋪路,這石子豈不容易彈飛?」

    萬斯大好奇的問道,瞧著那大小均勻的石子,他更擔心若是鋪在路上,被人拾回家中鋪設院子怎麼辦?畢竟,對於尋常百姓的來說,這石子鋪在院子裡豈不是更好。

    相比於兄長,年少的萬斯同倒是心直口快的說道︰

    「用這石子鋪路,若是有人將石鏟回家中鋪路怎麼辦?」

    隨著他們一同往前走的朱明忠,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在他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繼續往前走著,他指著前方說道。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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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稅賦

    融化的雪水順著屋簷不時的滴落地上,即便是身在屋中,也能聽到那清脆而悅耳的水滴聲,這書房中偶爾總是會傳出一陣暢快的笑聲,這笑聲總會讓黃百家看著笑得很是暢快的父親,似乎在他的記憶中,從未曾見過父親笑的如此開心。

    「許是因為這裡是大明的天下吧!」

    黃百家顯然並沒有理解黃宗羲的想法,他之所以會在收到朱之瑜信後,立即趕到清河,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兩人曾是故友,都曾效命於魯王,而是因為朱之瑜在信中提及的一些江北的事情,引起了他的興趣,甚至在來到江北之後,他曾特意在沿途諸縣查看一番。然後發現這江北現在已經截然不同於江南。

    一番暢談之後,黃宗羲取出了一枚銀幣,然後笑道。

    「其實,鄙人更感興趣的是這銀幣,經略於江北推行銀幣,並籍此免除火耗費,江北數百萬百姓皆從中受益無窮!」

    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銀幣的時候,黃宗羲初時並不知道為何推行銀幣,後來在江北的探訪中,才知道這種製作精美的銀幣,最大的用處就是繳稅時不需要額外交火耗。

    「發行銀幣……」

    看著黃宗羲手中那枚銀元,那並不是用水力鍛錘,用的是螺旋擠壓機擠壓而成,與歐洲各國採用的人力螺旋擠壓機不同,在江北採用的是水力,而相比於水力鍛錘,螺旋擠壓機擠壓出來的銀幣更為精美。

    「是為了額定重量、成色,如此即可優惠便利商民,待到他日大明天下恢復之時,即可推行此法行之天下,到時候,天下百姓皆可受銀幣之利,到時候百姓負擔自然可以減少兩成左右。」

    朱明忠當然沒有說什麼「鑄幣稅」,也沒有談及未來的銀圓券,而只談百姓如何從中獲利,對此他自然是輕車熟路,畢竟他本身就不排斥這一點。

    「如此大善!」

    在黃宗羲的稱讚聲中,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不過這只是減輕百姓負擔的一項,現在衙署已經開始制定的名冊,準備重新推行「一條鞭法」!」

    重新推行「一條鞭法」!

    驚訝的看著朱明忠,黃宗羲更是急忙反對道。

    「經略此事萬萬不可!」

    見經略似有不解,他又急忙解釋︰

    「有明兩稅丁口而外,有力差,有銀差……一條鞭法,……是銀力兩差併入於兩稅也。未幾,而裡甲之值年者,仍復紛然,其後又安之。謂︰『一條鞭,兩稅也,雜役,值年之差也。』……故條鞭之利於一時者少,而害於後世者大矣。」

    先出言反對重新推行「一條鞭法」,黃宗羲又繼續說道。

    「觀之史書上的賦稅制度有「三害」︰「有積累莫返之害」,即稅制每經過一次改革,都導致賦稅的進一步加重;「所稅非所出之害」,田賦征銀,銀非田間所出,百姓因折銀而加重負擔;「田土無等第之害」,指不分土地的肥瘠程度按一個標準徵稅,造成負擔不均。」

    在黃宗羲提出的「有積累莫返之害」這個觀點的時候,朱明忠只是略微點點頭,對於「黃宗羲定律」他並不陌生,其主要觀點是,歷代稅賦改革,每改革一次,稅就加重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農民種糧食卻要等生產的產品賣了之後用貨幣交稅,中間受商人的一層剝削;不分土地好壞都統一徵稅。

    即便是直到二十一世紀,稅制改革仍然沒有走出「黃宗羲定律」的這個怪圈。更何況是現在,而重新「一條鞭法」有朱明忠自己的想法。

    「……如若經略有意重定江北稅賦,定稅的標準應「以下下為則」;第二,徵收田賦「必任土所宣,出百谷者賦百谷,出桑麻者賦布帛,以至雜物皆賦其所出」,生產什麼繳納什麼,不強求一致;第三,重新丈量土地,按土質優劣計算畝積……」

    黃宗羲的話聲剛落,那邊朱之瑜立即反對道。

    「梨洲所言詫異,若是生產什麼繳納什麼,那官府又豈有銀錢用以充餉?難道皆以百谷桑麻充餉?」

    直接點出對方的建議中的不足之後,朱之瑜又說道。

    「土地據等徵稅,消除因土地質量不同而帶來的賦稅負擔不均,理應如此。但繳納實物萬萬不可!」

    「可現在田賦征銀,銀非田間所出,百姓因折銀而加重負擔,谷價皆由奸商操縱,奸商坑農早已人神共憤,若經略有意減輕百姓負擔,何不田賦征實?」

    面對黃宗羲的建議,朱明忠笑搖著頭說道。

    「田賦征實,雖然利民,卻不利於官府,若推行此法,每年官府徵收實物中損耗恐不下數十萬,官員為彌補損耗,必定額外徵收,正如漕糧每石正糧之外會徵收兩至四成甚至五成,用支彌補損耗,如此百姓負擔又豈能減少?」

    儘管心知黃宗羲的建議是為百姓著想,但朱明忠知道,受限於時代的關係,他的建議與其說是為百姓著想,倒不如說是一種時代的倒退。

    朱明忠的提醒,讓黃宗羲立即想到漕糧徵收中的額外徵糧,那本還準備與朱之瑜辯解一番的他,頓時啞了下來。

    「不過梨洲先前所說,這銀錢非土地所出,百姓為換銀錢必定需要出售糧食,可糧價卻又為奸商操縱,如此一來,奸商壓低糧價,勢必坑農害農,如此這田賦征銀,必定與百姓有傷,可並非是沒有辦法解決!」

    「經略有辦法解決此事?」

    黃宗羲急聲問道,朱之瑜同樣也看著他,全不知他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百年來不曾解決的問題。

    「解決問題的辦法倒也簡單!」

    在眾人的注視中,先喝了口茶,然後朱明忠才說道。

    「就是設立保護價!」

    「保護價?」

    「何謂保護價?」

    黃宗羲與朱之瑜先後不解的問道。

    「保護價就是官府額定糧價,定糧價不得低於這一價格!」

    這是後世最簡單的方法,也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儘管對於這一政策不怎麼瞭解,但基本的原理朱明忠並不陌生。

    「設立糧食最低收購價就是為保護百姓利益,借助官府的力量調控糧價,從而避免避免重蹈谷賤傷農。」

    「最低收購價?」

    黃宗羲的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反問道。

    「這商人又豈會因為官府定價,而遵從?」

    相比於黃宗羲的疑惑,朱之瑜則笑看著朱明忠,對於這個學生他非常瞭解,他的腦子裡總有許多奇思妙想。

    「商人不從沒關係,只要官府拿銀錢來,按最低收購價收購就是了,只要官府出價收購,商人自然不可能以低於官府的價格收購!有了官府的定價,百姓自然不會把糧食低價賣給糧商!」

    這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聽他這麼一說,黃宗羲、朱之瑜等人先是思索片刻,然後面上又露出些喜色,若是如此,那些糧商自然不能壓低糧價,百姓自然也就不會再受銀貴谷賤之苦,

    「可,官府收購的糧食又有何用?這官府出錢收購與百姓交納谷糧抵稅有何區別?」

    坐於一旁的黃百家不解的問道。

    「自然有所區別!若是官府設定收購價,至多只需要收購1至2成糧食,就可以穩定糧價,整體上百姓還是以銀錢繳稅,而且即便是田賦征銀,官府也需要收購的糧食充實糧庫,而過去,各府縣糧庫裡的糧食皆是經糧商之中採購,與其令糧商從中牟利,不若官府自行收購,當然,如此恐怕需要官府擴建糧倉。設立糧倉雖然有所開支,若是逢災年,官府可以直接放糧,而平時亦可通過出售庫之糧食,平抑城中糧價……」

    借鑒後世的一些理念,朱明忠道出了他對如何穩定的糧價,避免銀貴谷賤這一局面之後,又繼續說道。

    「至於一條鞭法雖有不足,但尚有改良的餘地,且相比於眼下眾多苛捐雜稅來說,重行一條鞭法,可最大程度上讓百姓減輕負擔。」

    「那……經略,若是如此,那官府用度又怎麼解決?」

    黃宗羲不解的看著經略,如果借重行「一條鞭法」進而廢除苛捐雜稅的話,到時候損失最大的正是官府。

    「衙署裡算過,如果重行一條鞭法,加上火耗江北稅收損失將不下一百萬兩!也就是四成稅收!」

    看著黃宗羲,朱明忠直截了當的指出了推行一條鞭法後江北的損失。滿清的苛捐雜稅太重,對於百姓來說,委實是一筆負擔。

    「但,這是值得!」

    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後,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解決官府用度,絕非只有添丁加稅一途!想我朝自天啟朝起,已經陷入水深火熱的局面,而當時官員只知道添丁加稅,但凡官員大都是空談道德,卻沒有實際利民的本事,終於把我朝徹底敗掉。今日,朱某意推行新法,非得反其道而行之不可!非但不會為解決用度添丁加稅,反道要大輻度減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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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未來的希望

    非但不會為解決用度添丁加稅,反道要大輻度減稅!

    「減稅後,那官府用度怎麼解決?」

    儘管贊同減少百姓的負擔,但並不意味著黃宗羲不明白,現在正是恢復大明江山的關鍵時刻,這減稅自然會對復國大業有一定的影響。

    「解決用度,不一定非要把眼楮盯在土地上,要想辦法從其它地方加以解決!」

    看著似有不解的黃宗羲,朱明忠解釋道。

    「就像今年冬天僅清河一地用煤不下億萬斤,官府於煤礦課稅不下數千兩,而煤運至清河,製成煤球發售時,官府再次徵稅,如此一來,官府所得不下萬兩,現今,這煤球因為使用方便,而為百姓所接受,徐州等地現在新申請煤礦官憑不下數十處,預計今年,徐州一地的煤礦每月出煤將不下數萬萬斤,按現在的稅率每月所得不下數萬兩,而且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又一次,朱明忠提到數萬萬斤的時候,心裡暗自尋思著,這度量衡必須要改,必須要把「噸」給引入到計量單位中。要不然單就是這個產量計算都是個問題。

    「而官府從中課稅自然也會日益增多!」

    對於未來市場對煤炭的需求,朱明忠可以說是信心十足,畢竟,經過一個冬天的培養使得清河等地的百姓已經適應了陶制的煤球爐和蜂窩煤,相比於薪材甚至煤炭,蜂窩煤更為廉價,一天三至五塊煤球,足夠一家人使用,遠比燒木材、塊煤更省錢。開春之後,這陶制的煤球爐和蜂窩煤會沿著大運河一路銷往各地,到時候,隨著煤球爐的使用越發廣泛,對煤的需求量就會日益增加,而徐州的煤礦產量自然會隨之增加。待產量增加至少數十萬甚至上百萬噸的時候,官府的稅收就可以達數十萬兩以至上百萬兩,而且徐州的煤礦還不乏官礦。

    「此法大善!」

    儘管尚不知煤球為何物,但是若是能憑礦產所出對其課稅,減少百姓負擔的話,黃宗羲自然樂意看到,而且在他看來,這煤炭的稅本就是不多。

    「經略此法可謂利民之舉!」

    「其實何止煤炭,還有玻璃鏡、紗線等諸多工廠,也可以加以課稅,工商繁榮自然可得工商稅,如此一來官儲用度,自然不需再尋思著於地畝上作文章!」

    在朱明忠的話聲落下的時候,朱之瑜更是撫鬚點頭,這正是他最欣賞朱明忠的墳,而相比於其它人,朱之瑜有著他自己獨特的經濟思想,也就是他於書院中不斷強調的「致用論」。在過去的十幾年間,數次東渡求援,並不妨礙他反思大明的滅亡,痛苦反思的結果就是——大明之所以滅亡是教育上的失敗和經濟上的破產。在朝廷財力不濟的情況下,面對天災兵禍,流寇、清虜令北方各省盡成一片赤地的時候,官員們人仍然只知道添丁加稅,他們空談道德,卻無力解決根本。在反思之後,朱之瑜對怎樣繁榮經濟,總結出三條辦法︰一是為政者要懂經濟,二是要鼓勵經濟。第三條是革新技術,百姓種地技巧和工匠的技藝的進步,而這對清河書院的直接影響是,朱之瑜任山長後書院不僅教書,更教生產。

    朱之瑜教生產這事,在清河可以說是極其有名,還經常帶學生實習,不是跑到農村教種地,就是到城裡店舖裡教工技,有次在油漆店裡演示刷油漆,把圍觀群眾看得嘆服。包括種地釀酒屠宰,只要他會的,全都熱情傳授。以朱明忠的說法就是︰先生為一經濟家,假今日曠野無人之地,士農工商各業,先生皆可兼之。

    而朱之瑜對朱明忠的欣賞正是因為其非但懂經濟,同樣也鼓勵經濟,更注重技藝的革新,而且他更精通百工技藝,冶鐵、采煤、造船、鑄炮幾乎無所不通,尤其是他參觀紗廠時,見到的那能同時紡出數十根紗的紗機,更是讓他嘆為觀止。

    幾個小時後,略微有些醉意的朱明忠離開了朱之瑜的住所,用了幾個小時與黃宗羲、朱之瑜從文章談到了稅收,又從稅收談到了教育,可以說讓他獲益頗多,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顯得十分高興。

    在這清河書院中走著的時候,隱約的可以聽到一陣讀書由遠傳來,聽到的卻是有些稚嫩的聲音,聲音是從一排紅色磚房中傳出,此時走得近了,可以聽清楚是十二三歲的幼童讀書的聲音。

    這裡是清河書院的附屬蒙學,儘管在朱之瑜的整措下,這清河書院雖說已經成為了實學的中心,但這所附屬蒙學,卻是朱明忠授意興建的,其實按他的想法,他更希望能夠創辦小學。甚至將來創辦中學,大學,最終構建成一個現代的教學體系。

    教育為立國之本!

    聽著那稚嫩的讀書聲,又一次朱明忠的腦海中浮現出去年與朱之瑜的那番談話。

    「大明朝之所以落得當年那步田地,首先是教育問題,然後才是經濟問題。想我大明自立國起,高皇帝便一直重視教育,國家養士兩百餘年,但最後培養出來的,要麼是道偽君子,要麼是書獃子,為什麼天下這種人多?說到底還是教育出問題。」

    震人心魄的話語,即便是現在,仍然會讓朱明忠對朱之瑜的評價又高上幾分。畢竟在這個時代,能指出這樣觀點著實罕見。

    「那以老師看來,這個問題如何解決?」

    朱明忠看著朱之瑜問道。

    怎麼解決這問題?這就是朱之瑜的「社會論」,至少按後世的總結來說,就是如此。

    「首先學習目的要變,而不再是有宋以來所鼓吹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等逐利之說,毀人數百年,更是教育失敗之根本。讀書的目的不是為了陞官發才,而是為了造福社會而學習,同時學習內容也要變,不但要學道德文章,更要學為人的智慧與生產的知識,學到了就要用得著;學習方法要變,不能閉門學,學生更要充分的實踐;教學方法也要變,再複雜的學問,都應該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普及,以教化天下百姓……」

    而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四書五經的學問,甚至被朱之瑜變成朗朗上口的兒歌,現在於清江甚至就連三歲小孩都能傳頌。而在朱明忠看來,朱之瑜最成功的地方恐怕就是教育普及,歷史上,也正是在朱之瑜的影響下,日本開始的普及教育歷程,在隨後的兩百年間,朱之瑜的理論一直影響著日本。

    相比於在滿清的奴役下,儒學傾向於保守,在朱之瑜影響下的日本士人,面對西洋科學卻呈現出另一種形態,儘管學習強者是日本人的天性,但是其中朱之瑜所傳授的儒學在其中同樣也是居功甚偉,因為實學是開放的、是學習的。

    或許,也正因如此,中國和日本才會在近代走向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中國用一個朝代的滅亡作為代價總結出來的,儒學最後一次根本性變革,在日本開花結果,而中國卻在滿清的奴役下,越發偏離了歷史的軌道。

    而現在,朱明忠正在試圖把這一切都拉回正常的軌道之上,讓這民族以國家滅亡作為代價的總結出來的學術擴散下去,進而從根本上改變這個民族的命運。

    「僅僅只是用火槍贏得了戰爭,即便是趕出了滿清,又有何用?」

    聽著紅磚瓦房內傳來的聲音,朱明忠自言自語道。

    即便是用火槍、火炮贏得了戰爭,如果不在思想上進行一次翻來覆去的變革,只恐怕這不過也就是一場17世紀的「洋務運動」,兩百年後,中國會如同歷史上的西班牙一樣,再次陷入衰敗之中,至多也就是一個大號的西班牙,空有大面積的殖民地。

    「希望還有在他們的身上!」

    希望就在這些孩子的身上,他們將是中國第一代在整個人生過程中接受「實學教育」的人,也許,改變的出路,就在他們的身上,儘管無法看到教室裡的孩子們,但是聽著那傳入耳中的讀書聲。朱明忠清楚的知道,出路就在他們的身上。

    「十年,最多十五年!」

    離開清河書院之後,透過車廂的玻璃窗看著車外的新市街,儘管因為玻璃窗採用的是殘次品,所以視線有些扭曲,但朱明忠仍然顯得有些得意。

    「十五年,最多十五年,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

    坐在馬車上的朱明忠,就這麼看著車窗外市街,他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目光中儘是對未來的期待,

    好幾次,他甚至回頭看著那隱於林木間的清江書院,那所書院到底承載著什麼,只有朱明忠自己才知道,因為他很清楚思想的力量。

    「思想不會流血,不會感到痛苦。思想不會死去……」

    思想沒有重量,可一旦人們認同並跟隨它,它便擁有擊倒一切的力量。而現在,這力量正在聚集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46
第173章 變起

    學問!

    什麼是經世致用的學問?

    置身於書院之中,一個少年的眉宇間帶著此許不解,偶爾,他會把目光投向地上鋪著的碎石,那些碎石盡數被油膏所粘沾成一體,即便是在和腳踢,也很難踢飛碎石子。

    這便是瀝青路。

    全大明第一條瀝青路。這樣的路,修起來遠比石板路便宜,但是卻似石板路一般不怕雨淋,至於那土路,自然不能與其比,將來,這清河城內外,都將會修築這樣的道路。

    難道,這路就是經世致用的學問?

    想到幾天前,於工廠中實習時,所目睹水力紗機的精妙,他的眉頭緊鎖著,儘管已經來到這裡一月有餘,但是他卻仍然在理學與實學之間糾結著。

    「敦復,你在想什麼?」

    突的,一個話聲打斷了張英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到跑著過來的好友陸隴其,便笑道。

    「沒什麼,只是閑來無事,於此發呆罷了。」

    張英並沒有說出心裡所想,而只是將手中的書卷一收,然後對陸隴其說道。

    「聽說,這次衙署會按課業考試成績,選擇前五十名,先入衙署見習一年,然後再外放地方,以稼書的成績,想來這五十人中,必定會有稼書。」

    看著陸隴其的時候,有時候張英難免會有些好奇,為何他一個浙江人,會跑到清河書院來讀書。他之所以會來清河書院,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桐城在江北治下,之所以來清河,是受知縣推舉。

    甚至其中多少總帶著些許勉強,畢竟現在時局不靖,這清河書院名為書院,但山長卻是經略使的師傅,幾乎等於半個官學,將來萬一要是朝廷打了過來,書院中的這千餘名學生,又該怎麼辦?

    即便是直到現在,每每想到滿清皇帝親領數十萬大軍,張英都會緊張的感覺有些窒息,畢竟那位是皇上,是……天子。

    那怕對方是清虜。

    經略使能擋得住清虜的數十萬大軍嗎?

    「五十人,說多不說,說少不少,想進這五十人,非得下一番苦功不可!」

    陸隴其神情凝重的說道。

    「經略取才不同於他人,從全不用八股文章,更不崇理學,其所推崇者,唯山長所傳「實學」。」

    提及這些時,陸隴其的眉頭微微一皺,心底難免有些不快,畢竟,他一直專重理學文章,來到江北之後,卻有些大失所望,尤其是在這清河書院之中,更是如此。

    當初他之所以會來江北,是受江北的「崇賢館」吸引,畢竟,對於二十九歲的他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與張英不同,達去的多年間,家境貧寒的他不過只是以坐館人家為生計。直到兩年前,也就是二十七歲時,應試補本邑弟子員。江北設立「崇賢館」廣招人才,本身,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當然,他從未與其它人透露過這一心思,即便是很多人都抱著和他一樣的心思,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們並不會透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山長曾言,目下朱子學墮入空理。我大明之所以落得瀕臨滅亡的境地之根本原因,在於內部官吏的腐壞,尤其是讀書人的腐壞,致使國家綱紀疲敝、百姓道德淪喪。若非如此,江南半壁江山,又豈會一朝喪盡……」

    儘管之前還曾糾結於理學、實學,但是當提及實學時,張英仍然忍不住引用山長以及其它師長的言語,主張著實學的理念,即便是學術上專宗朱熹的陸隴其也不住的贊同道。

    「山長此言確實有其道理,但理學陷入空理,只不過是他人所誤,而是理學本宗。如果完全排斥理學,又豈不是有矯枉過正之嫌?」

    他們兩人就這麼聊著,一邊在學院裡走著,走著走著,突然,一旁教室中傳來的陣陣的喊殺聲,讓兩人一愣,隨即兩人神情又有一些不太自然,那喊殺聲,自然是正在進行刺殺訓練的學生發出的。

    與其它任何一所書院不同,清河書院從山長至普通的教員,都主張讀書要講求實用。認為除「六藝」外,天問、地理、河渠、兵法之類,都是安國興邦不可缺少的有用知識。而經略同樣也多次在書院中鼓勵書院中的學子要有「體用具備,文武兼資」的才幹,以救亡圖強,振興國家。

    而書院中的學生練於「刺槍術」,就是「體用具備,文武兼資」的一部分,而對於手無縛雞之力兩人來說,不僅這「刺槍術」等於折磨,就是那體育課同樣也是如此,據說「體育課」正是經略創製,從長跑到跳遠,還有擲彈等項目,每每總會這書院中的學子叫苦連天。

    不過,雖是叫苦連天,但無論是張英或是陸隴其,都能感覺到自身身體的變化,甚至就連呼吸也發生了變化,所以雖是依然有些不太適應,但仍能感受到體育課對身體的益處。

    「對了,稼書,你聽說了嗎?聽說現在經略正在郁洲大辦水軍,聽說在那裡還有水軍學校,像我等學子皆可以報考。」

    在兩人走到湖邊的時候,張英不由自主的把話題引向了國事。

    「這我也聽說了。」

    陸隴其點頭說道,

    「只要不知道,經略為何大辦水軍,畢竟這清河位於河北,即便是以水軍拱衛,現在這水軍又豈不能拱衛江北?」

    「也許是為了他日北伐吧,畢竟將來北伐,總是離不開水軍,若是數十萬大軍,沿運河一路北上,到時候,勢必需要水軍運輸糧草,軍需,想來,經略用意定是如此了。」

    儘管在書院之中,可以通過一些渠道獲得些許信息,但是張英的很多觀念,仍然受限於他所學習的知識。畢竟,從來都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理解水軍的作用,或者說海軍的作用。

    「北伐……」

    沉吟片刻,陸隴其立即表示他的懷疑。

    「至少今年,北伐是絕無可能,畢竟清虜於山東、河南集結那麼多軍隊,現在,我更擔心的是,以江北之力能不能擋得住清虜的數十萬大軍!」

    「不是還有鄭王爺嗎?」

    張英隨口問道,

    「當初宿遷之戰時,鄭王爺又豈曾派兵相助?」

    對於「宿遷之戰」的印象,陸隴其可以說是極為深刻,也正是因為印象深刻,所以他才會從浙江來到江北,畢竟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同樣視大明為正統,至少滿清,不過只是蠻夷罷了。

    「那時候,因為經略與那達素勢均力敵嘛!現在清虜勢大,到時候鄭王爺必定會派兵的。」

    張英笑著說道。

    「其實,只要君臣齊心,百姓努力,又有什麼辦不到的?今年,會不會北伐,我不知道,可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後不是把吳國滅了嗎?」

    儘管內心憂慮著經略能不能擋住清虜,但另一方面,張英卻對國事似乎很樂觀,其實,這種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作為漢人,他當然希望大明能贏,但是另一方面,理智卻又告訴他,現在的局勢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樂觀。

    他這麼一說,陸隴其立即冷笑道︰

    「臥薪嘗膽,談何容易啊!」

    搖頭長嘆中,陸隴其看著遠處說道。

    「清虜可以調舉國之兵,但是我大明呢?」

    陸隴其的反問,讓張英一陣沉默。

    「我大明看似已經恢復半壁江山,但是……畢竟,現如今朝廷遠在西南,行蹤早已不為人知,在這種情況下,又豈能調得了舉國之兵?」

    「朝廷遠在西南,不是有好幾年了嗎?」

    朝著西南看去,張英說道。

    「其實,雖說現在南京已經克復,若是現在朝廷能還朝的話,對我大明,倒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哦?這是為何?」

    陸隴其詫異的看著張英,目光中帶著些許不解。

    「有朝廷作陣中樞,難道不是好事嗎?到時候,鄭王爺、張尚書、經略,皆奉皇命,即可集天下之兵,驅逐清虜,豈不是件大好事?」

    「可你想想,如果朝廷回到了南京,皇上掌了大權,到時候,鄭王爺、張尚書、經略,這兵權是交還是不交?交了對他們會有什麼好處呢?」

    張英壓低話聲說道。

    「別忘了,且不說岳武穆,便是當年弘光朝的時候,朝廷之中可是內鬥連連,若是現在朝廷回來了,你當真以為是件好事?」

    「敦復,聽你這口氣,似乎是對朝廷不太信任啊。」

    「稼書,你在書院中呆的時間比我更長,難道就沒有聽先生們提及當年天啟、崇禎朝還有弘光朝舊事嗎?那時候朝廷裡又是什麼模樣?若是說,到時候官員內鬥不止,這北伐還有點指望嗎?」

    儘管張英並不是官宦世家公子,但是對官場的勾心鬥角卻也是略有耳聞,而在這書院之中,聽山長,先生們談及故朝舊事時,也總會有所感嘆。

    「那以敦復看來,難道,朝廷不還朝,對於大明就是件好事?」

    陸隴其看著張英反問道。

    「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

    張英搖搖頭,朝著老城的方向看去說道。

    「但我想,經略他們必定有他們的對策……」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47
第174章 海軍

    郁洲島可以說是江北第一大島,島嶼距離大陸足有數公里,在歷史上它距離大陸更遠,因為黃河奪淮的關係,導致海峽日益縮小。再過最多再過半個世紀,當地的士紳就會不斷的用夯入巨木的方式一點點的固定沙土,用長達一個世紀的時間,借助黃河帶來的沙土將海峽填實,將島嶼變成大陸的一部分。

    而那時,這裡就是連雲港。

    「等將來天下平定的時候,一定要把這黃河重新遷回故道……」

    置身船頭的朱明忠暗自尋思著,他之所以又一次從清江乘多漿船趕到郁洲島,是因為從北方傳來的情報——清軍正在籌劃著進攻基隆。而基隆正是流放那些仕清官員家屬,以其為質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派遣艦隊增援基隆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施瑯……」

    念叨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朱明忠的眉頭微挑,儘管對於那個所謂的「海澄公」黃悟他並不怎麼瞭解,但是對於施瑯,他並不陌生。畢竟在後世,這個漢奸曾經被吹捧為「民族英雄」,甚至還拍攝了一部與其有關的影視劇。

    什麼是民族英雄,朱明忠不知道,但是靠著出賣自身民族賣身投靠異族的人又豈能是民族英雄?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他!」

    想到這個漢奸最終毀滅了正統中華文明的最後一線希望,朱明忠的心底便湧出一團怒火。

    絕不能放過他!

    但是,似乎相比於施瑯,自己這邊並沒有多少擅長海戰的人。畢竟,現在忠義軍海軍不過只是剛剛訓練幾個月罷了,頂多也就是剛剛走向大海,而相比之下,施瑯和其麾下的艦隊,不但擅長航海,而且還有著料羅灣海戰的輝煌勝利。

    以這樣的一支新建海軍與那些海上的老手作戰,能擊敗他們嗎?

    「經略,除此之外,我們別無選擇!」

    錢磊看著若有所思的經略說道。

    「如果將朝廷行在安置於台灣,這黃悟、施瑯麾下的萬餘水軍,就是朝廷最大的敵人,若是放其駐於閩省,其勢必會時時威脅到朝廷,不解決他們,經略就必須以重兵屯於基隆,如此一來,基隆於經略來說,就是一個負擔!」

    作為朱明忠的心腹幕僚的錢磊,或許不是最有才華的,但無疑是最為忠心的幕僚,當然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相比於朱大鹹、顧炎武等人的耿直,錢磊卻有著頗多的手段。

    而借流放仕清官員家族於台灣的機會,迫使滿清逼令黃悟出擊,正是他的計劃,儘管錢磊並不是軍人,但是他很清楚,基隆是計劃中最重要環之一。不僅僅是那裡的硫磺,也不是那裡將來產出的蔗糖、大米。而是將來安置在那裡朝廷,現在沒有多少人知道,朝廷行在將會安置於基隆。

    這麼做表面上是為了避免與鄭成功的衝突,另一方面也為了「挾天子令諸侯」。而且錢磊同樣也知道,經略的選擇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永歷,除了朝廷之外,經略已經同南京的一些宗室有所接觸,再加上那一位身份尚且未定的「宗親」,可以說將來,經略有著太多的選擇。對於這一切其它人做何想法,錢磊不知道,但在他看來,經略越是如此,他越會死心踏地的追隨經略。

    畢竟,人總有私心!

    錢磊絕不希望經略成為岳飛式的忠臣!

    「我知道……」

    點了下頭,朱明忠望著越來越近的郁洲島,說道。

    「如果不是知道這件事的必要性,我又怎麼可以授意四石策劃這次行動,只是,我們的力量啊,委實太過弱小了!」

    是的,太過弱小了!

    甚至也正因為弱小,為了能夠在基隆立足,才會於荷蘭人達成了協議,從而暫時避免了衝突。而這種協議能夠持續多長時間?

    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

    「勝負難料啊!」

    感嘆中,郁洲島已經近在眼前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位於海邊輪窯廠那高聳的磚紅色煙囪,那裡正向空中噴吐出濃厚的黑煙。

    這個高聳的磚紅色的煙囪就這麼昂然的樹立在郁洲島的青山綠水間,對於朱明忠來說沒有任何的違和感,輪窯廠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一種工業文明的基礎。

    第一座輪窯廠是去年誕生於清河,現在清河的建築都是紅磚建築,而且輪窯廠不僅僅是生產普通紅磚和耐火磚的磚廠,同時的它還是水泥廠。原本製造水泥並不在朱明忠的計劃之中,畢竟當時面對來自達素十萬清軍的壓力,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考慮水泥等基本的建築原料,直到擊敗達素之後,在忠義軍開始修建軍營時,面對磚料的不足,朱明忠立即想到了生產效率更高的輪窯磚廠。它是十九世紀中期,德國人所設計的一種連續式窯爐,儘管在二十一世紀輪窯一種落後的熱工設備。但是在這個時代,它卻是非常先進工的設計,而且具有連續性生產,產量較高,可以採用各種燃料,建造費用低等優點。

    也正是得益於數座輪窯廠的建立,才使得忠義軍在冬天前住進了磚瓦營房中,當然,輪窯廠的另一個功能就是生產水泥。從一開始,朱明忠所想的就是是因陋就簡的燒製一種代水泥來滿足工廠以及軍營的施工需求。而這種水泥又叫做「磚瓦灰水泥」,在八十年代前,不少農村公社都曾使用過。它的生產不需要複雜的設備流程,生產工藝簡單到極點,就是把握磚瓦或者陶器粉碎成粉狀,然後加入石灰、石膏,既可以直接使用。

    之所以知道有這個東西,是因為曾經聽父親提及過,因為老家的老宅,就是用的這種水泥建成的,因為當時很難弄到買水泥的工業券,所以對於這種代用水泥朱明忠並不是很瞭解。所以當時才讓人將燒好的紅磚運到衙門裡做實驗。吩咐府中的雜役一一敲碎把磚頭塊敲成小塊,磨細的工作,朱明忠自然想到的石碾,不過最後發現石碾的工作效率並不怎麼高,不過用於試驗倒也勉強可以使用。

    將磚塊碾成細粉過篩之後,朱明忠把這些磚粉和石灰混合,然後又加水拌勻,在親兵和衙署官員的不解之下,這些「水泥」被用來砌一堵磚牆。而朱明忠同樣也是滿含期待,畢竟他也想親眼看看這個傳說中的水泥是不是真得有效。儘管老家的老家就是用這種水泥建成。

    而最終的結果證明這種水泥完全可以使用。儘管它不能和 酸鹽水泥相比,但是可以用來作為建築材料的黏合劑,甚至也能用來充當混凝土。至少比用黃土石灰混在一起的粘土更結實一些。

    而郁洲島上這個磚廠,更主要的功能是作為水泥廠——除了作為建築材料的黏合劑之外,島上的炮台等地方,都是使用的混凝土,而且並不是簡單的混凝土,而是通過加設竹筋的混凝土,增加竹筋可以增強混凝土的抗拉力和抗壓力,這是因為沒有鋼筋不得已的選擇,而相比鋼筋,竹子韌性強,抗拉抗壓力好,能增強混凝土的整體性。只不過在選用的竹筋經過縝密的防蛀處理,灌注混凝土時有細緻的操作規程,比如操作時絕對不能留氣孔,竹筋必須排得很細。

    也正因如此,郁洲島以及連島炮台的堅固程度遠超過這個時代的炮台。在船隻進港的時候,可以隱約的看到那位於山坡上炮台,那用混凝土以及巨石築成的炮台,顯得很是威武,一個個黑洞沿的炮口,直指著大海,待到兩島的炮台防禦體系完工之後,這裡將會擁有超過三百門從9斤直至24斤各種規格不同的火炮,甚至在港灣的入口中,還有一個標準的星型稜堡。

    「經略,若是基隆能有這樣的炮台,想來到時候,基隆自然也就安全無慮了!」

    錢磊的話讓朱明忠笑說道。

    「不可能!」

    搖搖頭,朱明忠手指著港灣入口處的尚未完工的稜堡說道。

    「且不說建立這樣的堡壘、炮台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即便是在時間上、人力上,以現在基隆的條件也都無法滿足,別忘,即使是咱們在郁洲島投入了近萬勞工,完成這些堡壘、炮台仍然需要至少兩年的時間,我們之所以在這裡投入這麼多精力、財力修建堡壘、炮台是因為,郁洲島未來是我們的海軍大本營,至少是大本營之一……」

    注視著岸上的船廠、碼頭以及港灣中的一艘艘各種各樣的船隻,儘管其中真正的軍艦不過只有二十幾艘,但朱明忠的目光仍然顯得有些激動。

    海軍,這是我的海軍!

    再也不會有什麼水軍!

    只有海軍,這支海軍將會於此啟航,駛向屬於他們的大海!

    「海軍?」

    錢磊的不解讓朱明忠點頭說道。

    「是的,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忠義軍水軍了,只有海軍!只有忠義軍的海軍艦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48
第175章 海軍的未來

    位於海濱的船廠的船台上,接連十數艘長不過數丈的船隻一字排開,其中幾艘已經釘上了船板,就連那桅桿也已經開始安裝,還有幾艘船肋則裸露在外,那好像肋排般的船肋一根根的緊密相連,幾乎不見絲毫縫隙。

    厚達半尺的船肋正是船身堅固耐用的根本,而那數寸厚的船殼釘裝的時候,工匠們會先用鑽木的手擰鑽,在船殼木板和船肋上鑽出一個個手指粗細的釘孔,然後再釘入鐵釘,這是為了避免鐵釘對船板或者船肋過度的擠壓,導致其釘眼附近產生裂縫。

    這是朱明忠第一次目睹17世紀的船舶建造,與他想像的截然不同,即便是那些指出的六七尺長鐵釘在釘進船板上鑽出的孔洞前,也要在桶中浸一次油。更準確的來說,這些鐵釘都是泡在油中的。

    「為什麼這些鐵釘要浸油?」

    朱明忠扭頭問道史司,他一直在郁洲島監造軍艦,這個時候自然也就只有他能夠解釋這個疑惑。

    「經略,這些油是松焦油,在造船時除了鐵釘要浸油外,這此鑽孔內部也需要塗油……」

    史司手指著一邊正在為那些孔洞塗抹著黑糊糊的松焦油的童工,說道。

    「有松焦油作為保護,即便是鐵釘銹蝕也不會對船殼、船肋造成影響,而且松焦油也會對鐵釘形成保護,從維京海盜的時代,就已經開始採用這種方式保護鐵釘和船殼,當然當時也是使用木焦油填補船板間的縫隙……」

    史司的解釋,讓朱明忠走到船邊認真的瞧著那些已經釘好的鐵釘,鐵釘的表面和周圍有一層黑糊糊的似瀝青般的木焦油作為保護。隱約的對於木頭和生之間會產生嚴重腐蝕似乎有那麼點印象。

    「如果不加以保護的的話,那麼在鐵釘連接的地方,腐蝕會由那些鐵釘開始擴散,當然這個過程是緩慢的,幾年、十幾年後,在海水的浸蝕下,鐵釘會在船板內銹蝕,最後船板就會從釘眼的位置腐朽。」

    最後史司無奈的聳聳肩膀,然後說道。

    「當然,也可以直接釘入鐵釘,不進行任何保護,但是那樣的話,船隻的壽命肯定會受到影響。」

    細節決定成敗!

    看著那些像類似擦槍的毛刷往鑽孔中塗抹著木焦油的童工,朱明忠暗自想到,也許這正是中國船船與歐洲船舶的走向截然不同兩個方向的原因所在,歐洲的造船工程師正是通過對這些不起眼的細節,不斷的提高的船隻的性能。

    「這些船,似乎比單桅縱帆船更長一些,它就是你之前說的雙桅縱帆船?」

    看著不遠處一艘加裝有兩根桅桿的尚未完工的船舶,朱明忠反問道,忠義軍的海軍主力並不是那三艘巡航艦,而是多達二十艘裝備有12門或14門7斤炮的單桅縱帆船,也就是所謂的「斯魯普船」,它從艏到艉都是為速度與靈活而設計的,其船身長度一般在20米左右,通常僅有一根的桅桿,上掛一到兩面橫帆和一副大型斜桁主帆,遠遠看去就像鯊魚在水面游弋時露出的背鰭。無論側風還是順風,這種船都可以實現巨大的帆面積來推動船身前進。它標誌性的長艏斜桅彷彿一把利劍直刺前方,其上的大面積艏斜桅帆提供了極佳的轉向和逆風航行性能。

    當然,之所以選擇它作為艦隊的主力,除了其優良的性能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它容易建造,在清河船廠以及郁洲船廠兩地,僅只是一個冬天,就同時開工建造了多達三十六艘單桅縱帆船。

    可儘管其看起為彼為小巧,但是在東亞的海面上,它的火力仍然可以強大來形容,除非12或者14門7斤炮之外,在其舷板上方還有十門小號佛郎機。等於裝備有「24」門大炮的「巨無霸」,當然它根本就談不上「巨」,但在火力上,足以縱橫大海。

    「單桅船的火炮數量太少了,而且火炮太輕,如果使用雙桅船,可以增加至16門9斤炮,我個人以為,未來的海軍艦隊,應該盡量統一火炮,避免使用9斤以下的火炮,像佛郎機炮也可以清除。」

    統一海軍的火炮口徑,儘管這個建議看似簡單,但仍然讓朱明忠深以為然的表示了贊同,不過他的建議立即遭到了反駁。

    「經略,此事萬萬不可,按水軍的操練,如果我們的船上沒有小佛郎機的話,就無法阻擋的敵軍的縱火船,而眾所周知,施瑯等清虜水師最擅長的正是縱火船!」

    身為水軍後軍提督的王安民,在過去的一個冬天,並沒有閑下來,而是利用小形船隻多次扮演縱火船的角色,縱火船是18世紀以前海戰中常見的作戰艦艇。在18世紀之前,戰艦火力尚不足以擊沉敵軍的大型艦隻,艦隊指揮官們需要威力足以摧毀敵艦的輔助武器配合艦炮取得戰果。這種武器便是縱火船。縱火船是一種自毀式武器,它是通過在敵艦附近自燃、進而點燃敵艦的方式進行作戰的。一旦攻擊得手,它能迅速燒燬巨大的戰艦,可稱是古代海戰中的人操魚雷。

    「經略,這佛郎機雖射程近,不能洞穿厚板,但是佛郎機一個母銃往往配有十個子銃,這些子銃中有獨子亦有葡萄彈,每個子銃射擊完之後,可以很快地換子銃,射速遠非紅夷炮所能相比,而且其固定於舷板,就似大號鳥銃一般容易瞄準,按過去的試驗,用於攻擊縱火船或在敵軍試圖接舷時,這子母銃最為適用!斷無廢除的道理!」

    唯恐經略同意了史司「餿主意」的王安民,隨後又補充道。

    「再則,這單桅船之所以火力強大,正是憑著這船上的十門左右子母銃,若無子母銃相助,其火力又怎麼能比得上鳥船?畢竟那鳥船上也有一半是子母銃!」

    「提督,如果您覺得有用,那就留著它,總之,決定海戰勝負是火炮,至於縱火船、接舷戰,很快就會被淘汰,畢竟,火炮的威力是不斷增加的!」

    對於史司的這個觀點,朱明忠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指著遠處的一般遠比這些小船更為龐大的軍艦,頗為感慨的說道。

    「等到我們的三級艦開始服役的時候,海戰的模式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三級艦,早在來郁洲之前,朱明忠就已經參照後世的風帆戰艦劃分標準制定了未來海軍軍艦的分級。所謂的三級艦就是指擁有70門以上80門以下的火炮。依靠其強大的火力,縱火船以及接舷戰都會成為過去。

    其實早在1588年年的英西海戰中,接舷戰就已經被淘汰了,弗朗西斯‧德雷克在海戰中就拋棄傳統的「接舷戰」,創造性地運用「縱隊戰術」擊敗了當時的海上霸主西班牙的無敵艦隊,用德雷克的話說︰「海上的事要由船來解決,和步兵沒有關係。」

    也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命令船廠建造這種大型軍艦,畢竟在建造巡航艦的時候,船廠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這艘三級船可以被視為「勝利號」的縮水版本,當然相比於集合了英國造船業數百年經驗於一體勝利號差距非常大,但總歸是一次嘗試。因為從沒有建造過這樣的大型軍艦,所以對於它的建造速度根本就沒有任何要求,反而是要求船廠盡可能的精益求精。以期待在未來的時候,它可以作為海軍的主力艦。

    「經略,海戰的形態,從英西海戰開始,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作為英格蘭人的湯瑪士,這位把近代航海技術以及戰術帶到忠義軍的前「東方號」船長,現在連島水軍學校的教官,他同時也是艦隊的軍事顧問。

    「1588年的英西海戰之中,英國戰艦多為船身輕便的快帆船,除了水手外,不帶任何步兵,這種船靈活輕便,更易於轉向和突進,正是為了發揮這一優勢,德雷克將軍才果斷的捨棄了「接舷戰」那種落後的方式,在戰鬥時則採用德雷克發明「縱隊戰術」,讓艦船首尾相接的排列,用舷側的火炮不斷轟擊敵艦,這是海戰史上的一次革命,自此以後火炮才取代步兵成為海戰的主角,就這樣在戰爭還沒開始前,西班牙艦隊覆滅的命運就已經注定好了。而現在……」

    指著港口泊區上的一艘艘小巧的單桅縱帆船,這些只有百餘名水手的小型軍艦,正是忠義軍的主力,那是二十二艘的只有12-14門炮的小型軍艦,它們的體積或許很小,但是相比於美西海戰時的快帆船,這些排水量不超過200噸的小傢伙,無疑更為靈活、速度更快,而且也更適合這一戰術。

    「我們就像當年的英格蘭海軍艦隊一樣,或許我們沒有數量上的優勢,所以,我們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尋求戰術上的突破,通過領先於敵人的戰術去贏得未來的海戰的勝利!擊敗您的敵人!經略!」

    隨後,他的話鋒又是一轉。

    「當然,我們首先要解決數量上的問題,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要解決木料的問題!」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51
第176章 回家

    儘管起伏的海浪捲動著港灣岸邊的殘雪浮冰,但這海灣卻未曾結凍,一艘艘中式的、洋式的帆船,舶於港灣間,任由那風雪吹打著。在起伏的海浪中,數艘千料海船駛入了這片郁洲島與連島之間的海灣,逕直駛進了港灣之中。

    「這裡便是大明了!」

    置身於船艏的宋明泰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非但他如此,這船上的水手大抵也都是如此,這些來自朝鮮的水手,從未曾想到,有一天居然可以重回大明。

    「快看,是我大明的旗!」

    儘管風雪遮擋了視線,但是在進港的時候,一個眼尖的水手,仍然有些激動的指著港口處的旗幟,那上面清楚的寫著「明」。

    「爹,你老看著了嗎?咱回家了……」

    又有一人抱著胸前的陶甕放聲哭喊著,此時這船上大都是一片哭聲。

    這些船上的朝鮮水手,大都不是朝鮮人,他們都是明人,當年清虜入關後,不願剃髮為奴的他們,便帶著家人滔海東渡至朝鮮,甚至這些船也是當年他們滔海東渡時帶去的船,原本這些船應會腐朽於港中,可誰曾想在幾個月前,一個消息傳開了——大明沒有亡。

    大明非但沒有亡,而且又重複了南都,並且斬盡了十萬清虜,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整個朝鮮上下盡一片歡喜。儘管朝鮮早已降清,成為了滿清的臣屬,但是朝鮮上至國王下至百姓,無不是心傾於大明,骨子裡仍然視自己為大明的藩屬。原本他們只以為大明亡了,只能在每年三月祭先帝的時候,淚流滿面的為故國淪陷而哭泣,但現在,大明仍在!

    「大明,真的是大明啊!」

    金玉銘激動的擦著淚,作為朝鮮王的秘使,他自然不能像其它人一樣那般失態,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也忍不住激動的淚水。

    「金正使有所不知,那清虜於京師只是虛張聲勢,令我等以為天朝已亡,可實際上,這往南數千里中華江山,仍是我大明,我大明聖上聖駕於西南,麾下有晉王李定國數度重創清虜,而南都亦有鄭王爺留守,這江北朱將軍更是於宿遷敗十萬清虜,斬清虜築京觀,京城清虜更是家家戴孝,戶戶哭喪,今日天下大勢在我大明,人心亦在我大明……」

    提及大明的局勢時,崔慕華的語氣中,儘是驕傲,那是發自骨子裡的得意與驕傲。

    原本奉家主之命南下的他,在回到朝鮮後,將南方的局勢一一報告給家主後,王上更是於宮外與朱將軍的秘使密會,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為在朝中亦有甘為清虜走狗惡賊。

    不過即便如此,這大明仍在的消息仍然還是傳了出去,之所以傳出這個消息,就是為了讓原本因天朝滅亡而心灰意冷的朝鮮人心,再次振奮起來。

    而當朝鮮上下為大明仍存於世的消息而歡呼雀躍的時候,崔慕華已經領著數十人,去了鴨綠江畔,在那裡僱人伐木,然後更是沿海四處找船,終於尋得這六艘千料大海船,這是當年明亡時,滔海東渡的明船,當時船大都有些損毀,在聽說僱船是為了回大明的時候,那些明人立即日夜修船,如此才沒耽誤經略的大事,因為當時江未解凍,為了運那些人抱粗的百年柞樹而頗費了一番周折,才總算是把木料裝上船。

    「高皇帝保佑,高皇帝保佑……」

    作為漢人的錢思明,聽著那些朝鮮人在那裡激動的言道著「高皇帝保佑」,胸腔中儘是一片自豪之情,已經流亡異國他鄉十五年的他,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港口,淚水瞬時便朦了眼,拉著一旁兒子的手。

    「阿國,我們到家了,到家了……」

    家,終於到了!

    儘管這裡並不是山東,不是朝鮮,但是當船上的水手、乘客上岸的時候,無不是跪在地上,放聲哭泣著,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宣洩出他們內心的那份壓抑多年的痛苦。

    作為外國人的史司,顯然無法理解這種情感,或許他可以理解船上那些明人對故國的思念,但是卻無法理解朝鮮人為何會這麼的激動。

    「因為朝鮮人,也是我大明的臣民啊!」

    見史司似乎有些不解,作為其助手的張迪便出言說道。

    「所以,他們才會這麼激動。」

    顯然和史司這個西洋人沒有辦法去解釋什麼是東方式的宗藩,張迪並沒有解釋太多,隨後兩人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船上的木料。

    看著船上那一株株合抱粗的百年橡樹,史司的臉上笑容越來的燦爛起來,他甚至有些激動的說道。

    「這些橡樹都是最好的,有了這些橡樹,我們可以造出最好的軍艦……」

    在提及軍艦的時候,他自然想到了經略使設計的那艘重型巡航艦,它的船殼極厚,甚至遠超過史司的想像,在他看來,即便是像「海上君主號」那樣的軍艦,也沒有那麼厚的船殼,但是經略設計的軍艦,卻有著厚實的船殼。

    「你是說經略設計的軍艦嗎?」

    史司的話讓張迪立即開口說道。

    「其實,我並不怎麼看好經略設計的那型軍艦,他太重了,雖說他裝備30門18斤炮和14門九斤,憑借這44門炮,尤其是那30門與24磅炮同等威力的18斤炮,它儘管擁有強大的火力,任何裝備12磅、18磅炮的軍艦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相比於擁有百門炮的戰鬥艦,其火力總歸還是太過弱小了……」

    因為一直參與軍艦的建造以及火炮鑄造,所以張迪對於水軍的軍艦非常瞭解,甚至還因為水軍並不瞭解新式的軍艦,他還直接上船與水軍的官兵一同訓練,訓練他們掌握新式的索具、火炮,但也正因為瞭解造船,同樣瞭解水軍,所以他才不贊同造那樣的軍艦。

    「史司,你看這幾艘船一共才運來多少木料,即便是咱們混雜上榆木和其它的木料,才能造幾艘那樣的軍艦?現在咱們需要的是數量盡可能多的軍艦,而不是幾艘看似強大,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必要的厚板重炮艦,至少眼下沒有這個必要,要知道,一艘那樣的軍艦,耗費的木料可能是伏波號的幾倍,而且建造起來,同樣也是廢工廢時!」

    盡可能多的軍艦!

    這是張迪的想法,他的這個想法更符合建設海軍的基本要求,而且也更符合實際,畢竟,現在海軍只是初建,需要在短時間內建造數量足夠多的軍艦。

    而航速快、機動靈活的三桅巡航艦,本就適合忠義軍,只是現在,經略拿出的那份圖紙,讓張迪下意識的有些牴觸,不是因為其它,而是因它「太過強大」,甚至完全沒有必要。

    「別說是24磅炮,即便是18磅炮,在東亞的大海上,也是無敵的存在,18磅、12磅,甚至就連9磅炮也行,就足以滿足我們的需要了,我們需要的不是幾艘幾千噸的大型三桅巡航艦,而是幾十艘幾百噸的傢伙,至少眼下是這樣,對沒錯……」

    看著船上搭載的木料,又朝著船廠的方向的看去,張迪沉思片刻,然後對史司說道。

    「就是這樣,也許,我們應該借鑒一下經略設計的那艘軍艦的艦形,然後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建造它,它的噸位控制在700噸至800噸……」

    作為史司的半個學生,張迪並沒有用傳統的「料」作為船舶的單位,而是改用噸,當然,這是受史司的影響,不過過相比於料,或許「ton」更為合適一些。

    「而且,我們現在的造船能力也非常有限……」

    凝視著船廠,儘管清河船廠有數千工匠,但是總歸還是有限的,畢竟他們只是剛剛開始建造西式的軍艦。

    「其實,我更希望,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也許可以在台灣建造部分軍艦,上次台灣回來的船上運的檜木,雖說性能不及橡木,但勉強也適合造船,即便是在歐洲,有時候海軍為了節約經費或者橡木數量不足的,也會用冷杉等木材建造軍艦,當然,它們的性能稍次,但是其價格低廉,木材來源廣泛,可以滿足基本的需要,也許,我們可以用最好的木材去建造一些主力艦,然後用質量稍次的木材去建造非主力艦,甚至……」

    相比於大陸,台灣有著密集的山林,在基隆附近的森林中,儘是數之不盡巨大的蒼天古樹,以至於在遠征隊派回來的船隻中,特意帶回來了一些木料,以便船廠對木料進行檢查,決定其是否適合用來造船。松木被直接否決了,只有略硬的與柏木類似的檜木被勉強接受,可以用來建造商船。

    突然,史司的話聲猛然一頓,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看著張迪說道。

    「也許,我們可以在基隆建立一個新的船廠,在那裡建造商船以及次一等的軍艦,當然,後者需要艦隊的同意!」

    史司的建議,讓張迪長嘆道。

    「關鍵還是經略啊!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建議經略同意建造一批武裝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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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