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74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08
第75章 奸商

    夜幕降臨之後,揚州城內顯得有幾分靜寂。在暮色籠罩的城中,偶爾可以看到腰挎大刀巡邏的兵卒,這恐怕是現在揚州與往年最大的不同,這些守城的忠義軍兵卒不僅用於守城,同樣也用於維持秩序。

    儘管按照守城的規定,子時之後全城才會夜禁。便往往人們為了避免犯了夜禁,所以往往會早早的趕回家中,以至於這不過只是亥時將至,這街上便不見什麼路人了,不過雖是夜禁,這城內大宅所處的街前依然點著油燈,這些油燈大抵上都是由住於此街的富戶自行設立,這也使得這些許燈光成為城中少有的亮處。

    懸於燈桿上的燈籠被風輕輕吹動,那引起燈籠上都寫著」張」字,提醒著從此路過的人們,這燈是張家的燈、油是張家的油,街坊們能不用走夜路,需知道感張家的恩,而這正是富戶們設以路燈的原因。

    雖說亥時已過,可是在張家宅內花廳,卻依然是燈火通明,在這花廳內,幾名揚州本地的鹽商似乎正在那裡討論著什麼,但那表情無不是一副神彩飛揚狀。

    「這內大臣達將軍已經兵至徐州,不日便會取清河、復江北,你我的這總算是熬得雲開見月明啊!」

    在張原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在過去的這一段時間裡,他每天想的、念的皆是什麼時候,這揚州才能重歸大清國的治下,而不至於像現在一樣,落入海賊之手。

    「可不是,這達將軍可真是的,若是能早來幾日,不定咱們還能省下二十萬兩銀子哩……」

    說話的是範成勤,身為晉商的他,是範家的遠房,在揚州像他這樣的與八大皇商家裡沾著親帶著故的倒也常見。這會他口中的所說的二十萬兩,是那鹽運衙門剛剛借口勒索的軍需,雖說有些心甘情不願,可是面對」強權」卻不得不低頭,紛紛湊出了這筆勞軍的銀子來。

    「省錢?能省得了嗎?」

    陸傳逢看著範成勤冷笑道。

    「你以為這海賊據城咱們得掏銀子,這達大人來了,咱們就能省得掉銀子,瞧瞧你們頭上的頭髮,辮子呢?」

    陸傳逢的反問,讓眾人無不是週身一顫,那辮子早就剪去了,現在一個個的頭上都已經長出了近寸長的頭髮。至於那金錢鼠尾卻沒了影子,原因無他,那位鄭大人可不讓他們留辮子啊!

    「這,這不都是海賊逼的嘛,達大人到時候定會體諒大家的,再說……」

    說著話,範成勤便朝張原平看去。

    「達大人與範家交好,又豈會追究這些!」

    「這可不一定!」

    張原平直接搖頭道。

    「滿洲人個個真性情,沒準真會以我等剪辮為罪,到時候追究起來,達大人不問其它,只問我等之過,到時又該如何交待!」

    這一聲如何交待,讓花廳的眾人臉色無不是一變,在片刻的驚慌失措之後,習慣於同官員打交道的眾人還是立即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法子——拿銀子。不過只是片刻功夫,一張紙上便已經落下了不下100萬兩銀子來,這些銀子都是他們用來勞軍的銀子,至於有多少會被達素用來勞軍,他們不關心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銀子到了達大人那裡,他們的性命、身家總能保得住。

    在商量好一件事後,自然的他們又開始商量起另一件事來,至於這件事則又擔著些許風險,雖說有風險,但最終他們還是達成了共識,畢竟,他們的身家就在揚州。如果大軍攻城的話,到時候,兵亂之下即便是他們出了銀子,也不一定能於亂兵的手中保住身家,也正因如此,如何把城獻出去,便是他們不得不考慮的事情了。

    有時候,事情看起來複雜,可實施起來倒也不見得有多麼複雜的,在這些人看來,到時無非就是使銀子的事情,只要使出足夠的銀子,自然能保住這揚州城。

    「此事便就這麼定下了,到時候,只待清河捷報傳來,這揚州城內不過區區數百海賊,那姓鄭的又豈不知道大勢已去,只要咱們曉之以道理,他鄭俠如又豈不知保住身家性命……」

    幾乎所有人都不懷疑到時候鄭俠如會投降,因為鄭俠如是商人,他上一次是投機取巧,這一次未嘗不會如此。

    「原公所言極是,此事便就這麼定下了,到時,這揚州能保得下來,原公可是第一功臣!到時候原公可就是揚州十萬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什麼名不名的,張某不在乎,只是這揚州天堂之地,不能再毀於兵火了!」

    張原平的感嘆聲中,儘是對往日的可惜,雖說已經過去十幾年,可是這揚州卻仍不比當年啊!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在眾人離開之後,未曾離開的陸傳逢才看著張原平說道。

    「原公,你就達大人一定能贏嗎?」

    陸傳逢的語氣中帶著不確定的味道,畢竟這行軍打仗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二十年前,張某人第一次來揚州時,這揚州的繁華怕是只有天堂能與相比,當初這揚州鹽商又有幾人認為這大清國能奪得天下?」

    發出這聲反問之後,張原平又繼續說道。

    「賢佷,你尚且年青,當年令尊與我等一同為朝廷辦差的時候,這沿路所見,卻是你未曾見,這大清國用兵之所以能百戰百勝,你以為靠的只是兵?」

    喝了口茶,張原平半閉著眼楮,似乎又一次想到了當年隨軍辦糧、辦貨的時候,那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雖說是觸目驚心,但是在他看來,卻也是奠定了這大清國的基業,也讓他知道,這大清國絕對不會敗的!

    「不靠兵?那還靠什麼?」

    陸傳逢有些詫異的反問道。

    「賢佷若是有意的話,這次你去徐州,除了結交達大人之外,便隨達大人一同南下便是了,到時候,你自然知道,除了兵之外,這大清國靠什麼奪得天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09
第76章 隨軍商人

    因為數萬大軍齊聚徐州,在這徐州城外數里,除了兵營還是兵營。偶爾的在那些大營之間,幾處當年清軍入關南下的屠盡的村子裡,這會又有了些許人氣,到處都是烏煙瘴氣的,同樣的到處堆著柴炭和滿是泥漿的糧車,滿街的驢子、騾子、甚至還有駱駝,牲口的糞便被大車、靴腳踩揉在泥漿裡,稀粥似的在這村子裡流淌著。

    在那黃河泥漿泥的河水裡裡泡著幾百條漕船,也是運糧用的船,這些有了生氣的村落,還有這船,都是晉商的商隊所僱傭,這晉商從來都是我大清的第一忠僕,在其入關前就有八大皇商為其辦軍需,而在清軍入關後,之所以能一路無憂南下,多虧了成千上萬的晉商趕著驢車、馬車、駱駝,為操辦著軍需糧草,如此才使得其能一路南下,而這些年,清軍一路南征西討,早就習慣了隨軍的這些晉省商人。

    成千上萬的受僱傭於數十家商號的船夫民工再上一些跑單幫的小行商都聚集於這大營之間,他們或是住於還遺有人骨的死村之中,或是搭起了帳篷,但不少人只是在空地上搭起密密麻麻的窩棚,然後開始作起了買賣,這買賣自然是和那些清兵去做的。

    不過誰都知道,這生意,這才只是一個開頭。不到攻城掠地的時候,這生意便不是什麼生意,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在那裡盼著,念著,這達大將軍什麼時候才會南下。

    瞧著遠處那連綿的窩棚,看著於爛泥中穿行的夥計、民夫,陸傳逢不禁想到他的父親,想來十幾年前的時候,也和他們一樣,一路隨朝廷的大軍南下至揚州,最後在揚州落腳。

    當年爹他老人家可真不容易啊!

    於心底這麼感嘆著,瞧著那些操著家鄉話語的夥計民夫,陸傳逢的心底頓時便是一陣親切,甚至尋思著,若是他們有需要的話,將來可以幫襯一二。

    都是本鄉本土的,能幫便幫上一幫吧!

    「福二,你回頭去看看,這些那些行腳商,若是有願意的,便讓他們把貨賣給咱們復成號,省得鄉親們再擱下這挨苦……」

    陸傳逢的話這邊剛落,趕著馬車的福二便說道。

    「老爺,您是好心,可這好心,在這怕是沒人願意領!」

    「哦?這是為何?不都是生意嗎?做生意賣給誰不是賣?」

    原本想著幫襯一下同鄉的陸傳逢自然不知道,福二為什麼說這些人不願意領這個好心。

    「老爺,您不知道,這些行腳商,可全都指往著這帶來的一馱貨發家哪!」

    年近四十的福二隨著老爺二十幾年,也曾隨軍南下來,自然知道這其中的一些買賣。

    「這隨軍的買賣,可不是賣貨那麼簡單,他們這一馱貨賣出去能賣幾個錢?頂多也就是十幾兩銀子,他們先把這些手頭貨什麼的,賣給兵丁換成銀子,但這只是其一,真正的生意,攻城的時候!」

    「哦?攻城?還能是什麼生意?」

    陸傳逢不解的問道,雖說他已經三十有五,但是當年清軍南下時,他卻在山西老家,自然不知道這一路上的生意是怎麼做的。

    「老爺有所不知,這大清國行軍打仗,素來是以軍功為上,至於其它全無絲毫顧忌,為鼓勵兵丁殺敵,破城後皆不禁兵卒劫掠,一但破城,兵卒無不是紛紛劫以錢貨,銀錢倒是可以直接裝進懷裡,可是從百姓家裡搶來的衣裳、首飾、綢子什麼的,都要賣出去,到時候,一兩銀子能買到幾十兩銀子的東西,至於那婦孺也都似那白撿似的,一個婦人有時候才幾錢銀子……」

    下人的話讓陸傳逢驚訝的半餉說不出話來,這會他似乎明白了,當初離開揚州時張原平會說,大清軍打仗靠的不僅僅是兵。

    不對!

    這不還是靠兵嗎?

    不還是靠劫掠鼓勵兵卒嗎?怎麼會是不靠兵呢?

    儘管還不知道原因,但陸傳逢瞧著這些個夥計民夫似乎明白了他們為什麼不有遠千里隨軍出征,為的不正是幾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潤嗎?

    「老爺,當年的事,您不知道,咱瞧著這一座城,可於朝廷大軍的眼裡頭,那可不是一座,那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破城之後,別說領兵大將,就是兵卒也能發上一筆橫財,不過,老太爺後來說,……」

    話只說了一半,福二咬咬道。

    「這銀子太有傷天和,所以,所以到揚州之後,便不再隨軍了,專心於揚州做起了買賣……」

    有傷天和?

    福二不知道,但福二知道,這隨軍的買賣都是如此,一但掙到了足夠的銀子,沒有誰願再去冒險隨軍,畢竟這一路風餐露宿的,不知多少人會死於荒效野嶺,更何況,若是兵敗的時候,這些個行商往往都會被明軍當成漢奸殺個乾淨。

    下人的言語,落在陸傳逢的耳中,讓他的心思一沉,儘管他知道陸家的家業來的並不怎麼乾淨,可卻未曾想到居然會是以這種方式得來的,陸家的家業中,不知沾著多少人的血!

    可,可……改朝換代,大抵也都是如此吧!

    心底這般尋思著,坐於馬車上的陸傳逢的眼楮朝著遠處的中軍大營看去,他這次來徐州,就是為了拜見達素,為的是保……不是保住陸家,為的是保住揚州十萬百姓的家業!

    對!

    沒錯,正是如此,當年爹他老人家做的生意許是有傷天和,可今日,他陸傳逢可不就是在救揚州百姓嗎?

    對於朝廷大軍來說,那揚州城內外的十萬百姓便是附逆之賊,原本大軍殺到本應殺盡的,現在自己這麼一來,非但保住了揚州,同樣也保住了他們的性命!這於揚州百姓,可不就是天大的恩澤?

    「爹,這有傷天和的買賣,孩兒自是不會做了,若是你老在天有靈,便保佑此行朝廷大軍能順利敗賊,保佑孩兒能得達大人賞識,保下揚州十萬父老……」

    陸傳逢默默的於心底喃喃著,他的心底甚至湧起了一陣從未曾有過的責任之感……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10
第77章 眾人

    「總糧管帶海惠、富爾海晉見!」

    中軍牛皮大帳前,兩名官員立在那,在稟報聲的響了一會,後那中軍大帳裡一片死寂,沒有人答話,過了好一陣子,才聽達素略帶嘶啞的聲音,那聲音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進來!」

    「喳!」

    兩個人齊聲答應,幾乎同時跨進屋裡,他們兩人皆是旗人,而且海惠還和達素有些親戚,進了帳後,顯得有些隨意,這中軍大帳中,雖是白天,可卻也點著牛油蠟,藉著光可以看到,這中軍大帳足有尋常六七間房大,地下漫鋪著一層木板,只是為了防潮,因為牛皮帳的窗子開得很小,所以使得大帳之中顯得有些昏暗,只有幾縷光從窗口是映進來,還有就是從帳門處映進來的亮光,猛的從大亮的帳外進來,還真適應不了這亮光。

    在二人的眼楮漸漸適應這帳中的光亮之後,只見大帳的東西兩側設有座椅,一溜兩行的將佐個個端然肅坐,身身為安南將軍的達素則居中而坐,他這會倒是沒有穿盔甲,而是穿著一身官袍,其它人同樣也是如此,畢竟這天氣,穿上一身盔甲著實有些受罪,所以在這中軍帳中,大傢伙都是穿著官袍。

    「叩見將軍!」

    海惠、富爾海二人依著規矩跪拜行禮後,達素卻沒有立刻讓他們就座。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這會更是毫無表情,那張臉上一雙細眼壓在一對粗眉下,那瞇成縫,實際上卻是睜不大的細眼,直直地盯著這兩位糧官,半晌才開口說道︰

    「你們兩來遲了,坐下吧!」

    「謝大將軍!」

    又一次叩頭,又一次叩謝之後,兩個人才逕自走到左側旁兩個空座跟前,海惠、富爾海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今個將軍招集大傢伙過來,定是什麼要事!

    難不成是要用兵南下了?

    就在海惠這般思量著的時候。那邊達素輕咳一聲,看著帳中的諸將開口說起話來。

    「諸位!」

    達素挺了一下因為年齡的關係而有些微微發駝的後背,那張臉上透出一絲血色,不疾不徐開口說道。

    「這天下有德者居之,我大清自十五年前入關,可謂承天之德,方才得以中國,但是至今為止,仍有些許逆賊,不能識以時務,初據於海島,為亂沿海,現又趁我大軍調於西南之機,襲奪江南。江南為我大清皇糧國稅之重地,事關江山社稷,江南一失,天下震動,皇上聞之,自從委我為安南將軍,幾乎三日一詔五日一命,垂詢進軍情形。但事到如今,我安南大軍仍未匯合,寧夏總兵劉芳名所領將入以湖北,以左路進擊海賊……」

    在達素說話的時候,固山額真索渾、巴牙喇 章京賴塔等人只是沉默不語,這支安南軍是清廷從北方各省調動的滿漢精銳,領兵的自然也都是朝中要將。

    「達素身為內大臣、忝在高位屍居素餐,領軍兩月有餘,未有寸功建樹。中夜推枕,捫心徘徊,真是愧惶不能自已!這樣下去,不但朝廷不能容,就是我們自己,又何以對皇上?」

    說到這裡,達素輕輕嘆息一聲,然後那目光微微一斂,然後環視著帳中諸將,然後目光落在海惠的身上,說道︰

    「海惠,你身為糧官,告訴大傢伙,我安南軍目下的糧食還夠多少天之用?」

    被達素點到名的海惠連忙起身下跪,然後才回答道。

    「回將軍,原定我安南所用糧草,皆取於徐州,但因為徐州糧倉為海賊所焚,目下軍中糧草,至多只夠一月之用!」

    在做的諸人不禁面面相覷,在座的這些人無不是領兵多年,他們又豈不知道,這糧草只夠一月之用,對於大軍來說意味著什麼,幾乎意味著糧草耗盡!沒有了糧草這仗可就沒辦法打了。

    「這糧草只夠一月用?」

    固山額真索渾急聲說道,他的聲音又尖又亮,一說話,就吸引所有人目光。

    「這便直接令本地籌措糧草便是了,若是本地大戶不足,便治他們一個助賊的罪名。」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是紛紛贊同,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從不曾習慣於問朝廷要糧要餉,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更不能要,那邊皇上可是在南苑練著兵,再要糧要餉,不定會若皇上不滿,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又如何是好?

    「就是,目下這北邊的糧食可得先緊著京旗的用度,咱們這邊朝廷肯定是顧不上了,這非得讓地方勞軍不可,地方不勞軍,待到糧草斷絕之時,又該如何是好?……」

    他說到這裡,這帳中的軍將們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議︰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非得讓地方上勞軍……」

    「光是徐州一個地方不行,還得拉上其它的地方一起勞軍?」

    「……別小看了徐州,徐州這裡也是富裕之地!」

    「怪不得上次進城時,瞧著那城裡的煙花巷的娘們一個個都挺水靈的!」

    「哼,非得讓地方上出出血不可……」

    不過只是瞬間,這帳中的諸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地方勞軍上,這地方勞軍正是他們貪污的機會,只要這邊大將軍開了個口子,那邊他們就能打著勞軍的名義勒索地方,即便是達素知道了,也會睜隻眼閉只眼,畢竟大清國自有國情在,別說是逼著地方拿餉獻糧,如果惹惱了他們,直接屠了徐州城,到時候朝廷也不會說什麼,那些個史官們最後還會把這屠城的屎盤子扣在海賊的身上。

    甚至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聲中,達素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沒想到不過只是剛一提到糧草,他們一個個想的都不過只是銀子!

    「你們那……」

    冷眼瞧著這帳中的諸人,達素冷哼道。

    「這眼楮裡除了銀子,難道就沒有大清國的天下嗎?」

    霎時,眾人的議論聲都被達素的這番話給震住了,顯然他們都沒有想到,居然會被扣上這樣的一個帽子。

    「將軍就愛開玩笑,這,這諸位兄弟吃朝廷的俸祿,自然應為皇上分憂……」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10
第78章 安南  

    「分憂?」

    冷哼一聲,達素繼續說道。

    「就是這麼分憂的?這糧草不足,地方是自然要勞軍,可難要不成就一直這樣久師無功?」

    達素眼中閃著狠毒的光,他的聲氣卻是依然如故,陰沉沉的沒有絲毫情感。

    「若是我等再於久耗下去,這天下之局又將如何?鄭賊於浙江、張賊於江西,朱賊於江北,即便是那永歷小兒被逐至緬甸又能如何……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我等身為皇上的奴才,就要盡心辦差,為皇上分憂,為我大清國掃清賊寇!還我大清一片朗朗乾坤!今個達某於此立誓!以此月為限,若踏不平江北,生擒不了朱賊,達某這軍法可是無情,到時候達某便另送諸位老兄每人一口棺材!」

    說罷,達素的神態平靜如故,這中軍大帳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落地也能聽見。身為內大臣的他很清楚,這帳中的這些驕兵悍將,非得動軍法,才能驅使他們如臂膀。

    「嗯,這個——將軍所言甚是。」

    巴牙喇 章京賴塔清清嗓子,瞇縫著眼幽幽說道。

    「這江南陷賊,天下震動,江北是江南之門戶,欲取江南,非得取江北不可。我們做奴才的,講究的就是盡心盡力為皇上辦差,你們這些個漢人不也講究個個文死諫,武死戰。這一陣打不贏,且不說天威不測君恩難負,便是咱們自己又豈能對得起自己。這江北,不過只是個彈九之地,雖說那姓朱的如了幾萬灶丁,可不過只是新卒炮灰,全不堪用,大傢伙別忘了,這清河當年可是直接納降的地方,未曾遭以兵劫,如此富庶之地,若是奪了下來……」

    巴牙喇 章京賴塔的話聲不大,他的目光掃視大家一眼,那目光中透出來的意思,其它人又豈能沒有看出來。

    清河之富,可謂是天下聞名,這可是運河上的有名的富地啊!

    若是奪下了清河,豈不就等於當年奪了揚州!一時間,這中軍大帳中的將軍們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裡無不是為之心動起來。

    「瞧賴大人您說的,我等拿朝廷的餉,自然應該為朝廷分憂,自然應該滅以賊寇,不就是幾萬賊寇嘛,我等還怕不夠咱們殺的那!」

    原本還想著勞軍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為朝廷分憂時,那眼光中流露出的儘是貪婪之色。

    見賴塔已經挑起了眾人的情緒達素又問道︰

    「既然如此,不知大傢伙可還有其它的話要想講嗎?納海,你可有什麼話要講?」

    「不敢!」

    納海在椅中一欠身,說道︰

    「這大道理,標下不懂,可當奴才的就要為主子分憂,皇上心憂江南,咱們就要打下江南,別的沒什麼說的。」

    說完站起身,納海微笑著雙手抱拳,言多必失,在這個時候,他謹慎的選擇不說話,反正不就是拚命嗎?

    達素點點頭,對身邊的賴塔道︰

    「昨晚我們商議了一夜,你和大家說說,看各位將軍有什麼高見。」

    將軍的吩咐讓賴塔笑了笑,然後說道︰

    「將軍,咱不是說好了的嘛!既然您是安南將軍這軍中事務,我等諸將自然以將軍唯命是從!」

    「那好。」

    達素轉臉過來,稍稍提高了嗓門,說道︰

    「我等目下已經於徐州休整兩日,兵卒皆已經養足精神,正是南下用兵之時,此次用兵,當首取清河,那朱賊曾言絕不過河,如此,正好為我等所用,地圖……」

    達素的一聲令下,那邊的戈什哈便抬來一個圖架,上面繪製著地圖,達素用桿棒指著沙盤,說道︰

    「大家請看,這正是清河一帶的形勢圖!」

    「喳!」

    幾十名軍將齊應一聲紛紛起身,紛紛在這圖牆前圍成一個半月形,聽達部佈署指揮。

    「大家來看這便是清河!」

    此時達素整個都變得有些興奮,頰上泛出潮紅,目中也是微微泛光。

    「目下,朱賊所領賊寇之中,雖說號稱八號,可實際上不過只有五萬,近兩萬水軍以及萬餘駐於揚州等地之後,實際上兵力遠遜於我,這是當下江北的大形勢。」

    達素頓了一下,聲音仍然顯得有些嘶啞,在提到這些情報時,他自然想到了那位陸傳逢,如果不是因為他帶來的情報,又豈會下定決心南下。

    「如若我軍從徐州南下,朱賊必定領迎戰,這徐州一路往南直至黃河,一路上一馬平川,我軍可以步騎合路進擊,以精騎襲其側後……如其大陣動搖,到時候,朱賊自然難撐,到時候,朱賊於我數萬大軍合圍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一時都沒有言語,達素的這個籌劃本身挑剔不出什麼毛病。可是他們都是打了幾十年仗的,每次戰前佈置何嘗不都是頭頭是道?但每每到了交戰的時候,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變故,總是使人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那朱明忠的悍勇之名可是已經名聲在外,包括他的忠義軍也是如此,這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達素他們幾個人僅僅一夜就想出這樣的一個方略來,眾人都覺得心中沒有底。

    怔了半日,達素見無人發言,便直接問道︰

    「大家沒有意見,本將軍可就要發令行動了!」

    話音剛落,便聽有人說道︰

    「我有幾句愚見!」

    眾人一齊轉頭,看發言的竟然是傅進忠,他插起話來,倒也是乾脆利落。

    「咱們以四萬精卒攻朱賊大營,再用兩萬精騎抄其後路,此計妙是妙,可眾周周知,朱賊素有悍勇之名,其又出自鄭軍,標下聽聞,那朱賊有數萬披甲兵,若是其以披甲兵衝我營陣,又怎樣應付?」

    他剛說完,便有人冷冷問道。

    「哼哼,這有何難?不就是披甲嘛?就他有甲,咱們沒甲?」

    「可這軍中有的弟兄們卻無甲!」

    傅進忠說的是事實,有甲的是滿蒙漢八話,但是綠營兵卻沒有盔甲。

    「很好!」

    傅進忠的提醒讓達素點頭贊同道︰

    「這個建議很好,不過我即便是他有甲有何妨?哼哼,佟濟,還記得當年太祖皇帝起兵的,咱們怎麼對付明賊的帶甲兵的嗎?」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11
第79章 地獄

    黑色的煙在黑色的天地間翻滾,腥濕的風都無法吹去這天地間的黑煙,曾經繁華無比的城市,被那濃濃的黑煙籠罩著,在黑煙中通紅的火焰幾乎點燃了整座城市,

    「殺光他們!」

    馬蹄聲嘎然而止的同時,騎在馬上兵將猛的一下勒馬身,手中仍然滴血的腰刀朝著前方一指,那雙腥紅的眸子中滿是濃濃的嗜血之色,而那臉上同樣也帶著嗜血的獰笑。
    「一個都不留!」

    魔鬼!

    一個個如魔鬼般嚎叫著的被黑煙燻的滿面通黑的兵丁們,他們的嗓間發出亢奮的、發洩的、狂歡的嚎叫聲,朝著前方正在逃難的百姓追去。

    纓槍前刺,鮮血飛濺、腰刀抽砍,血肉橫飛。

    屍體,在那滔天的烈焰中,一具具屍體散落在街道上,曾繁華的嘉定城,此時完全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可那撲來的惡魔卻依然在這座城市中遊走著,惡魔手中的刀槍依然在割取著人命。

    逃不走的百姓跪在地上,手中舉著銀子磕頭乞求著,而騎在馬上的騎兵在勒馬的瞬間,手中滴血的腰刀在空中劃過一道血紅,鮮血飛濺中,那拖著血的腦袋在空中飛舞著,那目中依還帶著卑微的乞求。

    在另一條街道上,數千名嚎哭著的百姓瘋了似的朝著城門跑去,在他們的身後,是嚎叫著的兵丁,在人群中,幾十名手持菜刀、柴刀以至木棍的青壯哭喊著朝著兵丁撲去,他們絕望的嘶吼著,在纓槍與刀鋒中嘶吼著,似乎那天地都聽到他們的嘶吼,烏雲遮擋了天空,似那老天都不願見這地獄中的慘狀。

    紅,通紅的烈焰映紅了天空。

    紅,鮮紅的腥血染紅了河流。

    紅,赤紅的眸子中透出的是嗜血的光茫。

    雨,下了下來,似乎那老天都不忍睹這人間的悲慘,這一天,天地為之哭泣,可卻無法阻擋那些雙眼赤紅的魔鬼,這一天,魔鬼在歡呼著,魔鬼在嚎叫著。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那歡騰的魔鬼背著大小包裹,馬鞍上繫著的繩索捆著搶來的婦孺,嚎笑著出了城,魔鬼終於滿足了,在他們的身後,曾經繁華的宿遷城,依然在燃燒著,那老天的泣哭似都無法澆滅那滔天之火。

    成千上萬的婦孺就這麼被繩子捆繫著,拖曳著在那道路上被魔鬼驅趕著。

    躲在黃河邊蘆葦蕩中的李樸梁手中握著柄生銹的柴刀,他雙眼通紅的看著燃燒著的城市,他的胯下濕涼,原本在城外做買賣的他,一直躲在這蘆葦蕩中,他被嚇那腥紅的血給嚇壞了,以至於直在這裡躲了幾個時辰。

    在那河上數百艘用繩連繫著的數百條隨軍商販的船上,裝滿了剛剛低價從清兵手中購得的雜貨、綢緞,還有一個個被捆著繩的女子,即便是在河岸上,李樸梁都能聽到女子的哭喊聲和那些商販歡喜的笑聲,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這正是他們期待已久的事情。

    在黃河上飄浮著無數屍體,那屍體漂到了岸邊,看著那屍體,李樸梁想到了自己的妻兒,他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情緒,他幾乎不顧一切的朝著城市的方向奔去。

    在火焰中,繁華的城市只剩下了廢墟,還有數千名僥倖倖存的孤魂野鬼,絕望的在城市中遊蕩著。此時,清兵已經走了。滿是殘屍的街上除去那些孤魂野鬼外,只看見幾隻野狗悄悄的走動。

    雨下著,青石路上的血被衝到了路邊的陰溝裡,可是卻無法衝去的那無邊的罪惡,在街上奔跑著的李樸梁,終於在變成廢墟的城市裡找到了他的家,家裡的門大開著,屋子就像是被抄家似的,在外間屋裡,一個桌子翻在地上,地上還有散亂的衣裳,都是從櫃子裡翻出來的。

    提著刀他進入睡房,他脊樑骨不由得發麻,手也顫抖了起來。

    「啊!」

    下一瞬間,一聲尖叫從他的嗓間發出了,他看到媳婦**裸躺在床上,身上滿是刀傷,血肉模糊的已經斷氣,在喊叫中,他看到孩子四仰八岔倒在地上。他趕緊去抱,只是一堆血肉,骨頭就像是全碎了一般。

    李樸梁把被摔死的兒子抱在懷裡,抬起頭來看看媳婦那**裸還在流血的**,自己也忘了怎麼回事,手一鬆抱著的孩子就軟軟的掉在地上。他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墮入了地獄,要千年萬代受苦受難。

    並不是感覺到自己此次得免於難,而是自己正陷在緊緊的魔掌之中,而自己完全無力掙扎對抗。他並沒有哭。他渾身的都在顫抖著,甚至不受控制的唾沫向外流,眼淚和汗向裡流,兩眼出奇的發乾,汗毛豎了起來。

    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禽獸能夠幹下這樣的事情。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讓他從神志恍惚中驚醒。他衝入後屋,看見母親的身體用繩子吊在窗子附近,渾身一絲不掛的吊在那,就那麼吊在那裡。

    「啊……」

    他嚇得閉上眼,淚水從他的目中流了出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把鼓起了勇氣,邁步向前,把破舊的沒人要的衣裳將母親包好,然後又把母親放下來。現在一摸到母親還有些溫暖的身體,他才能哭出來,好像才又回到人間。

    他看見母親的臉,人雖已死,那曾慈祥的臉上依然還帶著怒火,他接觸到母親柔軟下垂的胳膊,就是那個從嬰兒時撫摩他,抱著他,把他拉扯大的胳膊。從他靈魂的深處,淚如湧泉奔流出來,那無法抑制的眼淚。

    「啊……」

    他也不知道他坐在娘的身旁撫屍而哭了多久。等他的眼淚流乾了的時候兒,才又站起來走向床去。

    幾個時辰後,站在城外的墓地上,李樸梁看著三個新起的墳頭,他的淚哭干了,他跪在那,握著刀的手在顫抖著,像是瘋了似的,在衝著墳頭連磕幾個頭後,然後他一言不發的用手中的刀把老鼠尾割去了,然後他,在站起來的時候,又朝著那墳頭看了一眼,衝著官道跑了過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4 11:12
第80章 出兵   

    邳州屠城!

    儘管相隔百里,但是這個消息還是在第一時間傳至清河,讓這原本繁華的清河,立即陷入蕭條之中,那碼頭上儘是急欲離開清河的百姓,即便是這裡未曾遭受屠殺,但是因為地處水陸碼頭,這裡的百姓自然知道,那些清兵是何等的殘暴。

    當百姓們紛紛南逃的時候,在經略使衙署內,這會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所有人的臉上都壓抑著一股莫名的悲憤。

    「……清虜進城後,立即撲殺全城,後又撲殺城廂周圍百姓,數萬百姓被虜、數萬百姓被殺,目下,清軍正一路南下,沿途強掠百姓,一路殺人無數……」

    相比於其它人,石磊的神情顯得極為平靜,當年南下的路上,他已經目睹了太多類似的慘狀,甚至幾次差點身陷其中,也正因如此,他的話聲才顯得有冷漠。

    「 啷……」

    猛然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在茶杯的碎裂聲在堂中響起的同時,朱明忠怒吼道。

    「殺,若是不殺盡這些滿清雜碎!焉能對得起死難同胞!」

    在這一聲怒吼發出之後,朱明忠只恨不得殺盡這些清軍。

    「經略,目下清虜正直指宿遷,極有可能再掠宿遷百姓,……」

    不待石磊把話說完,朱明忠幾乎是立即沉聲說道。

    「各營立即點兵,準備開拔,無論如何,咱們不能再讓這群雜碎把宿遷給屠了!出兵,立即出兵!」

    「經略,此事萬萬不可!」

    朱明忠的話聲剛落,就在廳中的將領們那面上剛露出躍躍欲試之色時,那邊朱大鹹便急聲阻止道。

    「暫且不說倉促動兵,是兵家大忌,今日達素沿途屠城、劫掠百姓皆是旨在激怒經略,如果經略早率動兵,可不正是入其蠱中?」

    「朱參議所言極是,經略,目下我清河城牆已固,理當據城堅守……」

    張國久於一旁附聲剛落,那邊又有人說道。

    「再則,那宿遷本是清虜治下,清虜對治下之民尚犯下如此暴行,如此一來,到時候必定為天下士民所指……」

    「清虜所犯暴行又豈是邳州一地?」

    沒有任何猶豫,朱明忠隨即打斷他人的話語,然後厲聲斥道。

    「這宿遷於清虜治下又如何?難道那裡就是我大明的土地,就不是我大明的天下,就不是我大明的百姓!我等起兵是為何?」

    反問諸人,朱明忠起身喝道,

    「朱某起兵是不願為清虜之奴,是為解救天下百姓於水火,這宿遷雖是清虜治下,可卻也是我大明之地,百姓也是我大明的百姓,朱某又焉能坐視其為清虜所殺!」

    或許其它人無法理解這一點,但是對於朱明忠來說,宿遷的百姓是他的同胞!淪陷區的百姓即便是是順民,也是大明的子民,身為將領他有責任保護這些同胞!

    「可經略,您身為江淮經略,難道不應該首重江淮嗎?」

    朱大鹹之所以會出言反對,並不是因為他殘忍,願意坐視宿遷百姓被殺,而是因為身為經略使衙署參議,他必須要考慮到大局。

    「朱參議所言極是,經略,再則目下宿遷百姓恐已經聞風而逃,目下想來宿遷不過是個空城,還請經略收回成命!」

    錢磊起身揖禮時,朱大鹹等人也起來了,他們無不是立於堂中行以揖禮,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面對這種壓力,很多人都會妥協。

    「經略,左右參議所言極是,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這宿遷百姓正逃往鄉間或是北上或是南下,目下宿遷近乎成為空城……」

    石磊的話並沒有令朱明忠改變主意,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清軍再次屠城。

    坐視清軍屠城,而不聞不問,與直接動手,又有什麼區別?

    面對眾人的反駁,朱明忠皺眉說道。

    「據城堅守、據城堅守……」

    儘管修建城牆的目的是正是為了據城堅守,但這並不是朱明忠的初衷。正當朱明忠沉吟著的時候,坐在前排的張金生注意到經略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便直接出言說道。

    「經略,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金生,你我兄弟,有什麼不好說的!」

    那張紫銅色的面龐上,兩道掃帚眉壓著眼楮,在說話的時候,他看著眾人說道。

    「雖說據城堅守為用兵之上,但若是不能挫敵之鋒芒,又豈能堅守此城?大家別忘了,這清河的城牆不過是倉促修建的土城!若是想阻清虜,不挫其銳氣,僅僅只是憑城而守,所守不過只是死城,若得守城,非得挫其鋒芒不可!」

    在這忠義軍中,張金生的獎歷極老,是現在軍中少有的幾個出身後勁營的將領,不過他並沒有像李子淵一樣叛離忠義軍,也正因如此,朱明忠對其可謂是信任有加,而其它人同樣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標下以為,這城要守,兵也要出,非得先挫其銳氣不可能!」

    聽張金生這麼一說話,原本一直沉默著的張孝武,便轉臉笑說道︰

    「哼哼,不就是幾萬清虜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咱們在通濟門以少敵多時,可曾怕過他們?至於用兵首忌倉促,可咱忠義軍那日不是枕戈待旦的?大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忠義軍的弟兄必定殺清虜片甲不留,為邳州冤死的百姓報仇!」

    在忠義軍中,張家兄弟兩人皆是一營之長,不過他們兩人的性格恰好也是兩種性格,張孝武性格粗獷,而張孝傑性格謹慎,。

    「就是,不就是殺虜嗎?這清虜有什麼好怕的……」

    相比於文官,這些堂中的武將反倒是一個個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聽眾大帥的軍命,至於其它,全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內。

    文武官員兩種截然不同的方案,讓這堂中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古怪,就在朱大鹹仍準備據理力爭的時候,朱明忠開口說道。

    「出兵禦敵,早就已經定下。」

    感覺到這堂中的氣氛有些怪異,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守城本非朱某所長,朱某相信,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求勝之道,唯有進攻兩字,以攻為守方才是上策!」

    不待朱大鹹開口,朱明忠伸手止住他,話聲頓了一下,聲音顯得很是堅定︰

    「當然,這並不是說,要盲目的進攻,而是利用地形助我,這宿遷以北,直至徐州,雖然只有黃河邊呂梁山勉強可以視為山嶺,百里之地儘是一馬平川所在,但是直至徐州,卻被黃河、運河,秦溝等河流環圍,這些河流便成為了一道天然屏障,地圖……」

    說著話,朱明忠請人抬出了地圖,這地圖幾乎等同於孩童的畫作,但是卻粗略的勾勒出了地形,可以看到從宿遷往北的地形為數條河流包圍。

    「大家看,如果其越過宿遷,那麼僅只百里外的沐水可屏斷右翼,但在宿遷與邳州之間,兩河之間寬不過十數里,清虜雖有騎兵,但水軍卻正是我軍之所長,兩河環護側翼,即便是清虜動以精騎,又能耐我河……」

    儘管並不是一名職業軍人,也沒有接受過軍事教育,但是在未來那個資訊大爆炸的時代,朱明忠卻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獲得軍事知識,而充分利用地形又是最起碼的知識,而現在他所需要的就是盡可能的發揮已方的優勢。

    「加之這一帶,駱馬湖與黃河之間,最寬不過十數里,如果狹窄之地,又豈能供十數萬大軍施展,只要咱們設大營於此,到時候,便可迫使清軍於此與我等決戰,如此,又可限制對方兵力投入……」

    聽著這個頭頭是道的計劃,眾人一時都沒有了言語,這個計劃無論如何都挑剔不出什麼毛病。對於朱大鹹等人來說,他們雖然沒有打過仗,可是卻能看出,這個計劃的特點就是充分發揮忠義軍的長處,而對于于樹傑、王大虎、張孝武等人來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其它的想法,無法就是服從。而且,這個計劃,看起來確實不錯。

    見無人出言反對,朱明忠便又說道︰

    「若是大傢伙都沒有意見,那便按此計劃實施吧!」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說道。

    「經略,標下有幾句愚見!」

    眾人一齊轉頭,看發言的竟是王大虎,他是朱明忠的親兵出身,也是其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他看模樣不過三十多歲,微高的顴骨上方一雙牛眼,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

    「經略,若是按這個方略打的話,除了重甲兵、火銃兵外,長槍兵也差不多都要調上去,剩餘的還要護糧,護路,守城,到時候這清河就空了。如果清虜乘虛抄了我們後路,到時候又怎樣應付?」

    他剛說完,同樣出身親兵的王琦文冷冷問道︰

    「他們走哪條路來抄我們後營?這水路咱們可盯著哪!」

    他人的反駁王大虎便垂下頭說道︰

    「這……標下也不知道,只是想到了說說。」

    盯著地圖,然後朱明忠點點說道︰

    「大虎這個建議提得好,是我疏忽了,這清河是我忠義軍的根本不容有失,嗯,可以留兩個長槍營、一個火銃營留守,集思廣益嘛!就該如此,誰還有什麼建議?」

    有了人開了頭,接下來自然不斷的有人開口提起了建議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作戰計劃被慢慢的完善了起來。期間朱大鹹、錢磊等人也從後勤的角度提出了一些他們的建議,作為水軍左右提督的李成乾、潘子欽,也各自道出了他們的看法並提出了建議。

    這或許就是忠義軍最大的特點,或許在忠義軍中並沒有名將,但是在戰前卻通過這種齊聚一堂的方式召開了17世紀特點的參謀會議,最終集眾家之所長,制定了一個能夠盡可能發軍自特長的作戰計劃。

    「……如此一來,一但兵敗,清虜必定會敗入進退兩難之地,到時候,我軍自然可以輕鬆敗敵!」

    終於,在最後一點細節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言語中被完善之後,所有人終於達成了共識——出兵!

    「這樣打,我們差不多只能操六成的勝算。」

    在人們的沉默中,朱大鹹緩緩說道。

    「這個方略,無論如何都挑不出暇疵,但它只是我等的算盤,雖說廟算多者勝,可誰知道,清虜到時候,按不按照咱們的計劃進行,就不曾知曉了。知己不知彼,到時候,達素會怎麼打,咱們可就不知道了!」

    「你是說,我們該去問問達素?」

    錢磊笑著玩笑道。

    「無須去問,這戰場上,情報最為重要,四石!」

    轉臉看著石磊,朱明忠叮囑道。

    「接下來,你要通過一切渠道,獲得清軍的情報,他們的行軍路,他們的部隊是又怎樣佈置,還有其他地方有沒有暗路行軍,都要偵探明白。至於眼下的這個計劃,可行則行,不可行則可以再作籌劃,戰場上變化莫測,計劃永遠只是一個計劃!」

    相比於這個時代的人們,朱明忠對情報的重視,甚至可以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於的就連石磊本人都覺得,經略有些過於看重情報、看重謀略,但同樣也讓他意識到自己肩膀上的重擔有多重。

    「屬下遵命!」

    最後,朱明忠又看著他們說道。

    「不論如何,在弄不清敵情之前,咱們只有一半機會,不過相比當初通濟門的時候,咱們這六成的把握已經是實屬難得了,剩下的,就是咱們如何把握機會了!」

    說完這番話後,朱明忠看著眾人說道。

    「這一仗,關係到我等能否守住江北!關係到我忠義軍的將來,請位還有什麼建議嗎?」

    說完,朱明忠的雙眼環視著眾人,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只感覺嗓子時有些發澀,甚至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在眾人都沒有表示異議之後,他點了點頭,然後嚥了一口唾液說道。

    「既然如此,下面,本帥便作最後部署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1:26
第81章 前夜

    不過只是一夜,在距離宿遷城東不到十里的地方,數座大營便聳立於田野上,三座有土壘環衛的大營,似三座土城一般,互相拱衛,這是從清河一路北上趕來的忠義軍。

    而此時宿遷城已經成了空城,城內外的百姓,早就被清虜屠城的消息給嚇得逃到了黃河對岸或者鄉間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就在那位知縣尋思著是否要獻城的時候,這邊達素麾下先鋒官已經領著八千人馬,趕到了宿遷城,原本想要屠城劫人的他,得知明軍就在城外之後,這城自然是不能再屠了,他立即安排部下守城,從而控制了宿遷,儘管那些原本意在洗城的兵丁對此極為不滿,可瞧著十里外敵軍,那裡還敢有抱怨,一個個無不是立馬上了城,畢竟這有城牆總是好事。

    接下來,整整一天的功夫,達素所領的安南軍,便源源不斷的進入宿遷,並在宿遷城外紮起了大營,對於清軍來說,宿遷未曾陷入敵手,無疑讓他們吃了一計定心丸。

    置身於城頭上的達素,注視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敵軍大營時,賴塔便出言提議道。

    「達大人,現在是否派兵襲營?」

    「不急,你沒看出來,這宿遷是朱賊刻意丟給咱們的嗎?這宿遷背對運河、側臨黃河,如果咱們把大營設於城內、城東,到時候,他自然可以水軍斷我軍之後路,到時候,咱安南大軍可就成了孤軍了哼哼,這姓朱的倒也是個知兵之人!」

    不過儘管看似稱讚,但是語氣間卻帶著輕蔑,隨後達素又吩咐道。

    「命令於運河西就地設營……」

    作為沙場宿將,達素在看出了朱明忠的用意之後,自然在第一時間想出了應對之策,他的應對策略非常簡單,就是將軍營分設於城東城西,從而使得數座大營分立環衛宿遷。甚至就連運河,也在他的一聲令下,聚滿了數百艘隨軍民商的船隻,從而輕易化解了已方的劣勢。

    「這個達素……」

    清軍的部署被偵知後,第一時間送到了朱明忠的面前,看著沙盤上達素的部署,朱明忠忍不住搖頭嘆道。

    「當真是沙場老將啊,這第一局,勉強算是平局了!」

    原本,按朱明忠最初的計劃,忠義軍應該在運河以西,但是後來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建議中,他們選擇了城東,因為城東更為開闊,更適合發揮清軍的長處。

    「經略,屬下不明白,為何咱們選擇城東,城東一馬平川,不是更容易發揮清虜騎兵之長嗎?而且,現在宿遷又在清虜之後,這等於讓我軍盡處劣勢啊!」

    說話的是李文白,他是清河書院的士子,是朱之瑜於書院中推薦二十幾名士子其中之一,他臉龐瘦削,面色蒼白,一對眼窩微微下陷。但是一雙眼楮漆黑,其間卻閃動著年青人才有的朝氣。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會直接開口詢問。

    「因為如此一來,達素就知道,他是背水一戰,所以,他才要破局啊!」

    朱明忠的面上帶著笑,對於身邊的這些參議處的年青的幕僚,朱明忠一直都將其視為他的參謀,自然會抓住機會教導他們,以期待將來他們能夠獨擋一面。

    「破局?」

    「對,就是破局,你們看看,達素如何破的局?」

    笑看著沙盤邊的這些參謀,朱明忠的面上帶著笑,那笑容中帶著鼓勵,他需要這些年青人在戰場上成長起來,只有如此,將來他們才能夠獨擋一面。

    「破局……」

    原本立於沙盤旁的馬西雲,一邊念叨著這句話,然後他就像是想通什麼似的,但那一絲靈感卻又是一閃即逝,盯著那沙盤緩聲道。

    「相比於臨時搭建的大營,這宿遷縣城無疑更為堅固,既然我軍讓出了縣城,那麼縣城必定為達素所用,如此一來,其大營勢必以縣城為中心,而這運河又於城西阻其後路……」

    馬西雲的話語不大,語氣顯得有些不太確實,在他的話聲落下的時候,李文白又接著說道。

    「達素要破局,就要分兵,這宿遷縣城看似堅固,可如果分守城內外的話,其勢必就會分兵,這運河又將其兵力隔離一部分至河西……」

    「還有,現在清虜的十座大營就像是長蛇一般,散佈於宿遷城周,形似長蛇,而不是盤蛇!」

    與後世的影視劇中,古代行軍打仗數萬人集中於一座大營中不同,自古行軍打仗,主帥都會根據兵力多少分設大營,每營數千人,大營分佈形似盤蛇的,從而營營相護,以免為敵所偷襲,即便是敵軍襲營,也只能威脅其中數營,而不至於傷著根本。

    但現在達素這麼一破局,那盤蛇反倒是被壓扁了,那包括宿遷城在內的營盤看起來更像是條長蛇陣。

    「經略,即便是變成了長蛇陣,咱們想要破營,恐怕也沒那麼容易,畢竟達素身為沙場老將,肯定能想到這一點……」

    「他當然能想到,你沒看,他這營盤的距離,還有城東的營盤,皆是以城為屏嘛,這達素,再怎麼著也是打了幾十年的仗,自然知道如何化解地勢上的不足,還有這運河……」

    指著運河上多出來的代表小船的模型,朱明忠搖頭說道。

    「現在他這陣形就是銅頭鐵尾,豆腐腰,可既便是咱們知道他這腰因為運河的關係,是豆腐腰,也不能冒然派水軍襲營,只要襲營,就會遭受兩翼營中炮火襲擊,盛名之下無虛士,雖說達素不是清虜名將,可能被點為安南將軍,也必有其過人之處。」

    出言讚賞著達素的應變,朱明忠隨後又看著身邊的這些年歲自己相仿的青年說道。

    「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這達素或許弄出了這麼一個銅頭鐵尾陣,讓咱們不敢輕易動用水軍襲營,可他卻忽視了一點,從一開始,他進了宿遷城,這大局就基本已定了!……」

    輕蔑的朝著宿遷城的方向看去,朱明忠冷笑道。

    「明天,明天差不多就能見分曉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1:27
第82章 殺人

    作為老行伍的達素,從抵達宿遷開始,便充分展現出了一個老行伍應有的素質。在其下令設立營盤之後,數萬清軍立即行動起來,當然,他們並不是自行動手修建營盤,而是用於邳州以及沿途劫掠的百姓修建大營,在他們用逼著沿途抓到的百姓,在距離城門兩里左右的位置,背靠著宿遷城開始修建軍營。

    那些百姓至少在理論上都屬於大清朝子民,他們做夢都沒想到朝廷的軍隊會胡亂抓人,事先根本沒刻意躲避,在邳州城,儘管為了激勵軍心,達素下令屠了城,可這路上卻沒有屠城,沿途數十里村寨裡的百姓,不過只是被清軍兵用刀一逼,往往是全家老小,都被抓了起來,然後被捆著繩子押到了城下,因為數量多,所以不過只是半天的功夫,就把數座營地給建了起來。

    土牆作壘,形式小城的營地建成之後,清軍並沒有放這些百姓離開,對於清軍來說,這些百姓,就是營的苦力,建營、砍柴,生火做飯,所有的苦力活,都歸這些百姓去做。甚至入了夜,在那些清軍都被伺候得吃飽喝足的時候,他們還會把劫來的女子拉入帳,肆意欺凌,凌辱。

    第二天,休整了一天一夜的清軍,已經完全恢復了精力。那清軍大營響起了一陣陣牛角號,在號聲,數萬清軍紛紛離開營地,在營前列成了一個個方陣。

    這些陣營之,既有穿著盔甲,以顏色區別八旗精兵,也有無甲的綠營兵,而綠營兵的數量居多。騎兵、鳥統兵、披甲兵,相比只有披甲重步兵和火銃兵的忠義軍來說,這些穿著八色綿甲的清軍的兵種無疑更齊全一些。

    「等打完這一仗之後,無論如何,也要把炮兵的馬備齊!」

    穿著一身防暴服似的黑色鐵甲的朱明忠,看著那邊被騾子拉挽進入戰場的炮兵,暗自在心裡嘀咕著,不過在更多的時候,他的眼楮都盯著位於清軍本陣後方的騎兵,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些騎兵。

    不過清軍騎兵,並沒有趁著忠義軍列陣的時候,主動嘗試過發起攻擊,因為雙方都很清軍,用騎兵衝擊營壘會附出什麼樣的代價,畢竟本陣最開始是依營而立。然後又以本陣護衛後陣,如此這般遞進。在這種情況下,清軍自然不會冒險用騎兵攻擊齊備的忠義軍本陣。

    「這朱賊,看來確實有那麼幾分門道!」

    看到忠義軍滴水不漏的列陣,心知不可能再用騎兵強襲的達素,立即點頭說道。

    「擊鼓!」

    在震耳欲聾的重鼓聲,清軍的本陣開始動作起來,列陣而立的清軍緩緩的朝著前方移動,他們移動的速度並不快,但也不算慢,在步兵移動的時候,騎兵就遊蕩於其兩翼,保護其兩翼。

    這還是朱明忠第一次參加17世紀的大規模會戰,與他想像的凌亂不同,瞧起來大家似乎都是在用方陣,而不是影視劇一窩蜂的衝殺。

    一里、兩里……

    儘管清軍的行進速度並不快,但是仍然在不斷的朝著前方行進著。既便是想隔數里,朱明忠都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在注視著清軍的時候,他會把目光投向位於方陣間的炮兵,6斤炮的射程有多遠?

    差不多兩里,可那不過是實心彈的最大射程。如果想要充分發揮實心彈的威力,應該在一里左右開炮,如果是霰彈的話,應該在100丈左右開炮,至於開花榴彈,嗯,和實心彈差不多……只要清軍進入射程

    而恰在這個時候,清軍卻突然止步於兩里之外,這是怎麼回事?疑惑,清軍本陣的鼓聲停止了,清軍也停了下來。

    「大帥,你看清軍後面是什麼?」

    眼尖的李白指著清軍後方有些奇怪的說道。

    這會朱明忠才注意清軍本陣的後方,上千騎兵似乎正在驅趕著什麼,朱明忠連忙拿起望遠鏡看去,儘管這只有兩三四的望遠鏡看得並不怎麼清楚,但是仍然讓他看到了那騎兵押著的是什麼。

    是百姓!

    成千上萬的百姓!

    他們要幹什麼?

    「動手吧!!」

    隨著達素的一聲令下,原本於本陣後方的賴塔等人,立即驅趕著沿途掠來的數萬百姓向前驅趕著。

    千餘名騎兵驅趕著那些百姓,約束著他們讓他們從清軍本陣兩翼向前走去,讓其在清軍的陣前彙集,然後把他們向前方驅趕過去,而清軍的騎兵就遊走於百姓的兩翼,如果有人試圖逃離,不分青紅皂白,騎馬的清軍會立即引弓將其射殺。

    「他們要幹什麼?」

    朱明忠一直拿著望遠鏡,觀察清軍動向。見那些清軍騎兵忽然驅趕出來了上萬普通百姓押了過來,愣了愣,大聲詢問。

    「不知道?」

    別說是其它人,就是張金生這個久經行伍的老將,這會也被清軍的舉動弄得滿頭霧水,全不知道清軍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們……」

    話還沒出口,朱明忠的雙目瞬間瞪得滾圓。

    「不好,這些清軍想要殺人……」

    清軍本陣響起了一陣鼓聲,不過這次清軍並沒動,在那急促的鼓聲,那些被驅趕在兩軍之間的百姓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們身後的清軍騎兵突然舉起了手的刀,一刀下去,就將身邊的百姓給砍成兩截!

    「想活命的話,就往前跑……」

    騎在馬上的清軍,一邊砍殺,一邊驅趕著百姓,那些被趕殺著的百姓在求生的本能下,無不是拚命往前跑著。可是那些清軍卻仍然不斷的砍殺著,驅趕著百姓。

    「啊……!」

    拿著望遠鏡的朱明忠,這會可以說是看得清清楚楚,身體猛地一顫,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骨子裡冒出了一陣寒氣鑽心。

    殺人了!

    儘管史書上記載了清軍罄竹難書的屠城暴行,雖然邳州屠城就在眼前,可是他從未曾目睹過,只是耳聞,而現在,屠殺卻就在他的眼前發生了。

    清軍就在他的眼前,不斷的屠殺著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要幹什麼!

    為什麼要殺人!

    為什麼要殺這些百姓?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1:28
第83章 人與奴

    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為什麼要殺這些這些無辜百姓?

    眼前的一幕,完全徹底顛覆了朱明忠對於對與錯的認識。

    屠殺!

    在書中、口中永遠只是兩個字,但當這一切在眼前發生的時候,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剎那間,一股無名的火焰,從他的心底處衝出來,只衝至頂門,在這一瞬間,他感受到的不是憤怒的,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他不能想像,這種暴行居然是人類所能犯下的。

    在這一刻,曾經的夢魘似乎變成了現實,就像是帶著濾鏡似的,天地在這一瞬間為之變色了。

    天變紅了,地同樣也變紅了!

    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不是火紅,全都是一片殷紅,那是血色的殷紅!

    曾幾何時的那個夢魘,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現實!

    無邊無際的紅色撲面來,壓得朱明忠喘不過氣來,儘管相隔甚遠,但是面對著眼前的暴行,他仍然感覺那被清軍殘殺的百生的血像滾滾的黃河水一樣湧了過來。

    血是腥的!

    似乎天地間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血!

    又濃!

    又稠!

    血變成了河,似乎想在吞沒朱明忠,在那血海之中,又濃又稠的血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了,沒過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讓他無法叫喊,無法呼吸,只能感覺到那濃濃的血腥味,似乎想要把他整個人都吞沒其中!

    在這片血色的世界裡,成千上萬的百姓發出的哀哭聲不絕於耳,那些無辜的百姓,甚至直到現在,都無法相信這一切,當他們稍有遲疑、腳步稍慢的時候,他們身後的清軍就會舉起染血的屠刀,毫不猶豫地朝衝出來的百姓身上砍去,一刀下去,又一次噴起一股鮮紅色血霧。

    「想活命,就往賊寇那邊跑,他們是明軍,不殺百姓……」

    在這已經變成了一片紅色的世界裡,在那些策馬奔跑著,不斷砍殺著的清軍口中,不斷的傳出一聲聲喊叫。

    「漢人不殺漢人!」

    「快跑過去,跑過去,你們就能活命……」

    一個騎在馬上的清軍騎兵。用長槍挑著一具屍體,那是一屍孩童的屍體,就那麼被他挑在槍頭。

    「快跑啊,不跑就殺光你們……」

    說著那清軍騎兵獰笑著,奮力將那屍體甩向被驅趕著向前奔跑的百姓之中,然後又用長槍朝著附近的百姓殺去。

    「殺漢狗、殺漢狗……」

    在那一聲聲喊叫聲中,數萬百姓為了活命,只得不斷的朝著前方跑去,他們絕望的哭喊著,嚎叫著。

    「經略,這些雜種是想用百姓衝我本陣!」

    「大帥,清軍是想用百姓衝亂我軍……」

    在眾人的喊聲中,朱明忠那神遊的意識,似乎重新回到了身體上,原本籠罩著天地的紅色迅速退去,他的眼前所呈現的仍然是那在陽光下閃亮的鋼刀,還有一張張絕望的面孔。

    在本陣的前方,數萬百姓就那麼被清軍的刀槍驅趕著,朝著自己這邊衝了過來。而清軍的騎兵更是不斷的在百姓兩翼遊走,奔馳著,不斷的用弓箭刀槍約束著百姓,防止百姓四處潰散。

    「殺光漢狗!」

    「漢人不殺漢人,衝過去,你們就能活命……」

    漢人!

    他們說的是漢人!

    是的!

    對於那些滿清韃子來說,漢人永遠是漢人!在他們的眼中,漢人就像是草芥一樣,是他們任意奴役、殺害的牛馬!

    對於這些滿清韃子來說,他們的眼中從來沒有百姓,他們的眼中只有征服者與被征服者,只有屠戮以及被屠戮。

    而漢人,正是被屠戮、被征服的對象。

    有時候,儘管明知道,滿清是中國野蠻落後的罪人,但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他,仍然會受到那個時代的道德影響,在南京的時候,他甚至曾下令部隊不得傷害旗人婦孺。

    他或許可以下令殺死敵人,但殺害手無寸鐵的婦孺,卻觸犯到了他的道德底線。

    然而,現在,這些清兵,卻正在用滴著血的屠刀告訴他,告訴他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在他們的眼中,所有的漢人,不過就是被征服的奴隸。

    死不死全看主人的心情!

    或許,那些所謂的」我大清的聖君們」,偶爾會流露出些許憐憫之言,但是他們的屠刀從不曾手軟過!

    漢人!

    對於他們來說不過只是牛馬,是草芥,是任欺、任凌、任殺的草芥……

    我是漢人!

    我是漢人!

    在心裡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儘管在過去對自己的身份有著清楚的認知,但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清楚,這樣的明白。

    是的!

    我就是漢人!

    這裡是漢人的土地!

    是漢人的祖先開闢的沃土!我們生於此,長於此!

    眼前這眼被滿清視為草芥的百姓,是我的同族!是我的同胞!

    他們是我的兄弟姐妹!

    是我的同族!

    在異族的屠刀下和眼楮裡,漢人不過只是漢狗,是任殺任取的奴隸,只要是漢人,就沒有任何差別。

    既然生為漢人!來到了這個時代,那麼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生為人,要是既為奴!

    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選擇!

    我是漢人!

    又一次,朱明忠在在心底默默的念著這句話,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什麼!

    漢人絕不能為建奴之奴!

    生!

    是自由人!

    死!

    自由人!

    「大帥,清虜驅民衝擊我軍本陣,再不痛下狠心就來不急了!」

    「大帥……」

    終於,在一番靈魂覺悟似的洗禮之中,朱明忠的意識完全回到了身上,他的耳邊儘是眾人的喊聲,原本還不知道清軍用意的他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清軍的用意。

    他們是想用手無寸鐵百姓衝擊忠義軍的本陣。對於忠義軍的將士來說,只有兩個選擇。

    殺或者不殺!

    這是個問題,殺,不僅會耗盡兵士的力氣,同樣亦會影響兵卒的意志。而不殺,這本陣被衝散之後,距離潰敗也就不遠了!

    「大帥!請大帥痛下決心……」

    又一次,當他的進言傳至朱明忠的耳中時,他看著前方那些驚恐的哭喊著被清軍的屠刀追趕朝著這邊跑來的百姓,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言語傳至耳中……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1:29
第84章 殺虜

    那一聲聲慘叫,儘管相隔里許,但是仍然不斷的傳入所有的耳,置身於前排的姚國雙眼通紅的看著前方,一身鐵甲的他,手握著長柄斬馬刀,這會那雙手恨不得把這刀柄給握斷。

    「我要殺過去,我要殺過去,……」

    雙眼通紅的他,腦海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要殺過去,殺光那些清虜,救下那些百姓。

    此時,整個忠義軍本陣的十幾個方陣上空,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氣氛在聚集著,所有的兵卒,無論軍士或是最普通的正兵,無不是雙眼通紅,滿腔怒火的看著前,看著那些百姓,儘管他們希望能夠衝過去救下百姓,但是從入營後,潛移默化灌輸的對軍紀的服從,卻使得他們只是站立於此。

    「風從龍,雲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突然不知是誰在那裡唱起了這首歌,那歌聲帶著哭腔,一個人唱了起來,更多的人根著喝唱著。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大聲的唱著這首的時候,過去姚國不知道這首歌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懂了,他明白了。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

    或許他從軍是為了」放籍為民」,但現在,他知道了,知道為什麼而戰,不僅僅是他的家人,同樣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天下的漢人。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穿著一身重甲的朱明忠同樣也跟著唱了起來,所有人都在那裡唱著,或許,這從不是忠義軍的軍歌,但是,現在這首歌卻道出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境。

    「壯士飲盡碗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在這歌聲,那滿腔的熱血已經被激起的朱明忠,一把抓住張金生,然後怒吼道。

    「諸軍……隨朱某殺敵!」

    「大帥,這破陣殺敵,還是讓屬下……」

    「金生,你領長槍隊,按計劃行事!」

    用力按住張金生的肩膀,朱明忠用不容質疑的口吻大聲命令道。

    「大帥……」

    「張金生,難道你敢不從我軍令!」

    「標下不敢!」

    隨即,朱明忠轉身看著身後同樣穿著盔甲的親兵,大聲喊道。

    「諸位弟兄,隨朱某破陣殺虜!」

    「是!」

    親兵們無不是紅著眼楮大聲吼喊著,所有人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挑動了,而朱明忠朝著本陣前方走去的時候,他可以看到,所有的兵士都在看著他,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

    走到最前方的朱明忠,置身於兩個重甲營間。

    「殺虜!」

    咬著牙,猛然抽出刀來的朱明忠大聲吼道!

    「殺虜!」

    「殺虜,殺虜!」

    原本被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悲壯,所籠罩著的忠義軍的陣地,響起一陣山崩海嘯似的吶喊聲。所有親眼目睹了清虜暴行的弟兄們的心底,無不是迸發出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怒火。

    「殺虜,殺虜!」

    隨著一陣陣怒吼聲,八個鐵甲方陣開始匯成數個巨大的方陣。這些穿著盔甲,手拿長柄斬馬刀的兵士,這時只有一個念頭。

    殺,殺盡清虜!

    「殺虜,殺虜!」

    緊緊跟在重步兵兩翼的是忠義軍僅有的兩個自生鳥銃營,四千餘名弟兄高肩扛著的火銃,排著隊護衛重步兵,而手持長槍的長槍兵,同樣也義無反顧的高舉著戰旗,跟隨著主帥向前邁進。

    「殺虜!殺虜!」

    四個長槍營的兵士,身上都沒有鎧甲,他們手的兵器,也僅僅只是一根簡陋長槍,而他們在這個時候,同樣也是肩膀挨著肩膀,手臂貼著手臂,誰都不願落後重甲兵半步。

    他們已經被當作牛羊一樣奴役、被屠戮了十餘年。

    過去,他們或許願意為了生,而苟且於世,但是現在,清軍的殺戮卻告訴他,即便是他們甘願為奴,也難以活下去!

    過去,或許他們跪著,但是現在,他們再也不願意跪下去了。

    「殺虜!殺虜!」

    「殺虜!殺虜!」

    「殺虜!殺虜!」

    在這片曠野上,近三萬忠義軍官兵排成整齊的方陣,他們向前邁動著腳步,創優們的嗓間迸發出一陣陣吶喊、怒吼,那怒吼聲響徹整個天地。

    似乎就連那天地也被撼動了。

    那一陣陣殺虜聲傳來的時候,騎於馬上的達素,卻是冷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當他看到忠義軍整成方陣開始朝著這邊衝來的時候,他的臉上立刻湧起了一縷輕蔑的笑容,心原本的一絲不安也在這一瞬間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立不可怒而興兵,將不可慍而致戰!

    這些漢人當真是沒有看過孫子兵法!

    這朱明忠已經了激將法,沒等他用那些漢人衝散他的本陣,就匆匆忙忙的衝殺過來,這樣軍陣又焉能不被衝散!

    朱明忠……不過也就是徒有虛名!

    不過這樣也好,如此江北想來不日即可克復!

    到時候他達素將會是大清再次定以原的第一功臣!

    此時,對於達素來說,朱明忠也好、忠義軍也罷,在他的眼都成了一群死人!

    不過就是死人而已!

    即便是他們現在看起來哀兵,可是哀兵不一定能勝,這幾萬百姓即便是不能衝散他們的本陣,也能讓忠義軍殺個手軟,到時候,待到他們氣盡了力竭了,自然也就是束手待斃的時候了!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這等不知兵之人,居然也能成名!

    當真是可笑,可笑!

    「擂鼓,準備接戰!」

    作看待死人的眼光打量著忠義軍的同樣,並不妨礙達素下達新的命令,在他的這聲命令下達之後,他身側的親兵立即抽出一根令旗,用力揮了幾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雷鳴般的鼓聲,帶著其特有的節奏,立即在軍位置響起。那些原本正懶散的拄著刀槍的兵丁,立即再一次動作起來,將原本有些凌亂的隊伍,加以整治,然後就地列出了一個整整齊齊的數萬人的大陣。

    而大陣旁操持著紅衣大炮的清軍,更是興奮的嚎叫著,準備著迎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s000538

LV:8 領主

追蹤
  • 385

    主題

  • 21095

    回文

  • 12

    粉絲

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