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91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5
第155章 新籌碼

    收到遠征隊平安抵達雞籠,並在當地建立據點的消息時,已經出了正月,而在收到這封信之後,在地圖上,朱明忠特意標準出了「基隆」,而這取自「基業昌隆」,為此,朱明忠既然興致勃勃的告訴衙署的眾人。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確實是一個新的開始,近五千人的遠征隊在基隆成功落腳的現實,使得朱明忠的那塊心頭之病瞬時便落下了,儘管現在事業進展非常順利,但是對於他來說,歷史上文明淪喪的陰影,仍然像是揮之不去的噩夢一般,左右著他的一些決定。

    「基隆只是第一步,等到迎駕的遠征隊抵達南洋的時候,要在新加坡建立據點,然後以新加坡為據點,向大馬移民……」

    素來信奉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朱明忠,自然不會僅僅只把眼光盯在基隆,基隆不過只是第一個環,是保存中華文明的第一個環,然後會有新加坡以及其它的城市,甚至還會有澳大利亞。

    「南方大陸……」

    凝視著面前的這份世界地圖,地圖是英文的,是湯瑪士送給朱明忠的禮物,儘管明知道這份地圖是不準確的,甚至可以說是錯誤百出的,但是朱明忠仍然對地圖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一種渴望。

    那種渴望就像是一個貪婪的財主對財富的渴望或者說一個好色之徒對美色的嚮往。

    「又在看這個地圖。」

    清脆的話聲傳入耳中,讓朱明忠微微一愣,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

    「咦,石小姐。」

    回頭看著不知何時走進來的石昭,她身上穿著一套青色的衣裙。挽著雙螺髻,只見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紅色,疏疏的一道黑留海披到眉尖,配著一雙靈活的眼楮,那臉上略微含笑。

    每次看到她的時候,朱明忠都會暗自尋思著石磊怎麼能生出這樣標緻的女兒。若是說與往日有什麼不同,那便是對他不再像過去那般橫眉冷對。這倒是讓朱明忠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從兩人相識以來,這位石小姐對他可一直是不假顏色。

    她今天怎麼會主動來找自己?

    雖然心底略有些疑惑,但朱明忠並沒有問出聲,而是順著她的話說道。

    「這不,前幾天從基隆來的船帶來了消息,遠征隊已經奪下的基隆,」

    「基隆?在什麼地方?」

    興致盎然的看著地圖,石昭有些疑惑的問道。

    「就在這個位置……」

    指著地圖上台灣的位置,朱明忠繼續說道。

    「這裡史書上稱其為小流求,自古就是咱們的地盤,不過因為沒有設置,早些年讓荷蘭人給佔了,現在咱們既然在基隆站住了腳,早晚都會把他們趕出去,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量向基隆、向台灣派遣移民,在那裡進行墾殖,那裡不僅適合種水稻,一年三熟不說,而且,也盛產糖,對日本的貿易中的糖又佔很大的比重……」

    在朱明忠興致勃勃說話時,石昭偶爾會看著他,這還是她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聽他說話,之前的幾次見面,並不甚至愉快,畢竟在她的心底一直無法揮去初次見面的惡感。

    在宿遷戰後儘管為忠義軍的大勝而歡呼,但那歡呼是因為大明。她當時也曾像其它人一樣出城數里迎接他們凱旋歸來,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在衙署後園裡,她聽到一陣壓抑的痛哭聲。

    直到現在,她都無法忘記那天夜裡,他一個站在那裡痛苦的模樣,儘管聽不清楚他的言語,但隱約的可以看到他是在為陣亡的將士而痛苦。那種不帶絲毫做作的悲痛,改變變了她對他的看法。

    也就是從那天起,對他的惡感慢慢的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欣賞,尤其是身在衙署之中,可以更直觀的瞭解他,瞭解他的為人,至於曾經以為的「色中惡鬼」現在看來不過只是笑話,不過只是區區幾個侍女罷了,莫說是向他這樣身居高位者,便是尋常富人又豈能沒有幾個暖床丫環。

    如此自然也就不像最初那般總是惡言相向,甚至也因為其身上一些優點,對他欣賞有加。

    「……這只是第一步,石小姐,你看這裡,這裡幾乎等於南洋之門,扼守馬六甲,如果我們於此設立據點、開闢港口,自然可以屏衛南洋,待到將來可以往陸地不斷移民,從而以此作為據點,拓殖南洋,如此,基隆、南洋,就可以成為我大明的海外之基,既便將來……」

    原本想說將來「天變將傾,也可保存中華文明一線希望」的朱明忠,話到嘴邊後又改口說道。

    「將來……大陸人丁日眾之時,亦可往南洋,往其它地方移民,石小姐,你看這裡……」

    手指著地圖上北美洲的位置,朱明忠笑道。

    「你看這在大洋彼岸,這裡土地之遼闊不遜我中國,且土地肥沃,又無南洋之惡疾,不過只是居住少數野人生番,若是將來能以此地作為殖民地,移民千百萬,我大明非但自此再無流民之患,縱是偶有天災,亦不足為禍,若是早幾十年前,朝中賢達能與歐洲西人一般,往美洲移民,將天下流民遷移至的異域,又豈會有闖逆西賊之禍,若無闖逆西賊,又怎麼會有清虜入關,竊我中華之寶器十餘載,又豈會有千百萬大明子民生靈塗炭……」

    提及李闖時,朱明忠的眉頭猛擰,那語氣中儘是難以壓抑的怒火,無論是任何借口都無法掩飾其他的決策失誤,直接導致滿清入關,如果說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是漢奸,那麼其引清軍入關正是李自成的決策失誤一手造成的。他同樣需要為千百萬漢人的死負責,同樣要為中華文明的淪喪負責。

    看著神情悲憤的朱明忠,石昭的心頭便是一陣觸動,那滿是靈氣的雙眸頓時蒙上了一層白霧,隨後她又是一嘆,瞧著那地圖說道,

    「許是如此,可惜,當年先帝朝中無你這樣大臣,若不然,這天下又豈會如此……」

    「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

    念叨著崇禎的遺書,朱明忠搖頭說道。

    「當年先帝盡為諸臣所誤,縱是我於朝中,又有何用?致多也就是拚死護先帝之後逃離京城,待將來再從長計議吧!」

    看著神情似乎頗為認真的朱明忠,石昭先是沉吟片刻,然後又問道。

    「若是你,你現在找到了先帝的後人,又會如何?」

    她的反問,讓朱明忠微微一愣,他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傳說中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子是不是傳說,他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崇禎確實是有後人,而且一直活到了康熙年間,才為其所殺。

    也許……想到歷史上那位一直活到七十五歲的朱慈煥,想到逃亡一生鬚髮皆白的朱慈煥,被押上了刑場,眼看著兩個兒子被斬首後,自己又被一刀刀凌遲的淒慘狀。朱明忠的心思略微一沉,毫不猶豫的說道。

    「自當是將其迎回清河,待將來天下平定之時,奏明今上……」

    話語稍頓,朱明忠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他的沉默落在石昭的眼中,讓她微嘆口氣,然後笑道。

    「將軍忠義,可卻總難免有所顧慮……」

    石昭的嘆息,讓朱明忠微微一愣,隨即搖頭說道。

    「今日之局雖有利於我大明,可若是再起內訌,只恐如此大好局面既會付之東流,驅逐清虜,實為今日首重之事,至於其它……」

    不待朱明忠說完,石昭突然嬌笑道。

    「哎,你這人,太沒意思了!本想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居然認真起來了,算了,本就沒什麼大事,便不打擾你了,你便繼續謀劃你的軍國大事吧!」

    說著話,石昭便徑直離開了這花廳,只留下神情有些錯愕的朱明忠,待那棉簾落下的時候,朱明忠才頗為無奈的搖頭自語道。

    「還不是你起的頭……」

    心底這麼尋思著,想到之前與石昭說的話,她的那番話,讓朱明忠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如果能尋得崇禎的後人——比如那位正躲在浙江的朱慈煥,也許還可以有另一個選擇,畢竟,相比於永歷,亦或是其它的親貴,朱慈煥都是「根正苗紅」的先帝之後。

    能把此人掌握在手中,無疑就是一個殺手 ,甚至既便是將來迫不得已要與永歷朝廷決裂,亦可推出朱慈煥。

    「這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朱明忠已經不復最初的毫無城府,現在的他已經開始考慮自身的利益,並把利益最大化,就像在新年前,他曾派人前往南京,除了給鄭成功等人送禮之外,那幾位身在南京的宗室也是一個不落送上一份禮物。

    宗室!

    鄭成功為何會奉養宗室?

    不正是因為有宗室在手,就等於手中有了一個「籌碼」,有了一個與永歷朝廷討價還價的籌碼嗎?

    如果這個籌碼又是一個可以動搖永曆法統的籌碼的話……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5
第156章 穿越者的福利

    窗外寒氣逼人,花廳內憑著取暖爐的散發的溫度倒也算是溫暖。不過坐時間長了了,總會讓人覺得有些腿寒,儘管膝蓋上蓋著一副狐裘小被,但腳部的寒意,依然讓朱明忠感覺有些不適。

    「趕明命人制一個暖腳的炭箱……」

    心裡這麼尋思著,朱明忠又一次伏身案頭,繼續於桌面上繪製著圖紙,這是一艘風帆巡航艦的圖紙,兩個月來,每當有時間的時候,他就會伏身於案上,繪製著這份圖紙,每一次都是繪至深夜。

    憑著燭台上幾隻蠟燭散發出來的燭光,在尺子等各種繪圖工具的幫助下,一張圖紙很快便繪製完成了,而圖紙上的編號則是95。

    這是第95張圖紙!

    在繪製完成這份圖紙之後,朱明忠又一次拿出了手機,這是他的那部小米5手機,當初之所以選擇它,不僅僅是因為他一直用著小米手機,還有一個原因是手機的內存足夠大。

    早些時候除了發現手機的電池依然滿格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手機的中意外的發現了一些文件——直到這時,朱明忠才想起來,他曾用手機下載過諸如「解剖憲法號」、「解剖勝利號」等電子書,當然並不是為了自己看,而是為了傳給大學的室友,供他製作模型或者作為參考。沒曾想當初下載的電子書,一直都保存在手機裡。

    這幾本電子書過去或許沒有什麼用途,但是現在,卻讓朱明忠久久無法平靜,因為這幾本電子書,意味著可以使得原本已經落後於西方的中國造船技術迅速反超歐洲,並領先他們一世紀以上。

    不過在激動之餘,朱明忠同樣也很清楚,除非在電池耗盡之前,一張張的把圖紙繪製完,否則一切都是空談。為此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日以繼夜的繪製著圖紙,以期盡快完成它。

    「99%……」

    又一次,看著屏幕上的電池電量,朱明忠的眉頭微鎖。

    「如果關機的話,它的電力應該還會在再恢復……」

    喃喃自語著,朱明忠拿著這部手機,又一次仔細瞧著它,這部手機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除了那些電子書之外,更大的驚喜是,它的電量似乎是耗不盡的,甚至關機後,電池的電量也會自動恢復到100%。

    「也許是穿越的影響吧!」

    就像自己的力量變得更大、身體更為強壯一樣,也許,穿越同樣對手機也造成了影響。

    「似乎那幾個土豆的產量也有了變化,肯定是穿越造成的影響。如果要是在21世紀的話,沒準憑這塊電池,就能發達了!」

    心底暗自尋思著,朱明忠又一次在手機中翻看著文件,儘管無法連接網絡,但是手機中存儲的內容依然給他帶來了一些驚喜,比如在QQ群的聊天記錄中,他找到了一張前裝炮的比例圖,那是他一直渴望的「十二磅拿破侖炮」的比例圖,甚至還有炮車的圖片。

    「可惜沒有蒸汽機或者火車的圖紙啊!哎,老六啊,你說你,為啥愛好就這麼窄呢?你應該來個海陸空樣樣玩才對啊……」

    心裡這麼抱怨著的時候,朱明忠又自嘲道。

    「得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就是這幾本電子書能全抄下來,都已經足夠逆天了!」

    至少有了這幾艘船,無論是船身的線型或者操舵、索具以及火炮的比例圖紙,當然還有那簡單的讓軍艦火炮擺脫火繩引發的燧發機,都可以保證至少在未來一個半世紀內,中國海軍都會成為大洋上的霸主。

    當然還有……

    看著手機中一位網友曾經貼出的聊天記錄。

    「……在觀察月球運行軌跡3年無果後,法國皇家科學院的科學家們決定嘗試伽利略提出的木星衛星定位法。此時,恰巧意大利人卡西尼於1668年出版了一本精確的木星衛星星表,於是法國人邀請他擔任天文台台長,並在他主持下測繪出一份經度準確的新版歐洲地圖,初步繪製了一張全新的世界地圖。」

    這句看似簡單的內容,讓朱明忠的臉上洋溢著某種笑容,儘管對於航海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很清楚經度的重要性。

    1492年哥倫布抵達美洲後,西方航海強國出現一股航海熱。但由於人們那時僅能根據太陽高度測出緯度,卻不能定位經度,這意味著自由航海風險很大,所以有大批船隻迷航、觸礁,當時的航海大國西班牙損失尤其慘重。

    而解這一難題的辦法,就是「月距法」和「鐘表法」!

    前者是德國天文學家約翰尼斯‧沃納於1514年提出「月距法」,即月亮以穩定的速度穿過天空,可根據其運行軌跡和它掠過某顆星的相對位置確定經度。後而則是16年後,荷蘭科學家伽瑪‧弗裡西斯提出「鐘表法」,也就是製造出準確的鐘表,按出發地時間走,到達新地點後再利用太陽測算當地時間,用時間差確定經度。可惜的是,這兩種設想分別因基礎監測落後和鐘表製作工藝差而難以實現。

    「經度!」

    輕聲喃語著這兩個字,看著網友聊天內容中「月距法」的各種資料,從沃納於1514年提出,直到1766年,馬斯卡林出版了第一卷《航海年鑒和天文星歷》,歐洲的天文學家用了整整兩個半世紀,才解決「月距法」所面臨的諸多問題。由此之後,海員只要有這本年鑒,就可以把計算經度的時間從原先的4個小時縮短到現在的30分鐘。

    當然當時「鐘表法」也因為哈里森發明的「航海鐘」取得突破,兩種方法交叉使用極大地促進了航海業的發展,英國也因此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在國際本初子午線誕生之前,各國地圖都以自己的首都或天文台為零經度點,一些航海家還喜歡以某次航行的起點為零經度點,但隨著英國海上力量的發展和格林尼治出版的《航海年鑒》廣為流傳,格林尼治子午線逐漸被大多數航海家所接受。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在隨後的幾十年間,英國人憑藉著經度,得已重新丈量世界,發現了澳大利亞等人煙罕致的地區,也正因為經度的測量,終結了輝煌的大航海時代。

    「現在,這個榮譽將會歸於中國!」

    看著聊天記錄中的那一組複雜而優美的方程式,它描述了地球、太陽和月亮之間的相對運動,這是曾經困擾牛頓的問題,也是「月距法」的支柱。

    「只需要再繪製出南北半球的星表,也許最多只需要二十年間,就能夠把「月距法」弄出來,到時候,大海上的航行就不再是充滿危險的危途!」

    心裡這麼思索著的時候,面帶喜色的朱明忠看著那組複雜而優美的方程式,他甚至有些感激這個群裡的網友們的較真,如果沒有他們的較真,恐怕也不會有人貼出這個支撐「月距法」方程式。

    「只要解決了經度,橫跨太平洋移民美洲就會成為可能,再也不需要擔心遠洋航行時的敗血癥,不對!」

    突然,朱明忠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著手機,他的眉頭猛然一鎖。

    敗血癥或許是大航海時代最致命的疾病,由於跨越大洋的航行,導致在船上長期吃不到新鮮的蔬菜,體內維生素嚴重不足,許多水手得了敗血癥,走上了死亡之路。在大航海時代,不知多少船員和移民是被壞血病奪走生命的。至於所謂的「鄭和船隊用豆芽避免敗血癥」,根本就是一個無知的笑話。

    「且不說豆芽每100克維生素C含量只有8毫克,每人每天要吃一斤豆芽才能滿足需要,就是泡製豆芽每天耗用的淡水,對於遠洋航行所不能提供的,更何況鄭和船隊是近岸航行,本身就可以補充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看著手機聊天記錄裡的內容,朱明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即便是現在,他也能感受到,這個網友用嘲弄的口氣去調侃某視偽科學時的那種諷刺。

    「茶葉?茶葉看起來或許更為合適,不過綠茶每100克維生素C含量是19毫克,你試度每天喝上幾兩茶葉?不苦死你?」

    「泡菜?泡菜的維生素C含量我不清楚,但是酸白菜的每100克維生素C含量是2毫克,要吃多少能夠?」

    存儲於手機的中這些聊天記錄讓朱明忠不禁生出一種對未來的思念,或許這些網友大都是陌生的,但是現在看著這熟悉的文字,總會讓人感覺有些傷感。

    「這些數據都是出自所以,綜上所述,需要每日換水才能泡出的豆芽絕不適合在遠洋航行時作為維生素C的補充,至於綠茶可以勉強供應些許維C,而糙米中並不含維C,但富仿維A等維生素,相比於精米、麵粉,糙米更適合大航海時代,不過考慮到船上淡上,餅乾無疑更為適合……」

    這當然不是朱明忠翻看這麼長時間聊天記錄的關鍵所在,心知這傢伙喜歡賣關子他,又繼續翻看下去。

    「其實,最適合大航海時代補充維生素C的是一種不起眼的東西,它的數量充足,來源廣泛,而且可以長期儲存,那怕儲存數年,也沒有任何問題……」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6
第157章 原因何在

    雖已出正月,但是天氣仍是寒氣逼人,身處於這個時代的朱明忠,在這個冬天終於感受到了什麼是「小冰川」,體會到了什麼是滴水成冰。

    「趕明,無論如何,都要把地龍維鋪上……」

    心裡頭這般尋思著,穿著一身棉衣,又披了件皮裘的朱明忠,置身於後院的雪地間,雙眼卻直勾勾的瞧著院中的那棵樹。

    這是一棵柿子樹,儘管樹上掛著雪,可是樹梢頭卻還掛著幾個柿子,當然,朱明忠的眼中所盯著的並不是那許是已經壞掉的柿子,而是那幾片孤零零的樹葉。

    「最適合大航海時代補充維生素C的東西,就是柿葉茶!」

    又一次,朱明忠的腦海中浮現出於手機上看過的聊天記錄,如果不是隱約的有過這個印象,他壓根就想不起,甚至不知道有「柿葉茶」的存在。

    「柿葉茶每100克維生素C含量是866毫克,相比之下即便是檸檬也不過只有22毫克,可以說是天然的維C寶庫,而且可以長期儲存,每人每天只要用幾克柿葉茶泡上幾杯水,就可以保證充足的維C補充……」

    只需要幾克!

    而且柿葉茶的製作並不複雜,至少並不比茶葉,可以長期儲存,價格低廉,製作工藝簡單,還有什麼比它更適合在航海時為水手和船上的乘客補充維C?

    確實沒有了!

    「柿葉茶……」

    念叨著這個名字,朱明忠暗自尋思著,

    「等開春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採葉制茶了!到時候,就把柿葉茶定為「海軍飲料」。」

    有了柿葉茶,也許太平洋就不再是危途,儘管在這個時代的海上航行無法測量經度,但是卻可以通過測量緯度直航北美。

    「直航北美需多長時間?需要準備什麼?」

    柿葉茶可以解決維C的問題,這樣一來,也就排除了敗血病,只要有足夠的食物,移民船應該就可以順利的到達北美海岸。

    「如果再有飛剪船的話,也許會更快一些,一個月?或者更短的時間?」

    不過讓朱明忠遺憾的是,在手機內存貯的資料中,並沒有飛剪船的資料,不過儘管如此,對于飛剪船,他倒也不算陌生。它是以速度而聞名於世,或許在歷史上,它是作為運茶船而聞名,而對於朱明忠而言,飛剪船的高速卻可以改變美洲的命運——有了飛剪船,浩瀚的太平洋就會被「縮短」。

    從麥哲倫環球航行駛入太平洋起,經過無數次失敗,多少航海家探險家殞命大平洋,才終於在1565年由一位修士航海家烏爾達內塔發現了「黑潮」。該航路於春夏季從菲律賓出發,首先乘西南季風到達日本以東,再借助北太平洋洋流和加利福尼亞洋流,橫渡太平洋至墨西哥。但如果這段路程的風向不合作,船隻就很容易被風吹到阿拉斯加。從菲律賓到墨西哥一般需要七八個月的時間;而從墨西哥往西行至菲律賓,一般只需兩三個月時間。

    那麼從中國往美洲需要多長時間?肯定不會少於七八個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別說是普通的乘客,就是普通的水手恐怕也無法堅持下來。時間是決定往美洲移民的關鍵。

    如果飛剪船能夠把時間壓縮到兩三個月以內,那麼一切都會發生改變。浩瀚的太平洋將不再會是天塹,不再會是阻擋中國移民進入美洲的障礙。

    前提就是——飛剪船!

    「這類船的船型瘦長,長寬比一般大於6︰1,船首前端尖銳突出,並且是空心的,航速快而噸位不大。由於採用了空心船首,使船在風浪中便於抬首,提高了它在浪中的航向穩定性、減小了船首的阻力。船體後部逐漸變????的有傾度的水線平滑過渡到狹窄的圓狀船尾。艦船上多採用3-4高桅全裝備帆,高桅一般為全船長度的四分之三左右,並且在船之兩側還有外伸帆桁,稱翼帆槓,可掛翼帆,使得帆的橫向尺寸遠遠超過船寬,更加大了帆的橫向外伸面積……」

    回憶著曾經看過的飛剪船的資料,朱明忠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飛剪船」的模樣來。似乎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複雜,

    「也許,可以先讓船廠製造一艘小型的試驗船,那怕就是亞飛剪船也行,一口吃不了一個胖子,什麼事情都要慢慢來……」

    對!

    一步步的來,不能心急。

    「等崔慕華把木料運來了,到時候就有足夠的木料造船了,若不然可以先用松木造……不行,飛剪船必須要用橡木,它的速度太快,普通木料不適合造它,看來,還是要等朝鮮的柞木啊!」

    搖頭輕嘆著的時候,不知何時走過的顧炎武,聽著經略的最後一句話時,便笑著說道。

    「經略,似乎這基隆開港之後,你反倒是更關心造船一事了。」

    顧炎武自然不知道朱明忠的目標更為「遠大」,只當他是因為「基隆」開港,才會關心造船。

    「寧人,現在基隆業已開港,我又怎能不關心,畢竟,那島上可不僅僅只有咱們,還有荷蘭人,咱們想要在那裡站穩腳,就非得想辦法充實島上的移民、人丁不可,可若是想充實移民,就非得有船不可,而造船,又以柞木為上……」

    搖頭輕嘆著,朱明忠指著黃河的方向說道。

    「除了從朝鮮運回木料之外,我還命人採集樹種育苗,待到開春的時候,就把樹苗種到黃河大壩上,將來還要要荒山上廣建育材林,雖說百年樹木方可成材,可若是不這樣的話,只恐怕不出百年,便再無造船的木料……」

    憑借超越時代的眼光,朱明忠自然知道封山育林才是獲得木材最好的辦法,儘管時間漫長,但等到朝鮮、東北以及遠東的適合造船的百年柞木伐盡時,若不提前建立育材木場,恐怕到時候海軍就會陷入無材可用的困境。

    就像英國,在失去了北美殖民地後,頓時陷入了無木可用的困境,以至在建造軍艦時,不得不用性能稍次的榆木建造水線下部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只要有足夠的耐心,百年之後,即便是天然林木已經伐盡,那些人工林仍然可以提供足夠的木料。

    畢竟,在木製艦船的時代,決定海軍命運的很可能是森林。甚至有一種極端的觀點認為,明清之後中國的航海技術落後,跟中國沿海地區森林的退化有很大關生系,當然根本上的原因還是海禁。

    但木材作為基礎原料,當然也會起到一定的作用。

    「經略所言極是,這建育材林實屬當然,就像若無大運河兩岸的數百年大柳樹,火藥局又豈有充足柳條用於燒炭以製造火藥,畢竟這柳木為製藥之最上選!」

    在顧炎武自然而然的將育材林與運河上的柳樹以及火藥局的柳木炭結合在一起時,他又說道。

    「造船雖是必須,可經略方才說過,欲立足台灣,非得充實台灣之人丁,而這人丁充實,又焉能僅以軍卒,役犯為主?以下官看來,欲充實台灣人丁,非向遷以尋常百姓不可!」

    顧炎武的建議,讓朱明忠認真的打量他幾眼,心知他是有話要說的,於是便笑問道。

    「寧人,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經略,自入衙署以來,下官一直在想,甲申天變之時,清虜為何能不過年餘便奪以我大明的天下?」

    提及這個問題的時候,顧炎武的神情顯得極為嚴肅。

    「想我大明遺澤至今不消,天下士民無不心盼大明中興,當年天變之時,各地士紳百姓更是紛紛興義軍,抗以清虜,縱是闖逆西賊,亦甘願為我大明所驅使,如李定國者,雖曾為西賊,反以朝廷,但今卻又為我大明之忠臣,撐起我大明半壁江山,雖得民心如此,可為何又失以天下如此之快?」

    顧炎武的問題,讓朱明忠的眉頭微蹙,這個問題,既便是到了三個半世紀之後,仍然爭執不下,以至於在網絡上還出現了什麼「閹黨愛國」、「東林禍國」的段子,全然不顧「東林未必都君子,而閹黨未必皆小人也。」的現實,當然這句話反之亦然,至於一味的說東林禍國,根本就是無知至極,只以為東林黨就是文官群體,全然不顧文官往大了說因「南北榜分別取士」,使得文官分有南北。若不然也不會有徐光啟在天津試種水稻成功後,建議在北方種水稻,減少漕運時,出身北方的官員害怕因漕糧減少而增加家鄉的田賦,因而強烈反對,導致營田失敗。由此可見北方官員在朝中的影響力,本身就不遜南方。

    而且就另一方面來說,明朝自萬曆以來,黨爭不斷,東林與宣黨、昆黨、齊黨、楚黨、浙黨之間互相攻擊,這才終於導致天啟年間閹黨專政的局面。如此以以江南士大夫為主的東林黨,又怎麼可能一家獨大?

    黨爭、東林,這不過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這個原因並不是決定性的!

    「那麼以寧人之見,到底是何原因,清虜入關後,我大明失以天下,如此之快?」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6
第159章 報紙

    「不但要殺雞給猴看,而且還要把他們的賣國求榮的劣籍宣揚出去,他們不是愛惜說名聲嗎?那就要從名聲上下手!」

    從名聲上把他們搞臭!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朱明忠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忽視了什麼!

    忽視了宣傳陣地的建設!

    沒錯!

    或許,一直以來,他專注於軍事、經濟以至於教育等方面的建設,但是對宣傳上的忽視,直接導致了現在的這種局面,比如要軍勛特權上的讓步,說到根子上,不正是因為對於輿論陣地的失控嗎?

    不是失控,而是從沒有控制輿論陣地!

    或許這個時代的人們不知道什麼是輿論陣地,但是對於來自未來的朱明忠來說,如果再不知道輿論陣地有多麼重要,那麼恐怕真的是白活在「紅旗下」了,生長在紅旗下,體會最為深刻的是什麼?

    就是輿論陣地!

    就是深知掌握輿論陣地是打贏一切戰爭的基礎!

    宣傳的力量是無窮的,它不僅可以把黑的變得更黑,有必要的話,也可以把白變成黑,黑變成白。即便是在21世紀,在所謂的自媒體時間,同樣也是如此!

    「從名聲上下手?」

    面對顧炎武的不解,朱明忠點頭說道。

    「他們以為自己身為士林翹楚,便可以不顧禮儀廉恥,就可以賣國求榮,就可以黑白顛倒,就可以為其漢奸行徑洗白了嗎?不!」

    用力的一擺手,朱明忠冷哼道。

    「賣國求榮,投靠異族,不但能夠飛黃騰達,還可以留個名聲,這世間那有這麼好的事情!他們想籍此煽動士林來反對朱某,哼哼,又豈能讓他們打著這般如意算盤?」

    冷笑著,原本還只覺那些人頂多就是幾隻蒼蠅的朱明忠,反倒是當真要與那些可能出現在蒼蠅抗上了。

    「哼哼,咱們這次,既然要拿人,就要首先從名聲上下手,首先在名聲上把他們搞臭,把他們弄到世人皆以其為恥的地步,如此,這世人又有幾人敢再為其張目?為漢奸張目者,其人必不忠,既然不為漢奸,亦與其狼狽為奸!」

    看著經略有些激動的神情,顧炎武反倒是有些疑惑,問道。

    「這,敢問經略,這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在顧炎武看來,除非發動士林,否則恐怕根本就無法做到這些,而現在對那些漢奸的清算,非但無法發動士林,甚至可能會與其中一部分為敵。畢竟同為士林中人的他很清楚,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友人或主動或被動的出仕滿清,雖說與其已經不再往來,但如若是抄其家,流其族人,仍難免會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作為這個建議的提出之人,況且是其它人?

    「簡單!」

    看著顧炎武,朱明忠緩聲吐出兩個字。

    「辦報!」

    「辦報?」

    「對,就是辦報!想要掌握輿論,就必須要辦報紙,必須要辦一份讓天下都看到的報紙!」

    「經略可是指邸報?」

    顧炎武試探著問道,「邸報」的內容主要地皇帝的詔書命令、起居言行、中央政府的法令、公報,官吏任名賞罰的消息和大臣的章奏文報。「邸報」的發佈要受朝廷的嚴密控制。

    「邸報,不過只是給官員看的報紙,邸報的內容由於多受限禁,許多為讀者關心的新聞得不到報道,邸報是不能滿足人們對新聞的需求的……」

    朱明忠搖搖頭,回憶著後世的報紙,說道。

    「我所說的報紙,不像邸報那樣印成書冊,而是直接印在數張大幅紙上,嗯,紙質可以差些,直接印在兩面,每天一期……嗯,一開始的時候可以每週發行一期、兩期……」

    這個時代的「周」與後世的「周」不同,按中國的太陰曆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六天一期或兩期,應該可以滿足這個時代的要求,如果每天一期的話,反倒不甚現實。

    「這些報紙上,既可以刊登各地官府的新聞、各地戰報,還有發生在人們身邊的事情,甚至小說、廣告什麼都可以刊載,他的讀者不僅僅是官府中人,普通的讀書人,甚至販夫走卒也可以看報,只要他們識字就行,它的價格要足夠低,可以幾文錢……」

    儘管朱明忠並不瞭解如何辦報紙,但畢竟他曾看過報紙,知道這報紙的模樣,當然,他更清楚報紙的威力。

    報紙!

    在17世紀,最重要的宣傳工具是什麼?

    就是報紙!

    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報紙的威力是無窮的,甚至不遜於原子彈,中國古代為何讀書人掌握著輿論,原因再簡單不過,他們掌握著信息,無論那信息是對是錯,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往往只能接觸到那些信息。最終那些信息決定了他們對許多事情的判斷。

    「為什麼,在很多出了漢奸的地方,其鄉民不以其為恥?甚至以其為榮?就是因為當漢奸那位是附近有名的才子,他會告訴鄉鄰,他這是順應天命,所以,他會讓鄉鄰也去順應天命,和他一同當漢奸,現在,我們要通過報紙告訴他們——漢奸就是漢奸!告訴那些百姓,何為國、何為家,告訴他們什麼是賣國求榮!」

    必須要辦報紙!

    必須要掌握宣傳的力量!

    憑借的宣傳的力量,不僅可以把輿論陣地從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手中奪過來的。而且,還能夠樹立起英雄主義,通過英雄主義的形象去改變世人對軍人的看法,兩樣也改變軍人的心態!進而促使他們在戰場奮勇殺敵。

    當宣傳的力量被充分發揮起來之後,它所貯藏著的力量,足以改變一切。當然前提是,這個力量必須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這報紙的發行面一定要廣,價格也要足夠低,低到大家都能夠買得起!報紙的讀者越多,報紙的影響力也就越大!帶來的改變也就越大!」

    面對經略有些激動的描述著報紙可能帶來的改變,顧炎武卻從他的話中想到另一個問題——價格。

    「經略,這,幾文錢一張報紙,別說是印報,恐怕勉強不過只是剛夠紙錢,若是這樣,官府豈不是每期都要貼錢?」

    貼錢。

    什麼事情總要講究個成本。在顧炎武看來,按經略先前比劃的整張紙大小的報紙,單就是五六張那樣的紙,都要兩文錢,再加上印本,這每張報紙沒有幾十文錢,根本就買不下來。

    「貼錢,沒問題!」

    辦報紙還怕貼錢?

    中國的報紙有幾個不是政府貼錢在辦?

    「既然想要這個喉舌,就不要怕拿錢去堆,一千兩,一萬兩,如果我們能把報紙辦好的話,寧人,相信我,這報紙的力量甚至不遜於二十營兵!」

    豈止是二十營兵,報紙甚至可能成為第二個「忠義軍」。

    「到時候,官府的各種舉措,都可以直接通過報紙傳遞至百姓耳中,而不至於別有用心之徒所曲解,就像那銀元!」

    提及銀元的時候,朱明忠忍不住冷笑一聲,在推行銀元時,也曾有利益受損的錢莊以及少數人從中煽動,如果不是因為百姓使用銀元確實方便,而且收稅時使用銀元確實不收火耗的話,恐怕銀元還真不一定會順利發行。

    「經略,當初發行銀元確實有些倉促。」

    既然是站在官府的立場上來看,顧炎武也覺得有些倉促,畢竟,發行銀元涉及到方方面面。至少沒有考慮到南京的立場,就是失策。

    「若非是按我大明律,銀錠官民自由鑄造,制錢為國家根本不得私鑄,恐怕僅憑此一條,南京那邊就能追究起這個責任來!」

    「確實如此!」

    朱明忠點頭說道。

    「其實,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當初的宣傳不夠,百姓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銀元便民,至於部分士人,以為朱某此舉是私鑄制錢,所以才引起些許誤會,可是當初如果咱們有報紙的話,又豈會有這些事情?」

    歸根到底,還是沒有報紙啊!

    還是沒有掌握宣傳輿論的陣地,如此才讓那些錢莊和少數別有用心之人鑽了空子,差點壞了他的大事。

    「所以,這報紙眼下是非辦不可,不但要辦,而且要立即去辦,嗯,這清河縣不是有幾家印書坊嗎?這件事情要抓緊去辦!」

    原本想要吩咐顧炎武去辦這件事的朱明忠,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這個陣地委實太過重要,它不僅僅只是簡單的輿論陣地,它同樣還是學術的陣地,這麼重要的地方,要交給其它人!

    「經略,那辦報的經費,以後走什麼地方……」

    在衙署的經費開支上,朱明忠借鑒了後世的一些經驗,從預算制到專款專用,這是最起碼的原則,可以說每筆錢都有它的用處。也正因如此,顧炎武才會開口這麼問。

    「嗯,開辦經費,現在衙署裡的銀子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挪用那一塊都不是個事,這筆錢我個人出來吧,至於將來……」

    沉吟片刻,朱明忠笑說道。

    「將來,這報紙辦好了,可是能掙錢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7
第160章 取利

    江淮經略使衙署後園,儘管那院中的小湖已經結了一層厚冰,而那湖邊的一處亭子,卻被草簾圍著,雖是寒風刺骨,但是這會朱明忠卻與一人坐在亭中,圍著一個銅鍋興致正濃的一邊吃著火鍋,一邊吃著燒烤。

    儘管對於吃喝並不怎麼講究,但並不妨礙朱明忠按後世的習慣,在這裡享受著他的生活,當然在外人看來,這反倒是某種節儉,就像現在,所謂的待客之道,不過只是幾斤羊肉,些許大白菜,僅此而已,雖說簡單,但並不妨礙朱明忠與面前的客人交談著。

    「成仁,其實,在幾個月前,我根本就不曾相信,有朝一日,家父能夠得償所願?所以,家中,我是第一個剃髮的,也正因如此,父親才會視為我不忠不孝,至今不願見我!」

    看著朱明忠的時候,朱大勇的語氣中似乎有幾分蒼桑之感。

    「很多人都是如此,師兄,未曾與他人一般,同流何污,已屬不易了。」

    朱明忠悠悠的說道,對於眼前的這位找上門來的「師兄」,他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雖然他剃髮,但卻未曾出仕。

    「孤忠萬里,知易行難?」

    搖搖頭,朱明忠喝一口仍然是溫熱的黃酒,感嘆道。

    「熱血腔中祗有宋;孤忠嶺外更何人……世人只記得文丞相之忠,又有幾人記得張弘範等漢奸之劣?」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丞相之英名自當流傳千里,而張弘範等人,必是遺臭萬年。」

    「可惜,世人總是如此,我們總能記住岳飛、文天祥這樣的忠烈之士,可卻總會遺忘張弘範那樣的漢奸,這岳武穆、文丞相天下人誰人不知,可又有幾人知道那張弘範?即便是現如今,又有幾人知道那範文程、洪承疇?」

    「人生際遇如此,真是讓人感嘆。」

    朱大勇感嘆道。

    「長毅,這次你能來清河,即便是師傅不願見你,但是並不是說沒有機會挽回,所以,我才想讓你去做一些事情,這事如果能做好了,不但能夠挽回師傅的原諒,也能成就一番功業!」

    朱明忠不自覺地流露出胸中的雄心,半年多之前,他還只是隨波逐流,甚至時而想著逃到台灣,甚至海外。而現在,隨著時間的變化,他內心中總是會湧起一番雄心壯志。

    「成就一番功業……」

    看著朱明忠,朱大勇笑道。

    「成仁,為兄癡長幾歲,但為兄相信,有你於江北,不出數年,你必定能開一番他人所不敢想的功業!」

    是什麼樣的功業?

    也許在其它人的眼中,不過只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大明中興,但是在朱大勇看來,不到三百年前還有一位,也曾有過類似的功業。人總有那麼些私心!

    或許,在過去的十幾年間,面對弘光朝的覆滅,他甘為順民的沉寂於鄉間,但並不是意味著他不曾有過出仕的夢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離開老家,來到清河,試圖換取父親的諒解,但父親卻無法接受他主動剃髮的舉動。

    但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朱明忠卻留下了他,而現在更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一個出仕的機會!

    也正因如此,本身對大明的忠心就相對有限的他,自然選擇了把忠心給了眼前的這位。

    「你看……」

    站起身來,朱明忠手指著遠處,有些豪情萬丈感嘆道︰

    「去年,這裡還曾是清虜治下,那個時候,天下人又豈曾想到,有朝一日能重現故國衣冠?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就能把整個天下,似這江北一般,重新光復,讓老百姓重新得享太平,但是,這還不夠……」

    還不夠?

    有些詫異的看著朱明忠,朱大勇的目光中儘是不解。

    「你看,這天下……」

    眺目遠方,良久,朱明忠方才悠悠的說道︰

    「十幾年來,天下為清虜屠戮豈止千百萬,可縱是如此,你看那清虜朝中,漢官身居高位者,為其死心踏地者,又何止一人?比之當年蒙元滅宋之時,更是有過之而無不比,想我大明養士近三百年,卻得此下場,這到底是為如何?」

    「因為背叛的代價太低!回報太高!」

    朱大勇長嘆道。

    「弘光元年,清虜下江南,下旨召故國舉子,即便是副榜貢生,入京者即可授官,若非是清虜於江南殺戮太重,眾人又豈不似北人一般趨之若鶩?不過數年後,這江南士子又有幾人不赴清虜科舉?」

    背叛的代價太低!

    朱明忠點點頭,這正是他欣賞朱大勇的地方,他並不會像其它人一樣,說出一番大道理,而是直接一言道出其中的關鍵——利益!甚至當年他之所以剃髮且甘為順民,也是因為利益。是為了保全朱家的些許家業。

    「可不就是如此,非但背叛的代價極低,甚至就是背叛之後,我等為了安穩局勢,也會留用舊吏,就這江北亦有留用的偽官!」

    看著朱大勇,朱明忠先是喝一口酒,然後又繼續說道。

    「所以,我才準備,要讓這天下人都知道,背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不像現在這般,全無絲毫顧忌!」

    隨後朱明忠便把他的想法道了出來,除了對漢奸及其家人進行清算之外,還會對出仕滿清的官員加以清算。

    「成仁,若是推行此法,雖可令天下人不敢輕易助紂為虐,但只恐阻力頗多,不問其他,便是廢除自清虜入關以來士子所得功名,恐就會不知徒添多少罵聲。」

    直視著朱明忠,朱大勇平靜的說道。

    「若是成仁有意推行此法,此法可由我上書,如此,這罵名可歸於我!其它人並不適合,畢竟如顧寧人,都是成仁有意大用之人,這個時候,你要愛惜他等之羽毛。」

    頗有些意外的望了朱大鹹一眼,並沒有說話。這時候也不需要任何語言。

    喝了一口酒,朱大勇說道︰

    「這一陣子,我想了許多東西。有時候,人有所堅持,總是沒有錯,若非是有父親的堅持,恐怕我或許也有可能出仕滿清,再到現在,豈不和其它人一樣,同為漢奸?」

    靜靜地聽朱大勇的話,朱明忠並沒有打斷他。其實,他之所以選擇朱大勇作為報社的主持人,除了他有一定的才學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其它人那麼「迂腐」,他知進退。這是作為報人,準確的來說,是受朱明忠控制的報人的一個基本要求,畢竟,對於他來說,報紙必須要成為他的喉舌。

    「……或許,也正父親看透了我的性格,才會給我取字為「長毅」,只可惜……我終究是不似父親所盼那般堅毅。」

    「其實,這件事,並非是以上書的方式展開,長毅,我準備辦一份報紙!」

    看著似有所悟的朱大勇,朱明忠緩聲解釋著他心目中的報紙,然後用了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向他描述他心目中的報紙。

    慢慢的,朱大勇被其口中所描述的那個未來所吸引,以至於最後他完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如果真的要實現這一切,那麼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因言而罪,只有如此將來才能通過清議監督官府,以至於影響朝廷。否則,這報紙即便是是辦了,恐怕也無法形成民間清議!」

    看似平靜的朱大勇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期待,他完全被報紙的未來所吸引了,不僅僅是因為未來報紙可以影響到官府的決定,更重要是報紙在將來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甚至遠遠超過所謂的「士林領袖」的影響力。

    有點吃驚的看著朱大勇,朱明忠沒想到,其居然能夠引伸出這樣的一個觀點,儘管在心裡卻不完全同意這句話。但他知道,不因言獲罪,是做學問也好,做報紙也罷了一個必須前提。

    而在另一方面,儘管辦報紙關係到宣傳陣地的掌握,但未嘗不是將來推行改革的必須,朱明忠所需要的不是類似張居正等人那樣的改變,而是一場從下至上,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立體式改革,這場變革甚至會從根本改變中國數千年來的面貌,也正因如此,這場改革幾乎不亞於一場賭博,一但失敗,其付出的代價也許就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也正因如此,不因言而罪固然重要,但絕非是絕對之言。

    「民間清議固然重要,但是……」

    盯著朱大勇,朱明忠直截了當的道出了他的目的。

    「辦報總有其目的所在,而之所累師兄辦,卻是為了……」

    「為了變清議為已用!」

    不待朱明忠說完,朱大勇便打斷他的話說道。

    「師兄不是愚腐之人,既然師弟願意不惜銀錢辦報紙,自然意有所用!」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時候一些話不需要說破,但有時候卻也需要說破。朱明忠點點頭,說道。

    「報紙辦好了,是能掙錢的!

    對此,朱明忠自然不懷疑,畢竟,在兩百多年後的歐美以及近代中國,都湧現了報業大亨,直到電視時代之後,那些影響世界一兩個世紀的報紙才開始慢慢走向末路。可是在這個時代,朱明忠相信,報紙可以帶來豐厚的利潤。

    「師弟所圖者,不過只是報中之利罷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8
第161章 成功

    不過只是短短數月,作為大明南都的南京,就已經不見了絲毫韃虜之氣。百姓身上不見了清虜用刀子強迫換上的馬褂,即便是那曾經剃只留金錢鼠尾頭髮雖不過只長出了數寸,但百姓仍然歡喜的戴上了網巾——這是高皇帝命名的「一統山河巾」,也正因為其特殊的含義,才使得當年清虜才會嚴禁網巾。

    而此時的南京,無論士民工商男子皆帶著這「一統山河巾」,其間的喻意自然不言而喻,在他們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著其對「一統山河」的期待。

    普通人尚是如此,身居高位者自然也不例外。

    「砰!」

    一聲銃響於世子府的後宅響起,這南京城中的世子府,自然是延平王世子鄭經的府邸。今年剛滿18的鄭經,在月前經鄭成功授意離府另闢世子府,同時設立幕府。

    雖說幕府剛立,但在鄭經的幕中卻也是英傑雲集,不僅有江南各地的青年俊才,同樣也有王府官吏子弟,而馮錫範正是其中之一,而作為其侍衛,深得其信任。

    「這自生火銃便是江北的自發火銃?」

    接連試射幾發之後,又一次舉起手中的自發火銃,鄭經頗感興趣的看著馮錫範,問道。

    「現在江北的忠義軍都是用這種自發火銃?」

    儘管作為延平王世子的鄭經對於朱明忠並沒有多少好感,但並不妨礙他對江北的軍器充滿興趣。畢竟這江北軍器犀利已經為人所共知。

    如果有忠義軍中的軍械官在這的話,一定能認得出來,鄭經手中的自發火銃正是忠義軍中三錢自發火銃,與現在忠義軍以6錢火銃作為制式火銃,那些用三錢鳥銃改制的三錢自發火銃主要用於訓練,畢竟相比於前者,其彈丸、火藥都減少了五成,訓練成本自然下降了一半。

    而除了訓練之外,江北各城的守備部隊,也大都使用這種武器,其實這正是忠義軍特點,儘管同樣身為忠義軍,但地方守備部隊在忠義軍的序列中,卻一直擔任著二線部隊和補充部隊,至於野戰部隊則集中於北方,也正因如此,鄭經得到的才是三錢自發火銃,而不是正在取代五錢銃、三錢銃的六錢自發火銃。

    「回世子,現在江北忠義軍至少半數皆改用火器!這自發火銃正是江北所獨用!」

    馮錫範回答著世子的問題時,又把話鋒一轉。

    「屬下還聽說去年朱明忠之所以能夠兵敗達素,全憑這自發火銃犀利,其自發火銃全用三錢鳥銃改制,若是我軍也能將三錢鳥銃改為自發銃,如此一來,他日臨陣時,自可憑兵器犀利破敵兵陣!」

    「去年就用上的軍國利器,到現在還沒獻給父王,世人皆言他朱明忠於大明儘是赤膽拳拳,以我看來,他所謂的赤膽忠心,不過只是沽名釣譽罷了,若不然,於父王這邊又豈會有這些私心!」

    鄭經發出一聲冷笑,說道。

    「他的私心又何止是將此等軍國利器藏私,兩淮鹽稅全部為他截流,這江北更是如同其私有一般,父王麾下諸將,又豈有像他這般藏私之人?」

    一直以來,對於據戰江北的朱明忠,鄭經從沒有任何好感,甚至在他眼中,朱明忠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之輩,所謂的「忠義」不過只是打著的旗號罷了。

    「大奸似忠,那人不過只是面似忠心罷了!」

    世子的話讓馮錫範的心底略微冷笑一下,他能夠理解世子為何對朱明忠的不滿,究其原因再簡單不過——自北伐以來,他朱成仁雖然看似出於大將軍麾下,可是從他奪下南京那天起,就不斷奪走屬於大將軍的榮譽,以至於世人只知的朱明忠,而不知大將軍。或許大將軍能接受這一切,但是世子對此卻早就是滿腹的不滿。

    「還有那銀元,自古以來,無朝廷許可,又豈有地方鑄幣之事,他居然擅鑄銀元!且不征藉口不征火耗,如此一來,江北不收火耗,江南卻仍收火耗,不正是陷父王於不利之中,父王對此居然視若無睹,真是……」

    提及銀幣的時候,鄭經的臉上帶著怒容,他出府開幕之後,所上書的第一件事就是江北擅鑄銀幣,可誰曾想,這件事最後卻不了了之——按大明律,銀兩本就是由商號私鑄,江北只不過是改銀錠為銀幣,所以並不違反大明律,畢竟江北並沒有鑄制錢。可誰都知道,江北的銀幣截然不同於民間自鑄的銀兩,而是等同於制錢。

    「其實,王爺也是顧全大局!」

    馮錫範見世子滿面的憤憤不平,便說道。

    「若不是王爺念其功在大明,又肩負守衛江北的重任,又豈會容其胡來!」

    馮錫範口中的「胡來」可以說是恰到好處,正好付和了鄭經的不滿。

    「父王待人雖談不上持之以寬,可是對朱明忠此人實在是太過寬縱了!」

    搖頭感嘆著,鄭經又說道。

    「成功成仁,現在時人只知他朱成仁,又豈知若無父王,又豈有今天大明的中興!父王若是對其再似這般寬縱,只恐怕……」

    眉頭緊鎖,鄭經的目中帶著與其年齡不符的憂慮,他看著遠處時,神情越發顯得凝重。

    朱明忠、朱明忠……

    他從未曾考慮過此人是忠是奸,其實這根本就所無謂,就像張煌言一般,他朱明忠雖說出自父王麾下,但其絕不是父王的親信,這才是最關鍵的!

    「世子,屬下倒是聽說一件事!」

    見世子有了興致,馮錫範才繼續說道。

    「屬下聽說,那朱明忠以江淮經略衙署的名義上書王爺,稱欲對仕清偽官加以清算,從而明正典刑,令天下人不敢再為為清虜效力,不敢再為漢奸!」

    提及此事時,馮錫範的臉上帶著喜色,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自取滅亡。

    「哦!」

    馮錫範的話,讓鄭經的眉頭猛然一跳,然後看著他急聲問道。

    「此事當真?」

    「回世子,若是不錯的話,現在王爺他們肯定正在討論此事!」

    「好!」

    鄭經一聽,立即吐出一個字來。

    「若是他姓朱的,當真提出此議,到時候本殿定會支持他,此等好事,我等又豈能反對!」

    別說鄭經不會反對,就是王府的官員之中,同樣也是無人反對,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一件好事——對王爺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

    「大將軍,以下官看來,此議甚好,甚好,非但抄沒偽吏家產,可以用於充實軍需,而且又能威懾屑小,令其不敢再像過去一般肆無忌憚為滿清效力,助紂為虐!」

    抄家!

    這是好事!

    尤其是對於那些出身閩省的府中官員來說,他們與江南士林本就沒有太多的瓜葛,甚至可以說,江南士林本就瞧不起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提出對江南事清官員家產動手的建議,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非但不會反對,他們中的一些人,反倒覺得是件好事,儘管表面上抄家可以解決二十餘萬大軍的軍需,但他們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作為提出者的朱明忠,必定盡落罵名!

    對於南京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非但可解決軍需用度,如此一來,正像成仁所言,不需一兵一卒,既可瓦解清虜於北方各省統治,南直隸、江西以及浙江本就是文教重地,出仕官員豈止萬人,他們或是於京中,或是於地方,憑此一招,即可令其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事親至孝者,必定棄官返鄉,而留任者恰正是不忠不孝之鐵桿漢奸,如此鐵桿漢奸者,縱是沒其家產,流其家人又有何妨?」

    即便是王忠孝面對這件事中所帶來的利益,一時間也無法找出拒絕的理由,他非常清楚,這件事對王爺的益處。自奪下南京之後,王爺的聲望一直為江北所壓制,也正因如此,而江南士林人心又大都為張煌言所用,朱明忠的建議對於王爺來說,非但沒有任何損害,反倒有利於王爺,如此一來,王忠孝又豈會拒絕。

    「此議一出!只恐怕天下士民之心離亂徒生啊!」

    相比於王忠孝等人的贊同,鄭成功又一次看著那份公函,這份公函是朱明忠的呈請,在接到這份公函的時候,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看錯了,畢竟但凡稍有理智者,都知道,作為這一建議提出者的朱明忠,從而非但不可能獲得絲毫利益,甚至可能從此為士林所唾棄!

    甚至可能盡失民心!

    何謂民心?

    民心從來都不是老百姓的心思,而是士林的心思,畢竟對於也許終生都不會離開村子的老百姓來說,他們更相信那些讀書人話語,這人心之所以在大明,正是因為讀書人心在大明。

    而現在,朱明忠這一招,儘管有邀好遺老之嫌,但卻得罪了另一群人——數萬出仕滿清以及赴滿清科考的士子。

    「廢除其功名,勒令其退還取清虜功名後積免的錢糧,再加上了流徒仕清官員的家人,沒其家產,成仁……」

    眉頭微略一皺,鄭成功滿腹疑惑的說道。

    「到底為何行此昏招?」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09
第162章 各人心

    人心惶惶!

    幾乎是在朱明忠議文堂而皇之在延平王府開始商討的時候,整個南京頓時變得人心惶惶起來,畢竟,這南京除了隨王爺一同打進南京的文官武將,還有江南克復後來自各地的遺老之外,還有一群人——他們曾是江南總督府下的文官,現在亦與官府之中任職當差。面對這樣的建議,又豈能冷靜得下來?

    即便是拿著筆的時候,王文川都會不時的抬頭看著門外,唯恐現在便有兵丁衝進來,把他給拿下來了,別說是他,就是這屋中諸人,有那麼好幾位,也和他一樣,無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的時候,吃過飯之後,王文川便立即去拜見有陣子沒見的錢謙益。沒曾想他卻迎到了門外。

    「哎呀,大冷的天氣,宗伯您怎麼到大門口來了!」

    王文川說著,快步走上前攙扶著錢謙益。

    「快進書房吧,傷了風,小弟可擔當不起!」

    「坐吧!」

    進了公房後,錢謙益指了指身邊一張圈椅,對王文川說道。他也在另一張椅上坐了下來。僕役很快端來兩碗熱茶。

    這個年節過完後,相比於去年,錢謙益似乎更顯得清瘦了,也更加蒼老了,長而稀疏的鬍子白得一點光澤都沒有。就剛才這樣多走了幾步路,他也感到勞累,略定下神,他看著王文川說道︰

    「丙成呀,聽說了嗎?」

    「聽說了。」

    王文川語氣沉重的點點頭,說道。

    「原本就尋思著下去看看宗伯。這幾天冷,您可要多多保重。」

    王文川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其實,他並不是來關心錢謙益的身體的,他之所以上門來,是因為錢謙益正是他們這些人的主心骨,現在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能不來這。

    自從聽說了那個消息之後,王文川的心裡就是忐忑不安的,如果真的要清算的話,他會是什麼個下場,這個時候,誰能夠幫得上他們,也就只有錢謙益了!整整一上午,這樣細細地思索後,王文川決定親往他這裡試探試探。

    「既然聽說了,那該知道,這件事不是針對你們的吧!」

    既便是王文川有心前來,但實際上,錢謙益同樣也是的有心,若不錯也不會,一開口就為王文川提供了方便。

    「看似不是針對我們,可您老知道,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

    「是呀!」

    錢謙益點點頭說道。

    「這天下的事情,總是如此,開頭的時候,瞧著只是對一些人,可慢慢的,大家才都陷進去了,才知道對方的心思。」

    「哎,所以,小弟才會來找宗伯,你說,你說現在這事,這事怎麼辦?。」

    王文川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樣。

    「怎麼辦?」

    錢謙益沉吟片刻,並沒有說話。

    「可不是?您老是我士林領袖,亦我等之南京文官的主心骨,沒有你老的主意,我等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王文川順勢給錢謙益一頂高帽子,錢謙益的心裡高興,他不露聲色的說道︰

    「其實,昨天王爺也差人來問我的意思,這件事,嗯,成仁考慮有此欠妥了!這天下士子之所以出仕滿清,大都是迫不得已,現在成仁此招威***其選擇或是我大明,或是清虜,豈不正逐了清虜的心思,令士人之心盡歸清虜?」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宗伯也是這麼對王爺說的?」

    王文川立即急聲說道。

    「下官也是如此擔心,就像我等當年之所以出仕,那也是迫不及待,後來王爺北伐,我等更是立即歸順大明,這各地官員大抵也都是如此,身在曹營心在漢,若是大軍他日北伐,必定會紛紛陣前倒戈,可若是推行朱經略此法,到時候,像下官這樣心在大明的,都紛紛棄官回鄉,那留下的豈不都是鐵桿漢奸,到時候又豈會舉城來降?」

    王文川自然會不斷的往自己頭上戴著高帽,這漂亮話人人都會,就像眼前的宗伯一般,不也是曾「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個道理,王爺也是知道的。」

    錢謙益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只是這道理歸道理,可是江北現在啊……」

    錢謙益起身,從抽屜裡摸出一疊紙來,說道︰

    「王爺將這張《明報》留在我這兒,要我好好的看看,這是江北新印的報紙,三天前剛發。」

    報紙?

    接過那所謂的報紙,王文川疑惑的看著紙上的印字,這報紙他還是第一次見,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其它。

    「新鏡美含千種色、名花名列四時春?」

    這是什麼東西?

    「揚州大生紗廠新紗每擔銀……」

    瞧見王文川的不解,錢謙益笑著說道︰

    「這是廣告,你看這邊還有招廣告的告示,發這廣告可是要錢的,你要看的東西在背面!」

    翻過那所謂的報紙,不過只是剛看到那報頭的字樣,王文川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那兩個通體大字直直的映入他的眼簾。

    「漢奸!」

    只瞧著這兩個字,王文川就覺得後背不住的冒著冷汗,以至於就連後背都不住的冒出冷汗來,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這兩個字。

    原因再簡單不過——他當過漢奸!

    「漢奸……這個兩個字啊,就是從江北傳來的,這報紙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可是這朱明忠啊……」

    錢謙益摸了摸稀疏的白鬍子,昏花的老眼望著王文川。

    「朱明忠現在之所以想辦這件事,雖說看似有欠妥當,但卻不僅僅只是沽名釣譽,雖說看似不利於我大明將來北伐,可卻也可以亂清虜治下的形勢,畢竟,這清虜治國總是要依賴漢官,朱明忠此招就是釜底抽薪的法子,若是天下漢官皆逃,那清虜又靠何人治理地方?沒有人治理地方,這地方如何能穩定,到時候清虜又豈有充餉的稅賦?此招一出,可勝數十萬大軍!」

    王文川兩手放在膝蓋上,作出一副受教的模樣。他不敢反對,也不敢表示贊同,畢竟他自己的身份擺在那。

    「不過,他總歸還是太過年青,雖說其幕中有諸賢相助,可那些人總歸是沒有過為官的經歷,辦起事情來,也有些操之過急,原本這是個好法子,可他畢竟還是太心急了!」

    錢謙益搖頭長嘆道,但是那嘆息聲中,眉宇間卻隱帶著些許興奮,因為這份通文,讓沉寂已久的他看到了機會。

    若不是牽連太多,大將軍又豈會來徵求他的意見,相比於朱成仁,他的建議恐怕更穩妥一些。

    「宗伯所言極是!」

    不敢反對的王文川只得出言附和道。

    「話雖是這樣說,但這件事或是這麼辦下去,只恐怕會徒生變故,畢竟萬一要是將來牽連起來的話,誰知道會不會牽連上其它人,下官,下官是害怕,害怕到時候……」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錢謙益故意苦笑了一下,說道。

    「丙奇,您是知道的,江北雖說是大將軍治下,可卻游離於大將軍之外,即便是大將軍,有時候也不得不加以讓步,畢竟,忠義軍是南京之屏障,現在那福臨小兒正領兵數十萬於山東、河南,對江淮作躍躍欲試之態,大有隨時兵進江南的勢頭,在這個時候,大將軍不得不顧全大局啊!」

    錢謙益這般感嘆著,大有一副大將軍即便是心不甘,亦不得為之的態度。

    「而且此事,你沒看出來嗎?於誰最為不利?」

    錢謙益停住摸鬍子,眼裡射出少有的神采。

    「張煌言?」

    王文川略為提高聲調,隨即點頭說道,

    「這張煌言於江南士林名望極高,自其入江以來,所克之城,幾乎全憑個人聲望,現今其主持江西,更是得江南士林推崇……」

    話只是說了一半,王文川突然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大將軍不可能阻止這件事,因為江南士林本身就不是大將軍的人,在海盜出身的大將軍與負天下盛名已久的張煌言之間,他們自然選擇了後者,對此大將軍也只是心惱,卻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還需要刻意討好他們。

    現在有朱明忠站出來,大將軍自然不介意藉著清算漢奸的名義,對江南士林加以敲打,更重要的是能夠打掉了張煌言的依持,可以說對大將軍是百利而無一害,在這種情況下,大將軍又怎麼可能會反對?

    「這天下事,說到底了,其實都是為了利益!」

    錢謙益看著王文川突然感嘆道。

    「只是,這一次,說實話,我也有些看不明白啊……」

    眉頭微微一皺,儘管得到這個消息時,錢謙益儘管內心為之一喜,便是更多的卻是疑惑,因為他看不透,看不透朱明忠的用意,看不到朱明忠這番舉動的背後的用意,準確的來說,是他能得到什麼!

    「所以,咱們現在不能反對,只能看著,畢竟,咱們也不便反對,非但不能反對,甚至要表示贊同,要不然不定到時候,會有人說咱們有私心,咱們要等……」

    等什麼?錢謙益看著王文川說道。

    「別忘了,有一個人,恐怕比咱們還急!」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5 23:10
第163章 煌言難言

    永歷十四年二月,天氣雖仍帶著些許寒意,但冰雪卻已經開始消融,這些年,即便是江南也冷似遼東,往年的這個時候,南昌怕是已經見了春,便是那樹枝恐怕都已經冒出了嫩芽。可那畢竟是往年,現如今,這天似乎一年總比一年更冷。

    那屋簷掛著的冰稜滴答著滴下水的時候,在巡撫衙門的大簽押堂內,氣氛卻顯得有些古怪,坐於堂首的張煌言,這位大明朝的兵部侍郎,神情肅穆,眉間隱帶著些許不滿。

    看著眾人已經到齊了,他便把桌上的信展開念道︰

    「少司馬大鑒︰聽聞江西舉省皆克,明忠以於先恭賀先生於江西為我大明立此奇功,今時江南、江南以及浙江三省皆克,天下局勢大至已定,我大明已重據天下之半,如此,理應考慮北伐事宜……非如此不能斷清虜之稅源,非如此不能陷淪陷區於不治,非如此不能復我大明,所以明忠只能斷然出此下策,以圖將來中興之大業……朱明忠頓首。」

    信,是從清河送來的,昨天,整整一夜,張煌言都在翻看著這封信,信中的內容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就在昨天,在得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他還曾武斷的說,這絕不可能,但是現在,這封信卻在告訴他一個事實——朱明忠確實那麼做了!非但做了,而且還希望能夠得到他的諒解。

    「哼哼,好一個明忠此舉皆為大明,難道,天下就他一個朱明忠,心有大明不成?」

    呂留良冷笑道︰

    「以下官看來,此人不過是憑此沽名釣譽,出仕清虜者之中,有多少是迫於清虜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即便是赴清虜科舉者,難道就是意欲為漢奸?呂某亦是清虜科舉之諸生,還請少司馬廢下官之功名,下官必會退回數年免欠錢糧助我大明軍需!」

    難怪呂留良會這麼生氣,當年清虜南下江南時,他曾散家財召募義勇,與入浙清軍抗衡。、兵敗後隱居行醫,他雖於清順治十年改名光輪,應試得諸生,但一直與堅持抗清的張煌言等保持聯繫。

    也正因如此,在南京克復之後,他立即前來投靠張煌言,在其幕中為其出謀劃策,其間更是屢立功勛,而現在,看到朱明忠的那公函,一直自許對大明赤膽忠心的他,見自己被稱為「漢奸」又怎麼能不氣惱。

    「這天下人都是漢奸,就他朱明忠不是漢奸!」

    「就是,他不也是剃過頭的!」

    又有一人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即便是過去對朱明忠頗有好感的羅綸,也在一旁邊說道︰

    「官場上的人就是這樣子,只認紗帽不認人,當初只以為他朱明忠於大明是一片赤膽忠心,可卻未曾想,今日其為了這頭上的烏紗,卻欲行此下策!」

    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昨天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他曾說過,朱明忠此舉有交好延平的嫌疑,畢竟眾所周知,延平一直不為江南士林所喜,甚至就是朱明忠,同樣也是如此。

    羅綸的話讓張煌言的眉頭微皺著說道︰

    「不要說這個話,成仁絕不是只認烏紗不認人的人,他此舉,想來也是迫不得已。」

    看著那封信,張煌言長嘆道。

    「他在江北,也不容易啊!」

    「少司馬,下官說的是實話。」

    羅綸堅持自己的看法,

    「官場這塊地方,男人們個個都想擠進去。其實,當官有好處也有不好。未做官以前,好端端一個男子漢,一旦做了官顧忌卻又多了!想當初,成仁於延平面前,手刃時,是何等的快意恩仇,天下之人,誰人不知道成仁之忠,不知成仁之義,即便是在宿遷,成仁亦是身先士卒,於大明拳拳赤膽,誰知不見,聽聞他負創數十處時,少司馬不也贊嘆,世間如成仁一般奇偉男兒著實罕見,可今天,今天他卻成了什麼樣子?」

    也許是因為之前對他有著太多的好感,以至於現在羅綸才會如此的失望,畢竟他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向少司馬磨刀霍霍地不是其它人,正是少司馬一直以來極為欣賞、信任的朱明忠

    羅綸的話,讓張煌言搖頭說道︰

    「不能一概而論,有的人會變,有的人不會變。我想成仁是不會變的,他,他只是也有他的難言之隱啊!」

    是什麼難言之隱?

    手拿著信,張煌言朝著北方眺望道。

    「目下天下局勢,我大明與清虜可謂是二分天下,勢均力敵,成仁於江北與我、延平皆不同,其去歲以不足八萬新卒對十萬清虜精兵,雖重創清虜安南精銳,可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現如今,清虜酋首又領二十餘萬八旗精兵,一路南下,成仁於江北必定是首當其衝,如此,其所思所想,必定皆是如何抗擊清虜南下,必定是不計代價重創清虜,至於其它,恐怕絕非成仁所想!」

    儘管對於朱明忠的作法並不贊同,甚至同樣是氣惱非常,但是張煌言仍然能夠理解他的苦衷,畢竟兩人所處的環境不同。

    「可不正是這樣,我等於江西,之所以能徐徐圖之,正因為有朱經略於江北阻擋清虜大軍,令其不至南下,可經略於江北,卻是獨力支撐著大明的半壁江山,其為擊敗清虜,恐怕也只能劍走偏鋒了!」

    張亮於一旁附和著,他雖然是讀書人,但作為軍中的武將,他自然知道,武將的想法與文官不同,身為武將的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打敗敵軍,其它的反倒不會考慮太多。

    而在很多時候,他對朱明忠除了佩服之外,還有一些同情之心,畢竟儘管現在江南號稱有四十萬明軍,可無論是延平或是少司馬,都不曾給他派過一兵一卒的援軍,而相比之下,他卻只是以區區數萬兵丁對抗清虜的舉國精銳,面對這樣的壓力,他自然是絞盡腦汁,想盡了一切辦法。

    「非如此不能斷清虜之稅源,非如此不能陷淪陷區於不治!若是天下漢官被如此脅迫,紛紛棄印而逃,到時候,清虜自然難徵稅賦,其治下必然會陷入內亂之中,如此一來,那福臨小兒自然不能安心南下。」

    「正是如此!」

    張煌言點頭,長嘆道,

    「他在江北,著實不易啊!」

    「可……即便是再不易,也不能行此下策啊!」

    想到朱明忠從去年至今為國屢屢立下的奇功,呂留良收起心中的不滿說道︰

    「他這麼一干,不知會得罪多少人,不知令多少士子家破人亡,那寒門士子被革了功名,又勒令其退還積免錢糧,豈不是逼人上絕路?」

    心裡仍然有些怨言的呂留良,便對張煌言說道︰

    「再者,眾所周知,江南士林唯少司馬是從,朱經略此舉,分明是陷少司馬於不義,若是少司馬同決此法,必將令江南士林為之心冷,如此豈不正是邀好延平?」

    陷少司馬於不義!

    令江南士林為之心冷!

    邀好延平!

    面對這樣的言語,張煌言只覺得一陣疲憊,他確實是有些累了,儘管他可以理解朱明忠,但是卻同樣無法接受對方的法子對他造成的打擊,可以說,他同樣也是極為失望。

    因為他從未曾想到,有一天,朱明忠會為了邀好延平,而選擇他作為打擊的目標。

    難道,成仁真的變了?

    這因清算引起的風波,讓張煌言一直耿耿於懷,而更讓他無奈的是,朱明忠偏偏還佔據著大義,讓他更有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來的苦楚。

    「唉!」

    在衙署中無人的院子中,張煌言仰視著天際的雲彩,那眉宇間帶著此憂色。這件事,到底應該如何處理?

    「少司馬!」

    聽著身後的略帶些廣東口音的話語,張煌言知道來的是陳恭尹,他是廣東抗清志士陳邦彥的兒子,前年前往雲貴,欲投奔永歷帝,因清軍封鎖,行至湖南湘潭,改道北上,轉徒湖北,繼續進行復明活動。在得知大軍北伐後,立即往蕪湖投奔。雖說尚是年青,可卻也頗有才能。而且他還與朱明忠幕中的屈大均結交甚深。

    「少司馬,可是仍為朱經略所提之事煩惱?」

    張煌言點點頭,看著遠處說道。

    「成仁之心,意為大明,可……」

    搖搖頭,那句「難免有私」終於還是沒說出來。

    「其實,少司馬既然知道,朱經略此法既是為了令清虜治下陷入內亂,何不在此事上做些文章?」

    回頭看著陳恭尹,張煌言的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少司馬,以下官看來,經略此事所針對的,並非是尋常士子,而是食清虜俸祿的官吏,而且所針對的也是那些死不悔改極少數人,若是他們能棄印南歸,自然是大明忠良,若其無意棄官,那正是漢奸,如此奸徒,即便是流其家人,又有何妨?至於尋常士子,這功名看來十之八九無法保全,少司馬可以請延平王法外開恩,免其補償積免錢糧……」

    聽著陳恭尹的解釋,張煌言的臉上露出難得的一笑︰

    「元孝,你這也是老成之言!若是……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不過,少司馬。」

    陳恭尹見其同意他的建議,又說道。

    「少司馬可知,經略為何邀好延平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37
第164章 解決問題

    「少司馬可知,經略為何邀好延平王?」

    在陳恭尹問出這句話後,這後園裡的氣氛頓時發生了些許變化,張煌言只是靜靜的看著遠方,卻沒有說話,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朱明忠為何邀好延平。

    邀好延平的原因再簡單不過,無非就是為了緩和雙方的關係罷了。

    見張煌言並沒有說話,陳恭尹便替其說道。

    「因為江北的局勢,所以,即便是其百般不願,亦只能邀好延平!」

    如果不是因為理解朱明忠所處的局勢,沒準張煌言早就與其決裂了,儘管他無法理解朱明忠的選擇,但他卻能夠理解他的處境。

    「此事,雖是為國,可卻難免有私,而這私,就是因成仁必須邀好延平,以緩和與延平之間的關係,從而令將來無後顧之憂,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公!」

    儘管並不願意承認,但張煌言卻不得不承認一點,即便是拿他作為目標,朱明忠同樣也是為了大明!

    「正是如此,眾所周知,當日經略出走江北,是與延平有隙,且於南京,又有人離間兩者關係,他日宿遷戰時,延平更是未派一兵一卒增援江北,若非是經略身先士卒,以身為餌,又豈能擊敗達素,雖說擊敗過素所領安南軍,可卻也是場慘勝,今日清虜酋首領二十餘萬八旗精兵又欲南征,所以,於江北獨木難撐之下,他又怎能不求助於延平?」

    陳恭尹的直接指出了江北以此事邀好延平的原因後,又說道,

    「而相比之下,少司馬於江西,於江北又豈有助力?權衡之下,朱經略也只能棄舊誼於不顧,而謀眼前了!」

    「若是成仁求助於我,我又豈不會派出援軍?」

    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連張煌言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儘管他麾下號稱十五萬大軍,但實際上卻不過只是十五萬新募兵,這十五萬大軍,除了李子淵、張亮等人的不過四萬精銳,其它的也就是湊個人數。

    在清虜從西南等地調兵回援的時候,張煌言又怎麼敢把精銳北調至少江北,用於救援朱明忠。在這個時候,只有鄭成功能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少司馬派了,又置延平王於何地?」

    陳恭尹並沒有說派兵支援江北不現實,而是直接指出江西不可能派兵,不是不派,而是因為有延平王在那,一但派兵反倒會導致雙方關係惡化。

    「所以,他能求助的也只有延平王,可朱經略與延平王之間的舊事,使得他不能不有所顧慮,如此一來,為交好延平王,恐怕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可即使是再如何,出不能讓那些士子們受屈不是,總要有人為那些士子們說句公道話。」

    張煌言沉聲說道。

    「那些士子,大抵上都是寒門子弟,之所以參加科舉,一來是十年寒窗所圖,二來是受迫於環境,即便是出仕,其中不少人亦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張某自入江北伐以來,所陷諸城之中,除南京是經一番血戰方才奪下,其它諸城,幾乎全是清虜委差的偽官所獻,而他們降我之後,其亦為穩定地方著實出了一番力,立下一番汗馬功勞,而現在成仁卻欲奪其功名,豈不有些矯之過正?」

    即便是直到現在,對於張煌言仍無法接受一個事實——朱明忠為了利益,選擇犧牲了他以及成千上萬士子的將來,尤其是後者,更是讓他為之心痛。畢竟同樣曾為士子的他,知道那些寒門子弟被革除功名意味著什麼。

    「十年寒窗,一朝盡費!」

    長嘆中,張煌言又痛心道。

    「而我非但無法阻止,甚至只能眼睜睜看其任意妄為!」

    這正是張煌言心惱的地方,朱明忠的建議非但陷他於不義之中,更以「大義」的名義,使得他無法阻止其對士林的打擊,而鄭延平之所以樂見其成,是因為江南士林本身就對其持排斥態度,至於他張蒼水,身為江南士林中人,卻無力保全他們,又如何能不讓他心惱。

    儘管他們的功名是清虜的,可卻也是十年寒窗所得!

    「如果少司馬想要保全他們的功名,恐怕只會為他人指責少司馬意欲枉法徇私、收買人心!」

    這正是張煌言無法阻止的原因,從國法上來說,那些士子赴「偽試」本就是大罪一樁,不追究他們的罪名,只是革除功名,追回免除的田賦,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如果張煌言反對的話,反倒是會授人以柄。甚至也正因如此,張煌言反對也不是,不反對也不是。

    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身陷這種兩難之境。

    「其實,這件事,倒也好辦!」

    見張煌言儘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陳恭尹便直接說道。

    「既然現在事已至此,只能盡力補救了,這革除功名不等於不用,少司馬可奏請延平王,畢竟革除功名並非目的,而是為懲前毖後,若其誠心悔思,亦可量才適用。即便是不為延平王採納,少司馬亦可於江西推行,如此一來,想來亦可挽回一些士宦民心了。」

    在陳恭尹的話聲中,張煌言時而點點頭,時而深思,

    「至於,那些南返的偽吏,若其南返,自然表明其心在大明,到時候,少司馬亦可量才適用,委其重任,如此,屆時這民心自可平定!」

    聽著陳恭尹的建議,張煌言先是點點頭隨後說道。

    「事到如今……看來只能如此了!」

    左右為難之下,張煌言明白,或許這是對他最為有利的選擇!就以他以為陳恭尹已經說完的時候,又聽到他說道。

    「其實,究其原因來說,這次朱經略之所以如此邀好於延平王,還是因為兩者之間舊隙,若是能彌補兩人之間的關係,必將有利於大明,有利於中興大業。」

    陳恭尹的話,讓張煌言整個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即便是在其告退之後,張煌言的心裡,仍然在考慮著這個可能。

    彌補兩人舊隙……

    可又該如何彌補兩人舊隙?

    心有所思的張煌言,即便是在吃飯的時候,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在吃飯時候,董夫人看著夫君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並沒有說什麼,兩人婚後可謂是聚少離多,十幾年來張煌言一直為中興大明而奔走,兩人已經闊別十餘年,直到去年年前,董夫人才攜子從浙江家鄉來到南昌,直到吃過飯後,收拾好的桌上的碗筷、剩菜,董夫人才開口問道,

    「老爺可是有什麼心事?」

    自婚後一直與夫人相敬如賓的張煌言並沒有立即回答夫人的提問,嘴裡咕嚕嚕地響著,似乎在全神貫注地品嚐水煙給他帶來的樂趣。一袋煙抽完了,他又將煙桿抽出,把煙灰磕掉,又從花布繡包裡拈出一個金黃色的煙絲球,裝進煙桿頂端凹處,然後又一次吹燃紙捻,重新瞇起眼楮,神遊於煙霧之中。

    「我要想江北!」

    終於張煌言開口道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然後將鄭成功與朱明忠兩人的舊隙一一道出,

    「夫人不知,鄭延平是國之柱石,而成仁亦是國之干誠,若是兩人親近無間,他日北伐自可事半功倍,若是兩人不和,非但不利於他日北伐,甚至可能令當今大好局勢功虧一簣!」

    看著愁眉不展的夫君,董夫人並沒有說話,而只是垂眉思索片刻,然後才看著張煌言問道。

    「夫君,妾身聽說那朱將軍未曾婚配,只是不知鄭王爺可有女兒?」

    女兒?

    「延平膝下……」

    話未說完,張煌言突然歡喜道。

    「夫人此計甚妙,此計甚妙!」

    原本愁眉苦臉的張煌言,頓時擊掌笑讚道,

    「夫人真不愧為名門才女、張家賢媳。虧得夫人提醒,要不然恐怕為夫還真想不起來。」

    有些激動的張煌言看著夫人說道。

    「夫人有所不知,雖說延平女兒年歲尚幼,且以成仁之心,又豈會願為延平之婿,可延平卻有一個妹妹!」

    面帶歡色的張煌言,想著當初與朱明忠相識時的那番舊事,然後便對夫人感嘆道︰

    「原本,我這心裡正沒有底,不知如何是好,夫人這一提醒,為夫這才想起來,當初九小姐於成仁可謂是有活命之恩,若是成仁能娶九小姐為妻,如此非但可盡釋前嫌,亦成成全一樁美事,豈不美哉。」

    這確實是一樁美事!

    原本愁眉不展的張煌言,想到若是朱明忠能娶延平的小妹,有這層親誼在,他日清虜南下時,延平自然會傾力相助!

    「夫君所言極是!不過,若是夫君能玉成此事,必定也可令世人皆知夫君的處世之道。」

    董夫人委婉的提醒,讓張煌言點頭稱是,他知道夫人所指是什麼,畢竟他也曾抱怨過於鄭成功那裡百般忍讓,卻仍然不能為其所理解,若是玉成此事,到時候,誰人還會再說,他張煌言與朱明忠互相犄角,到時候,成功成仁反倒是更為親近一些……

    只是……突然,張煌言的眉頭又是一皺,如果真的玉成此事,於大明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6 07:38
第165章 壯悔何悔

    大雪紛飛,一支百多人的隊伍,頂著大雪沿著滿是積雪的道路行進著,騎在馬上的官佐頭戴著的狗皮帽子,這會也已經落了一層厚雪。

    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向遠處,那大雪完全擋住了視線,儘管出了正月,可是這雪並沒有停,這些年三月裡尚還會下大雪,更何況是現在?

    「還有多遠?」

    又一次張雲問道領路的車伕,也就是這些常年於官道上行車車伕才知道這路怎麼走。

    「過了這個莊,就到歸德府了。」

    他們此行的目是歸德府,歸德府屬河南,不過在宿遷戰後,歸德知府棄城逃走,當地士紳遺民隨即派遣信使,請忠義軍入城,可以說是兵不血刃便奪了歸德府,因為歸德府地處前沿,所以一直以來,在歸德府駐有多達兩個營五千忠義軍。而現在這支百多人隊伍,卻是冒著雪朝著歸德府趕去。

    「到了歸德府之後,除了咱們,到時候,還有十三營的軍法隊,總之非但侯家上下不能放過一人,其九族亦不能放過一人!」

    一直跟在張雲身邊的梁雲程,作為提刑官他的自然知道,這次任務是經略親自部署的任務。同樣也是提刑憲司的成名之舉。

    在過去的幾個月間,身為江淮經略使衙署一直在小範圍的對官制加以改良,而設立提刑憲司專司提刑,就是其中的一個舉動,其職責與舊時提刑使負責監察不同,其專職起訴,將犯人起訴至司刑院。分置起訴、司刑是朱明忠有關司法獨立的設想,不過受限於時代,暫時只是於衙署內推行,而在地方上,仍然是地方官員主掌司法。

    而對於剛剛成立的提刑憲司來說,自然希望通過此次行動一舉成名。而梁雲程本人,同樣也希望籍此得到上級的賞識,甚至經略本人的賞識。

    「梁提刑大可放心,這次行動地方衙門不派一人,自然不會走露風聲!」

    張雲連忙給對方吃了個定心丸,這捕其九族類似於抄家,最忌諱的就是走露消息,只要消息不走露,自然不會遺露一人。

    「這地方上,總是要通口氣,畢竟,到時候還要指往他們帶門不是!」

    嘴上這麼說著,梁雲程朝著前方看了一眼,隱約的似乎可以看到歸德的城牆了,那掛滿風雪的眉頭上閃動著些許喜色,這歸德城總算是到了!

    歸德府衙內,穿著棉衣的衙役立於府內,這些衙役既有府衙的,也有縣衙的,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歸德本地人,對本地自然極為熟悉,而在他們周圍,還有一隊隊穿著紅色棉大衣的兵卒,持著刀槍的他們,赫然如松柏般站立著,只待一聲令下,便會立即執行命令。相比於他們的冷靜,那些衙役門卻顯得有些緊張,無不是緊張兮兮的瞧著這些軍爺,唯恐一個不小心被正了軍法。

    而當衙役們緊張兮兮的站在雪地間的時候,在府衙公堂上,歸德知縣看著梁雲程等人,最終還是把視線投向了知府。

    「啊!」

    身為歸德府知府徐進,驚愕的看著眼前的這位拿著經略使衙署公文的提刑官,怎麼也無法相信,這人來歸德的目的居然是為這件事。

    「這侯家所犯何罪?儘管需要誅其九族!」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徐進暗自在心裡盤算著,這侯家九族恐怕不下數千人,這若是一拿,這城中不知會亂成什麼模樣。

    「正是,梁提刑官是衙署之官,不知道于歸德侯家是世代旺族,可謂是出仕者,雖有事仕清者,可亦有心在我大明的遺民,如此,冒然誅其九族,總要有個罪名吧!」

    盯著端坐堂上的梁雲程,邵鵬的語氣中帶著質問的味道,這些人來到歸德,什麼話不說,就要誅人九族,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非是誅侯家九族,而是捕其九族,提刑於司刑院,對其罪加以懲處!」

    「侯家何罪之有?」

    因為與侯家的侯方鎮交好的關係,所以邵鵬仍然試圖弄個清楚,於是便直接出言反問道。

    「侯家自我歸德得復以來,未曾見有絲毫反心……」

    不等邵鵬把話說完,梁雲程先是一陣大笑。

    「侯家若是無罪,何人有罪?」

    嗓間的大笑隨之變成了冷笑,

    「宏光元年,侯方城回到歸德府老家。其立即賣身投靠清虜,為出謀劃策,為清虜定以中原立下奇功。正是靠著侯方域獻計,清虜直隸山東河南三省總督張存仁方才精準地扒開荊隆口黃河大堤,將直隸、山東、河南許多地區化為無人區,此等暴行殺害我大明民眾何止百萬計,一舉鎮壓了號稱有百萬之眾的榆園軍各部,若無其相助,清虜又安能放心南下?事後縱是清虜亦諱忌提及清軍扒開黃河,以水代兵之暴行,並未給予侯方域相應嘉獎……」

    在梁雲程道出此事時,無論是徐進亦或是邵鵬臉色皆是為之一變,對於他們來說此事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因為侯方域已死多年,在這裡已經無人提及。

    「這,侯方域本人已死多年,如今卻累及家人,會不會有些太過?更何況其後來亦曾反思已過,更修以「壯悔堂」反思已過,而今……」

    不等邵鵬把話說完,梁雲程冷笑道。

    「若是如此,國法何在?若不正以國法,這黃河決口之下數百萬為其所害之冤魂向何人申冤?」

    冷笑之後,梁雲程厲聲說道。

    「本提刑官,奉提刑使之命,提典此案,侯家九族上至耄耋之下,下至新生之兒,一人不得放過,必須於今日捕拿,有膽敢收留者,按從逆罪論處!」

    侯家的大宅之中,此時儘是一片女子的哭喊聲,侯方域的正房夫人常氏頭上的釵環被抄家的士兵們扯走,此時鬢髮蓬亂的她緊張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她的兒子則背微微佝僂著,全無平素於家僕面前的跋扈。

    「大娘,這……這是怎麼了?」

    不過只有七歲的李憶回緊緊的抱著大娘的腿,驚恐的看著這些如虎似狼的「紅衣兵」,就在幾個月前,他還騎在家奴的脖子上,看過這些「紅衣軍」,和其它人一們,歡天喜地的迎接著他們。而現在,他們卻闖入了侯家。

    「昨個二弟犯下的罪孽今天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了……」

    置身於堂中的侯方鎮,看著抄家的兵丁,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儘管這些年他成天吃素唸經,但是幾百萬冤魂又豈吃素唸經所能平下的?

    這些個,他一直在等著,等著老天的報應,雖說二弟早死,但他亦不曾流下一滴淚,這一切都是報應!

    「報應啊!」

    常嘆口氣,看著身邊的惶恐不安的子女,侯方鎮苦嘆道。

    「你們都別怕,若是要怪的話,便只怪你們投錯了胎,投到了侯家,誰讓你們有個好二叔,誰讓你那二叔害死數百萬百姓,如今便是我侯家上下,全都償了命,又豈能陪得上那多冤魂……」

    置身於院中的梁雲程聽著侯方鎮的這番話,那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侯老爺是通情之人!」

    聽著那位提刑官的話,侯方鎮看著他反問道。

    「為何提刑不往「壯悔堂」去?」

    侯方鎮口中的「壯悔堂」是其被趕出家門後修建的宅院,表示其壯年後悔之意。

    「壯悔,壯悔,其壯年後悔……若是世間之事,皆可後悔,又豈需國法?」

    搖搖頭,梁雲程看著侯方鎮說道。

    「雖說當年你等將其趕出家門,可其罪過太深,又豈是趕出家門所能平,長華……」

    搖搖頭,心知眼前侯方鎮與其弟不同,他是心在大明的遺民,但誰讓他是侯方域的兄弟。

    「我知道!」

    點點頭,侯方鎮長嘆道。

    「誰讓我有那麼一個好兄弟!」

    這聲苦嘆之後,侯方鎮看著遠處說道。

    「侯家曾是我大明之「戍籍」,至先祖兩榜出身,官至太常寺正卿後,家族才開始顯貴。沐大明之恩兩百餘年,只可惜先父疏於教導,方才令二弟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如今之事不過只是天理循環之報應。只是……」

    儘管這上門抄家,讓侯方鎮多年來的一直壓抑的心情,總算是得到了片刻的放鬆,但他總歸還有那麼一點私心。見這位提刑官似乎還有些許人情,於是便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說道。

    「我侯家尚有犬子小兒數人,還請提刑官高抬貴手,為我侯家留下些許血脈……」

    面對侯方鎮的請求,梁雲程先看他一眼,然後看著那些哭啼著的女人,看著她們懷中抱著的幼兒,儘管於心有些許不忍,但是最終他還是搖搖頭說道。

    「非是梁某不願,而是……國法不容!」

    一聲「國法不容」,讓侯方鎮的臉色微微一變,最終還是苦笑道。

    「壯悔、壯悔,只是壯悔,卻不知天理,不知國法,又何需壯悔,罷了,罷了,便讓侯家警以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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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