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47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49
第75章 新武器

一根根寬三寸長數尺的涂著膠的桑皮紙,在女工的拿著木搓板的手下,被卷成了一根根長達數尺的直徑約一分(33毫米)的細紙管,趁著紙管上還附著膠時,女工便將七八根棉線附著藥管開始包裹紙管,待包裹完後,又附上一層被復紙,接著又是一層漆有桐油的棉線,如此反復兩次後,近小拇指粗的紙管方才制好,被加工好的紙管直接在放在暗炭火爐上烘干,待烘干後,則被送至另一個工棚中。

    在這個工棚之中,紙管被置于懸架上,摟直後,站在懸架上的女工便用小漏斗將細粉狀的黑藥裝入紙管,邊裝邊用細鐵絲搗實,一根長達三尺的藥管足足耗用了近半個時辰方才制出來。這就是導火索,等到這些導火索制好後,便直接送到其它工坊,以備用作他用。

    不過這時,朱明忠並沒有在那督促火藥制造,而是在呆在工坊中琢磨起手榴彈來,手榴彈瞧起來和後世的德式手榴彈沒什麼區別,只是殼體換成厚達6毫米的鑄鐵,鐵殼上鑄有刻槽,這是參照民兵爆炸手冊上的“七人背”制造的。

    “七人背”指的的是制造手榴彈的設備,僅只需要七個人分工,而且背起來就成走,七人的分工一般是造型、化鐵、澆鑄、加工彈柄,如果七人操作熟練,配合密切,從點火化鐵,到第一顆手榴彈制成只需要半個小時。

    就像現在,不過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已經鑄造了幾百個手榴彈的鑄鐵殼。雖說手榴彈看起來極為簡單,而且制造起來也很簡單,可在實際使用的時候還是踫到了一些問題。

    “茲……”

    甩出去的手榴彈冒著白煙,一息、兩息、三息……足足二十多秒手榴彈才發出一聲悶響,因為沒有拉火管,所以只能用導火索,將裝導火索在長達7寸的木柄里,從點燃到爆炸,至少需要二十多秒的。

    “導火索差不多一秒燃燒一厘米,這麼長的木柄……”

    瞧著這“點發”的手榴彈,朱明忠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這導火索燒的時間也太長了點。

    “要不縮短木柄?這樣就能讓火線更短些?”

    眉頭索成一團的朱明忠握著差不多有一斤多重的手榴彈,因為重量的關系,本身也就只能扔十來丈遠,若是再縮短木柄的話。

    “大人,要是……”

    听著朱明忠的自言自語,趙士棋瞧著那木箱里的“炸雷”,便試探著說道。

    “要是您老覺得這捻子裝在木柄里長了,那,那咱要不把捻子裝在鐵頭上!”

    裝在鐵頭上!

    趙士琪的建議讓朱明忠的眼前頓時一亮,腦海中甚至浮現出後世德國的另一種手榴彈來,那種手榴彈,可不就是把拉火管裝在頂部嘛,這樣的話,沒準四五秒就能爆炸。而且這樣的話,還能降低成本,畢竟加工木柄的時間又減少了很多。

    “行!趙東家,就這麼辦,不過……”

    拿著手榴彈,朱明忠瞧著頂部用手指比劃了下,沒有浸油木管和油紙的保護,這導火索如何防潮?如果受潮的話,施即腦海中想到後世的一些白酒的蓋子。

    “嗯,除了把捻子轉到鐵頭上面,還可以這上面裝個陶蓋,陶蓋用膠封死,用的時候,直接敲碎陶蓋,然後點火,這樣不僅可以防潮,而且還保險!”

    這那里是一箱手榴彈,分明就是一箱白酒啊!

    管他麼手榴彈還是白酒,反正,打起來的時候,老子就是先扔幾千個手榴彈過去,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炸他娘的,先把你炸成渣,然後再他麼來個刺刀沖鋒。

    在這個時代,誰能擋得住這樣的攻擊?

    別人能不能擋住這樣的刺刀沖鋒,朱明忠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綠營兵很難阻擋這樣的手榴彈加刺刀的沖鋒。

    “一、二、三……扔”

    訓練場上,隨著口令聲一排兵丁只手握著手榴彈,一段助跑之後,手榴彈猛的被甩了出去。

    “二十三丈……”

    “十八丈……”

    “十六丈……”

    每一排兵丁甩出手榴彈之後,都會有人專門量著他們甩出的距離,而每枚手榴彈都對應著與此同兵丁身上的號碼相同的號碼。

    “怎麼樣,我扔了多遠?”

    吳品擁有些緊張的問道,他之所以會這麼緊張是因為他太需要錢了,昨天,守備大人發了告示,征集擲彈兵,擲彈兵的軍餉每個月是一兩八錢錢子。而對擲彈兵的要求,第一條就是要扔得遠。對于臂力極大的吳品擁來說,他並不懷疑自己能扔二十丈,不過這二十丈只是一個入選的標準。

    “足足三十一丈多,你小子,扔那麼遠干啥,萬一砸到人怎麼辦?”

    知道自己扔出了這個距離的吳品擁,知道,第一關自己是過了接下來還要比準頭。比準頭,很簡單,就是把手榴彈扔到一個一丈見方的框子,那框子是用石灰劃出來的。

    五丈……投進

    十丈……投進

    十五丈……投進……

    二十丈……投進!

    當吳品擁在二十丈外把手榴彈投進了框內之後,在他站到二十五丈的位置上時,別說是周圍的普通兵卒就連同朱明忠也被場中這個可以把手榴彈扔到將近百米開外的士兵吸引了,他同樣也來到了場下,現在,就看他的準頭了。

    在眾人的圍觀中,吳品擁深吸一口氣,一段助跑後,手中的手榴彈猛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然後準確的落在石灰框的中央。

    “好!”

    幾乎是在手榴彈落進框內的瞬間,朱明忠立即為他鼓掌叫起好來,在周圍的人們的叫好聲中,朱明忠走到這個看起來有三十幾歲的士兵面前,笑著問道。

    “試試三十丈的距離?”

    守備大人的吩咐,吳品擁那里敢拒絕。

    三十丈,盡管吳品擁可以扔的更遠,但是這是把三十丈扔到那個框子里,能行嗎?

    在吳品擁的他面前的地面上放著一顆手榴彈,他在做準備︰轉腰,甩臂,然後俯身拿起手榴彈,一面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然後雙眼眯成了一條細縫,他在瞄準目標。

    隨後他後退了幾步,站住,然後注視著前方。片刻後,吳品擁大步上前助跑,側身,甩臂,轉體,手臂伸直,整個身體像拉滿的弓一樣向後繃緊,突然,他的身體在快速運動中猛地向前一下張滿,手榴彈出手之際,

    晴空中一個小黑點向前飛著,像小鳥兒一樣,飛得很高,很慢,飛得像炮彈的飛行軌跡一樣,形成一條優美的拋物線,最後準確的落在了那個框內。

    在那一瞬間,整個校場上立即響起了一片叫好聲,在叫好聲中,同樣顯得很是興奮的朱明忠,用力的拍著吳品擁的肩膀。

    “好、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擲彈一營統帶,”

    一听到自己居然升官了,吳品擁做勢就要跪下謝恩的時候,朱明忠又說道。

    “先別忘著謝恩,我朱明忠麾下的兵不是好當的,讓你當這個統帶,就是想讓你帶出幾百個和你一樣的擲彈手,怎麼樣,能辦好這個差事嗎?”

    剛被升了官的吳品擁,一听到大人吩咐的差事,立即單膝跪拜道。

    “請大人放心,若是小人辦不成這個差事,小人,小人就,就請大人砍了小人的腦袋!”

    吳品擁的軍令狀讓朱明忠哈哈大笑道。

    “你這腦袋,我砍了又有何用,留下你的腦袋,好好辦差!”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50
第76章 棄我昔時筆

東方的天際,火紅的朝霞像山一般踴躍,浪一般翻騰。一夜的寧靜之後,江陰城內再一次恢復了先前的熱鬧,清晨時分那緊閉的江陰城門這會已經大開,商販們紛紛進入這江陰城,似乎昨天紛亂已經遠去了。

    當再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時近午時,昨夜朱明忠睡的很晚,先是听著吳有才有關民政的匯報,然後又詢問了錢磊錢糧的籌措,以及軍服制造,最後李子淵等人,又在那里匯報著部隊的訓練,後來又在那里思索了半夜有關部隊訓練之類的事情,等到處理完一切之後,按後世的時間來說,差不已經三四點了。

    非常難得的,這一夜,朱明忠沒有傳寇雲來床上侍候。直到過晌午的時候,仍然躺在床上的朱明忠並沒有立即起來,而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現在這雙手變得很粗糙,手上滿了老繭,指關節處明顯比正常人粗出了一整圈,這是每天訓練鍛煉的結果,一看便知這雙手中充滿力量。

    視線上移,看著那比尋常女人小腿還粗上一圈的手臂,朱明忠感受到是過去從未曾感受過的力量,這具身體的渾身上下都充滿著力量,那身板更是有如同獵豹一般,強壯而不失靈活,或許,正因如此,自己那日攻城的時候才能在大劈大砍憑著過人的氣力,將一個個清兵砍倒在地。

    在亂世中,多一分力量就多一條活路。

    盡管並不知道亂世為何,但朱明忠卻清楚,在這個亂世之中,力量意味著什麼,而更讓人詫異的是,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後遺癥,自己身上傷勢好的極快,遠超過正常人水平,受傷後不過才四五天的功夫,身上的傷口便已經好個差不多了。

    這樣也好,也不妨礙即將到來的那場苦戰。

    鄭成功啊!

    念叨著這個名字,朱明忠的眉頭一鎖,現在鄭成功正像歷史上那樣,緩緩的朝著南京開進的,歷史正在不可逆轉讓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現在他知道自己必須打起全部精神,為即將到來的第一戰作好準備。

    準備什麼呢?

    那天的那場惡夢總是一再的于朱明忠的腦海中閃動著,他知道如果自己失敗,等待中國的會是什麼!會是永遠墜入黑暗之中!

    經歷了夢境中的踫撞與融合,朱明忠已經慢慢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他甚至以超人想象的速度,正在適應著這一切,適應著這個時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的內心中甚至升涌出一種使命——維護漢家衣冠,延續華夏文明的使命。

    也許,這正是他穿越數百年的時空,來到這個時代的根本原因。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遠遠的,朱明忠便听到了從府外傳來的歌聲,听著那歌聲,他的臉上微微揚起些許笑容。這是他帶給這支部隊第一個“禮物”。

    軍歌!

    後世的經歷告訴他,看似不起眼的軍歌從來都是一種可以鼓勵士氣、凝聚團隊精神、集體意識的工具,在整齊而雄壯的軍歌聲中,人心會在慢慢的發生變化,進而一步步將自己融入到身邊的團體之中。

    如果說後世教會了他什麼,恐怕就是如何在心理上樹立起一個團隊意識,而這恰恰是現在他所需要的,清軍並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去訓練軍隊,只給了他幾天的時間。

    “七天,七天就能……”

    昨天晚上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朱明忠終于從“路西法試驗”中得到答案。七天的時間便足以改變一個人。而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至于軍歌只是第一步。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站在方隊面前,于樹杰的嗓子這會都啞了,從十天前的那個晚上,在大人府上從大人那里用了半個時辰學會這首遠談不上詞曲優美的歌,從早晨他便開始教這些民壯唱歌,按照將軍的吩咐,讓他們一遍遍的唱,直到將八千人的聲音全完全唱成一個聲音,然後再不斷的唱,一遍又一遍,似乎今天,他們的訓練,就只是唱歌而已。

    一開始的時候,那歌聲一開始是稀落落的,是參雜不齊的,甚至有許多人不唱,盡管不明白將軍的用意,但于樹杰還是盡可能的去完成將軍吩咐的事情,可慢慢的他卻從這歌聲中體會到了什麼。

    當八千人的聲音匯成一個聲音的時候,他似乎生出一種感覺,自己同眼前的這些粗夫蠻漢並沒有任何區別,似乎在那越發響亮而又整齊的歌聲中,他們所有人都融合成一個整體,對于這種心理上的共鳴,于樹杰自然不理解,但他卻能感覺到,在歌聲中,他的心靈被觸動了,也就是在這歌聲中,他感覺自己第一次真正融入江陰鎮軍這個群體,成為這個群體中的一部分。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淨胡塵,誓掃敵虜不顧身。”

    在那震耳欲聾的歌聲,城內的校場周圍已經聚滿了圍觀的民眾,此時不單是那些兵丁在唱,甚至就連同那些圍觀的百姓亦隨之輕吟著,雄壯而又整齊的歌聲,似戰鼓一般在不斷的沖撞著人心。

    城市上空回蕩著的歌聲,不單震撼了百姓,同樣也震撼了錢磊,那雄渾而又厚重的歌聲在空氣中激蕩著的時候,他再也無法產生初听此歌時的粗鄙之感,甚至因為這歌聲中傳遞的信念,而激情澎湃起來。

    那拿著毛筆的手指,甚至不由自主的跟著那節奏輕點著,直到那歌聲畢了時,他才注意到,那張紙上滿是墨點,自嘲之余,感覺到頭上那纏著的黑布,心思卻又是一沉,好一會才喃喃道。

    “但願,他當真能保得我漢人的衣冠吧!”

    能保住漢家的衣冠嗎?

    錢磊沒有答案,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自然希望這衣冠能夠保住,盡管他沒有那個勇氣,可卻止不住他去想。

    其實,這一天,許多人都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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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51
第77章 忠義營

七月初六,這一天,江陰城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在城門處的那些手持長槍立于門外的兵卒,他們頭上無一例外,皆是一身孝衣。

    “這是怎麼回事?”

    前腳剛進江陰,李玉春便感受到了空氣中的凝重,而且那街上幾不見行人,這街道兩側的鋪面,大都樹起了門板。

    人都到那去了?

    就在李玉春心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看一些人正在朝著一個地方去著,有些人更是穿著白色的孝衣。

    “他們去哪?”

    隨著他們的腳步,轉讓過一個街角,李玉春看到街上盡是一片人山人海,許多人一都是披麻戴孝。

    這是文廟?

    盡管江陰並不是李玉春的家鄉,但是對于江陰他並不陌生,畢竟他有不少好友皆是江陰人士,只是他們大都在十幾年前已經身死城中。

    “老人家,大家為何聚于此處?”

    走到一個老人家身邊,李玉春輕聲詢問道。

    “別說話!”

    那老人家扭頭瞪了一眼李玉春,似乎是在怪罪著他,站于路邊的石條旁,李玉春終于看到了,這街上以及街前的那片空地中到處擠滿了人,而在文廟前方,數千手持長槍的兵士立于其中。

    盡管看不清楚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李玉春仍然可以感受到空氣中的凝重,也許是受環境的影響,他的神情也變得肅穆、凝重起來。

    在明倫堂前,穿著一身武將官衣的朱明忠,頭系白布,手持煙香,在他面前的祭台上,擺放三牲以及瓜果,而那祭台上除了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三公的牌位之外,在後方還有一個巨大的牌位——“江陰義民總神位”。

    默默的上香拜祭抗清三公以及義民總神位的之後,朱明忠拿過由吳友良書寫的的祭文,大聲念道。

    “乙酉,大明弘光元年,江陰典史閻應元將江陰十萬之民,拒清軍二十四萬,獨守孤城八十一日。城破,清虜屠之,老少盡皆死戰,一人無降。嗚呼,哀哉,烈哉!……”

    祭文聲于空氣中回響著,此時的江陰文廟,不,應該說是江陰忠烈祠前,氣氛凝重非常,原本這里是文廟,而現在,這里卻是忠烈祠。

    在那場抗爭中,明倫堂被選為義軍的指揮所,廟學的一切設施,都服從了兵事爭斗的需要;城破以後,清軍又屠城三日,城內幸存的老幼僅53人,廟學的建築除大成殿、明倫堂殘存屋廓外,其余均成瓦礫一堆。

    盡管七年前,文廟又加以整修,可在之前的大火中,這里亦曾遭受破壞,在吳友良應朱明忠之請,屬理江陰知縣後,他並沒有重修文廟,而是在這里設立“忠烈祠”,不過按原本他的想法,是在這里設立“江陰義民祠”。

    這也就是他所說的“餿主意”,這個主意是用來招攬民心,是用于招攬江陰的民心。那日吳友良的建議自然被朱明忠采納,他非常清楚,在在乙酉守城戰131年後,滿清為行以懷柔,對江陰抗清三公——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分別賜謚“忠烈”、“烈愍”、“節愍”,從而收取江陰民心,甚至讓江陰民眾對乾隆感恩戴德。

    而現在相比于他們,朱明忠卻把江陰抬高到了無以復加的位置,除了將文廟改為“忠烈祠”並在祠**奉江陰義民總神位以及抗清三公,朱明忠更是贊譽江陰為“忠義之邦”,而吳良友則請人將朱明忠書寫的“忠義之邦”四字臨刻于石,每字兩尺見方,嵌入南門城垣。進出南門的江陰人,看到這雄渾有力的四個字,無不平添幾分自豪感。一時間江陰民心盡為朱明忠所收。

    而今天則是眾人于忠烈祠拜祭抗清三公以及江陰義民的日子,為了這一天,朱明忠已經用了幾天的時間,去籌備此事。回頭看著眼前持槍而立的八千兵卒,他們的身上穿著紅色的軍裝。

    他們身上的紅色軍服,並不是這個時代的軍服,而是朱明忠借鑒了19世紀後期“龍蝦兵”的軍服,紅色的上衣,黑色的軍褲。看起來倒是極為威武。

    今天不僅僅只是拜祭江陰義民,同樣也是這支部隊成軍的日子。看著台下訓練了十幾日的八千將士,朱明忠用凝重的聲喝道。

    “我大明忠義營八千將士,于止立誓!”

    在他的話聲落下時,那些現在已經習慣了後世軍中整齊令號的八千將士,立即齊聲起誓。

    大明忠義營!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自己身份,他們是“大明忠義營”的一員,乙酉守城時,江陰義民用的同樣也是這一身份。

    “我大明忠義營八千將士,于止立誓!”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喝吼于文廟前方傳來,只驚得李玉春心頭猛然一顫,然後他便听到那邊繼續傳來的誓言,數千人同時發出的誓言,幾乎達到震天動地的地步。

    “此番成軍之後,我忠義營將士,必血戰到底,始終不渝……戰而勝,凱旋而歸;戰如不勝,決心裹尸以還……”

    那有如雷鳴般的誓言不斷沖撞著李玉春,只震得他心頭發顫,以至于久久無法平靜,立于街邊的李玉春甚至不知道人何時散去的,待到人散去之後的,有些神情恍惚的他這才算看到那片空地中間一片紅彤,只見八千忠義營的兵座,行列分明地站在正對忠烈祠的空地上。雖然其中大部分人手里只有一根長矛,身上沒穿任何甲冑,只著一件模樣有些古怪的紅色衣裳。卻個個抬頭挺胸,身體豎得如標槍一樣筆直!

    就在李玉春驚訝的看著這支似松柏一般挺拔的隊伍時,突然一聲響亮的喝令響起。

    “向後……轉!”

    隨著口令聲的響起,瞬間,“ ……”的一聲,八千人就像是一個整齊一般,瞬間便轉向後方,隊伍不見絲毫凌亂,仍然是一整齊的方隊,眼前的這一幕完全顛覆了他的認識,以至于不斷的喃喃道。

    “這,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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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51
第78章 見血

“一二一、一二一……”

    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八千忠義營健兒喝口令扛著長槍,就如同三百年後的軍隊一般,在江陰的街道上走過。八千人踏著整齊的步伐,踏著共同的步聲,就像是洪鐘一般不斷的敲擊在人們的心頭。

    對于這一幕,像李玉春這樣的外地人自然會看傻眼,不過對于江陰百姓來說,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因為每天這些兵丁都會齊步于街上走過,進入城內的營地。他們當然也目睹過從混亂到整齊的那個過程,可即便是如此,當那整齊的步伐從門前走的時候,他們仍然會為之驚訝。

    更何況是外人?

    整整半個月,朱明忠的這支“忠義營”,其實也就練成了站軍姿和隊列行進這兩項。其他陣列、格斗和小範圍內相互配合之類,都還連門兒都沒有摸到,頂多也就是再加上一個不知道效果如何的拼刺,還有一個擲彈。

    這樣的部隊拉上戰場之後,能不能見真章不知道。但乍看上去,卻著實令人眼前一亮,何止是讓人眼前一亮,根本就是讓人為之驚嘆。

    “君不見,漢終軍……預備,唱!”

    驚愕的看著這支浩浩蕩蕩與眼前踏著整齊步伐走過的忠義營,在李玉春還從驚愕中恢復時,突然,他的耳邊猛的響起一個人的唱……不,應該說是吼聲,然後這八千將士都跟著唱了起來。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

    那嘹亮的歌聲,在城市的上空回響著,那根本就談不上曲調的歌,卻不斷的給李玉春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他愣愣的听著那歌,至于那歌聲中“漢終軍”、“班定遠”的典故,在這一刻,他全都忘記了,他只是上瞠目結舌看著眼前的忠義營,那心髒不斷的劇烈的跳動著,隨著那有力的歌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立于路邊的李玉春,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著,也許,在今天之前,他總覺為了幾縷發絲拋頭顱,總是不智,但是現在,當這嘹亮的歌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一種從未曾有過的熱血在他的胸膛中激蕩著。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無論是那整齊的腳步,亦或是那嘹亮的歌聲,只給李玉春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以至于在那種從未曾過心靈的撞擊中,他的心底只剩下一個念頭,

    從軍!從軍!

    在李玉春的內心接受這種沖擊的時候,在忠烈祠內的吳良友卻依然有些恍惚,他的腦海中依然是那些隨著口令做著整齊劃一動作的“紅衣軍”,

    “這、這……”

    回過頭,吳良友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大聲詢問道。

    因為在鄭家軍中作了十幾年書吏的原因,所以對于行伍之事,他並不陌生,看著一隊隊兵卒,隨著官長的命令踏著統一的步伐離開時,他特意走到方陣之中,東瞅瞅,西看看,兩只眼楮中盡是不可思議。

    其實,原本那些人站在那里的時候,盡管他們的隊列整齊非常,但也算是精于行伍的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新鮮的地方,除了那些兵丁看起來更為精神之外。

    可當他們喝著口令,離開的時候,面對幾千人的方陣,面對幾十支隊伍皆能令行禁止的列隊,甚至踏著共同的腳步離開忠烈祠,他整個人都看傻了眼,他沒有想到,朱明忠居然練出了這樣的一支兵。

    別的不說,單就是在短短十五天內,能讓這些兵丁做到令行禁止,恐怕就是戚少保再世也很難做到,若是能給他幾個月的時間操練的話的……看著祠前如松挺立的親兵,吳良友立即意識到,自己這次來對了地方!

    “沒錯,就是時間太短,而且,我這人也不算知兵,這行軍打仗的事情,還要再摸索一下,現在也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可不是中看不中用,這不過就是三百五十年後中學生軍訓的水平,他們會軍姿、會齊步走,可除了這些,他們還會什麼?拼刺刀?那是朱明忠根據記憶回憶起來的半掉子。至于投彈,那些黑火藥手榴彈的威力,說實話,靠不靠譜,朱明忠自己的心里也沒有譜,非經過一番血戰,誰知道誰知道這手榴彈加刺刀靠不靠譜?

    “這還是花架子?”

    看著朱明忠,吳良友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到幾分謙遜,但除了無奈之外,什麼都沒找到。

    “大人,若大人的忠義營是花架子的話,那麼這天下,可就沒有什麼精銳了!以在下看來,即便是大將軍的鐵人軍,論令行禁止恐怕也不及大人的忠義軍。”

    這肯定是馬屁!

    朱明忠在心里暗自尋思著,嘴說道。

    “我這忠義營又豈能和大將軍的鐵人軍相比,練這兵很簡單,無非京是吃飽喝足,然後往死了練,要是說打仗啊……”

    一回頭,從吳良友的目中,朱明忠看到了一種近乎于崇拜的眼神,于是便說道。

    “大將軍的鐵人軍,那是久經戰陣的精銳,無一不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至于我這忠義營,除了一千多號後勁營的老弟兄外,其它六千多人,可都是新兵……”

    看著最後一隊兵卒離開忠烈祠,他們將會開往城外的校場繼續訓練。朱明忠的目光微斂,沉聲說道。

    “或許步子走的標準,但是,他們大都沒見過血,一群沒見過血、沒上過戰場的兵……”

    搖遙頭,朱明忠看著吳良友反問道。

    “算得上精銳嗎?”

    “這……”

    朱明忠的反問讓吳良友一愣,在愣神的功夫,他又說道。

    “大人,既然大人覺得他們沒見過血,那不如領兵討伐便是了,畢竟大人您可是大將軍委任的“江南招討使”,既然現在這兵練好了,那大人自當領兵討伐周圍,大人以為可是這個道理!”

    一旁的剛剛晉升為左翼統領的李子淵,听著吳良友這麼說則跟著說道。

    “大人,見血還不容易嘛,咱們明就出城,攻下常州城便是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52
第79章 劍指何方

常州、常熟、無錫、靖江!

    雙手撐在沙盤上,朱明忠呆呆盯著眼前的這四座城市,他的眉頭緊蹙著,這四座城市都是江陰周邊的城市。現在,必須要選擇其中的一個城市作為忠義軍的第一個進攻對象。

    “四城之中,當數常州城最為難攻,城高牆固,雖常州駐防清虜主力調往江寧,但其守城青壯,仍不下萬人……”

    在忠義軍中,並沒有參謀長,但是作為忠義軍中少有的讀過書的“老將”,作為左翼統領的他,在很多時候都充當著“參謀長”的角色。

    “……至于靖江,雖其城牆不過只有兩丈余,然大軍若是攻伐,百得過江不過,目下江中舟船要麼不清虜焚毀,要麼被招入大將軍軍中,無舟船,自然不能渡江,這就是四城的情況。”

    “管他那麼多干啥,當初大人能帶著千五百弟兄奪下江陰,咱們忠義營現在可是兵強馬壯,這常州城咋了,若是大人想攻它,還不是跟玩似的……”

    李子淵的話聲一落,張便在一旁嚷訓起來的,他這麼一說,周圍頓時便是一陣咐和聲,畢竟,有了千五百人奪城的輝煌過去擺在那,在他們看來,這天下恐怕就沒有大人奪不下的城。

    “可不是,不定咱們這邊一過去,那邊守城的人就降了……”

    人才啊……

    朱明忠的這聲感嘆並不是因為他們的這番話,而是因為……無人可用,李子淵、張他們兩人是忠義軍中的左、右翼的統領,這中軍自然是由朱明忠自己統領,之所以選擇他們兩位,原因非常簡單,李子淵原本是千總,他任左翼統領是理所當然,至于張,在攻江陰城的時候,作為把總的他,一直領兵緊隨自己身後,而且身受數處刀傷,也算是驍勇,不過他也就僅限于此了,在戰場上的他或許是驍勇非常,但是若讓他出主意,恐怕就有些勉強了。

    無人可用,這是現實。

    別說是參謀人才,就是武將也是如此。以後要多留意一下身邊的人了。心里這般尋思著,他的視線投向一旁正作著記錄的于樹杰,他是江陰人,不說他是讀書人出身,至少對周圍的情況更了解一些吧。

    原本只是作為書吏于一旁記錄著“軍事會議”內容的于樹杰,不經意間看到大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先是一愣,然後還是略一垂眉,繼續充當了他的“書記”角色,

    “少行,來,說說你的想法!”

    被大人點到名的于樹杰,詫異之余,心下卻是一陣激蕩。

    “在下以為,古今用兵之道……”

    作為讀書人的于樹杰剛一開口,正準備長篇大論的時候,立即看到大人眉頭微鎖,立即意識到自己又“犯毛病”了。在剛任“書記”時,他曾和很多讀書人一樣,在記錄時不忘記大作文章,引經據典不說,而且文字也是還極盡夸張。在第一次把記錄的內容呈給大人的時候,只若的大人一陣斥責。

    按大人的說法,這樣的會議必須一字不差的記錄,不能進行任何文字修飾。更不能有任何文字夸張,至于什麼“紅夷大炮一出,則糜爛數十里”之類的夸張之詞,更是讓朱明忠痛恨不已,這他麼不是紅夷大炮,分明是原子彈!還有什麼大軍神速日行千里。對于朱明忠來說,在公文之中用這種“文學夸張”,根本就是瀆職,而中國文人卻根本以此為得意,即便是到三百多年後,所謂的文人仍然如此,完全不見絲毫的學術嚴謹。

    而在軍中,這種夸張往往會導致致命的失敗。自然絕允許自己的書記作這種“文學夸張”。作為書記的于樹杰,在過去的半個月里,自然沒少被敲打。甚至在記錄中寫下“以此操練之法,他日兵卒行軍,必可日行千里”的內容時,更是被大人罰著讓他繞著城牆,跑上一天,看看能不能行軍千里。整整一天一夜,于樹杰就那麼圍著城跑著,雖然沒有累死,但是腳掌下面盡是血泡,結果不過只行軍百里,從那之後,他便再不敢想著什麼“文筆”,在會上,除了“操他麼”之類的話語,無不是按其白話記錄,頂多也就是對那些粗鄙之詞略加修飾。

    血的教訓總會深刻一些,一見到大人的臉色有變,于樹杰立即說道。

    “這平素市井之徒,大都是以蠻力欺弱,想來行軍打仗也是如此,非迫不得已,避實就虛,擇以弱敵,總是上策……”

    總算是听到了個有建設性的回答,略微點點頭,朱明忠又問道。

    “少行,那以你之見,這四城之中,那個為弱?”

    “常州城有“江南巨鎮”之名,加之為府城所在,其絕非弱者,靖江、常熟、無錫,三城皆弱,而靖江有江險之固,常熟城牆騰山而築,地勢不可不謂之險要,以標下之見,三城之中,當以無錫最弱,且其城牆老朽,其間曾為雨水沖垮,一直未曾徹底重修,自然最容易攻克。”

    “那以你之見,我軍應當進攻無錫?”

    朱明忠的話聲一落,眼見自己被無視的李子淵立即于一旁反對道。

    “大人,標下以為不可!”

    “哦?”

    看著李子淵,朱明忠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提出反對意見。

    “為何不可?”

    李子淵之所以會出口勸阻,是因為他知道,那于樹杰論才學遠超過他,忠義軍中恐怕也就只有這位“書記”能威脅到他于軍中的地位。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急忙打壓于樹杰,避免其為大人信用。在出言相阻時,他甚至都沒有想到理由,純粹只是基于個人的敏感,這會被大人這麼一問,李子淵倒也沒有緊張,借著喘息的功夫,便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大人,標下以為,大將軍委大人招討江南,非是為大軍籌措糧餉,而是為大軍綏靖後方,無錫臨近太湖遠離長江,雖為大軍後方,卻並不緊迫,其欲入江,必經江陰,而常熟者,雖說距江數十里,然其城門臨河,其地勢近乎扼以江口,若以綏靖後方來看,我軍當攻以常熟,而非無錫……”

    李子淵的建議讓朱明忠的眉頭一挑,在這第一場軍事作戰會議,他們的建議讓朱明忠感覺自己似乎學到了什麼,雙眼盯著那沙盤。

    無錫或者常熟……

    可無論是往那座城,都要先解決一個問題,內部不靖,如何遠征啊……

    心底這般思索著朱明忠的唇角一揚,心底冷笑道。

    是時候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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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2:53
第80章 殺無赦

顫若抖篩!

    汗如雨下!

    一個個成語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在閆崇年的腦海中浮現的,這會他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一個月前,在這江陰城陷入賊手的時候,他便一直想拖著,想拖到朝廷的大軍收復江陰,畢竟,在松江可是有三萬多朝廷大軍。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朝廷的大軍卻一直按兵不動,倒是他以為成不了什麼氣候的海賊,非但打下了江陰,而且還奪佔了鎮江,甚至就連江寧府,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說。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這江陰守備還專門到了他的府上。還不等他客氣,兩張薄紙便落在了他的面前,待他看清紙上的內容時,他的臉上便再沒有了絲毫血色。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求著饒。

    “老閆啊!”

    瞧著眼前不住求饒的閆崇年,朱明忠便冷笑道。

    “你說說你,你他麼的這麼做有意思嘛,給清虜的銀糧,你他麼不出三天就給籌備齊了,可給老子的錢糧哪?”

    從錢磊一五一十的招出以閆崇年為首的那些客紳的想法之後,朱明忠就一直在等著,他在等著機會,或者說,等著合適的時間下手。

    而現在,他不能再等了!

    練兵需要錢、養兵需要糧!

    是時候割羊毛了!

    想割羊毛,就要殺雞,當初姓林的就是殺了個“雞”,才得了十幾萬兩銀子,現在,輪到自己了!

    更重要的是,出兵之前,必須要把把後方給綏靖了,這姓閆的留不得!

    “將、將軍明鑒啊,草,草民這,這可是一直在籌措銀糧……”

    心轉微轉,閆崇年連忙看著錢磊說道。

    “錢師爺,草,草民說過,這,這光復大明,小人肯定願意出銀子,小人甘願出銀子,這不是一直在等著夏糧嘛,草民不,不正準備把糧食給將軍送過去嘛,這,這不是咱們商量好的嘛……”

    這會的閆崇年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別的不說,從那些凶神惡煞的軍漢闖入家中的瞬間,他的腦海中頓時便浮現出十幾年前,進入江陰時那滿城的腥風血雨狀。

    縱是奸滑似泥鰍,可泥鰍也滑不過刀啊!

    這會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沖著錢磊求助道。

    “姓閆的,你別他麼什麼事都拉上老子!”

    被閆崇年這麼一求,錢磊立即像是受到刺激似的連忙對朱明忠鞠躬道。

    “將軍,這,這姓閆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他就是和跟在清虜的身後,賣糧食給清虜……這數典忘宗的狗東西,非但死不悔改,甚至在將軍入城時,也是包含禍心,他和其他人合計著拖住將軍您,待到清虜打來時,再把將軍綁了獻給清虜……”

    錢磊的話,只讓閆崇年猛的睜大眼楮,他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姓錢的給賣了。

    “姓錢的,你,你他麼血口噴人!”

    被錢磊這麼一賣,閆崇年連忙沖著朱明忠接連叩頭道。

    “將軍、將軍明鑒,草民,草民就是有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啊,將、將軍,草民,草民願意助餉三萬兩,糧食萬石……”

    這會為了活命的閆崇年可真是掏了家底,雖說家有良田數千畝,可一年所收也不過千石租子,這萬石糧食,肯定需要掏銀子從其它人手中高價購買。

    “只,只求大人念在草民、草民同,同是漢人的份上,饒草民一條狗命……”

    “晚了!”

    猛然將茶杯往地上一摔,朱明忠冷哼道。

    “當初你姓閆的助紂為虐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是漢人,本將軍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種助紂為虐的漢奸!來人!砍了他!”

    “將軍、將軍饒命啊……草民實在冤枉啊,您別听姓錢的胡說,他,他也,也是想……”

    被一聲砍了嚇的臉色煞白,全無絲毫血色,只是怦怦叩頭的閆崇年在試圖為自己辯解的時候,一直站在旁邊的錢磊那里容他再這麼指責自己,猛然站起身來,跑到一旁,從衛兵的腰間抽過腰刀,不等閆崇年把話說完,沖著他的脖頸便砍了過去。

    手起刀落間,隨著一團血污的噴出,那圓溜溜的腦袋更是直接滾到了他的腳下。

    錢磊甚至都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的就把人的腦袋給砍掉了,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看著腳邊的腦袋,和身上噴濺出來的鮮血,作為讀書人的他,頓時被嚇了一跳。

    “啊……”

    像是抓著炭火似的猛然甩掉手中的刀,錢磊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非但殺了人,而且還是當著朱明忠的面,看著他衣擺上的血污,錢磊猛的跪到地上,不顧地上的血污,不斷叩頭道。

    “將,將軍,小、小人是心惱這,這廝當年、當年為虎作倀,一,一時心焦,才,才一時沖動,還,還望將軍明鑒……”

    看著那不住叩著頭,甚至頭上也沾滿血的錢磊,朱明忠只是笑而不語,雖說來到這個時空沒多長時間,還沒有多少身為上位者的自覺,但對人心的了解,使得他很清楚,想要收這人心啊。

    至少要做到恩威並施!

    “老錢啊,你說說你……”

    瞧一眼地上的無首死尸,還有那死不瞑目的腦袋,朱明忠品了口茶,隨後又搖搖頭說道。

    “你太沖動了,你不想想,你這一刀砍下去,知道的,知道你是殺賊心切,不知道的,哼哼,可就認為你是……殺人滅口啊!”

    啊……

    將軍的話讓錢磊忘記了叩頭,他坐在那,驚愕的看著將軍,嘴里喃喃道。

    “將,將軍,小、小人,小人可,可根本就沒這麼想?您,您是知、知道小人的,小、小人雖、雖有些花花腸子,也都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瞧著錢磊那臉上全無絲毫血色的模樣,朱明忠又是長嘆道。

    “老錢,你是怎麼想的……嗯,本將軍是知道的,若是不信你,恐怕你早就和這姓閆的一個下場了!得了,老錢,你說……”

    瞧一眼地上的尸體,朱明忠發現自己現在似乎是越來越適應死亡了,對于這屋中的血腥味,根本就沒有絲毫抵觸。

    “現在怎麼辦?”

    被將軍一問,錢磊連忙提起精神說道,

    “殺!”

    吐出一個字後,錢磊又狠聲說道。

    “閆家上下,甘為清虜走狗,滿門無論男女老少……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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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3:15
第81章 豪奪

閆家上下,甘為清虜走狗,滿門無論男女老少……殺無赦!”

    錢磊厲聲傳入朱明忠的耳,頓時讓他認真的盯著其看了幾眼。

    “哦?”

    “將軍,既然要殺雞,就不能手軟,非如此,不能定人心,非如此,不能讓那幫子安份下來,亂世用重典,若是滿清入關不是遇城即屠,又豈能做穩原?將軍今日若欲收以江陰,非但用以重典,否將他日那些人,必為後患!”

    在這出這番話時,錢磊那滿是血污的臉上,殺氣騰騰的,大有一副隨時都要殺人的模樣,

    錢磊的話讓朱明忠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若是在一個月前,有人提出這個建議,或許他還會覺得有些駭人,但是現在,在他看來,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在,他正在用一種驚人的速度適應著這個時代,包括這個時代的一些價值觀,當然更重要的是,即將出征的現實,使得朱明忠明白,穩定江陰這個大後方,需要借一些人的腦袋,若是那些人要怪,就怪姓閆的自己甘當走狗!

    “嗯,既然如此,那便……”

    沉吟片刻,朱明忠打量了一眼錢磊。

    “全殺了!”

    簡單的三個字吐出口之後,朱明忠並沒有感覺有絲毫的心理壓力,在這個時代,抄家滅門,實在太過平常,就像寇雲一樣,若非是被抄了家,又豈會于一旁侍奉自己?

    “還有把這老狗的腦袋吊到城牆上……”

    朱明忠的話音一落後,就听見廳外傳來女人尖利的叫聲。

    “錢師爺,錢師爺救我、救救我……”

    外頭的喊聲,讓朱明忠一愣,先是驚訝的看了眼錢磊,然後用略帶戲謔的語氣說道。

    “老錢,可以啊,這閆府上下沒有人不知道你啊!”

    “將、將軍……”

    正擦著臉上血污的錢磊尷尬的應著,心里尋思著,這,這又他麼是誰?

    轉過身子,錢磊便看一道紫影沖進了府,定神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是閆家的大少奶奶,這會她不顧兵卒的阻攔哭喊著,哀號著,撲倒在了正廳前的階下。

    “請錢、錢師爺救救小、小女子……”

    沖過來的,夏紫雲急忙叩著頭,那叩頭聲更是“ 、 ”作響。

    “嘿嘿,有點意思。”

    瞧著這女子這般叩頭求饒,朱明忠先是一楞,然後看了眼錢磊,難成不他們兩個有什麼奸情……于是,朱明忠便打定注意等著看好戲。

    “錢師爺,還請你念在與家兄的情誼上,救救奴家、救救奴家和小妹……”

    “你,你、閆夏、夏氏,你,你這是做甚,這,這閆崇年犯了國法,又豈是錢某能、能救的,再,再者,國法當前,錢、錢某人怎能還會顧及私誼,你,你休得胡言亂語……”

    急忙想要把自己和這女子撇個干淨的錢磊,像是生怕自己被沾到似的,急忙給自己辯解道。

    “將軍,你不要听這女子胡言亂語,小人、小人只是與其兄相識,根本就談不上什麼情誼……”

    在他試圖為自己辯解的時候,卻突然注意到將軍的眼楮似乎盯著這閆家的大少奶奶。

    其實剛剛這個女人沖過來的時候,朱明忠還沒有注意到她,不過在她叩頭祈求的時候,稍一觀察才發現,這個女人居然和後世的某位範姓女明星有著驚人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楮,更是媚態縱生,好不誘人的模樣。

    眼瞧著這麼一位和那位明星極為相似的美人兒,要說朱明忠不動心,那絕對是不是肺腑之言。

    這女人……嗯,和姓錢的沒關系?

    這……這,殺了可惜啊!

    想到家兄故友之情,被錢磊這麼一撇了個干淨之後,已經絕望了的夏紫雲,在抬頭的瞬間,余光卻注意到錢磊沖著她朝那將軍的身上使了眼色。

    “將軍,求求您,放、放過小靈吧,小靈可不是閆家的人……奴家來生做牛做馬,都會感念將軍大人的大恩大德啊……”

    為了能夠保住自己和小妹的性命,夏紫雲下定決心,就是把頭叩破了,也要拼一次試試,在甚至她還主動上前,死死的抱著朱明忠的大腿。

    “呃……”

    低頭看著這女子的時候,朱明忠卻被那零亂衣裳領口微微露出的,那一片白膩的肌膚所吸引。

    乖乖!

    先前可還真沒瞧見,這女人的本錢可真不小啊,尤其是她抱著自己大腿時,隔著布帛都能感覺到胸前的豐巒,絕對有做稱霸的本錢。

    真他麼……是個勾人的尤物!

    幾乎在剎那間,李易的胯間騰起一股子邪惡之火,上輩子他就一直對那位嬌美誘人,卻骨子里透著萬種風情的範大明星,很是有感覺。

    這會,那股欲、望無疑更濃了!

    “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突的,那邊的喊聲,讓朱明忠朝著院子里看去,只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被兵卒拉著,正不住的哭喊著,沖著那邊使了個眼色,兵丁松開那女孩的瞬間,朱明忠便看那女孩跑了過來。

    “姐、我、我怕……”

    那清脆嬌嫩的話聲傳入耳的瞬間,朱明忠只覺得心底略微一癢,就似有蟲兒爬過似的,他看著這女孩。

    “抬起頭來!”

    已經被那些凶神惡煞的軍漢嚇的不知所措的夏紫靈,雖是驚恐非常,可是當她抬起那張梨花帶雨般的小臉,輕啟紅腫帶著血絲的紅唇時,朱明忠的心里頓時暗叫道。

    乖乖……

    這,這他麼分明就是金鎖嘛!

    分明就是十幾歲時的範大明星啊!

    “你,也抬起頭來!”

    夏家姐妹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們那梨花帶雨的淚容,不僅抓住他的目光;那兩個極為相似宛如雙胞胎似的臉蛋,一張成熟似蜜桃,一張青澀嬌嫩,瞬間便深深勾起他的欲望。

    這對姐妹花……他要了!

    就在朱明忠抬起頭,做出決定的一瞬間,頗是善于揣摩上意的錢磊已經在一旁輕聲吩咐道。

    “大虎,還愣著干什麼,還不把她們帶到府里去。”

    在夏家姐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錢磊已經說道。

    “閆夏氏,若非是將軍大人憐憫你們姐妹,你們姐妹便是性命可保,也得丟入營充作營妓,你們可知道要如何……”

    被錢磊這般一提醒,夏紫雲連忙叩頭說道。

    “多謝將軍饒過奴家和小妹,奴家和小妹定做牛做馬報答將軍……”

    瞧著兩個女子跪在地上不斷叩頭感激的模樣,朱明忠朝錢磊看了一眼,撇開他的身上那種師爺特有的油滑不提,這家伙的的確確是一個擅長于察言觀色的高手!

    “老錢啊……”

    在王大虎帶走夏家姐妹時,朱明忠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啊,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被將軍這麼一拍,又這般一說,錢磊的膝蓋剛軟的功夫,又听到他說。

    “不過,你這人,老子還真離不開你,得了,把這閆家給老子抄好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3:16
第82章 好男兒

“咚、咚……”

    清晨時分,鼓聲于校場回蕩著,那鼓聲很急,緊促的鼓聲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髒。

    “集合、緊急集合……”

    在急促的鼓聲,棚長、哨長們不斷的在一頂頂油布帳篷前大聲呼喊著。在他們的喊聲,帳內的兵丁紛紛迅速穿著那紅色的軍衣,在沖出帳篷的時候,又急忙從帳前的兵器架上,取下各自的長槍,當然還不忘記背上手榴袋以及行軍包,所謂的行軍包,實際上就是後世的解放包。之所以選擇這種包,是因為其簡單,就像忠義軍官兵的背包一樣,不過就是油布包裹的被子加上背包帶,那油布在雨時可以防止棉被被淋濕,行軍時又可以作為防潮的地墊。

    不過因為是夏天的關系,所以他們沒有攜帶棉被——其實,現在軍還沒有制出那麼多棉被,所有人只是用將防雨油布斜扎在肩上,這塊油布的用處很多,既是露營的席子,同樣也是遮擋風雨的雨布。

    經過多次夜間的緊急集合之後,忠義軍的兵丁已經掌握了集合的技巧,他們迅速準備好物資,並且裝戴整齊,然後于校場列隊。

    “各自按規定領取行軍物資,注意檢查裝備!”

    他們就像是訓練時那般,快速集合,而在校場上的官佐們則不斷大聲喊著。

    一輛輛大車就停在校場的前方,在大車上堆放著一個個圈形手臂的粗布口袋,這些灰布口袋裝的就是這個時代最普遍的軍糧——炒面。

    無論是當年朱元璋北伐亦或是燕王掃北,都是靠著這樣的保存時間長、不易變質的炒面支撐軍隊作戰。

    不過與舊時的炒面袋不同,為了便于攜帶,朱明忠借鑒了後世志願軍的糧袋,也就是長筒型的糧袋,行軍時往身上一背即可。20斤一袋的炒面,足夠支撐部隊十五天的作戰,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些炒面的味道一般,而且沒有水也很難下咽,從而保證士兵們不會在偷吃。

    在領取干糧的時候,他們同樣也在那里領取著手榴彈,每人四枚手榴彈,擲彈兵八枚,這種陶蓋的手榴彈,是忠義軍特有的裝備,同樣也是唯一的“遠程大殺器”。

    “到這邊取水,大家都要把水筒裝滿……”

    負責分發物資兵丁和官佐在那里大聲的喊著,以免有人有什麼遺漏物資,必竟這些可都是保命的東西。就像那一尺高的由竹筒制成的水筒一般,瞧著不怎麼起眼,可這麼熱的天,行軍的路上口渴了可全指往這竹水筒。

    或許忠義軍剛剛成立,但是得益于朱明忠跨時代的眼光,在一些不起眼的物資準備上,他比其它人更為細心,畢竟在後世像水壺之類的個人裝備,都是基本的常識,甚至每個人還有一塊小巧的磨刀石,那是用來磨刀尖的。

    終于,當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忠義營的八千將士,按照過去的訓練那樣,扛著刀槍踏著整齊的步伐離開了城內的校場。

    出征!

    沒有任何征兆!

    對于江陰人來說,他們同樣有些意外,盡管心知總有一天,忠義軍肯定要出征,但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會那麼快。

    這一天,江陰南門內低外,擠滿了人,數以萬計的百姓都自發的來到這里,為忠義軍送行,畢竟,這其大多數人都是江陰人,可以說是江陰的子弟兵,目送著他們出征的時候,路邊的人們眼里含著淚花看著他們的離去,尤其是那些兵丁家眷們,她們抱著孩子,在路邊看著出征的部隊,想從人群找到自己的家人。

    總有一些人喊著丈夫或者兒子的名字,更有一些百姓不斷的將雞蛋、果子、燒餅之類食物塞進那些兵丁的手。

    “孩他爹,一定要活著回來……”

    “娃子,活著回來……”

    “我要爹、爹……”

    在人們的哭喊聲,南門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騎于馬上的朱明忠現在後悔了,原本他希望能夠看到“祈戰死”的一幕,可沒想到,那些婦人們卻哭嚷“活著回來”,婦人們和孩子的哭喊,甚至動搖了軍心,許多兵丁的臉上更是帶著生死離別似的悲色。

    “立正,都抬起頭來!”

    騎在馬上的朱明忠策馬跑到南門城下,沖著那些滿面悲色的兵丁大聲喊道。

    “告訴我,這上面寫著什麼!”

    手的馬鞭指著嵌入南門城垣的石碑。

    “忠義之邦!”

    石碑上的每個字兩尺見方,使得每個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這四個字。

    “忠義之邦!”

    面色淒然的兵丁的聲音有些雜亂,而不甚整齊。

    “大聲點,我听不到!”

    “忠義之邦!”

    “我听不到!”

    “忠義之邦!”

    “我听不到!”

    “忠義之邦!”

    有如雷鳴般的吼聲有兵丁們的嗓間迸發出來,而騎在馬上的朱明忠,卻依然大吼著“我听不到!”,對于已經習慣了這種訓練的兵卒更是本能的大聲吼喊著。

    “忠義之邦!”

    “忠義之邦!”

    “忠義之邦!”

    ……

    不是一個人在吼,不僅僅只是忠義軍的官兵在那里呼喊著這四個字,而是所有人,南門內外的所有人都跟著大聲呼喊著十萬江陰義民用生命與鮮血換來的四個字。

    所有的聲音匯成了一個聲音,這簡單而沉重的四個字,慢慢的驅散了人們心的離開之情,慢慢的驅散了人們對于親人的留連。

    情緒是會互相影響的,當這簡單的四個字不斷的沖撞著人們的靈魂,人們心的恐懼慢慢的淡去了,有的只是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激動。

    在那種莫名的激蕩與所有人的胸膛聚集著的時候,不知是誰在那里唱了起來。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這是一首漢人再熟悉不過的歌,對于這首歌,每個漢人都不陌生,幾百年前,漢人正是唱著這首歌推翻了蒙元的統治,使這河山重歸漢人之手,而現在,又一次,這歌聲,再一次于眾人的嗓間唱響……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想我先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撫有蠻夷,以屬華夏……今時今日……無語以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3:16
第83章 母女

正午時的陽光灑落進山莊的書房之,從湖畔吹來的微風,輕輕的吹撫著那薄紗窗簾。在這間臨湖而建的書房,一盤吊香散發著怡人的檀香,

    臨窗的黃花梨貴妃椅上,穿著紫色對襟,下著綠色百褶紋的婦人懶慵的躺在那椅上,手拿著一本書,那陽光給她那白膩的肌膚踱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許是看得正是精彩處,她那唇瓣略微一揚,顯出些笑意。

    那笑靨微露狀,頓時讓一旁侍候著的丫環看傻了眼,雖說在夫人身邊侍候這麼些年,這小丫環仍然會偶爾為夫人美艷驚呆。

    而對于躺在椅上看著書的柳如是來說,沉浸與書的她,自然沒有注意到,那丫環的失態,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書。

    這幾日,老爺已經離開了常熟,前往南京去了,他將會在南京城為鄭延平策應。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私下里,柳如是心知,這些年若是沒有自己的督促、勸勉,老爺的良知又豈會被喚醒?

    不過,此番去南京,柳如是知道老爺的心所想並非只是為鄭延平策應那麼簡單,他一來希望籍此洗去身上的污名,二來,未嘗沒有憑此晉身的念頭,畢竟,那個老爺啊……

    唇角略微一揚,柳如是輕嘆道。

    “無論私心公義,于大明總歸是好的……”

    心這般道著,柳如是又一次把目光投在手的這卷《大明英烈傳》,盡管這話本,她早就不知看過多少遍,可是卻百看不厭,十幾年來,她的心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原能再出像朱洪那樣的大英雄,救民于水火,重現這漢家河山。

    就在她看著這卷書的時候,突的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連蹦帶跳的闖了進來,進來的赫然是女兒,

    “娘!”

    三步並兩步的錢孫蕊幾乎是跳到了柳如是的面前,她那純美的臉蛋上,更是溢滿了笑容。

    “知玉,小心些,若是再這麼蹦蹦跳跳的,娘便應了你爹的請,給你裹上小腳……”

    被娘這般一訓,心知裹腳之痛的錢孫蕊急忙擺手道。

    “娘,女兒不敢了,不敢了……”

    擺手時,她就已經躺到椅上,躺在娘的懷,撒嬌道。

    “娘,你肯定也不舍得吧!”

    “怎麼舍不得,你爹不知說過多少次,也就是娘由著你的性子,心痛你!”

    柳如是這般說著的時候,她又朝著自己的腳看去,那白襪下是一雙天足,為江南名妓徐佛收養長大的她並沒有裹腳,因為……作為**以樂娛女時,難免需要跳舞,如此自然不能裹小腳。

    “玉兒就知道娘親最疼玉兒了!”

    抱著娘的脖頸,香了下娘的臉蛋,見自己又躲過一劫的錢孫蕊,又坐起身來,看著娘說道。

    “娘,你可知道,方才玉兒出去的時候,听到什麼了?”

    作為婦道人家的柳如是,因為錢謙益出了遠門,所以不能隨意外出,但十二歲的錢孫蕊自然可以離開山莊,生性活潑的她總是會經常跑出山莊,這一點上,她的性格倒是與柳如是極為相像。

    “你又偷偷出去了!”

    故作生氣狀的柳如是看著女兒,見她那副有持無恐狀,便知道女兒肯定是探得什麼消息,這幾日一直因于家的她心下好奇著,便急聲問道。

    “快說,到底听到了什麼?”

    看著娘親的那副好奇狀,錢孫蕊並沒有回答,而是摸著娘身上的衣裳,那雙明亮的眸子滿是歡喜模樣。

    “娘,你再也不用像現在這般,于家穿這些衣裳了,從今起,你想怎麼穿就怎麼穿這些衣裳了,女兒也要和你一樣,穿這些漂亮衣裳……”

    女兒的話,讓柳如是詫異道,

    “玉兒,你說什麼?”

    她身上這些衣裳都是清虜朝廷禁穿的漢家的衣裳,只有在沒人的時候,她才會穿在身上,然後看著這衣裳黯淡淚下,也就是這幾日,因為鄭延平的北伐即將功成,她才會這般堂皇的穿在身上。

    難道說……鄭延平打下南京了!

    “娘,你不知道,現在整個白茆港都傳遍了,江陰的忠義軍正在朝常熟打來,最遲明天就會到達常熟,可是那位最擅長攻城的朱將軍親自領兵,當初他下江陰的時候,只用不過區區數百人,現在他可領了上萬人馬……”

    女兒的話落進柳如是的耳,只讓她那雙眸子頓時顯露出一陣異樣的神采,那滿面的欣喜狀頓時顯露出來。

    “玉兒,你是听誰說的這個消息?”

    緊緊的抓住女兒的手,柳如是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力氣有些大了,以至于錢孫蕊更是吃痛說道。

    “娘,娘,你輕點,你抓痛女兒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娘的“魔爪”,錢孫蕊嘟著嘴說道,

    “娘,你看,把人家的手腕都給抓紅了……”

    “是娘的不是,是娘的不是,快告訴娘,你這消息是听誰說的?”

    “是女兒在飛雲樓听茶博士說的,那酒樓里的人都知道了,消息是從官道上一路傳來的,說是朱將軍領著上萬人馬,正在朝常熟城這邊趕來……”

    女兒從外面帶來的消息,很快就被柳如是證實了,盡管作為婦道人家的她不便出宅,但只需派出家里的僕人出門稍一打听,就證實了這個消息。

    “我出城的時候,現在縣太爺已經令人關上城門了,而且命鄉勇上城,說是若能守住城,待海賊兵退的時候,每人賞銀十兩……”

    家僕帶來的消息,讓柳如是相信,這消息是真實的,如果不是確實的消息,恐怕那趙繼全也不會下此血本,五千鄉勇,單是賞錢就是好幾萬兩銀子。

    明軍終于打來了,這不正是自己期待已經久的嗎?想著明軍明天就會抵達常熟,想到那依山而建的常熟城牆的險要,柳如是的心頭便是一緊,突然,她的眼前又是一亮。

    “樂安!”

    看著面前的僕人,柳如是正色說道。

    “現在老爺不在家,眼下又是兵荒馬亂的,家里就我和小姐,于山莊之多有不便,萬一亂兵闖入,到時又該如何,你準備一下,我要帶小姐去城里避上一避……”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3 13:17
第84章 何謂俠

過了晌午之後,常熟城便是城門、衙門緊閉,雖是緊閉,可卻也開了一條“縫”,本地的士紳,仍然可以拿著縣太爺上任時拜府的名帖,通過吊籃把名貼送上去,待到縣太爺同意了,自然可以通過吊籃進城。

    法,因為這城至少有一道城牆作為屏障,可以保護城內的百姓不至于被匪徒、亂兵傷害。也正因如此,這城門下才會擠滿了等待進城的人,他們大都是在城內有住房的士紳,不時的總會有人被吊下來的竹籃拉上城頭。

    幾經等待之後,柳如是便和女兒以及貼身的丫環進了城,至于兩個家僕,剛一上城就被拉了丁,便成了光榮的守城卒。對此,柳如是自然是大度的表示了支持,隨後,她便領著女兒丫環去了錢家位于城的宅子,宅子里常年住有僕婦、丫環,與家倒也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柳如是並沒有坐等于家,而是于家換了一身男裝,這男裝並不是時下必穿的馬褂,而是一身漢裳,頭戴方巾,瞧著那模樣倒像是個翩翩公子。

    “娘,你……”

    看著娘親的這副打扮,錢孫蕊驚詫的問道。

    “您怎麼這身打扮?”

    “娘要去見個故友,玉兒,在家安心等著。”

    所謂的故友自然是常熟知縣趙繼全,當年柳如是還在秦淮河上時,曾與赴南京會考的趙繼全有過數面之交,在趙繼全任常熟縣時,又特意曾來府上拜訪,當然是拜的是老爺。

    “這可如何是好啊!”

    常熟縣衙後宅,趙繼全似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里到處亂轉了。明軍逼城,雖說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可對于他來說,他卻未曾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掛印離去……”

    心底這麼尋思著的時候,想後大清律的“守土有責”,他若是一掛冠,不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麻煩,若是在大明贏了還好,可若是輸是了……到時候,朝廷追究下來,又該如何?

    眼下之計,必須先,無論如何都得先把眼前的這關給過了,也須得先守住城再說。

    可就憑著這幾千鄉勇,又怎麼能守得住城?

    若是守不住城,到時候,明軍攻進了城的話……想到砍了腦袋的江陰縣,他只覺後背一涼,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現如今,那明軍距離這里至多只有一夜的路程了。

    前門有虎、後門有狼,這、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通報。

    “大老爺,白茆港錢老爺求見!”

    白茆港錢老爺?

    衙役的通報讓趙繼全一愣,他怎麼來了?片刻後,他才想起來,這錢謙益已經避到了城,他怎麼會在這個拜見自己?

    想到于常熟上任前,于常州府上知府大人接見曾叮囑這錢謙益身懷“貳心”,朝廷要求對其在多加監視。

    難不成,他這次上門來是為了……若是當真是為游說自己,又該如何?

    還是先見面再說吧!

    “請錢老爺進來……不,老爺我親自去迎他!”

    深吸口氣,趙繼全便整了下身上的官袍,親自迎出了後宅,在見到“錢老爺”時,他的雙眼猛然一睜,駭然的看著來者,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看到提女扮男裝的柳如是,而是她身上的衣裳,看著那熟悉的衣裳,他的腦海頓時浮現出當年穿著這身書生儒袍,頭戴方巾赴考的一幕,那時與諸多友人于秦淮河上憤慨激昂,好不灑脫,那時那里想到有一日,會剃發易服,甚至不知廉恥的出仕滿清。

    能于秦淮河上揚名的柳如是,又豈會錯過趙繼全的神情變化,心知自己穿對衣裳的她,看著趙繼全說道。

    “趙公子,可還記得在下!”

    柳如是並沒有稱趙繼全為“大人”,並不僅僅是提醒他兩人是故友,同時也含著不認滿清之官的意思。

    “記得,記得,趙某如何敢忘夫人!”

    趙繼全感嘆道,那神情略顯出幾分淒然。

    “不知夫人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今日弟之所以登門求見趙公子,一來是為常熟城內外十萬百姓安危,二來也是為故友之性命、前程!”

    依如過去一樣,柳如是自稱為“弟”,多年來她一直希望能夠與士大夫平等交流,所以才會如此自稱。對此趙繼全又豈不知曉,他無奈苦笑道。

    “夫人,趙某身為朝廷之官,又焉能背主?還請夫人休再提及此事,今日之事,趙某便當從未發生過!”

    “從未發生?如何能未發生?”

    柳如是上前一步,直視著趙繼全反問道。

    “今日弟來趙公子這,為的是救故友之性命、前程,趙公子難道真準備做那韃子朝廷的忠臣?甘心為其陪葬,公子可知,現如今這天下大勢在漢,在我大明,今日鄭延平北伐,數十萬大軍已將南京重重包圍,南京城破指日可待,待江南諸地光復之時,趙公子又會如何?”

    柳如是的逼問,讓趙繼全神情一變,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後退半步說道。

    “趙、趙某自,自當順天下大勢……”

    如果那時,真的有選擇嗎?

    “可順勢之後呢?趙公子可曾想過將來?可曾想過將來的前程?”

    這……

    柳如是的反問讓趙繼全一愣,順勢之後又該如何,到那時,還有前程可言嗎?貳臣就是貳臣,順勢而降的永遠只是貳臣,不可能為朝廷所用,就像錢謙益……難道說他現在已經投奔了鄭成功?

    驚訝的看著柳如是,趙繼全詫異的問道。

    “夫人,不知蒙叟公現在何處?”

    柳如是並沒有回答趙繼全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

    “趙公子,這棄暗投明有以先後之別,若公子能識大局,果斷而為,又豈愁將來前程,若公子抱定主意,甘心為韃子驅使,只恐怕江陰縣,便是公子之前車,弟還請公子早做打算!”

    雙眸盯著趙繼全,柳如是的神情淡然,在其思索之余,她似有意,又無意的輕嘆道。

    “公子可曾記得,他日于那秦淮河上,公子是何等的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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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