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85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4
第104章 虜之所畏

    淮鹽斷絕,所以市間皆是以土鹽為食。而淮鹽之所以斷絕,皆是因為賊稱」粒鹽不得助虜」,這淮鹽不往北銷,自然導致了民間海鹽斷絕。

    在離開飯館的時候,今種的眉頭緊鎖,從掌櫃的口中得知消息,似乎解釋了之前的疑惑,告訴他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掃土製鹽。

    不過,為什麼江淮經略使會斷絕山東等地鹽路?

    若是清虜查禁尚還有可能,可現在其直接不往山東賣鹽,這兩淮豈不就少了許多鹽利?

    心裡滿是疑惑的今種,思索著為何不賣鹽的時候,那手舉卦幡的崔必東,像個普通的道士一般在街上閑逛。偶爾的也會打響手中的卦,每遇到人多的地方,都免不了多看上幾眼,得虧這是一座小縣城,若是在其它地方,不知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這曾有數千戶人家的小城因為清虜的屠殺,至今也未恢復元氣,那城中不過只有千多戶人家,至於城外更顯得有些蕭條,在那道路邊半塌的房屋間,倒是也有幾處店舖,瞧起來生意似乎頗為不錯,這幾家鋪子似乎都是專門收購本土雜貨的鋪面。幾乎每個鋪面門前都排著一條長隊,那些趕著牛車、騾車販貨的小販,雖說臉上帶著汗,可那臉上卻又是滿臉興奮,彷彿那一輛輛大車上拉著一袋袋土貨的會是什麼寶貝一般。

    憑著這一路上積下的經驗,崔必東就像是普通的遊方道士一般,不過只是一會的功夫,便同那些小販混熟了。見那鋪子裡的夥計查驗著從布袋中倒出的像鹽貨似的東西,便裝作好奇的模樣,趁著於路邊茶攤喝茶的功夫,笑著問道那剛賣了一車貨的小販。

    「這位小哥,你這車上拉來都是什麼?瞧著怎麼這麼多人?」

    「喲,道爺想來是剛從外地來的地吧!」

    那喝著茶的小販,黝黑的臉上全是笑容,只聽他壓低聲音說道。

    「實話不瞞道爺,這車上的東西都土硝,原本一斤頂多三四文錢,往年裡掃土的時候,這土硝都不值錢,有時候還賣不掉。可最近這土硝不但一下漲到五六文錢,而且還供不應求,原本的都以為這掃土製鹽多了這土硝的價會掉下來,可這非但沒掉,反倒穩穩的落在五文的價上來。嘿,聽說在南邊,這土硝一斤八文,敞開了收……」

    「南邊,南邊誰要這東西?」

    先是愣了愣,就在崔必東有些不解的時候,今種的眉頭猛然一挑,他立即追問道。

    「你是說這土硝都是賣到南邊去的?」

    「那咱就不知道了!」

    那小販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的笑著。

    「反正俺就是一個販貨的販子,這些個行商把貨買了去,賣給誰,小的就不知道,反正這賣硝賺錢,而且還不愁賣,別的地方不說,就咱這地方,一天五六千斤實屬平常,若是等天冷了,到時候硝多鹽少,一天至少也得萬斤打起,趁著這時候多存點本錢,等到冬天時再好好的撈一把……」

    那販子的話落在今種的耳中,讓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些賣貨商販,回想著之前沿路看到的掃土製鹽的百姓,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貧僧知道為何南邊會斷山東的鹽路了!」

    「哦?為何斷山東鹽路?」

    崔必東有些詫異的反問道。

    「為的就是這土硝!」

    想通了一切的今種,那臉膛甚至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發紅。

    「原本這掃土製鹽,不過只是少數鄉間貧民而為,所圖者不過是鹽,不過只是省上些許鹽錢,再賣些小鹽於鄉間貼補家用。如此一來,這土硝產出自然有限。可現在,南邊的鹽路斷絕,這民間無鹽,往日裡只限鄉間貧民食用的小鹽,自然也就隨之暢銷,掃土所得小鹽雖不及海鹽,可卻可使百姓免淡食之苦,民間驟然無鹽,這鹽價必然高漲,如此一來,百姓紛紛制鹽,鹽多自然硝多,這土硝產量自然隨之激增,而南邊所謀者,正是這土硝!」

    沒錯!

    正是土硝!

    南方斷絕鹽路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激山東、河南等地掃土製硝,如此他們才能得到土硝。

    「今種師兄,你的是說,這土硝都是南方所圖?」

    崔必東不解的看著今種,然後又反問道。

    「這一地一天便可收數千斤,這山東等地每日所出又豈止數萬斤?南邊要這麼多土硝做什?」

    崔必東的話讓今種微微一笑,他朝著南方先看了一眼,然後才說道。

    「凡硝,華夷皆生,中國則專產西北。若東南販者不給官引,則以為私貨而罪之。硝質與鹽同母,大地之下潮氣蒸成,現於地面。近水而土薄者成鹽,近山而土厚者成硝。以其入水即消溶,故名曰」硝」。長、淮以北,節過中秋,即居室之中,隔日掃地,可取少許以供煎煉凡硝三所最多︰出蜀中者曰川硝,生山西者俗呼鹽硝,生山東者俗呼土硝……」

    引用著《天工開物》中的記載,向著南方走去時,今種的腳步顯得頗是輕快。

    「這蜀中、山西距離南邊委實太遠,所以這山東土硝自然也是上上之選……」

    可不就是上上之選,非但距離南邊極近,而且在南邊刻意斷絕鹽路的情況下,這山東百姓為免淡食,同樣也是為了獲得鹽利,紛紛制鹽制硝,如此一來,自然也南邊自然可以購得大量硝土。

    又往南走出數里之後,置身於那運河堤壩上,今種看著運河中向南駛去的船隻,這些向南駛去的船,是否運有土硝,今種自然不曾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商販必定會在暴利的驅使下,千方百計將他們購得的土硝制運往南方,以獲得暴利。

    「必東,現在你我已到運河,等到了碼頭時,看看能否尋得一艘船,然後乘船南下吧!」

    注意到崔必東似乎還有不懂的地方,今種微微一笑。

    「必東莫非還不知道南方為何求以硝土?無他!皆因韃虜之所畏,中華之火器也!」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4
第106章 規劃

    賞田之恩!

    張國久的建議,讓朱明忠的眼前頓時為之一亮。

    雖說現在田不值錢,但是對於失去勞力的灶丁家人來說,因為男人陣亡,只餘婦孺的她們,即便是脫籍了,也無力開荒,只能依靠撫恤過活。對於家庭來說,他們得到了自由,卻失去了改變生活的機會。

    可若是將熟田賞給他們,不僅能給衙署省下一筆銀子,而且官府還可以獲得田賦稅收。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還能夠收買軍心!

    畢竟對於那些」從軍脫籍」的灶丁來說,土地意味著依靠,或許現在田地不值錢,清虜屠殺之千里赤地之下,遍地的熟荒可以任人開墾。但他們很清楚,因為他們已經從軍,所以家中自然無力開荒,現在將熟荒賞給傷亡兵卒的家人,無疑就免除了他們最後的顧慮,如此一來,又何愁將士不能歸心?對於這種」無本生意」,他當然不會拒絕。

    「,此議甚好!」

    在點頭贊同之時,朱明忠若有所思的沉思片刻,然後才說道。

    「不過,這用俘虜開荒一定要注意,要小心其逃脫……」

    「經略,此事好辦,可令其十人連座,一人逃脫,十人皆斬,如此一來,令其互相監視,自然可免其逃脫。」

    在張國久拿出」連座法」的時候,朱明忠只是點點頭,而後說道。

    「這些俘虜萬萬不能集中使用,可以十人一組,百人一隊,然後交給地方管束,令其分散才能不至於形成禍害,而且要如囚犯一般,給他們打上腳鐐,烙上記號,總之一句話,絕不能輕易放其自由……」

    幾乎是自然而然的,朱明忠想到了後世的」勞動改造」,這也許是一種措施。

    「這些人必須要通過勞動去贖他們犯下的罪過,必須要用他們的教訓去的警醒天下之人,敢為漢奸者絕不能得到好下場!」

    如果當了漢奸不會受到任何懲罰,那麼將來如何正以天下人心?如何讓天下人畏懼。若不然的話,恐怕這邊出來把以」八大皇商」為首的晉商打了下去,將來不定還會冒出一個什麼樣的群體,繼續賣國求榮。

    「經略所言極是,非但漢奸不應得到好下場,便是其家人,亦不能安然享受漢奸賣國所得財富,非但要抄其家,沒其產,還要將家人悉數打入的賤籍,永世不得翻身!」

    時代總有其時代的特點,賤籍正是這個時代的特點,儘管對於」賤籍」略有牴觸,但是對漢奸惡感卻遠勝於牴觸,自然的對張國久的建議,朱明忠並沒有表示反對。

    隨後兩人又就一些細節稍加商討之後,這船繼續一路南行,在往南的路上,看著河邊一排正在建造中的水車,心知那是新建火藥廠所在的朱明忠便隨口問道。

    「,現在硝磺局的採購怎麼樣?」

    朱明忠口中的硝磺局是月前,為了解決製造火藥原料——火硝以及硫磺的供應問題特意成立的貿易局,而為了獲得充足的供應,衙署可以說是想盡了辦法。

    「雖說有山東、河南等地有火硝南運受清虜阻撓,可是現在每日硝磺局仍然可收得不下10萬斤硝,等到冬天的時候,隨著產量的提高,估計到時候,每日可得硝20萬斤以上,而其中江北自產將不下五萬斤……」

    張國久的回答讓朱明忠頗為滿意的點頭說道。

    「每天20萬斤,差不多夠用了……」

    何止是夠用了,甚至有些太多了!

    儘管與歐洲相同,中國的天然硝石礦,產量同樣也非常有限,但相比於歐洲人為獲得硝土設立集硝官,到處收集硝土不同,在中國的黃河兩岸,因為黃河氾濫導致的千百萬畝鹽堿地中卻富產硝土。只要給予適當的刺激,幾乎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火硝。這也是中國歷史上沒有歐洲」集硝官」的原因,因為官府從不曾為硝土擔心過。

    而為了刺激山東、河南等地的火硝生產,朱明忠特意截斷了對兩地的海鹽輸出,從而迫使兩地百姓紛紛掃土製鹽,而塊硝作為制鹽的附產品,產量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從每天萬斤增加至數十萬斤。

    當然,為了刺激生產,現在硝磺局除了敞開收購之外,還屢次加價,等級最高的塊硝每斤收購價可高達10文。可即便如此,以塊硝為主的土硝價格也遠遠低於歐洲。也正得益於廉價充足的原料供應,使得朱明忠可以放心的推動武器的火器化,而不至於為火藥擔心。不至於像歐洲人那樣,總擔心火藥不足。

    「塊硝要繼續收購,不要覺得多,打起仗來的時候,家裡多個幾百萬斤塊硝,總讓人踏實一些,硝的供應能根上,硫磺的採購怎麼樣,能跟上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中國自古皆不盛產硫磺,相比於火硝的資源豐富,硫磺非但價格高,而且來源有限。

    「經略,目下江北的硫磺皆來自南京,因為鄭王爺麾下有船隊與日人貿易,日本自古盛產硫磺,所以,我軍所用硫磺皆是高價從南京購得……」

    眉頭微微一皺,對於硫磺是從南京購買之事,朱明忠自然很清楚,這根本就沒有辦法,誰讓江北沒有硫磺。

    「嗯,這件事我知道,等到海船造成之後,咱們的船隊就會與日人進行貿易,到時候可以從日本購買硫磺,而且除了日本之外,台灣也有硫磺,咱們可以先運幾千人去台灣北部,在先行拓殖的時候,尋找當地的硫磺礦,如此一來,也好滿足軍需……」

    這海上貿易必須要盡快展開啊!

    心裡這般思索著,朱明忠暗自尋思著,這船好造,只是這熟知海上航線以及日本情況的海商委實難找啊。

    「實在不行的話,就直接以江淮經略使使節的身份命使節出使日本!」

    或許,這也是一個辦法,至於不瞭解航線……這倒是個問題。若不然,從澳門尋找一位荷蘭船長,他們似乎也和日本有貿易往來?應該了能夠幫助自己開闢一條清江至日本的航線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5
第107章 施恩

    經略使到了揚州!

    幾乎是在官船剛一靠上碼頭,這揚州城內外的鹽商,便紛紛打探著消息。而那些鹽商更是主動的認捐了多達二百萬兩的勞軍款,只待經略使接見時,便會將銀餉獻上。

    對於揚州的晉陝鹽商來說,原本心存異心的他們,宿遷一戰忠義軍大勝的結果,早已讓這些原本還一門心思祈盼著」王師搭救」的眾人,無不是收起那三分僥倖,只盼著能夠用銀錢買個平安。

    這陣子,無論是巡鹽御史衙門或是鹽運使衙門,總會有鹽商拜訪,這些鹽商出手更是極為大方,銀子、古董、字畫,對於身為巡鹽御史的吳偉業來說,即便是自許清廉,可是面對那些名家的字畫,卻難免總會動心。

    置身於書房之,端著茶杯的吳偉業,面對著剛剛送至府的這副唐伯虎的畫作,他的眉頭時皺時松,時而深思,時而嘆氣。

    這是張命人送到府上的,作為一個人,吳偉業自然喜好字畫,但是他知道對方送來這份厚禮的目的是什麼。

    「只是為了與經略見上一面……」

    自言自語吳偉業又嘆道。

    「這江北,當真是只知經略而不知大明!」

    暗自嘲諷著那些鹽商之餘,吳偉業最後又說道。

    「不過只是想見上一面,吳某身為巡鹽御史便為爾引薦一下這鹽商又有何妨?」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吳偉業將面前的這副唐伯虎的字畫收起,然後對下人吩咐道。

    「備轎,老爺我要去休園!」

    鄭家的休園,正是朱明忠來到揚州之後的下榻所在,由此也是在向外界傳遞一個信號,他對鹽運使鄭俠如的信任。

    「……自從其來到揚州以來,即借巡鹽御史的身份,派吏員坐於鹽運使衙門,專查鹽引,籍此核算鹽稅,雖然下官屢次命人將其所派吏員趕出府,可卻無法阻止其核查鹽稅,經略,以下官之見,若是不將這姓吳的趕出揚州,只恐怕早晚有一天,非得惹出事來,現在,其每天與南京皆有秘信往來,所以,下官希望能請其離開揚州……」

    聽著鄭俠如的訴苦,朱明忠只是默默不語的品著茶,從吳偉業出任巡鹽御史的第一天,對於今天的這一切,早就在意料之。

    「請出揚州?」

    搖搖頭,朱明忠還是拒絕了鄭俠如的建議。

    「他翻不出什麼浪來!」

    之所以會這麼肯定。是因為朱明忠很清楚,宿遷之戰後,江北與南京的關係變得只會越發微妙,其勢必不會激化兩者的關係,即便是以錢謙益為首的那些官,暫時也會收斂一些。

    對於江北來說,現在反倒是一個難得的平靜期。

    而在這個平靜期,朱明忠自然不想將其打斷,畢竟現在江北需要穩定,需要一個穩定的時期去發展。

    「可是,經略,這吳偉業是南京派至揚州的暗線,若是不能阻其插手鹽務,不知他接下來還會再幹出什麼事來!」

    鄭俠如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畢竟原本他這個鹽運使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主掌兩淮鹽務大權,可誰曾想卻多了一個吳偉業,成天變著法子的掣肘他。

    「他不會,也不敢!」

    朱明忠的語氣顯得很是自信,對於這麼一個官,他壓根就不曾有絲毫擔心。

    「雖說宿遷一戰,我們打掉了達素的安南大軍,可是清虜酋首所領的二十餘萬大軍卻又已經南下,就現在來說,於南京而言,在清虜重壓之下,必定會約束其不得輕舉妄動,畢竟咱們於江南而言,是一道屏障,延平無論如何也不會容他人禍亂江北的!」

    這種信心是因為主持江南的是鄭成功,而不是其它人,如果是換成其它官,朱明忠根本就不會有這方面的自信,之所以自信,是因為鄭成功的脾氣使得他不可能在大敵當前的時候,縱容下屬官員禍亂江北。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鄭成功儘管表面上對那些官推崇倍至,可是人出身的他,本身就輕視人,縱觀鄭成功一生,其都是輕重,人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拿來一用的器物。

    「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到時候恐怕不等我們動手,延平就會替我們動手,至於這吳偉業……」

    冷笑之餘,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有他在,也能替咱們分擔一些事情,比如說那件事,怎麼樣,士介,這段時間,那些鹽商又是什麼心態?」

    「回經略,自我軍大勝之後,那些鹽商無不是惶惶不可終日,此次聽聞經略巡視揚州,立即以商會的名義籌措二百萬兩紋銀助餉……」

    提及那二百萬兩的時候,鄭俠如冷笑道,

    「當初讓他們拿銀子,一個個沒有一個願意拿的,現在可好,經略那邊剛一大仗,立即一個個主動獻起銀子來,這不,這兩日,他們更是屢次求下官為其引薦,能將銀餉親自獻給經略,經略您看,這些人,是見還是不見?」

    鄭俠如的語氣帶著些試探的味道,畢竟他知道,今日亦非往日,經略現在是否還有意於揚州」殺羊」,不是他這個身為下官的所能做主的。

    「見!」

    用力的點點頭,朱明忠沉聲說道/

    「既然人家送上門來送銀子,當然要見,要不然,又豈能對得起他們,非但要見,而且還在大張旗鼓的見他們!若不然,天下之人又豈會知道,本官見過這些鹽商?」

    不過接著朱明忠又把話峰一轉,然後看著鄭俠如說道。

    「不過,這個恩,不能由你去施,這個恩要落在其它人的身上!」

    經略的回答讓鄭俠如詫異之餘,又急忙反問道。

    「經略的意思是讓吳偉業……想來他們既然求過下官,必定也求過吳偉業,經略是想給把這個人情留給他?」

    就在鄭俠如弄不明白經略為何要把這個人情落在吳偉業身上的時候,那邊便有人通報道」巡鹽御史吳偉業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

    在經略的話語,鄭俠如他只看到經略的唇角微揚。

    「來的正好,這人情,今個正好落在他身上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6
第108章 腹血

    傍晚時分,在丫環的服侍下,已經將一身馬褂換成了一襲明式深衣的陸冕堂,儘管感覺有些不適,但是心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他很清楚,現如今,即便是皇上南下親征,也得等皇上打過了清河再說。

    至於眼下,還是趕緊討好那位經略大人再說。

    「把那副文征明山水取來!」

    既然是經略大人宴請眾人,那自然不能空手而去,但又不是市儈的送上金銀等物,所以除了一幅文征明的山水之外,還有一柄寶劍,而這柄劍是陸冕堂父親當年隨清軍下揚州時所得,據說是當年史督師守揚州時所用佩劍。

    「只希望那人不要太過心黑!」

    在陸冕堂來到酒樓的時候,看到那酒樓外站著數名紅衣兵士,那是忠義軍的兵卒,顯然那位經略大人已經到了。

    那位經略大人到底會如何對待我等?

    就在陸冕堂於心裡尋思著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熟悉的鄉音。

    「陸賢佷,為何還不進去……」

    無需回頭,陸冕堂也知道來者是誰,是王平度,回過頭去,只見他和自己穿的一樣,都是深衣配幅巾,看著那黑色的幅巾,陸冕堂又豈能不明白他的想法。這頭上的幅巾恰到好處的遮擋了那剃髮後的尷尬,至少不會惹惱那位經略大人。

    「見過世叔,既然世叔到了,你我便一同赴宴……」

    陸冕堂主動跟在王平度身後,或許陸家是揚州的首富,但這會可不是出什麼風頭的時候。

    待到兩人進入酒樓後,才看到這會酒樓裡的已經坐滿了人,都是揚州的鹽商,他們一見王陸兩人來了紛紛起身迎了過去,張原平等人更是顯得很是熱情,王家與陸家雖從事鹽業,但除了鹽業之外還涉足其它行業,眾所周知,鹽只是兩家的一個行業,他們是這揚州城中最顯赫的晉商。

    自然的,他們兩人一到,就被請至首席,而正席處還留有三個空位,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經略、鄭俠如以及吳偉業這三位大人的位子。

    「聽說這次經略之所以願意接見我等鹽商,皆是張老兄功勞,張老兄可真是勞苦功高啊!」

    一入席王平度便客氣的沖張原平道著謝。而張原平連聲謙遜道。

    「瞧王老弟說的,這次經略之所以宴請我等鹽商,皆是經略之恩,這可是光宗耀祖之事啊……」

    張原平的面上帶著恭敬,像是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聲音很大,這是故意說給周圍的人聽的,在周圍的人紛紛應聲時,陸冕堂只是笑而不語,不過那笑容中略帶著些許憂色。

    果然沒有陸傳逢啊!

    那陸傳逢原本可是帶著鹽商們的心意去慰勞達素,可在達素兵敗之後,便沒了音信,若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可萬一活著,那豈不意味著大家的那點心思,都會為經略所知?

    「經略,這,這……」

    吳偉業驚愕的看著手中的供詞,這份供詞正是陸傳逢所供述,區區萬字的供述之中,盡道著那些鹽商的卑劣,不僅出銀百萬兩慰勞達素,而且他們還意欲在清軍南下時,殺官奪城,將揚州獻給清虜!

    片刻的驚愕之後,意識到必須要與那些人撇開關係的吳偉業立即厲聲說道。

    「此等惡徒當真是無恥至極!」

    一副正氣凌然狀的吳偉業又繼續說道。

    「未曾想吳某居然為其所騙,若是早知這些人居然如此甘心事虜,不待經略來揚,下官便已命人將其一一正法!」

    此時對於吳偉業說,他知道自己應該做的就是盡量與那些人撇開關係,深恐牽連上自己。

    「哦,吳兄以為此輩皆可殺之?」

    朱明忠不經意的挖了個坑給吳偉業,

    「此等漢奸,不殺如何能平民憤!該殺!」

    深恐牽連上自己的吳偉業,那及細想幾乎是立即出言表達著他的態度。

    「好!既然吳兄以為如此,那今天此事便好辦了!」

    在吳偉業的詫異中,朱明忠笑說道。

    「今日若非是吳兄於一旁協助,朱某又焉能將些等漢奸一網打盡!吳兄之功,到時候,兄弟自然會向大將軍為吳兄請功。」

    「啊,經略,這,這……」

    就在吳偉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外面有人通傳道。

    「經略,人已經到齊了!」

    人到齊了!

    足足六桌,整整四十五位鹽商,這是今天朱明忠宴請的客人,他們無一不是腰纏萬貫的富豪,但是在權力面前,他們卻像是卑微的螻蟻一般,在見到經略一行人走出來的時候,即便是富如陸冕堂、王平度等人,也是急忙起身,紛紛下跪道。

    「草民參見大人!」

    跪拜大禮,這是過去他們見官時的禮數。但是他們的大禮,並沒有換來朱明忠的笑顏,他只是看著這些人,面上的笑容越來越冷。

    聽著那腳步聲,陸冕堂的心底頓時敲起鼓來,往日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口說」免禮」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就在陸冕堂的心裡有些擔心的時候,卻聽著有人說道。

    「諸位免禮,請坐!」

    這六字傳入耳中,才讓陸冕堂的心裡稍鬆口氣。

    「謝經略大人賞坐!」

    在眾人腆著臉,虛坐下來的時候,陸冕堂這才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位威名赫赫的大人。

    年青!

    年青的有些出奇,瞧模樣頂多也就二十一二歲吧,雖說沒有潘安之貌,但是穿著一身玄青大帶的他相貌卻也是翩翩公子的狀,那裡有尋常武夫的粗鄙。瞧模樣,很難讓人相信,眼前這位居然就是那於沙場身先士卒、手刃滿兵千百人許以悍勇之名而聞名天下的將軍。

    看著面前的這些鹽商,朱明忠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越來越冷,最後他把目光落在桌上,這桌上已經上了菜,而正中還有一隻燒雞。

    「諸位皆是我揚州紳商,可知這是何菜?」

    桌上的燒雞,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道菜,在眾人的不解中,朱明忠拿著筷子一邊扒開燒雞,一邊說道。

    「這燒雞雖好,可若是做不好,卻是腹腔帶血,你們看,此雞,看似美味,可卻腹中隱帶血絲……」

    丟下手中的筷子,看著那雞腹中的夾生的血絲,這是朱明忠特意吩咐的。將視線重新投在眾的身上,冷笑道。

    「與諸位是何等相像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7
第109章 為大明

    「與諸位是何等相像啊!」

    這一聲嘆,傳入陸冕堂的耳中,儘管不解,但他還是沒來由的渾身一顫,甚至雙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因為他看到這位經略臉上的冷笑中透露出的儘是冷酷之色。

    「大、大人,大人這,這是何意……」

    額頭上冒著汗,儘管強撐著,但本就心虛的張原平語氣中顯得沒有絲毫底氣。

    「諸位今日皆是衣冠楚楚,身著我大明之衣冠,可這衣冠楚楚之下所藏的又是什麼?」

    冷眼看著屋中的這些鹽商,朱明忠隨手將一旁的王平度頭上的幅巾奪去,那剃光的腦袋後面還垂著一根尺長的金錢鼠尾,那鼠尾垂懸,顯得好不滑稽。

    「哼哼,我江北已光復多日,而諸位非但未曾蓄髮,反倒日日剃髮,留以清奴之的鼠尾,又是何意?」

    「大、大人,草、草民……」

    被人奪了幅巾王平度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原本坐在椅上的他,雙腿更是一軟,人便跪了下去,其它人又那裡還敢坐,無不是紛紛下跪,顫若抖篩的跪在那。

    「草民、草民也是迫於無奈啊……」

    「無奈,好一個無奈!」

    冷眼盯著王平度,朱明忠大聲質問道。

    「當年清虜入關前,是清虜拿刀槍逼著你與其勾結,還是你主動從之?清虜一路南下,殺我大明百姓豈止千百萬,爾等奸商又幹了什麼?你們隨清虜一路南下,某願為虜所用,為其籌措糧草、為其銷以髒物,掠女子、孩童販以他地,哼哼,好一個無奈之舉,好一個迫於無奈!」

    冷笑聲在這房中響起來時,非但這些鹽商一個個被嚇的不敢言語,甚至就連曾事虜的吳偉業也是臉色時紅時白,在他看來,這些話不僅僅只是說那些鹽商,同樣也在諷刺著他。

    當年他也曾事虜,又比這些鹽商光彩多少?

    「大,大人,我,我等只,只是商人!」

    張原平緊張的想為自己辯解時,他不辯解還好,一辯解反倒讓朱明忠更是惱怒了。

    「商人?爾等也配稱之為商人!」

    商人!

    這些人根本就不配稱」商人」。

    「鄭國商人弦高以牛稿師得已救國,而等身為我大明之民卻不惜與清虜勾結,甘為虜用,此等賣國求榮之舉,也配稱之為商人!爾等不過只是漢奸、奸徒!走狗……」

    怒聲斥責著眼前的這些人,想到在宿遷俘虜的那些隨軍商販的所作所為,朱明忠這會只恨得一刀將這些人全都殺了。

    「爾等漢奸所掙的銀錢上,一分一毫皆沾滿我大明百姓之血,而等所犯之罪,皆是天理難容,揚州光復後,爾等非但不知贖罪,反倒變本加厲,勾結清虜,意欲將揚州獻予清虜,這便是爾等奸徒所為,」

    坐在椅上,看著跪於地上瑟瑟發抖的眾人,朱明忠將那一疊供狀丟到他們的面前。

    「這是陸傳逢的口供,爾等還有何話說……」

    陸傳逢活著!

    一聽說他居然還活著,張原平整個人頓時垮了下來,他連忙哭喊祈求道。

    「大人,大人,草民,草民也是一時糊塗,還請大人念在,念在草民願意以家產助軍的份上,饒草民一條狗命!」

    張原平的話音一落,周圍頓時便是一片祈求聲,皆是願意拿銀錢贖罪的話語。看著這些跪在地上求饒的鹽商,朱明忠冷笑道。

    「現在知道贖罪了?可晚了!」

    已經站起身來的朱明忠看著跪於地上的這些人,冷喝道。

    「來人,全都關起來!」

    在眾人的祈求聲、哭喊聲中,四十五位鹽商被兵卒拖出了酒樓,片刻前還熱鬧著的酒樓,這會頓時冷靜了起來,只剩下桌上一筷未動的酒食。

    「吳兄,既然那些惹人煩的蒼蠅已經走了,你我不妨於此小酌兩杯!」

    說話時,朱明忠已經親自為其倒上一杯酒,心情大好的他,甚至還主動的一飲而盡。

    「吳兄,請!」

    看著眼前這一幕,已經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的吳偉業,連忙於一旁說道。

    「經略,既然經略已經將罪首捕拿,還請早些派人去其家中,抄其家,以免其轉移銀錢……」

    吳偉業的建議讓朱明忠笑道。

    「吳老兄所言極是,不過四石那邊一刻前,就已經動手抄家了!」

    啊!

    直到這個時候,吳偉業終於明白了,眼前的朱明忠分明就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要抄沒這些鹽商家業,至於他吳偉業,居然像是傻子似的一頭撞了上來,結果卻變成了他手中的刀!

    「這些個漢奸,若是不抄其家,滅其族,又焉能令世人警醒,原本朱某無意如此,可他們所行所為,可曾有絲毫後悔之心?不殺他們,又焉能服以天下!」

    儘管朱明忠的話語聽著是大義凜然,但是在吳偉業看來,這一切不過只是借口,不過只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銀子!

    眼前的這位經略,處心積慮的想要的是那些鹽商的銀子,只不過,這些人卻像是傻子一般,自己把罪名拱手送了上來。

    事到如今,又怪得了誰?

    抄其家、滅其族!

    簡單的六字傳入吳偉業的耳中,讓他的心頭微顫之餘又苦笑道。

    「不知經略準備如何處置吳某?」

    知道很快自己所收賄賂一事就會敗露的吳偉業,這會反倒不像先前那麼緊張了,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位經略不會放過他。這正是將他趕出揚州的機會。

    「處置?」

    放下手中的筷子,朱明忠冷笑道。

    「如何處置?吳兄以為,朱某應該如何處置?」

    直視著吳偉業,朱明忠反問道。

    「倒是朱某想問一聲,吳兄為何一直處心積慮對付朱某,朱某自問自從軍起兵以為,不曾有絲毫對不起我大明,所作所為不曾有絲毫對不起天地良心,吳兄等人為何處處逼人太甚!」

    朱明忠的語氣中壓抑著無名的怒火,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要針對自己,但他很清楚,從穿越到這個時代以來,他自問問心不愧,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需要一個答案!

    「朱將軍忠義之名天下皆知!」

    沒有任何虛情假義,吳偉業抱拳行揖時,又說道。

    「可為大明,吳某非得如此不可!」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7
第110章 主與奴

    「全是為了我大清!」

    在前往中軍大帳的時候,範文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那等同數間屋子大小的牛皮大帳,他知道,別說是現如今天不過只是剛轉涼,即便是在滴水成冰的滿洲,這牛皮大帳也能擋住滿洲的酷寒。

    在牛油蠟燭映亮的的帳內,一身明黃綿甲的福臨正在那裡看著書。

    「奴才叩見皇上!」

    前腳進帳,範文程連忙叩頭行禮。原本正在看書的福臨,連忙放下手中的書,熱情的說道。

    「範先生!快,給範先生搬個馬扎!」

    儘管福臨顯得很是客氣,但範文程卻依然恪守著他所謂的」臣子之道」,選擇跪拜,而不是坐在那,對於他的脾氣,福臨當然很是清楚,同樣也很是高興,這正是奴才的本份,絕不會持寵而嬌。

    「哎,範先生,罷了,隨你、隨你……」

    在範文程再三表示拒絕之後,福臨雖看似嘆息,可實際上卻很欣賞這奴才能夠在任何時候都能恪守為奴才的本份,大清國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奴才!

    無論是不是旗人,大清國首先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

    儘管對於多爾袞的恨意,既然是其身死之後,也未曾消融半分,但是對於多爾袞定下的」奴漢之道」,他卻極為認同。」奴漢」正是大清國立足中國的根本,或是不能」奴漢」,大清國自然也就只能灰溜溜的滾回關外,甚至連滿洲都不一定能保住。

    「範先生,原本您已休仕在家,本來實不應該擾你清閑,可現在我大清正是用人之時,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再說,有你這樣的老臣在身邊,朕也放心,當年您為先皇出謀劃策,為我大清入關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一次,朕御駕親征,有你在一旁出謀劃策,焉能不凱旋而歸!」

    相比於大多數滿人說著一口並不利索的漢話,福臨口中說著的卻是一口流利的遼東官話,幾乎沒有任何滿人發音。

    跪在帳中範文程立即奏還道。

    「皇上,能給皇上出謀劃策,實是皇上予奴才的榮典,只是有一句話,奴才不知當說不當說!」

    範文程的回答讓福臨一愣,瞧著這跪在地上的老奴,沉吟片刻,然後點頭說道。

    「過去先皇在的時候,事事皆問範先生是否同意,有什麼話,你儘管說。」

    「皇上,此次御駕親征確實令我大清上下士氣大震,更是為天下萬民所矚目,百姓無不是盼著皇上能刻日掃蕩賊寇,平定江南。皇上能為天下百姓,不惜親征,實是我大清福、我大清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一個個高帽子不斷著,範文程並沒有扯到正題,他知道皇上的脾氣,皇上喜歡讓人誇,他這麼一通對其猛誇,只使得福臨那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此次御駕親征,朝中大都是反對之言,到最後,還是太后知道他,出言加以支持,只是有一個條件,就是讓範文程跟著他,對此,福臨自然不會反對,畢竟當年範文程就是先皇的」軍師」,幾乎每次先皇出兵,都會徵求範文程的意見。

    「範先生,好了好了,朕知道,此次御駕親征,不知有多人抱怨,說朕是在胡鬧,說朕從未曾打過仗,此次領兵的二十餘萬,更是我大清從未有過兵勢,他們這麼說,朕自然知道他們的道理,可這天下人都在看著朕,看著江南,江南糜爛如此,朕焉能不出兵?」

    被範文程誇得的心花怒放的福臨,倒也顯出了他坦然的那一面,聽著皇上的話,範文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便開口說道。

    「皇上,奴才以為皇上御駕親征,自然是定以天下士民之心的根本,可奴才覺得,這江南遠沒到糜爛的地步!至於江南糧餉,於我大清此時,也絕非命脈所在。」

    「哦?範先生,此話怎麼講?」

    福臨看著範文程,不是都就江南是大清的糧餉根本,重要非常嗎?怎麼到範先生口中,反倒不重要了。

    「皇上,這江南之重,首重糧餉,這糧餉籌措,沒了江南,尚還有湖廣,還有河南、山東等地,無非只是加以捐稅之事。」

    範文程在奏對時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上的表情,這正是他能得到主子賞識的原因,作奴才的自然要顧忌主子的心情,

    「可北地畢竟不如江南富庶,若是加稅,百姓豈不對我大清心生怨言?」

    「皇上,我大清國的根本是什麼?」

    範文程看著皇上,反問之餘,自問自答道。

    「是我旗人,旗人才是我大清國的根本,至於百姓,不過只是納以捐稅之民,我大清國定以中國憑的是旗人,若是主幹有傷,到時候,便是收了江南,這根本動搖了,大清國還靠什麼定以中國?」

    「範先生,你是說朕此次南征會損失慘重?」

    福臨的臉色一變,話聲也變得很是不快。

    「皇上,奴才以為,達素兵敗,令我旗人傷亡數萬,實是我大清開國所未曾有之慘敗,我旗人本就人丁稀少,以百萬而統天下億兆漢人,本就實屬不易,那怕就是一個旗人,也是金貴的很……」

    範文程這麼一說,倒是讓福臨連連點頭,旗人金貴,過去在關外的時候,沒人這麼覺得,可入關後,卻是八旗上下的一至的共識,畢竟旗人的人口太少,所以損失不起,達素的慘敗,最慘的不是幾萬安南軍的損失,是其麾下兩萬餘八旗兵丁幾被殺盡的損失。

    「達素兵敗,我旗兵逃歸者十不過二三,其他人等縱是投降,也皆為朱賊斬於黃河,現在皇上更是點發我八旗幾乎全部青壯丁卒,兵勢之興為我大清國開國所未曾有。平定江南賊寇自然是輕爾易舉,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縱是我旗人驍勇,可到時候損失上幾萬人,豈不又令我旗人元氣大傷?」

    福臨的眉頭緊鎖,範文程的話確實讓他看到了隱憂,便是打贏了到時候旗人元氣大傷,天下漢人皆反之時,大清又該如何?

    「範先生,這行軍打仗,有所傷亡總是再所難免,難道要讓朕不坐視江南為賊所據不成?」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8
第111章 主威

    「難道要讓朕不坐視江南為賊所據不成?」

    儘管皇上的言語中帶著些不滿,但範文程還是聽出皇上已經動搖了,於是便繼續說道。

    「非也!」

    抬起頭來,跪於這帳中只覺得膝蓋處發涼的範文程繼續奏對道。

    「奴才以為,這行軍打仗,絕非一味行以兵事,當年袁崇煥於遼東,奴才行以借刀殺人之計,不費先皇一兵一卒,便解我大清心腹之患。」

    當年正是憑著獻計殺了袁崇煥才得到皇太極賞識的範文程提及此事時,自然是滿面得色,畢竟他的官宦之路正是崛起於此事上。

    聽著範文程提及舊事,原本有些不耐煩的福臨,便冷靜了下來,沉聲反問道。

    「範先生,那你以之見,當下應該如何?」

    「無它,還請皇上止兵於山東、河南即可!」

    範文程的回答,讓福臨的眉頭一皺,但他並沒有打斷其,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皇上,這江南賊寇皆以鄭賊為首,即便是朱賊,其看似兵強馬壯,也是出於鄭賊門下,為鄭賊所委之部屬,目下偽首永歷,逃竄緬甸行蹤尚不可知,江南諸賊不得不以鄭賊是從,縱是朱賊憑此大勝,據以江北,張賊竊取江西,亦不改其受鄭賊之命的根本……」

    作為讀書人的範文程自然深知現在江南的利弊,有很多事情他看的比福臨更遠,更深,也正因如此,他才看到了江南的隱患。

    「目下,鄭賊看似氣勢洶洶,可實則朱賊、張賊卻早已經不甘為其所用,若是皇上領兵數十萬加以威逼,勢必會令此三賊,臨重壓之下,不得不暫時放下不和,一心頑抗……」

    當範文程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福臨的腦海中回憶起他看過的一些史書,似乎也有類似的例子,原本矛盾重重的各方,會因為外敵的關係而紛紛放棄矛盾,一致對外。

    就像當初先皇去世後,旗人內部雖是攻伐不斷,可是在對待漢人的問題上卻是一致的,絕不會因為彼此間的矛盾,讓漢人漁翁得利。

    「若是皇上止兵於山東、河南,三賊之間問題勢必爆發,最終三賊之間甚至可能會爆發衝突,到時候,皇上自可做收漁翁之利!」

    儘管範文程說的很是道理,但是福臨又想起在史書上,朱元璋興起期間,可不就是藉機於江南吞併他人,方才成勢嗎?

    「可若是鄭賊勢大,吞關朱、張兩賊,到時候,鄭賊豈不更強?」

    皇上的反問,讓範文程笑道。

    「皇上,鄭賊所長者,水戰,朱賊所長,步戰,至於張賊,所憑無他,皆是借天下亂民之勢,若是三者彼此興兵,誰負誰負尚不可知,但勝者勢必會元氣大傷,朱賊南下非得過江,鄭賊北上亦要興以步戰,如此以已之知攻彼此之,其焉能不元氣大傷……」

    即便是接下來,範文程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福臨卻已經為其所說動,嘴上更是自言自語道。

    「若是如此,到時候其元氣大傷之時,正是朕領兵南下之日,想來到時候,江南自可輕易而下!」

    或許福臨很年青,而且固執,但是並不意味著他沒有看到範文程這個建議的好處,對大清國來說,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範先生,如今,天下皆知朕已領兵南下,若是於山東、河南止步不前,到時候豈不令天下人所恥笑?」

    儘管接受了範文程的建議,但是福臨仍然擔心自己的名聲,畢竟現在他的御駕親征,早已經是天下皆知。不南下是為國,可這面子怎麼辦?

    「皇上,何須顧忌天下人?天下是我大清的天下,是我旗人的天下,只要有利於我大清,有利於我旗人,又與天下漢人何干?」

    範文程的回答讓皇上連連點頭稱是的同時,他又繼續說道。

    「當然,這天下人的耳目務必掩得,畢竟若是皇上止兵不前,勢必會為三賊所警,所以奴才以為,可令五省經略洪承疇於長沙就地招募綠營,並調西南之兵回師,如此,自可令天下人以為,皇上止兵不前,實際上不過只是待到大軍雲集之時,再行南下……」

    如果說,先前還有一些猶豫不決,那麼現在,福臨已經完會被範文程說動了,他看著跪在帳中的範文程,感嘆道。

    「哎,難怪當年先皇在世時,踫著難辦之事,總是會問範先生的意見,今日朕方才知道,範先生之才,實是經世濟國之才,實是我大清定以中國的第一功臣!」

    皇上的只使得範文程頓時生出一陣感動來,甚至就連那老眼這會也變得是淚濛濛的,一時間居然是淚如雨下般,連連叩頭道。

    「皇上,老奴能得皇上如此讚譽,此生足矣,縱是百死亦難報皇上如此厚待……」

    說話的時候,範文程又一次叩頭謝恩,那臉上的淚水甚至滴落到帳中。對此,福臨只是連連出言寬慰,可換來的卻是範文程的又一次誠惶誠恐的謝恩,當然還有就是更加的感動,那淚如雨下般的不注滑落,甚至直到他離開大帳的時候,那臉上仍然帶著淚,那神情依然激動非常。

    可在範文程回到帳中的時候,瞧著帳中一角顯出的泥地,那本是感動非常的臉色,頓時隨之一變,厲聲喝道。

    「這帳篷是誰收拾的?」

    「回主子,是王四。」

    貼身的奴才這邊剛一回話,那邊範文程便厲聲斥道。

    「好他個王四,連帳篷都整治不好,主子留這種沒用的奴才還有何用,把他拖出去打死!」

    沒有絲毫感情的話語從範文程的話中吼出後,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沒有絲毫不適,似乎在他看來打死一個奴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似的。

    在外面傳來一陣陣哭求聲和慘叫聲的時候,於帳中的範文程卻是充耳不聞的拿起一卷書,在那裡翻看起來,那張老臉上這會儘是得意。

    「只待這件事成了,這大清國的天下,便無人再可撼動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29
第112章 奸細

    就在原本浩浩蕩蕩一路南下的二十餘萬八旗精銳剛過黃河,開始的緩下來的時候,在清河縣的碼頭劃過來了一艘從北方駛來的貨船,船老大對艙裡坐著的一僧一道說道。

    「兩位師傅,這船到了清河城了,這船還要去上貨的碼頭,要不兩位便從這下船吧?」

    艙中的今種點點頭。

    「這一路上有勞施主了!」

    隨即走出艙外,踏過跳板上岸,崔必東則在他的後面緊跟著。這一僧一道,兩個歲數相仿瞧著不過三十的僧道,總是會引得他人的注意,不過現在,崔必東已經不再擔心了,至少在這裡,他不需要再擔心因為沒有剃髮,被清虜砍了腦袋,從而不能完成老爺吩咐的任務。

    儘管並不是第一次來清河,但是今種還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座有所變化的城市,在他以相對緩慢步履沿著石磴拾級而上的時候,他的雙眼偶爾會投向碼頭處穿著紅衣的兵卒,那是忠義軍的兵卒,即便是他們站在那裡,站姿態也極為挺拔,有如青松一般。

    難怪忠義軍能屢克清虜!

    在心底暗道一聲,今種同樣也注意到現在的清河似乎比之過去更繁華了一些,儘管不知道當年是否如現在一般,但是至少比他去年經過此地時,更加繁華些許。

    「今種師兄,既然已經到了清河,小弟那邊尚還有事,不若……」

    雖說只是初到清河,但崔必東卻已經顯得有些急不可耐,畢竟他是擔負著使命來此,是要與大明重新恢復聯絡。

    「崔師弟何需如此急切?」

    今種笑道。

    「你我一路結伴南行,相逢便是緣份,恰好兄聽聞舊時好友正於衙署任職,不若讓其略盡地主之誼之後,你我再作分別也不遲啊!」

    衙署?任職?

    原本就要去衙署的崔必東自然沒有拒絕,在兩人朝著經略使衙署走去的時候,今種時而與其聊著天,時而打量著這清河,這清河確實比之往日繁華許多。而更讓他雙眼微紅的是這街上儘是多年不見的大明衣冠,儘管不少百姓不過只是剛剛蓄髮,但路上的男子所穿皆是大明衣,頭上所戴的或是幅巾,或是高皇帝所倡的一統山河巾。

    前往衙署的路上,看著這滿街的故國衣冠,今種只覺得心情有些激盪,以至於在崔必東偶爾問他話時,他也只是點點頭,而不曾有絲毫言語,此時的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久違的激盪之中。

    終於,來到了江淮經略使衙署的時候,那衙署前的旗桿上,一面面帶著「明」字的日月同輝旗隨風激盪,看著那旗上的日月、朱雀以及那斗大的「明」,今種目中差點湧出淚水來,這是多少年未見的景象了,過去的十幾年間,不知多少次,這樣的畫面總會在他的心底浮現,直到今天,終於又重見大明日月天了!

    「日月同輝,永照大明!」

    心底默默的念叨著這句話,今種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朝著那衙署走去,在衙署門前,心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今種對門外的兵卒說道。

    「勞煩代為通傳朱參議,小僧俗家名屈大均……」

    對於故人求見朱參議,這些兵卒自然是早已見慣了,畢竟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清河投奔經略,而其中不少人皆與衙署官員有故。直接拿著拜帖送進了衙署。不過只是片刻功夫,只見一位穿著三品官袍的三十幾許的官員滿面喜色的迎了出來,不是朱大鹹,還是能是誰。

    「翁山老弟,你我一別……咦,你這是……」

    滿面喜色的朱大鹹瞧見屈大均一身僧袍,面上全是一副詫異之色。

    「見過平臣兄,你我他日一別近十年,永歷四年,清虜再圍廣州,弟不意剃髮,只得削髮為僧……」

    看似簡單的言語中,其間隱藏著多少辛酸,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出家之後,法號今種,字一靈的屈大均將其所居為「死庵」,以示誓不為清廷所用之意。

    「翁山這些年受苦了,不過此乃昨日之事,今日江北已復,他日必重開我大明日月天,翁山不需再避世於五界之外……」

    對於故友之才,朱大鹹自然非常瞭解,眼前這位故友受業於陳邦彥門下,深受其思想的燻陶。曾參與陳邦彥等人發動的抗清鬥爭,並在陳等人遇害後冒著風險收斂他們的遺骸。於大明的一片赤誠之心,可謂是始終不變。

    「當年避入空門,實是小弟不願剃髮留那金錢鼠尾,而今既然我大明日月得復,自當重新蓄髮……」

    在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崔必東用驚愕的眼神看著這兩人,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路上踫著的結伴走了一路的和尚,居然會與這江淮經略衙署的參議是故交好友,他甚至開始暗自己慶幸著此行的順利,有了今種從中介紹,老爺吩咐的事情豈不是信手拈來之事?

    多年未見的故友上門拜訪,只使得朱大鹹心情極為舒暢,好一會才注意到故友身邊的道士,於是便詫異道,

    「這位是?」

    一僧一道,莫非這位道士也是遁入空門的義士?

    「平臣兄,這位是小弟與路上偶遇的崔必東道友……」

    今種介紹著崔必東時,又在朱大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此人身份有疑,所以小弟便將計就計將其引至衙署!」

    雖說相隔數步,崔必東並沒有聽到兩人的悄聲細語,這邊聽到今種為他作介紹便連忙揖禮道。

    「在下崔必東,見過……」

    那邊話還未說話,只聽朱大鹹冷聲喝道。

    「來人,拿下此徒!」

    門旁的兵卒一聽,立即衝著崔必東的膝後猛踢過去,在他吃痛的跪倒時,人已經被擒住了,兩柄利刀已經架在他的脖間。

    「今種師兄,這,這是何意?」

    未曾想就這麼被擒住的崔必東不解的看著今種,他的目光中全是詫異之色。

    「哼哼,崔老弟,既然已經如此,老弟為何南下,還請從實招來,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今種的話落入崔必東的耳中,讓他連忙說道。

    「誤會,誤會,小弟絕非是清虜暗探,小弟是受朝鮮燕行使所派方才南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31
第113章 師徒

    心病!

    幾乎是在朱明忠從揚州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倍受打擊一般,根本就提不起精神,一路上,他的腦子裡只有那麼一句話。

    「為大明江山,吳某非得如此不可!」

    又一次吳偉業的話語在朱明忠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來。

    「 啷!」

    猛地一下把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碎成一片片的,和著茶水在陽光下閃著亂亂的光。

    「我操他麼!」

    朱明忠猛的厲聲怒罵道!

    憑什麼他們一張嘴就是為了大明江山,老子為大明江山從江陰一路殺到徐州,血山火海不知趟了多少回。那幫雜種到好,一張嘴,為了大明江山所以才要收拾自己!

    「真他麼的該殺!」

    在罵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明忠憤恨不平的恨不得現在就提刀一刀把吳偉業給砍了!

    可……他沒有!

    非但沒有砍此人,甚至還直接將其送還給了南京。

    「成仁,何事如此氣惱!」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的話聲,讓朱明忠連忙收起怒火,站起身衝著來者長揖道。

    「學生見過師傅!未曾出門相迎,還請老師贖罪!」

    儘管氣惱,但是朱明忠仍然遵循著這個時代的禮節,「天地君親師」,在這個時代身為弟子,必須要對老師畢恭畢敬,如此才是身為弟子的本分,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根基的朱明忠需要借助朱之瑜等人於士林中的關係,從而招攬人才。

    甚至朱明忠之所以請朱之瑜主持清江書院,正是希望借其培養人才,畢竟,朱明忠很清楚,除了對傳統儒學造詣極高之外,朱之瑜還從其師身上學得明末一門新興學科︰實學。實學,源起於宋代的「事功學派」,強調經世致用。隆慶萬曆年間的傑出政治家高拱和張居正,都是實學的忠實信徒。而朱之瑜先後拜得的三個的老師︰朱永佑,張肯堂,吳鐘巒,皆是實學的忠實信徒。

    這三個人有多厲害︰朱永佑,崇禎年間的吏部侍郎,張肯堂。崇禎年間的福建巡撫,最厲害的是吳鐘巒,雖說官職不高,但教育成果顯赫,許多朝野名流,都曾是他的學生。而吳鐘巒。此人多才多藝,從財賦稅收到種地砍柴,樣樣本事都盡數傳授。除了這些獨家絕技,他教朱之瑜最多的,就是堅定的信念。經常用各種方法,磨練考驗朱之瑜的意志,反覆灌輸給朱之瑜的,便是一個強大的信仰︰不能忠孝,雖有經濟之才,何益哉。

    可以說正是這個強大信仰,支撐了朱之瑜一生的選擇。

    當然,對朱明忠來說,他所需要的正是這位明末實學大成於一身的老師,在清河書院推廣實學,培養出一批與程朱理學等儒家學說截然不同的「新式人才」。實學講究的是「經世致用」,講究的「格物致知」。其本質就是「實體達用之學」。

    相比於在軍事上擊敗滿清,恢復中國,朱明忠非常清楚,真正決定中國命運的正是在未來「實體達用之學」是否能在中國站住腳,而朱子瑜和清江書院則是其中的關鍵一環。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傾力支持書院,並委派朱之瑜作為書院的山長。只不過,此時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朱明忠的初衷。一方面因為朱之瑜是他的恩師,另一方面,因為對其有所「圖」,朱明忠一直以來對其自然是畢恭畢敬。

    對於學生的畢恭畢敬,朱之瑜只是略點下頭。

    「成仁,你我雖是師徒,可你卻是朝廷命官,無須如此大禮!」

    「老師,禮不可廢!」

    對於朱明忠的固執,朱之瑜的心頭一熱,並未再言語,在坐定之後,他才看著這讓他欣慰非常的弟子說道。

    「成仁,我聽大鹹說,此次你從揚州回來後,便是一直鬱鬱寡歡,所為何事?」

    朱明忠此次的揚州之行,對經略使衙署來說,是件好事。於揚州抄漢奸鹽商四十九家,在震撼天下漢奸的同時,抄沒所得銀兩、屋宇、田產等不下二千萬兩,如此一來,一直困擾著江北的財力不濟的局面,立時得到了根本上的緩解,至少在未來兩三年內,都無需為銀錢發愁,身為戶房主事的姚湘更是成天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

    可相比於他人的歡喜,朱明忠卻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瞭解其性格的朱之瑜自然不會誤會其是為那些揚州鹽商可惜,性格耿直、嫉惡如仇既是朱之瑜欣賞他的原因,也是他性格上的欠缺。

    既然不是因為鹽商,那又是何事?

    「老師……」

    無奈的苦嘆一聲,看著朱之瑜面上的關切狀,朱明忠苦笑道。

    「學生,學生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一聲長嘆後,朱明忠又說道。

    「學生不知道,為何學生於我大明可謂是忠心耿耿,雖不敢說功高,亦有幾分苦勞,可,可於某些人眼中,為大明江山,非得殺學生不可!」

    什麼!

    驚愕的看著朱明忠,朱之瑜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誰?成仁?是誰又欲殺你,可是鄭延平?」

    幾乎是下意識的,朱之瑜想到了其與鄭延平之間的不和,自然下意識的認為是鄭延平想要殺他。

    「王爺性格耿直,絕不屑用此等卑劣手段……」

    搖著頭,朱明忠看著師傅緩聲道出了他日於揚州,吳偉業所說的那番話。

    「……鄭王爺於江南、蒼水於江西,而學生於江北策應,必定為禍大明,所以,學生雖有功於大明,可卻也是這大明之罪人,為大明的天下,只能殺學生以安天下!若學生不除,這天下必定難安!」

    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朱明忠的心裡壓抑一股難言的怒火,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恨不得殺盡南京之臣,這些人或許沒有安以天下的本領,但是禍害天下的本事卻是天然生成,尤其是擅長內鬥。

    朱明忠的話傳入朱之瑜的耳中,同樣讓他心底湧起一陣怒火。

    「此等惡徒,成仁為何留其性命,為何不痛快殺之!為何顧慮重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2:32
第114章 掣肘之苦

    為何顧慮重重?

    不用問,朱之瑜都知道原因,因為他這個弟子總是顧忌著南京,總擔心與鄭延平之間的關係惡化,從而導致大好局面付之東水。

    「老師,學生所顧者,唯我大明天下,今日局勢好不容易重顯幾分生機,若是學生痛快殺之,不正是授人以柄?」

    無奈長嘆一聲,儘管並未經歷過官場,但朱明忠很清楚,殺吳偉業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授人以柄,成為他人攻擊自己的把柄。

    儘管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但是身為鄭成功部下的事實,卻讓朱明忠深感倍受掣肘的無奈。

    「所以,學生只能將其禮送出境,至於……學生已經付書一封予大將軍,至於大將軍如何處置,想來大將軍自有肚量!」

    儘管表面上說的無奈,但朱明忠的心底卻是一聲冷笑。以鄭成功的性格,會如何對待吳偉業?想來是直接殺之了事,吳偉業對其來說,不過只是一個不入流的文官,他的那個口述,於鄭成功來說,若不殺其,又焉能定以軍心。

    更何況,朱明忠相信鄭成功一定會千方百計安撫自己,而不是激化事態,畢竟二十餘萬清軍的威脅就在眼前。

    「你啊!唉!」

    搖頭輕嘆中,朱之瑜又說道。

    「成仁,性格總是如此耿真,你以赤誠待人,他人報之以何?」

    感嘆著弟子的性情,對於他的舉動,朱之瑜自然會從另一方面想去,隨後他又反問道。

    「那成仁,對此事你又是做何想法?」

    儘管朱之瑜沒有明問,但朱明忠自然知道老師所問何事,他先是沉思片刻,然後回答道。

    「學生自問,自江陰從軍以來,於大明,可謂是問心無愧,雖是其間屢遭他人打壓,亦不曾有絲毫怨言,學生深知,當年若非我大明內鬥不止,清虜絕不能輕下江南,我江南億兆百姓又豈會慘遭其害?學生至今所圖者,皆為大明江山,若是他日大明江山得復,他日朝廷若視學生為……學生可自解兵權,然後遠走海外,我大明百姓無辜,學生斷不會一已之私,害天下百姓流離!」

    一番至誠的言語從朱明忠的口中道出時,朱之瑜看著面前的弟子,若非是瞭解他的性格,恐怕絕不會相信他的話,但對弟子的瞭解,使得他對此深信不疑。

    只怕……到時候,即便是你想走,也不一定有人願意讓你走啊!

    熟讀史書的朱之瑜又豈不知道,這天下功高蓋主的之人會有何下場。

    「且不說將來吧,便說眼下,自南京奪城以來,成仁便以功高蓋主之身立於延平門下,加之成仁你的性格耿直,所以才會為他人所敵視,糾其根本,功高蓋主才是根!」

    沉吟片刻,他看著面帶苦笑的弟子又繼續說道。

    「成仁觀以天下,古往今來功高蓋主者,無非兩種下場,一是其取而代之,二是其為主所害,成仁,以為師對你的瞭解,恐怕兩者皆非你所願吧!」

    「還是老師瞭解弟子!」

    點點頭朱明忠苦笑道。

    「取而代之,如學生意取而代之,非得一場廝殺不可,到時候,非是他死便是我亡,從而令清虜坐收漁翁之利,如此絕非弟子所願!至於為主所害,雖說學生愚昧,可絕不是愚忠之人,若是他意加害於學生,學生必奮力自保!」

    直視著老師,朱明忠頗為無奈的說道。

    「可無論如何,恐都難免一場廝殺,老師,學生起兵,本為復我大明之天下,將士之所以隨學生赴湯蹈火,亦是為我大明,難道,這兵戈相向、自相殘殺真的就無法避免嗎?」

    如果說這一切的發生北伐功成,發生在將滿清驅逐出關之後,朱明忠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但是現在,面對隨時有可能腹背受敵的現實,讓他不得不做出現在這般模樣。

    曹操誰都相當,但是在沒有曹操的實力之前,劉備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不精通三國,但朱明忠卻很清楚,身為鄭成功的部屬的情況下,當劉備才是最好的選擇,那怕是撕破臉,也要讓全天下看到鄭成功是如何逼迫自己。

    官場如戲場,人人是戲子!

    或許在官場鬥爭之中,朱明忠沒有這個時代那些寬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那般如火純青,但是從史書和影視作品中,朱明忠還是學到了一些最基本的規則。

    那就是要學會演戲!

    人生如戲!

    戲如人生,只看能否演好這齣戲。作為這個戲台上的新手,朱明忠並沒有在這些宦海沉浸數十年的古人所擅長的圈子中遊走,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以耿真至誠示人。

    有時候,耿真至誠也是武器!

    從來都是以一副憂國憂民狀示人的朱明忠,至少可以保證一點,在道義上佔據上風,道義看似無形,可在很多時候,都可以發揮出出人意料的作用,尤其是在將來,在必要的情況下,只有佔據道義的上風,身為鄭成功的下屬與其決裂時,才不會對聲名有損。

    如果說現代教育給朱明忠帶來的最大的影響是什麼?就是他知道審時度勢,知道何時應該示弱,知道在示弱之時,應該以何為屏。

    「其實……」

    面對學生的無奈苦嘆,朱之瑜整個人都陷入深思之中,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看到,其實從朱明忠遠走江北避禍起,所有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其必定與鄭成功決裂。

    而對於朱明忠來說,身為鄭成功下屬的他,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其的影子。冒然決裂只會令其聲譽受損,可若是任由眼下的局勢發展下去,兵戈相向、自相殘殺恐怕真無法避免。

    「成仁,你可知,如果你與延平兵戈相向,到那時,天下人只會記得你以鄭氏部降叛出之舉,無人會記得你於大明之功!」

    身為鄭氏部將才是朱明忠最大的軟肋,也正因如此,予殺予奪才會盡在他人,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需要對其百般忍讓。

    「老師,學生身為大將軍之部將,也只能如此了……」

    「其實除此之外……」

    學生的苦楚與無奈,看在朱之瑜的眼中,讓他在一番深思熟慮後,看著朱明忠說道。

    「倒不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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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