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84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1
第135章 往何去

    曾經舟船如織大運河隨著冬日的到來,這會已經儘是冰封。不見了往日的行船。

    在這寒風臘月之中,只有些許行人於這河堤上行走著,一行六人,騎於毛驢上緩緩的行走著,與好友重聚之後,顧炎武也改步行騎上了毛驢。

    「快到徐州的地界了!」

    因為並不是第一次從這運河上行走,識得一處曾路過的地方時,顧炎武話聲剛落,便聽到一旁傳來的輕嘆。

    騎於驢上的閻爾梅,默默的看著前方,許是近鄉情怯,十餘年顛沛流離的未曾返鄉的他,神情顯得有躊躇。

    心知好友這聲嘆息是為何故的顧炎武,直接勸道。

    「用卿兄,不若我等先到沛縣,待拜祭令祖之後,再行南下,不知用卿以為如何?」

    想到當年閻爾梅妻妾為不拖累其自殺,他為恢復大明江山非但散盡家財,更平先人之墳的義舉,傅山也跟著勸道。

    「寧人所言極是,這沛縣亦在途中,現今沛縣已經重歸我大明,用卿理應拜祭先人,將此信告知於先人。」

    好友的勸說,讓閻爾梅把目光從遠處收回,看著身旁似有所期待的兒子,搖頭說道。

    「他日的你娘自殺之時,曾言他日天下光復之時,請家祭想告,如今天下未復,弟焉有顏返鄉見以先人?」

    在道出這句話時,閻爾梅那滿是皺紋的臉膛儘是難言的苦痛,十餘年顛沛流離,十餘年不知多少次在夢中與妻妾相會,如今雖是近鄉,但他不願返鄉,只因妻妾自殺時的心願未了,縱是回鄉亦是無顏相對,

    「爹,待到了清河,到時候孩兒必定投身忠義軍中,他日於沙場上殺虜報國,以報國仇家恨!」

    對於二十一歲的閻復之來說,十幾年前離鄉時,他不過只有幾歲,儘管對母親的記憶已經淡去,但十幾年來未曾有一日敢忘國家恨,這次隨父親南下,他便已經下定決心投心軍中。

    「如此方才是我兒!」

    閻爾梅衝著兒子展顏一笑,那面上全是一副欣慰模樣。

    「只可惜為父老邁,不能隨復兒一同上陣殺敵,若不然,豈不也是人生快事?」

    聽著這兩父子的話語,只覺得心頭猛然一熱的顧炎武,便直接問道。

    「聽賢佷所說,用卿兄已經決定留於清河?」

    從當日於香山決定南返,直到現在,顧炎武都沒有下定決心,到底去那裡。

    南京、清河、南昌,三個地方三個不同的選擇,讓他著實為難了一路。這會聽閻復提到要於清河入忠義軍,好奇之餘,卻也覺得理所當然,畢竟其本就是徐州沛縣人,留於清河是理所當然之事。

    「正是。」

    點點頭,閻爾梅並沒有解釋為什麼會留於清河,而顧炎武又把目光投向傅山。

    「不知青主兄又及往何處?」

    「自然是清河!」

    傅山笑著說道︰

    「為兄之所以願留於清河,除了忠義軍上至經略下至兵卒,敢以用命,皆是我大明之中流砥柱外,更是因為清河位於江北,他日我大明北伐,以朱經略之悍勇,忠義軍之彪悍,其必為北伐之先鋒,如此,不正是我輩所欲?」

    接著他又笑著對顧炎武說道。

    「再則,清河朱經略雖起於草莽,卻素有忠義之名,陷常州、克南京、平江北、戰宿遷,其每戰必身先士卒,全軍上下無不不奮勇用命,於我大明可謂一片赤膽忠心,如此忠義之士,我等再不去投奔,還欲投奪何人?」

    儘管並不知道朱明忠孤軍北伐的背後原因,但即便是在山西,亦曾聽聞他的忠義之名,對其也是心馳神往已久,這次南下傅山自然願意前往清河,投奔朱明忠。

    「延平者,雖素有忠義之名,然其父兄皆囚於清虜之手,若是北伐必有所忌,再者……」

    話聲壓低,傅山繼續解釋道。

    「鄭家起於閩省,曾事隆武帝,麾下文臣武將如雲,其克以南京之後,江南遺民無不紛紛投奔,我等前去投效,焉能得之以用?朱經略起於草莽,如今江北初定,正是用人之時,我等前去投奔,必定可一展所長,為大明中興略盡綿薄之力,如此不正是我等十數年之願?」

    如此一番解釋,讓顧炎武頓時便如茅塞頓開似的,想通了其間的因由,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別說是鄭成功那裡,便是南京,張煌言幕中又怎麼可能少得了人才,就憑其於江南的名聲,恐怕亦如過江之鯽一般。如此一來,他若還去湊個熱鬧,又怎麼可能得到重用,從而一展所長?

    相比之下,確實沒有比朱明忠更合適的人選了,畢竟其起於草莽,數月之前,天下之人誰曾聞其名。其之所以名揚天下,全是憑數場大勝之功,其身邊幕僚必定有限,投奔於其幕中,自然有機會一展所長。

    至於陞官發財,皆非他們所願,若是想要陞官發財,又何需等到今日,當年清虜下詔之時,入京便可得以官身。他們十餘年奔波,所思所想皆是為復以大明江山,為的是大明中興。

    「青主兄所言甚是!」

    在道出這番話之後,一路上一直猶豫不決的顧炎武終於不需要再作任何猶豫,那原本舉棋不定的心思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一路上三人談談笑笑,不時偶有所感的談以北方的山川地形,說道著各自的北伐大計,心情自然很是愉悅。在斷黑時分來到了,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驛站,既便是天色斷黑,可卻仍然看到了那驛站關卡處飄揚的那片旗幟。那旗上似乎書寫著斗大的「明」字,隱約的還能看到,驛站下身著赤衣的兵卒。

    同樣樣是一身赤色道袍,自號「朱衣道人」的傅山,連聲說道。

    「我大明之兵,或著赤衣,或著黃衣,過了此驛必是我大明之土了……」

    在說出這番話時,隱居於太陽城郊僻壤,自謂「僑公」,寓意明亡之後,自己已無國無家,只是到處做客罷了。更寫出「太原人作太原僑」的詩句表述內心痛苦的傅山,許是一時過於激動。在終於看著那面飄揚的「明」旗時,那淚水瞬時便如雨下一般……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2
第136章 倒賣

    天剛放明,從家中走出門的趙德賢便一早來到了軍餉局,軍餉局故名思意,就是發放軍餉所在。當初經略於江陰創建忠義軍時,為避免官佐吞食兵卒軍餉,故而於另設軍餉官,因為按忠義軍餉制,軍餉的七成需要發給其兵卒家人,身為首任軍餉官的錢磊,為便於軍餉的發放,便於江陰鬧市設立軍餉局,專司軍餉發放。在江北克復之後,這軍餉局自然隨之開到清河。而趙德賢正是這清河軍餉局的局員。

    作為丁級局員的趙德賢,就像是錢莊學徒一般,每天必須第一個到達局中,然後打掃衛生,擦淨桌台,同時還要燒好開水,將櫃後的桌椅收拾整潔。然後待到其它局員到達時,又要開始盤賬交結。

    「銀2000兩,錢145000文,糧券2000石……」

    作為丁級局員的趙德賢,在接帳的時候,一如錢莊的夥計一樣,需要清點接收的銀兩,制錢,不過與普通錢莊不同,軍餉局額外的還需要發放糧券,因為忠義軍的軍餉有一半為米糧,初時軍餉局也曾於局中發放米糧,但是後來因為太過繁瑣,在局辦的建議下,改成發放米券,軍屬憑軍餉單領券後,可往城中米商處領券,而米商可拿著米券往糧倉中領糧。

    終於盤點完制錢之後,趙德賢又在那裡盤點起了米券,第一次拿著米券的時候,他也曾為這印製極為精美的米券而感嘆,現在對於他來說,這不過只是一張紙,頂多是巴掌大小的「上等桑皮紙」。

    「這是值一兩一錢銀子的桑皮紙。」

    心裡嘀咕著,趙德賢暗自想到,今個是領餉日,這門外不知有多少商販等著從領餉的軍屬手換取米券。

    「一轉手便平空落得半錢銀子,與其讓糧商得了利,倒不如讓大家得利……」

    心裡這般尋思著的時候,趙德賢一抬頭,就看到局辦站在那邊,神情嚴肅的站在那,巳時一到,軍餉局就會開門,今天是發餉日,每到發餉日的時候,這局內總會忙活起來,儘管軍餉局每日都會開門,但很多人總會選擇這一天領餉,原因無它——就是為了掙那半錢的銀利。

    這米券現在已經不再是米券了。而是等同於銀子的銀票。不知多少有多少人因此而獲利,不知讓多少奸商趨之若鶩。當真是沒有那些奸商看不到的商機。

    「青主,你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瞧著門前排出的足有小半里開外的人群,閻爾梅有些驚訝的說道。傅山同樣也被這路人擁擠的人群嚇了一跳,人很多,足足有幾千人聚集於此。而在周圍還有穿著赤色軍衣加以維持的兵卒。

    對於初來清河的兩人來說,這兩日他們一直住在顧炎武好友王略的府上,至於那住住的都是來自各地的士子的崇賢館,反倒是沒有過去,雖說那裡可以免費食宿,如果其通過考試,既可入府為吏,量才適用。

    之所以沒去,自然有他們自己的考慮,今日因為因為顧炎武在教導閻復研習兵法,所以今天只有他們兩人一同出門。

    瞧見路邊有一個商販模樣的人手中拿著小紙牌,上面寫著「一石米券一千一百三十六文」的字樣,而且路邊不少人的手中都拿著這小紙牌,好奇中,傅山便走過去問道,

    「這位小兄弟,不知這米券是什麼?」

    那路邊的小販,瞧著眼前這兩人皆是穿著儒袍,只以為他們是來領餉的官吏,畢竟這軍餉局現在非但發軍餉,而且也發官員俸祿,就連兵器廠、船廠、鐵廠等工廠的工匠的薪俸也是由軍餉局發放,可畢竟都沒有官員的俸祿高,眼見可能會有生意,他自然顯得很是熱情。沒準兒一會兒還能培養一個主顧出來。

    做生意就是這樣,看的就是那個眼力。

    「想來兩位官人,應該是剛來清河,今日可是第一次領官俸,不知兩位官人的官俸中有米幾石?兩石?三石?若是兩位有五石米,待一會領了米券,小人願每石可多出十四文……」

    米券?什麼米券?

    瞧見他們兩人一頭霧水的模樣,小販又連忙解釋道,

    「兩位有所不知,這官俸、軍餉米糧,雖說皆是發以米糧,可軍餉局現如今倒不是直接發糧食,而是發的卻是米券,就是巴掌大的一張紙,就像……」

    小販話還未說完,閻爾梅便說道。

    「莫非就像過去的寶鈔一般?」

    從她話裡的意思,立即聽了出來。這米券看起來倒是有點像寶鈔,只不過後者不能換出銀錢來。

    「對,對,就像寶鈔,不過和寶鈔不一樣,這米券可是好東西,你老拿著米券便能到米行裡換出一石米來,若是你家中人少,吃不完,小人這裡自然是溢價收券,這瞧咱們這清河的米價頂破了天了才千五十文,小人這裡可是給您溢出了將近一百文哩……」

    小販的話讓閻爾梅、傅山兩人無不是一愣,他們沒想到這小販居然會溢出這樣的高價收米券,這不明擺著是虧本生意嘛。知道沒有這麼簡單的傅山看著小販問道。

    「你這人,多花百文買這米券又有何用?」

    對方出高價收購米券肯定是有它的用處。不過對於這用處傅山倒是有些好奇。

    「嘿,買它自然是為了賣它!」

    小販看著眼前的這位官人,那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賣它?莫非還有人收這米券不成?」

    傅山有些詫異的問道。要是怎麼了?瞧起來這樣的虧本兒生意居然會有那麼多人去做。

    「那是自然,若不然,小人收這米券做甚?」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若是沒有人收。這米券自然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誰會收這米券?他們為何收這米券?」

    不待閻爾梅問完,那邊便傳來一陣喊聲。

    「開門了,開門了……」

    原本還與他們聊著天的小販,更是急忙丟下兩人朝著人群那邊擠去,一邊擠一邊嚷著的「高價收米券」,瞧著人群中那些喊嚷著收券的小販,看著那邊熱鬧的模樣,傅山和閻爾梅兩人無不是一愣,兩人都沒想到,這看起來注定要虧本兒的生意。居然會有那麼多人追捧。

    「用卿,你走南闖北多年,可曾見過這等怪事,你說這些人為何高價收以米券,難不成還能賣出高價不成?若是能賣出高價,又有誰去收?」

    這邊傅山不過只是這麼一問,路邊茶攤的老漢便笑道。

    「兩位官人,怕是才來清河吧,他們收了米券,自然還會有人高價收米券,不說別人,再者,這年月兵荒馬亂的,行商做生意的身上帶著幾百兩銀子,錢財惹人眼,那有帶些米券省事?往腰間一藏,靴子裡一塞,又有誰能知道?行走千里,到了江陰往糧店裡一出,糧店按一石一兩兌給他,便是行商貼上個二錢銀子,可卻省下了不知多少風險來……就是那些個糧商收進了米券,憑這米券可以江淮任何一處官倉中領米,若是廬州的米商想販米至清河,過去他需要從清河往廬州運米,這一路上有折損不說,還有運費。現在,他只要帶著米券,便能直接從廬州的糧庫中取出糧來,單就是這運費,便不知能省出多少來,」

    瞬間,傅山、閻爾梅兩人無不是驚訝的看著彼此,他們沒有想到,這用來發餉的米券居然會有這樣的用途,就還是什麼米券,根本就是等同於銀子的「銀票」。

    「那,那他們就不怕官府拿不出米來?」

    傅山話音剛落,那老漢瞧著眼前的這個人,哈哈笑道。

    「米?經略使入清河的時候,糧倉裡繳得的米糧豈只數百萬石,官府又怎麼可能沒有米糧?」

    米券之所以受人信任並不僅僅只是因為他是軍餉局發行的,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大家都知道,官府的手裡有米,有很多米,別的不說,就是那幾百萬石漕糧,可是大傢伙都知道的,只要官府的手中有米,那米券自然也就可以兌現。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地方。而對於那些米商來說,他們之所以信任官府,是因為他們知道,官府的手中不僅有米,而且還沒有對外售賣,即便是官府想要對外售賣,終究還是要經過他們的手。如此一來又豈需要擔心。

    而更重要的是,那些米商從米券中看到了商機,在他們看到其中的便利之處的時候。行腳商人們同樣也看到了米券的安全。

    如此一來,雙方一個願意高價買,一個願意折價收。雙方配合起來,自然也就把這米券變成了有些另類的銀票。

    「奸商!當真是一**商!」

    弄明白了那些米商的意圖之後,傅山更是立即出言斥道,他沒有想到,本來應該是方便大家的舉動,現在居然成了米商們用來牟利的手段。

    「奸商,當真該殺!」

    看著那些是下收購米券的小販,傅山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長此以往下去還能得了。奸商誤國。該殺!」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2
第137章 內舉不避親

    時進隆冬,天上下著鵝毛大雪,這清河城天寒地凍的,雖說天色尚明,可這街上卻早不見了什麼路人,即便是偶有路人經過,也不過只是匆匆忙忙的趕著路。

    那經略使衙署前,幾名兵卒依然持槍挺立於衙前,他們的身上除了厚實的棉襖之外,還穿著大衣,再加上那皮帽倒也是能擋得住這風寒。

    衙署內,門內門外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門外天寒地凍,門內卻是溫暖如春。

    「因為今年冬天比往年來的更早,所以這城中百姓大抵皆苦於無炭薪渡冬。便是軍營之中,用於取暖的炭薪亦顯匱乏……」

    兩個取暖的火盆燃著炭火,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銅質火盆,朱明忠並沒有打斷的屈大均的匯報,他口中所說的炭薪指的是「木炭」、「薪材」。

    17世紀的冬天,冷得有些遠超過朱明忠的想像,陰曆不過只是10月,便已經是天寒地凍,運河上更是結了一層厚冰,甚至就連同黃河的河面上也起了層層堆積的冰凌,讓曾經繁忙的碼頭頓時陷入了蕭條之中。當真是歷史上的「小冰河期」,天氣居然會這麼冷。

    不過幸好原本依賴水力的工廠還建有風車,那些高達二十幾米的風車,可以借助冬天的風力,為工廠提供生產所需的動力。對於工廠的生產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只是相對的建設成本有些增加。這也沒有辦法。畢竟現在並沒有蒸汽機,儘管對於蒸汽機的結構,朱明忠並不陌生,可是受限於加工條件已經技術製造水平,現在製造蒸汽機顯然不太現實,在這種情況下,風力和水力是工廠最現實的動力來源。

    可是如果不解決動力的問題,那麼將來肯定沒有辦法在北方建立工廠。每個地方到了冬天都有充沛的動力。即便是在清河,那些聳立於黃河邊上的風車,有時也會因為風力不足,導致工廠停止生產。

    不過眼下朱明忠並沒有時間去考慮蒸汽機的問題,因為這個時代的冬天非常寒冷,所以對於官府來說。每到冬天,都要去考慮居民取暖燃料的問題。

    尤其是現在,曾經,不過只有幾萬人的清河縣,一下子湧入了近10萬軍民。與民爭炭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在清河上演。

    取暖用的木炭,不僅老百姓需要,官廳裡的官員也需要,軍營裡的官兵同樣也需要。相比之下,百姓自然是弱勢。如此一來,入冬之後取暖木炭甚至做飯用的材火的不足,直接引起了百姓的不滿。

    「為何不用煤?」

    面對下屬的匯報,朱明忠有些不解地問道,按道理來說,這裡離徐州這麼近,用煤炭應該是很正常的。

    「回經略,這煤氣性劣,若是用煤於房中取暖,只恐會生意外?」

    「嗯,我知道了,這件事好辦。」

    默點下頭,如果不是屈大均提及此事,恐怕朱明忠壓根就想不起這種瑣事來。煤炭不能夠直接在屋子內取暖。那樣會導致煤氣中毒,這是一個在起碼不過的常識,雖然木炭同樣也會。可總歸還是安全一些。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非常簡單。直接拿起鉛筆——月前去利國鐵礦時,那裡有部分鐵礦石含有石墨,所以在離開之前朱明忠特意吩咐先礦時把石墨送至清河——他在清河創辦了一個原始的鉛筆作坊。

    在作坊中工匠先是把石墨磨成粉,然後添加一定比例的黏土混合攪拌,再用一個特殊模具把混合物擠出來,擠成麵條一樣的長條,晾曬乾之後就得到了石墨條。然後再將石墨條嵌入細板條內,用牛皮膠粘盒後就成了鉛筆,而根據石墨和黏土比例的不同,鉛筆的軟硬程度、顏色深淺都可以隨之調整。

    儘管現在這衙署中的官員對於鉛筆尚有些牴觸,但是朱明忠卻一直著力在軍中以及工廠推廣鉛筆,與衙署內的牴觸不同,軍隊因其方便使用,幾乎是立即接受了鉛筆,而工廠同樣也發現其比炭筆更適合製圖。

    拿起鉛筆的朱明忠直接在紙上繪製著一個三百多年後常見的蜂窩煤取暖爐,相比於炭筆,鉛筆更適宜繪圖,當然,他也更習慣使用鉛筆。

    很快一個蜂窩煤取暖爐就被繪了出來,在一旁標注了尺寸以及爐膛的結構等結節之後,一個簡單的燃煤取暖爐便被制了出來。思索片刻,想到這個時代並沒有蜂窩煤球,他又繪製了一個簡單的人力蜂窩煤球機。然後便對屈大均說道。

    「一會你命人把這個取暖爐送到工房,先登計專利,然後交給工廠製造,這玩意製造簡單,一天製出幾百個不成問題,到時候這營中的取暖,可以先改用這種爐子,然後是衙署,至於軍中還有衙署的炭薪,可以直接發到市間出售……」

    瞧著那帶著煙道的取暖爐,儘管還不知道它的效果,但屈大均今曰的能夠猜出來,那煙道應該是排出煤煙的,於是他又提到了另一個問題。

    「經略,若是皆用煤取暖的話,這用煤自然就會激增,兵工廠、鐵廠皆需要用煤,這河路斷絕,恐怕運煤亦會受到影響。」

    「這個事情好辦,用馬拉雪橇運煤,冬天的時候用馬拉雪橇運力比馬車還要大上不少……」

    如果說領先時代三個半世紀以上的見識,對於朱明忠來說,最大的好外就是什麼,就是見多識廣下,許多看似無法解決的難題,可以輕易的加以解決。

    在提到馬車的時候,朱明忠自然又想到了四輪馬車,其實早在江陰的時候,忠義軍就已經有了四輪馬車,不過那是炮車的前車,並沒有運貨的四輪的馬車。相比於兩輪的中式馬車,四輪馬車的運力更大。

    馬車需要改進,同樣這裡的道路。也需要加以整修,滿清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對百姓極盡壓搾,收取重稅,但是非到不得已,否則決不會在說了許多公共建設上投資,哪怕一文錢。

    「翁山,現在已經到了冬閑的時候,嗯,我準備按計劃征發江北各府的勞役,整體官道,不知翁山以為如何?」

    對於深知交通後勤就是戰鬥力的朱明忠,原本就計劃的重修官道,更何況這徭役本身就是百姓的一種責任。利用百姓去整修官道,本身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且如果江北的官道能夠修繕一新,不僅有利於部隊行軍以及後勤運輸。同樣也能夠促進商品的流通,刺激商業經濟的發展。

    「清虜治下官道早就年久失修,現今官道必加以修葺,以利物運,不過這各府征發勞役,需要加以籌劃,以妥善完成此事,此事還需衙署先拿出方案,再交由各府縣操辦,下官會命人先拿出方案,再由眾人議定。」

    作為衙署幕僚的屈大均又就是其它的一些事情作了匯報之後,在他準備退出去的時候,看著經略似乎心情不錯,於是便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經略,這個,下官前日於崇賢館,偶爾聽聞並非所有欲投奔我江北之賢才皆願於崇賢館待召,就下官所知,目下確實還有一些賢才雖已至清河,卻大都住於好友家中。」

    「嗯,翁山所言甚是,崇賢館本就非聚賢之地,若方真是世間大賢,又豈會於崇賢館中?」

    心知所謂的大賢都是多少都有那麼一點清高,而且本身也沒指望那個地方招來什麼大賢的朱明忠見屈大均有所顧慮,就直接說道。

    「這崇賢館所聚者,大抵皆是有意投我江北之士子,當世大賢自然不屑於此,這個本官自然是知道的。」

    在設立崇賢館時,朱明忠就已經從宋千敏那裡知道,到時候崇賢館中大抵來的會是什麼人,其中大多數恐怕都是沒有什麼名氣,甚至鬱鬱不得其志的士人,這些人中多少總些許賢才,而真正的那些稍有名氣的士人,恐怕不會自降身份到崇賢館中,那崇賢館不過只是馬骨而已,只是表明江北唯才是舉的態度。

    「再說,翁山,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江北用人是多措並舉,內舉不避親嘛。」

    笑看著屈大均,朱明忠說道。

    「若是有故友來投奔你,你自會將其推薦於我不是?」

    「經略,下官,聽說……」

    猶豫片刻,屈大均才開口說道。

    「聽說王起田府上這幾日來了幾位於士林之中聲望很高的賢才,若是經略有意,不若先往王起田府上拜見?」

    「王起田?」

    朱明忠自然知道王起田是誰,其是戶科司務,本地知名的遺民。作為江淮經略使的他,這陣子倒也曾經拜訪過一些遺民,當然也有選擇性了邀請了他們中的一些人入府為官。而王起田正是其中之一。

    「這個王起田,來了客人怎麼也不說一聲。此人叫什麼名字?在士林當中聲望很高麼?」

    「他叫顧炎武,前朝雖為生員未舉功名,得昆山縣令楊永言之薦,是弘光朝兵部司務!」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3
第138章 劣政

    雖是天寒地凍,可在這掛著棉簾的房內,那厚厚的棉簾擋住了門外的寒氣,一個本用來取暖的火爐前,圍坐著幾人,他們不時的將肉菜放鍋中,涮菜引酒。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用著白居易的這首《問劉十九》,傅山看著那盆中的白菜、蘑菇、蘿蔔,但凡是冬時能尋著的菜在皆可於鍋中涮吃。

    「起田,這個吃法倒也新鮮,雖看似粗鄙,可於此寒冬之中,幾人圍於火盆間,一邊取暖一邊飲酒吃菜,倒也是樂事,這鍋當真是火鍋。」

    傅山的笑言落在王略的耳中,他笑說道。

    「三位仁兄有所不知,這火鍋雖說自古有之,但如此這般將鍋直接架於炭火上的吃法,卻是由經略所創,因為這府中事務繁忙,早前天將寒的時候,經略與眾人議事至深夜,見大家似都覺得有天寒、腹饑,所以經略便命人直接切了一鍋羊肉,將鍋吊掛在取暖的炭爐上,待用羊肉燒好後,以肉湯涮菜,經略更是親自為眾人涮菜盛肉,自此這吊鍋便於清河時興起來……」

    聽王略言道著這府中的趣事,眾人只是哈哈一笑,如此反倒讓他們覺得此人更加親近一些。隨後他們又聊起了一些府中之中,對於王略來說,或許他只曾見過經略數面,但是並不妨礙他於衙署之中道聽途說的一些逸聞。

    而顧炎武、傅山、閻爾梅無不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對於他們來說,通過這些逸聞趣事恰可瞭解那位早已名動天下的朱經略。而在聽到那幾句為鄭成功、張蒼水所心折的「絕命殘句」時,那面上頓時一陣心馳神往之色。

    「予之浩氣兮,化為雷霆,予之精神兮,變為日星,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

    輕念著這殘句,半閉著眼楮的閻爾梅神情顯得很是激動,這幾段殘句恰應了他的心境。感嘆之中,他猛的喝下杯中酒,然後感嘆道。

    「快哉快哉,經略雖起草莽,可僅憑此殘句,其文名自可留傳千古!」

    顧炎武、傅山表示贊同時,王略卻搖頭說道。

    「世人皆知經略起於草莽,自幼隨其師遊走江湖,可世人又有幾人知經略之才?」

    隨後王略看著顧炎武、傅山、閻爾梅感嘆道,

    「世人皆言經略之悍勇,可卻無人言道若非是經略長於練兵,焉能月餘即以江陰練得忠義軍,如此方才有通濟門之勝,若非是經略擅於用兵,又焉能以數萬新卒力挫十萬清虜,」

    作為經略衙署的官員,王略自然知道,世人看待他人時的一葉遮目。

    「於坊間頗有些許人等言稱,經略身為一軍主帥焉能輕易涉險,可卻不知,自忠義軍起兵以來,無不是以新卒對勁旅,當日於宿遷若非經略身先士卒,與數萬兵卒同生共死,數萬月前之灶丁,又焉能人人效命,寧死不退?」

    即便是現在,提及此事時,王略的語氣之中仍是滿腹的怨氣。

    「言此之徒,實是人品卑劣之輩!想我大明,若是武將皆如經略,兵士焉敢不效之死命!」

    顧炎武頓時憤聲斥道,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他曾無數次總結國朝得失。

    「可不正是如此,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為得意,如此貪生怕死之徒領兵,國朝焉不能敗?他日世人曾言「金人滿萬不可敵」,可若是領兵大帥能與經略一般,那金人又有何懼?」

    在他們三人之中,唯一曾組織數千義軍的閻爾梅,則在一旁說道。

    「行軍打仗,主帥悍勇,其麾下自然銳不可擋,若主帥再長用兵,自然是戰無不勝,而經略既長於練兵,更擅用兵,再加上這悍勇無雙,宛若武毅公在世,我大明得以經略焉不能中興!」

    閻爾梅口中的武毅公指的戚繼光,他人評價只引得三人一陣贊同,對於經歷了甲申天變他們,面對十幾年來清虜殺戮,千里赤地的慘狀,自然很清楚大明現在所需要的正是武毅公那樣的名將。

    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感嘆,不知多少次於他們的心底發出,自然的對這位以其悍勇而名揚天下,並奠定天下大勢的朱經略,心馳神往起來。

    「非也,以小弟看,經略非但擅於掌兵,亦擅於理政!」

    儘管對閻爾梅的看法點頭贊同,但在王略看來,經略亦同樣擅長處置政務。

    「自經略入江北以來,這江北百姓無不言其之善,民眾各安其業……」

    不待王略把話說完,顧炎武立即搖頭說道。

    「起田所言詫異,雖說經略治下江北,百姓無不安居樂業,亦無他日清虜壓搾之苦,可今日於坊見所見,經略所行之法,卻難免有些許弊端,不說其它,便是那抵俸之米券,便是劣政,雖然其初衷是為便於官吏兵卒,可今日卻盡淪為米商謀利之法!」

    幾乎是在目睹了軍餉局前的亂狀之後,顧炎武便一直反覆於心底推敲著那米券之法,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米券為江北之劣政。

    「哦?」

    王略詫異的看著顧炎武,示意他說下去,本就是於戶部任司務的他,自然知道這米券,當然也知道坊間倒賣米券之舉。

    「起田,這米券看似可方便官吏兵卒,亦方便官府,其憑米券即可往米商處取米一石,可現今卻為奸商所用,行商為圖其便利安全,往往高價收以米券,於異地低價兌予米商,而米商卻以低價所收米券,往異地糧倉取糧就地發售,如此非但可得米利,更減去米糧轉運之費,而這米糧轉運卻皆累於官府,而官府為一時之便,所累轉運之費,卻又俱落於百姓之身,雖這米券看似於民無傷,可長此以往,非但官府不受其負,百姓亦終其為其所累,而奸商卻可盡得米券之利,如此難道不是江北之劣政?」

    這邊顧炎武的話聲剛落,那邊的棉簾外傳來一陣笑聲,在那笑聲中又聽到有人說。

    「我看這劣政,劣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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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論政

    「我看這劣政,劣的好啊!」

    話聲隔簾傳至房中,顧炎武、傅山、閻爾梅以及王略四人以及於一旁為四位長輩溫酒、取菜的閻復面露詫色時,作為主人的王略還未開口詢問。那棉簾便被挑開了,王略一見來人,臉色瞬時一變,連忙起身道。

    「下官見過經略!」

    經略?

    顧炎武、傅山、閻爾梅一聽,無不是紛紛起身,驚訝的看著這瞧相貌甚至比閻復還要年青來人,他,他便是朱明忠?

    在他們四人紛紛見禮時,聽著他們自我介紹,儘管目光落在顧炎武身上,但朱明忠仍是不露聲色的一一還禮,然後對王略用極為親近的語氣說道。

    「起田,你於家中宴客,怎麼也不知會我一聲,我這不告而來,你可不要生氣啊!」

    經略的話讓王略立即受寵若驚道。

    「經略事務繁忙,下官那裡敢因私打擾。」

    隨後王略連忙介紹起顧炎武、傅山以及閻爾梅父子,隨後又按經略的吩咐著下人拿碗筷,待他剛一落座,便聽顧炎武問道。

    「方纔經略為何言道,米券劣政劣的好?」

    好奇心人皆有知,顧炎武自然好奇他為何會這麼說。

    聽說顧炎武這在王家之後,他便徑直來了王家,知道他們在吃「火鍋」,特意吩咐王家的下人不過通報,未曾想卻聽到顧炎武的評論,於是朱明忠便乘機藉著自辯之詞走了進來,現在他這麼一問,朱明忠笑問道。

    「寧人年歲長我,可曾記得先皇取桐城秀才蔣臣所議,重行鈔法之事?」

    重行鈔法之事?

    詫異之餘,顧炎武說道。

    「自是記得,先皇之時,北方先有天災,後有流寇作亂,加之清虜入關屠戮,以至於北方盡為赤地,江北數省稅賦斷絕,以至國用不足,內帑空虛,如此時桐城秀才薦重行鈔法,歲造三千萬貫,一貫一金,歲可得金三千萬兩。其全不顧自英宗以降砂法便形同虛設,惟官府用之,而民間不用……後於京中試行,結果是百姓「京商騷然,綢緞各鋪皆卷篋而去……」

    在顧炎武提及崇禎十六年重行鈔法的失敗時,朱明忠笑道。

    「當時先帝為重行鈔法,解決國之用度,內閣大臣蔣中葆曾言:「民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張紙?」先帝答:「高皇帝時如何偏行得?」蔣言:「高皇帝似亦以神道設教,當時只賞賜及折俸用鈔,其餘兵餉,亦不曾用也。」先帝答道:「只要法嚴。」蔣又言:「徒法亦難行。」,以其後之結果來看,蔣中葆所言甚是,「徒法亦難行。」」

    經略的話讓顧炎武等人的臉上皆浮現些許詫色,與顧炎武與傅山互視時,見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狀,這時又聽經略感嘆道。

    「民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張紙?」

    一聲感嘆後,朱明忠看著顧炎武等人說道。

    「可今日於我江北,民愚否?卻肯以一金買一張紙!寧人可知為何?」

    反問時見他們四人皆陷入沉思之中,朱明忠面上的笑容變得更濃了,這個時代的人無法理解什麼是官府的信用,亦無法理解,明朝鈔法敗壞的根源不僅僅只是信用。

    「自然是利之所趨,行商販運貨物,若攜銀錢多少不便,而米券卻可於米商處通兌銀錢,雖有貼水,但卻少去隨身攜帶銀錢的風險,而米商之所以願收兌米券,除與官府所議,憑一石米券可於江北直至常州皆可換米一石外,其可利用米券千里販糧,從而省去轉運之苦,將轉運負擔全懶官府,若官府意維持米券之信,就非得通兌米券不可……」

    研究了一天的米券,顧炎武自然知道,大家為什麼可以接受那一紙米券。

    「究其根本,就是那米券上所寫,憑券可於官倉取精米一石!」

    「正是如此,今日江北有人肯以一金而買一張紙!正是因為憑券可於經略衙署治下換米一石!」

    展顏一笑,朱明忠的臉上甚至顯得有些得意,在確定要與滿清打一場「貨幣之戰」之後,在鑄劣錢降低順治通寶信用的同時,如何建立自身的信用,也必須考慮在內,他並沒有選擇鑄造足值的制錢。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通過軍餉局的用來發放軍餉的米券,去建立另一個信用體系。

    「可經略難道就沒有看到,這米券為米商所用,其可從中謀以暴利嗎?待到官府不負其累時,又該如何?」

    傅山有些焦切的追問道。

    「官府如何不負其累?」

    看著面帶焦色的傅山,朱明忠解釋道。

    「只要控制好米券的發行,縱是米商每月得到些許銀利又有何妨,今日我軍餉局所發之米券,非但可以行於江北,既然是於南京,亦可通兌。當年先帝欲以厲法所行之鈔,尚為人所牴觸,而我米券卻為人所接受,如此豈不正利於我!」

    信用!

    瞬間,顧炎武、傅山以及閻爾梅似乎明白了,他們無不是驚愕的看著經略,而閻爾梅更是失聲道。

    「經略所圖難道是以米券代以寶鈔,待他日百姓接受米券之時,再印千萬米券?得金千萬?」

    閻爾梅的話音剛落,一旁的王略便立即反駁道︰

    「用卿休得亂言,當時議行米券,即有定策,米券累計所發不得超出衙署每月餉米之需,不可多發一石。」

    當初發行米券時,就已經定下了基本的發行方針,畢竟這米券關係到官吏、官兵能及工匠的薪餉。

    「今日坊間商人愛用米券,皆因米券之信,若是濫發米券,待到百姓不用之時,豈不亂我軍心,如此損已利人之事,朱某豈會為之,今日眾人愛用米券,所用者無非是為其之方便,行商用其,可省銀錢隨身攜帶之險,而米商用其可免轉運之費,其間看似官府失以錢利,讓商人盡得米券之利,可別忘了……」

    說話間,朱明忠對王略問道。

    「起田家中可有米券?命人取一張過來。」

    作為戶總司務的王略家中自然有米券,不過片刻功夫,便有下人取來了一張米券。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4
第140章 米券之變

    「憑券可於官倉取精米一石!」

    看著米券上的字樣,顧炎、傅山以及閻爾梅爾還是第一次見到米券的實物。

    米券所用的上等桑皮紙與尋常紙張的薄軟不同,厚實而挺括,而更吸引人的恐怕還是米券上的花紋非但極為精細,而且精美非常。他們並不知道,這是米券是史司從南京請來的傳教士以西洋銅版畫技藝製版,所以有別於傳統的雕版印刷。

    在他們三人感著米券的精美時,米券被再次遞到朱明忠手時,看著這個三百年後的糧票有些類似的米券,覺得有些親切之餘,他反問道。

    「方纔大家可曾注意,這米券上有何字樣?」

    字樣?

    疑惑傅山說道。

    「憑券可於官倉取精米一石?」

    搖頭微笑,朱明忠並沒有立即加以解釋,反倒是拿起筷子從鍋夾了口菜。他這副故作神秘的模樣,讓顧炎等人在心反覆思索著米券上的字樣,除了這幾字之外,還有什麼字?

    莫非是背面的那些?

    不過背面的字除了介紹米券的使用細則外,就是提醒人們,仿印米券者殺無赦,不過在他們看來,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不說其它,便就是米券那複雜的細若髮絲的底紋,縱是能工巧匠恐怕都不一定能夠印出。

    「經,經略,」

    一直於一旁侍奉著長輩們的閻復,見長輩們陷入沉思,便於一旁插言說道。

    「經略可是指券上「忠義軍軍餉局」?」

    閻復的回答讓顧炎等人詫異時,朱明忠卻哈哈笑了起來。

    「正是這軍餉局,世人皆知這米券是軍餉局所發,這米券於坊間信用越是堅挺,那這軍餉局的信用便越是堅挺!愛屋及烏之下,我軍餉局所發之處,百姓自然樂意信用!」

    一聲「我軍餉局所發之處,百姓自然樂意信用!」讓原本似有不解的顧炎等人鎖眉深思時,閻爾梅卻猛的拍手叫好道。

    「經略此計甚妙,此計甚妙!」

    已經看出其關聯的閻爾梅出言稱讚時,見顧炎與傅山仍有不解,便笑說道。

    「兩位老兄難道還不知經略之意嗎?既然軍餉局所發的米券百姓愛用,且願意高價收買,那麼將來軍餉局若是發以寶鈔,這百姓又豈會拒絕?若是百姓信用軍餉局之寶鈔,這軍需用度自然隨之無慮!」

    閻爾梅的解釋,讓顧炎與傅山兩人都明白了其的利害關係,就在他們將視線投向經略的時候,卻看到經略搖頭道。

    「非是發行寶鈔,解決軍需!」

    儘管閻爾梅能夠瞬間想通其的聯繫,讓朱明忠著實有些驚訝,但是時代的眼光,仍然限制了他的思緒,他以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就是為了發行寶鈔,就是為了把銀子從百姓的手拿到官府的手裡,或者說用紙換百姓的產出。

    可以說,正是這種眼光導致了鈔法於國的破滅,從宋至明,再到滿清,所行鈔法的目的都是為了「竊以民財」。

    「民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張紙?」

    又是同樣的一聲感嘆後,朱明忠看著顧炎等人說道。

    「歲造三千萬貫,一貫一金,歲可得金三千萬兩。官府每每行以寶鈔,其目的皆是為了以鈔換金,民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張紙?即便是今日憑米券之信,令百姓不拒寶鈔,可若是以此之心,不出數年,這軍餉局所發寶砂必定信用崩潰,屆時這寶鈔自然也就是廢紙一張,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搖頭感嘆著國人的短視,朱明忠扭頭看著王略說道。

    「這軍餉局所制的定額本票可曾印好?不耽誤下個月使用吧?」

    「回經略,首批定額本票已經制印完成,絕不會耽誤使用。」

    結算券?

    見顧炎等人似有不解,在經略點頭後,王略便解釋道,

    「從下月起,凡我經略衙署供應商,五十兩以上者,皆不再發給現銀,一率改由五十兩以及百兩定額本票,這本票與米券類似,不過其上所書是「憑票即付現銀」,據其定額本票面額不同,付現銀五十兩、一百兩。」

    注意到顧炎、傅山包括剛才看到米券與寶鈔之間聯繫的閻爾梅似乎皆有不解,朱明忠便開口說道。

    「衙署下有忠義軍、兵器廠、船廠等機構,每月採購費不下數十萬兩,所購物資大都由商行供應,舊時商行供貨記帳後,憑條往戶房取錢,後改為往軍餉局支取現銀,每次取銀,少則數百兩,多則數千兩,數萬兩,而所開憑票,需經過數日核對後,才兌換現銀。因此商旅皆言不便,所以為方便商旅,從下月起,為方便商旅,物資採買五十兩以下直接付給現銀,五十兩以上,付給定額本票,其憑票既可往軍餉局直接換取現銀,無需要再作等待。」

    所謂的「定額本票」,實際上更接近百年後錢莊票號發出的銀票,只不過與銀票不同的是,這些帶有編號的「定額本票」,更像晚清時的銀兩券。相比於米券,定額本票這才是朱明忠的目標,至少是初期目標。

    「這定額本票並不僅僅局限於衙署所轄物資採買,若是商人購買衙署物資亦可用定額本票支付,而且繳稅也可以用定額本票,比如揚州鹽稅徵繳亦會改用軍餉局所發定額本票收取。」

    身為戶房司務的王略自然知道這「定額本票」的用途極廣。

    「這豈不就是寶鈔?」

    傅山詫聲反問時,原本一直皺眉深思的閻爾梅卻搖頭說道。

    「非也,寶鈔焉能隨意兌換現銀,而這定額本票卻可以隨意兌換銀,而且寶鈔之法,全在官府以法推行,而定額本票卻僅作為憑付,是為解決行商不便,經略,若是在下所猜不差的話,這行商若是想得定額本票,可直接以現銀往軍餉局兌換,若不然,其又怎麼可能有定額本票繳納稅款?」

    不待朱明忠回答,那邊顧炎就不解的反問道。

    「用卿,若是如此,這不過只是將官府左手之銀轉於右手,這定額本票除了方便商旅兌銀又有何用?」

    面對顧炎的不解,已經想通其環節閻爾梅卻是神情凝重的答道。

    「那米券可不也是如此?」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5
第141章 金融

    那米券可不也是如此!

    看似簡單的回答,讓顧炎整個人猛然一驚,不過只是瞬間,本就對經濟有所瞭解的他,隨即明白了這「定額本票」的用途。米券之所以會受到追捧,是因為其使用方便。

    那些個生意人們做買賣奔波於各地之間,這天下離亂如此,隨身攜帶銀兩既不安全又不方便。所以攜帶方便可以換成的銀兩的米券才會受商人的追捧。但米券的使用當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可「定額本票」並沒有任何限制。而現在人們只需要拿著「定額本票」,可以隨時到各地軍餉局各個分號換取銀兩,如此一來既方便、又安全,商人又豈不愛用?如此一來將來這「定額本票」豈不就等同於銀兩?

    「只要「定額本票」使用方便,且可以隨時於軍餉局兌取銀兩,非但各地行商好用,便是出門在外之人,亦會使用「定額本票」,在下於各地行走時,就倍感攜帶銀錢不便,若是有本票的話,自然會首選本票,不過只是區區數張,便等同於銀兩千百兩……」

    儘管沒有說話,但同樣有著北遊經歷的顧炎同樣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幾百兩銀錢攜帶確實多少不便,若有這「定額本票」,自然方便攜帶。人們之所以不相信寶鈔是因為寶鈔不能夠兌換成銀錢,而這「定額本票」如果可以自由兌換成銀錢,百姓又怎麼可拒絕?

    點頭加以贊同的時候,閻爾梅又繼續說道。

    「而且兩地銀價的差異和銀兩成色也各有不同,這同樣也可以作為軍餉局賺取利潤的地方,除了通過成色牟利之外,大家想要得到「定額本票」,就必須先用現銀於軍餉局兌換,然後到達異地後,再與軍餉局取出,如此百姓銀錢入軍餉局未取用之前,官廳自然可以暫時借用。」

    儘管閻爾梅的解釋並不符合朱明忠的對軍餉局未來的規劃,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這麼辦的話,這軍餉局是絕不會變成銀行的,它會變成一個錢莊或者票號,頂多也就是變成晚清時,那些自許「通兌天下」實際上已經遠遠落後於時代的票號,這並不是朱明忠的目的。畢竟他所需要的是真正的銀行!

    但儘管如此,他仍然認真看了閻爾梅幾眼,同時笑著解釋道。

    「用卿所言,絕非是本鎮所想,他日官廳絕不會暫用軍餉局分毫!」

    經略的回答讓四人不由一陣詫異,在他們有些不解時,只見朱明忠繼續說道。

    「軍餉局之所以能夠得到百姓的信任,正在於其信用,而若是官府每每暫借軍餉局現銀,豈不正是敗壞軍餉局的信用?破壞百姓對軍餉局的信任?本鎮又豈會因小失大,為官府一時便利,取用軍餉局之銀?非但不能取用軍餉局的銀子,他日官府還會往軍餉局存入數百萬巨款……」

    數百萬巨款!

    作為戶房司務的王略自然想到戶房的銀庫內的存銀,而對於朱明忠來說,未來由軍餉局署理銀庫,是軍餉局發展的必然,將軍餉局變成銀行,這正是他制定的一個前進方向,畢竟在不經意之間,軍餉局已經於江北以及江南的常州遍設分局,這正是其作為銀行的基礎。

    銀行才是軍餉局的未來,當然也只有建立以銀行為基礎的金融機構,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財政問題,就像兩百多年後,戰爭融資,直接決定了甲午日戰爭勝負,日本的現代的金融體系,使得日本整個的軍事力量大大加強。而且在戰爭爆發後,相比於清廷內部搜刮加外借外債,日本卻輕易的憑借現代化的財政以及現代化的金融業於國內籌措了兩倍於清廷的軍費。

    財力既是戰鬥力!

    而是銀行正是現代金融業的核心。而在建立銀行的初期,自然需要政府的幫助,而政府的幫助除了政策上的幫助之外,向銀行存入巨款,令其代理國庫,就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當然代理國庫,也可以讓戶部從繁瑣的銀庫管理解脫出來。

    「將官款存入軍餉局?那豈不就是和錢莊一樣?」

    閻爾梅詫異的看著經略,時常與錢莊打交道的他,對其自然很是瞭解,最早的時候,銀莊其實就是普通店舖,人們去店舖買東西,店舖順便把碎銀子鑄成整塊銀子,可能有的店舖鑄得好,有時人們將之稱呼為錢鋪,於是後來便只經營銀錢兌換,但現在也有一些錢莊經營存錢,大家可以將銀錢存入錢莊。

    「有所相同,也有所不同!」

    略點下頭,朱明忠繼續解釋道,

    「大家往錢莊存銀,需要找給錢莊錢,但若是百姓將銀錢存入軍餉局,則可以給出一定的利息,當然這個利息是依據其存銀時間長短而定。當然,官府存銀於軍餉局,軍餉局是無需給付利息的。」

    在銀行業務沒有引進國之前,國古代的錢莊非但沒有利息,而且還要收取儲戶的手續費。甚至即使是現代銀行進入國之後,在一戰前後大額存款才有利息,小額存款是沒有的。

    也正因如此,當朱明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都曾與錢莊打過交道的傅山、閻爾梅、顧炎無是驚訝的看著經略,目光全是不解與詫異,而傅山更是直接問道。

    「經略,若是如此,軍餉局豈不是盡做虧本生意?」

    閻爾梅、顧炎兩人更是紛紛點頭。他們自然無法理解為何往軍餉局存銀,軍餉局非但不收費用,反而還要給儲戶利息。

    「怎麼會是虧本生意,這軍餉局收取存款,就是聚沙成塔,聚民間之閑財,然後並非是將其閑置於銀庫之,即便是錢莊,其存銀不也時常用於放貸?」

    只不過,對於此時的錢莊來說,放貸往往都是私下進行的,他們的放貸類似後世的拆借,利息極高。

    「將來這軍餉局,勢必要作為銀行,對外營業,其既可放貸於商人,同樣會放貸於尋常百姓,鄉間百姓若有急需皆可以地契、房契抵押,於軍餉局獲取貸款,而軍餉局所出貸款利息,皆由官府制定,以免利高傷民。如此可緩和百姓所受高利貸盤剝。」

    這種貸款瞧著與「青苗法」有些類似,但又與其截然不同,當然對於朱明忠來說,這種小額貸款不過只是為軍餉局贏得支持的一種策略。

    「經略此法大善!大有宋時王公青苗法之善,卻無其流弊!」

    顧炎的稱讚讓朱明忠微微一笑,這種小額貸款的理念,不過只是新瓶裝舊酒,與王安石的青苗法有些類似,當然,對於軍餉局而言,小額貸款並不是它的主業,它真正的主業是扶持工商業。畢竟銀行的作用就在於聚沙成塔,聚民間之閑財,用於工商發展。

    當然,在這個工商業並不發達的時代,銀行的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購買官府的公債。而這才是朱明忠各方百計推動軍餉局的根本原因所在。

    「經略,這軍餉局屆時非但可以貸銀於尋常百姓,亦可貸銀於官府,如此官府自然不至於無銀可用!」

    傅山的話聲剛落,那邊顧炎立即出言反問道。

    「貸於官府?百姓可以地契、房契作以抵押,那麼官府可於軍餉借貸,又該以何為抵押?若僅是因為軍餉局為官府所辦,便不作抵押?那軍餉局又有何信?」

    顧炎的反問讓傅山一愣,就在他自覺失言時,一旁的閻爾梅說道。

    「在商言商,軍餉局雖是官府所辦,可無信不立,斷不能因此不要官府質物,如若官府借貸,自然可以官田以至於……鹽稅!鹽稅亦可用作抵押!」

    說罷,閻爾梅便看著經略,唯恐因此遭到斥責,從古至今,又豈有幾人借款於官府,還敢要質物?更何況還是以稅為質。就在這時,他看經略點頭說道。

    「此法亦可。」

    其實何止是鹽稅可以用來抵押,對於來自未來的朱明忠來說,就是田賦、關稅等等同樣都可以用來抵押,甚至就連官府衙門等官產也能用來抵押,這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當然這種觀點在這個時代顯得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閻爾梅在聽到經略的贊同時,甚至有些不敢確實,至於朱明忠則沖其略點下頭,心底這會甚至已經將閻爾梅的去處安排妥當了——軍餉局。

    「非但鹽稅可以抵押,如山礦、田產等官產亦可抵押,若是官府以質押物向軍餉局借款,自然不會影響到軍餉局信用,而且官府也可將原本的死物變成現銀,應一時之急,而無須加稅地方,盤剝百姓!」

    相比於閻爾梅,傅山似乎走的更遠,看得也更遠一些,他的贊同讓顧炎行是沉思片刻,然後反問道。

    「青主所言詫異,如此抵押官物自然可解一時之急,可將來官府如何歸還借款,畢竟這貸款是有利息的,到最後不還是要加稅還債?」

    顧炎的反問,讓朱明忠哈哈一笑,然後笑說道。

    「如此,才需要官府千方百計拓以財源,而不單單只是加稅!」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6
第142章 東方號

    當清晨第一絲曙光來臨時,已經大海上航行了很長時間的「東方號」,已經在這片海域漂移了足夠遠的距離,幾個星期前,他們第一次越過了海峽,對於這艘來自英格蘭的帆船來說,這幾乎等於奇跡——一個世紀以來,只有葡萄牙以及荷蘭的商船駛過台灣海峽。然後與日本進行貿易。

    不過,對於「東方號」來說,之所以憑著於澳門購買的一張20英鎊的海圖,一路揚帆北上,並不是為了同日本進行貿易,而為了開闢一條新的商路。

    因為逆風航行的關係,從離開澳門之後,「東方號」已經航行了整整兩個月了,儘管這會船底充滿了附著物,但是仍然以七節左右的速度在大海上航行著,尋找著那個只存在於海圖上的城市。

    而冬季時冷暖氣流於海上交匯形成的海霧,卻總會擋住海上的一切,以至於船上的人們,根本就無法識別出自己所身處的位置。就在所有人都開始絕望的時候,海霧消失了,儘管還不能確定位置,但是對於接下的航行,每個人都充滿了信心。

    「自從一百年前,中國人摧毀了雙嶼之後,這片海域就再也沒有來過歐洲的商船!」

    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海岸,湯瑪斯船長用一種激動的語氣說道。

    「也許,我們現在應該在雙嶼港附近!」

    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商船已經向北偏航了。

    「我看只要能夠到達我們的目的地——寧波就行!」

    作為的商路的開拓者,凝視著前方的史密斯,語氣顯得極為激動。

    「你們不知道,寧波距離中國最好的生絲產地極近,而且更靠近瓷器產地,現在那裡已經為鄭家所控制,他們本身就是從事海上貿易的商人,相信我,他們一定不會阻止我們在寧波進行貿易……」

    之所以會冒險來到這裡,是因為作為英國商人的史密斯,想在這裡獲得更為廉價的貨源,如果不是因為在廣州得知寧波所在的浙江省為鄭成功所控制,他絕不會冒險來到這裡,畢竟鄭成功不同於其它中國人,他治下的廈門、金門就歡迎各國商船前去貿易。

    現在既然寧波為其所控制,那麼自然也不會排斥各國商船。也正因如此,當所有人都在觀望的時候,作為船東的史密斯已經命令船長出航了。

    只不過,這一路上所面臨的困難遠超過出發時的想像,逆風航行需要更長的時間,在通過台灣海峽上,海上的海霧幾乎遮擋了所有的一切,使得「東方號」隨時都有可能觸礁,以至於他們不得不遠離近海以躲避礁石。

    直到現在,這海霧終於消失了,天地重新回到了每個人的視野之中,而當太陽升起之後,原本似乎還有些激動的船長,頗為無奈的說道。

    「史密斯先生,我覺得,我們可能來錯了地方……」

    已經測定好緯度的湯瑪斯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

    「島嶼的位置表明,那裡既不是雙嶼,也不是寧波,而是另一個不知名的港口,我們向北偏離了……」

    突然就在這時,望哨向甲板大聲音呼喊,

    「左舷船艏方向看到一條船,在地平線上只能看到桅桿。是歐式的桅帆……」

    望手特意的強調,讓所有人的臉色無不是紛紛一變,他們非常清楚,在這裡遭遇歐洲商船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會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鬥,無論是荷蘭人一直壟斷著北方的貿易,他們絕不會容忍英國人闖進這片海域,現在海上的遭遇,很有可能有會使得對方搖身一變由商人變成海盜。

    此時,整個「東方號」的甲板上一片安靜,而湯瑪斯看著那些水手,更是大聲喊道。

    「好了,你們都知道荷蘭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有人準備作戰!」

    在這個時代,海上的商人隨時可以成為海盜,這是通行的法則。

    戰備的船趾敲響了,商船上的吊床迅速收了起來,接著甲板上的那些小小的十二磅炮也推了出來。先前還是滿面喜色,為既將到達目地的而高興的船員們,這會無不是緊張的操作著火炮,那寒風吹在他們的們身,只使他們感受到寒氣刺骨。可更多的卻是緊張,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遠處。

    當「東方號」上的船員們開始操作著火炮的時候,那艘歐式船隻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了。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它。

    就在望哨的第一聲呼喊僅僅過了兩分鐘,那艘「荷蘭船」就就張開了前上桅帆和主上桅帆,之前它的帆並沒有全部張開。因為他們處在上風口的關係,所以它的速度顯得很快,正在迅速的朝著「東方號」靠近。

    「我的上帝!」

    當能夠從望遠鏡中看到它的時候,湯瑪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因為在他人視線呈現的,並不是一艘普通的武裝商船,而是一艘軍艦!

    那是一艘三桅軍艦,其船身與商船的船型截然不同,更加的修長,也許更為敏捷,在舷側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炮窗。

    這時,在發現敵船不僅僅是商船,而是一艘軍艦的時候,整個甲板上都處於一片寂靜之中,這時甲板上一個看起來經驗十足的炮手,對身旁少年解釋道︰

    「你瞧,這可不是商船,而是一艘軍艦。有三十幾門或者四十門炮,總之這次我們遇到麻煩了,夥計,沒準,這下我們全都會去見上帝。」

    「該死的!」

    在兩艘船逐漸接近的時候,此刻,擁擠的甲板上,每個人都知道後面是什麼態勢,顯而易見︰一艘荷蘭人的軍艦,它的炮窗都已經打開了,顯然他們已經作好了交戰準備。看到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是心如死灰一般。

    用商船和軍艦對抗,這根本就是找死!

    今天!

    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去!

    就在所有人都是心如死灰般的在那裡為接下的命運擔心的時候,突然湯瑪斯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努力調整著望遠鏡,已經看清楚那艘船……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7
第143章 領航

    「這是一艘與中國傳統戰船截然不同的軍艦,它的船形修長,相比於歐洲同類軍艦,它有著更高長寬比,它的速度更快一些,當然也更為敏捷且擁有更高轉向速度。可以肯定的是,正是以其為標誌,他們徹底的放棄了傳統東方式的軍艦,而改用更為現代的歐式軍艦……」

    作為商人的史密斯在日記本上記錄下如下文字的時候,甲板上的水手們原本的緊張已經完全被好奇心所取代,他們總會把目光投向那艘軍艦,儘管他的船形是歐洲的、船帆索具也是歐洲式的,但是船上的軍人,卻是中國人,他們的身上穿著的藏青色的軍裝也與傳統的中國式的軍裝截然不同,即便是在歐洲也沒有同樣的軍裝。

    偶爾的這些英國水手,也會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那已經重新閉合的炮窗,這是一艘擁有38門火炮的軍艦,或許在歐洲肯定有比它更為強大的軍艦,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在遠東,沒有比它更強大的軍艦了。

    「真是一個漂亮的傢伙!」

    作為船長的湯瑪士看著這艘線形漂亮極了軍艦,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什麼時候,這些中國人居然會放棄他們自己的船舶,改用歐洲式樣的船舶。

    「真沒有的想到,有一天,會在這裡看到這樣的軍艦,即便是在歐洲,這也是一艘非常優雅的軍艦。」

    作為大副的傑克遜不斷的出言贊嘆著,曾經試圖進入艦隊的他,現在整個人完全被這艘軍艦所吸引。

    「可惜在我們的船上,並沒有一個畫家,要不然,也許……」

    就在傑克遜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看到船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船上用炭筆在筆記本上繪製著這艘軍艦。總之幾乎所有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艘軍艦,儘管在幾十分鐘之前,他們還曾在這艘軍艦的炮口下瑟瑟發抖,而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這艘軍艦就像是上帝的禮物一樣,不僅讓他們確認了自己的位置,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新的港口向他們敞開了懷抱。

    「湯瑪士,我們真的是非常幸運,要知道,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將會成為第一批進入中國北方港口歐洲人,等到我們回到英國的時候,僅只是這段經歷,就足夠讓我們成為整個倫敦的社交圈的寵兒……」

    儘管從未曾進入倫敦,更談不上什麼社交圈,但是對於史密斯來說,現在,這場堪稱奇妙的經歷,足以將他送進倫敦的社交圈,畢竟從沒有任何一艘歐洲船有幸進入這片海域,進入北方的港口。

    「也許,我們還會因此而發財,畢竟,這裡從來就沒有歐洲船來訪,這裡的天氣這麼冷,我們船的呢子,一定會受到中國人的歡迎……」

    儘管因為船上的呢子,史密斯曾在澳門遭到嘲笑,但是現在,在他看來,在寒冷的北方,那些無法售出的呢子一定能夠賣個好價錢。

    「先生,我在想……」

    看著那艘軍艦以及軍艦上的那些中國人,湯瑪士認真的說道。

    「你想要得到的是什麼?是一個全新的機會,或者只是眼前的暴利,先生,我想,這才是你應該思考的問題?」

    湯瑪士的話讓史密斯整個人不由的一愣,是機會或者暴利?

    這會是什麼樣的機會呢?

    確實他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歐洲人,也許,他可以在這裡開拓新的貿易渠道,如果……如果得到對方的信任。但是相比於這種可能,眼前的暴利同樣也在吸引著他。

    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啊!

    注視著遠處的中國軍艦,看著艦上的那些中國人。

    他們是誰?

    對於他來說真的是一個新的機會嗎?

    當然,當湯瑪士思索著生意的時候,「東方號」上的水手們,仍然是好奇的打量著這些異國的水兵,而好奇心並不僅僅局限於「東方號」上的英國人,同樣的「伏波號」巡航艦上海軍官兵,同樣也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些夷人。

    「他們看起來有點像是回回……」

    水兵們好奇的打量著這些相貌迥異的歐洲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西洋人,儘管他們知道有歐洲,那裡的人們與他們的相貌截然不同。

    「可不是,回回當年不就是色目人嘛,你瞧這些人的眼,有藍的、有綠的……」

    在這樣的好奇心中,身為艦長的同樣也在心裡暗自嘀著。

    「將這些歐洲商人帶到郁州島,到底是對還是錯?」

    郁州島,那裡是現在忠義軍水軍的大本營,不僅如此,那裡還是船廠所在——相比於冬天黃河會冰封的清江,位於海上的郁州島無疑更適合作為水軍,雖是寒冬港口卻不結冰,而且郁州島四面臨海離大陸有數里之距。

    正因為其天然條件優良,才會成為水軍的大本營,在冬天冰封之前,水軍主力已經悉數移至郁州島,當然,對於選擇這座島嶼作為基地的朱明忠來說,他心知這裡同樣也是水軍變成海軍的起點。

    而「伏波號」正是走向大海的第一步,這艘歐式的軍艦完全參照歐洲的船舶標準建造,厚達一尺有餘的船肋加之船板,使得其船殼極為堅硬,而造船所用的柞木同樣有別於舊時造船常用的松木。

    對於「伏波號」上的水兵來說,他們沒有想到,第一次出海訓練,就踫到了一艘外國船,而且船上全都是金髮碧眼的歐洲人。而現在,他們卻要把這些歐洲人帶到郁州島,帶回他們的大本營。

    「也許經略使看到他們會很高興!」

    默默的在心裡這麼想著,自然想到了剛剛抵達郁州島的經略使,他一直有意開闢通往南方的航線,也許這船上的歐洲人,可以幫助經略實現這一目標,只不過到時候雙方的語言又如何溝通?

    想到這,自然想到船廠的那位船師,「伏波號」就是由他督造的,他不也是歐洲人嗎?

    「也許,他會說這些人說的話!」

    在心裡這麼想著的時候,在「伏波號」的引領下,「東方號」在湯瑪斯船長的指揮下,隨著其往郁州島駛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57
第144章 小工藝

    相比於已經凍封的黃河,郁州島與大陸的海峽儘管結著冰,但是在另一面的海面卻不見冰凍,只是偶爾的可以看到一些冰塊被海浪沖送到港口附近,而在港灣內,一條條船舶泊停於此,與漕船在冬日需要拖上岸檢修,避冰不同,在這片港灣之中,數十艘大小不一的各式船舶泊停於泊位上,這些船大都是各式各樣的海船,當然其中也有數艘忠義水軍特有的「槳帆船」。

    海岸邊幾個巨大的風車在強勁的海風吹動下旋轉著,風力鋸木機,將一根根圓木鋸成合適的板材,而在不遠處的海岸上,還有十幾艘正在建造的軍艦,還有便是堆積如山的木料以及數以千計頂著寒風造船的工匠。

    「木製軍艦建造起來看似要簡單,但實際上建造的準備週期卻比較長,這是因為木頭的特性,如果砍伐下來的木材未經充分乾燥就用到船上,這樣的海船是無法耐久的……」

    在郁州島的船廠之中,史司看著身邊的經略使,目光中難免帶著些驚訝,因為眼前的這個乾燥窯,完全顛覆了他對木材乾燥的理解。

    「當然,這是肯定的,沒有充分乾燥的木材,用在船上絕不可能耐久。」

    對此朱明忠自然非常清楚,得益於室友對航海模型的愛好,使得他瞭解到在拿破侖戰爭中法國船廠曾經在幾年時間裡快速的造出100多艘戰列艦,但是到20年後,這些戰列艦即便沒有被英國人擊沉或俘獲,超過四分之三也已經朽爛的無法使用了。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按照英國的標準,在安裝到船上之前,木材的乾燥期一般是一年多,船體框架搭建完成後還要遮蓋起來繼續通風除濕幾個月。而勝利號在1759年開始建造後,她的船體卻在船台上整整閑置了三年,才在1763年重新開始施工。而在開工之前,這些木材本身的乾燥時間也超過了20年!超長的乾燥期使得勝利號的木材去除了深處的水分,因此這條木製風帆戰艦的壽命顯得特別長。甚至直到21世紀它還在英國進行展示。

    「但是我們沒有時間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去讓木材緩慢的乾燥,所以我們才會建立木材乾燥窯……」

    指著面前的乾燥窯,朱明忠顯得有些得意,或許英國人可用自然乾燥的方式,讓木材慢慢的乾燥,但是對於他來說,時間上的緊迫性使得他必須要像拿破侖一樣在最短的時間內,建造盡可能多的軍艦,但這並不意味著要像拿破侖一樣,用沒有完全乾燥的木材建造軍艦。

    「或許蒸汽加熱乾燥的質量遜於自然乾燥,但是至少可以避免我們使用未充分乾燥的木材,畢竟,現在,我們需要的是盡可能多的軍艦!」

    這是一個簡易的蒸汽加熱乾燥窯,雖然看似簡易,但是它卻可以讓那些從河南、山東等地採購的柞木、榆木在短時間內充分乾燥,使得其不至於在短期內就被海水泡爛。儘管如此,她仍然無法與自然風乾的木材相比。

    「最關鍵的還是木材,經略!」

    又一次,史司指著遠處正在建造中的軍艦,相比於之前於清河建造的那種噸位較小的「斯魯普船」,現在建造的這六艘軍艦,都是30-38門炮的巡航艦,當然這種軍艦並不是史司單獨設計的,朱明忠本人也給予了很多建議,畢竟室友曾經製作過多艘18世紀巡航艦,也就是三桅快速戰艦的模型,所以在要求史司設計20-40門炮軍艦時,他也提出了一些建議,從而使其更接近數十年後的三桅快速戰艦。

    「現在,儘管我們用榆木代替水線下的橡木,可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木材用於建造軍艦,我們需要更多的木材,盡可能多的橡木!」

    史司的要求,讓朱明忠頗為無奈的說道。

    「你放心,這一切都會有的……」

    可問題是什麼時候?

    現在,崔慕華已經回到了朝鮮,但是他什麼時候能夠把柞木運到郁州島,這才是最關鍵的,之所以選擇郁州島,這座大島作為基地,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後世的連雲港仍然孤懸於海上,還未於大陸相連,更重要是在這裡,可以更便捷的利用朝鮮的木材,當然在江北,這也是唯一適合作為對外海港的地方。

    「很快,我們就會有足夠的木材!」

    好吧,既便是朱明忠自己也不相信這句話,但願等到春天的時候,朝鮮的木材就能運到這裡。

    「不過你放心,很快,火炮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現在利國鐵廠已經開爐冶鐵了,一但解決了原料問題到時候就會有充足的火炮供應這裡,當然,嗯……」

    沉吟片刻朱明忠又說道。

    「等到明年,木材運來之後,同時運來的應該還會有一批優質的鐵礦石,相比於利國的鐵礦,那裡的鐵礦石質量更為優良,更適合鑄炮!」

    朱明忠口中的鐵礦石同樣也來自朝鮮,位於大同江江口距海不到數里的殷栗鐵礦,就擁有質量極佳的低磷、低硫鐵礦石,在這個時代,沒有比低磷鐵更適合鑄炮的原料了,英國海軍之所以能夠統治大海,瑞典的低磷鐵正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而在東亞,除了本溪之外,也就是殷栗鐵礦有著優勢的低磷、低硫鐵礦石,其質量或許不及本溪,但卻遠勝於國內的其它鐵礦,更重要的是——早在16世紀,殷栗鐵礦就有小規模開採的歷史。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會讓崔慕華以其作為船艙壓載物,盡可能多的運來殷栗鐵礦石。

    「但願吧!」

    史司無奈的聳了下肩膀,然後說道。

    「經略,我相信您,總有辦法解決這些……」

    突然,史司不再說話了,注視著大海的他,整個人都在用一種詫異而又驚喜的眼光看著海上,看著出現在海上的那艘船,那艘船的船尾處,飄揚著一面淺藍色紅十字與白十字交叉的旗幟,那是……那是聯合王國的旗幟!

    海上的船隻,讓史司整個人驚訝的喃喃著。

    「這,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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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