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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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7825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4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君君臣臣

  蕭敬啟程了。

  此前有一次前往漠北的經驗,深知前往漠北需吃許多的苦,而這一次,更慘,因為他要深入至漠北最深處,還要翻越可怕的烏拉爾山。

  他的內心是絕望的。

  當他出了宮,少不得要佈置一下廠衛的事,正待要啟程。

  誰料卻有人來了。

  是劉傑。

  劉傑已敕封為侯,卻還是老樣子,他喜愛穿儒衫。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京裡靜養,只不過今日,他也背上了行囊。

  蕭敬見到方繼藩的這些徒子徒孫,便覺得頭皮發麻。

  想想這麼一群瘋子,個個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人,就比如這個劉傑,有好日不過,偏偏要去黃金洲,回來時,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肉,這樣的人,哪怕是你位高權重,也不好輕易去招惹,因為根本惹不起。

  劉傑卻朝蕭敬行了一揖:「可算和蕭公公會合了。」

  蕭敬詫異萬分的看著劉傑。

  「你你這是」

  劉傑顯然明白蕭敬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笑著解釋道「奉師公之命,前去與師公會合。聽師公說,蕭公公也要走,特來與蕭公公同路。」

  蕭敬:「......」

  劉傑又道:「幸福集團的商隊,恰好也要出發,蕭公公若是方便,便與學生一同隨著商隊走吧,蕭公公放心,塞外,再不是沒有人煙了,為了保障商隊,幸福集團於大漠各處,建立了驛站,又有足夠的車馬,這一路,保管舒舒服服,師公說了,蕭公公和師公,也算是沾點親帶點故,此番前往烏拉爾,既要讓蕭公公在陛下面前揚眉吐氣,立一些功勞,同時,也少不得要沿途給與蕭公公一些關照,權當是蕭公公出關,散散心。」

  蕭敬猶如做夢一般,隨即又板起臉來,認真的道。

  「話雖如此,可咱醜話說在前頭,咱這是奉旨辦差,咱的心裡,只有皇上,也只忠於皇上一人,你們可不要賄賂咱家,好讓咱家給你們說什麼好話,咱就是陛下的眼睛,是陛下的耳朵,是耳目,也是爪牙,烏拉爾那裡的情況,咱自是據實稟告,一分一毫也沒有徇私之情,到時,若是奏報了一些讓齊國公和那王守仁不喜的東西,可怪不得咱。」

  劉傑抱拳,肅然起敬道:「新學門人,最重的就是腳踏實地,最看不得的就是弄虛作假,蕭公公能有這句話,正合學生之心,說起來,若是蕭公公徇私,學生還要彈劾蕭公公呢。」

  蕭敬點頭,竟是相信了劉傑的話。

  他很清楚這些人有多瘋狂,在別人看來,不可理喻的事,偏偏就是這麼一些人做出來的。

  方繼藩的徒子徒孫個個都是狠人,不按正常人思路出牌的人。

  陛下對於烏拉爾之事,格外看重,甚至將自己派了出來,由此可見這個差事的重要,他打起精神,眼下,也只好往那走一趟了。

  他帶著數十禁衛,以及兩個小宦官,帶了行裝,很快便與商隊會合。

  商隊有數百大車,人數過千人,據說這樣的商隊,每月都有兩三趟。

  為了讓蕭敬放心,劉傑給了蕭敬一個輿圖。

  這輿圖之中,是一條自山海關至烏拉爾的商道,商道的沿途,星羅密佈的佈置了無數的驛站。

  而這些驛站的給養,也是靠商隊供應的,而且,驛站還負責收購附近牧場和農場的皮貨,甚至是礦產,而商隊出關,其中近半都載著糧食前往,等到了驛站,便卸下糧食,而後,除了一些珍貴的貨物之外,也會自驛站裡,進一些貨物,繼續西行,如此一來,每一個驛站,既成了沿途商隊歇腳之處,也成了大明在關外的治安點,同時,也自發的形成了集市。

  這個商隊,和以往的商隊不同,因為主要帶去的乃是藥材,沿途一路西行,不會有什麼耽誤,若是快馬加鞭,也就四個月之內,可抵達烏拉爾,只是,到了漠北深處之後,原先的馬車,會換成雪橇,所有的商隊人員,來往這一條商道,都有十數次,個個經驗豐富,這才令蕭敬徹底的放寬了心。

  尤其是坐在馬車裡,一盞熱騰騰的茶水送了進來,蕭敬坐在車中,抱著這熱乎的茶水時,蕭敬猛地不禁想:「那齊國公,也不算太壞嘛,這狗東西,還是有一點良心的。」

  「急報急報」

  西山,一匹快馬打破了黎明的寧靜。

  方繼藩匆匆起來,送走了蕭敬,心裡有些捨不得,古人輕生死,重別離,一想到蕭公公可能大半年功夫,也見不著,方繼藩就忍不住想要傻樂,不,就不免露出如喪考妣的樣子。

  一封快馬加急的急報,送到了方繼藩的手裡,這是那隨著奧斯曼王子蘇萊曼西行的儒生陳靜業所送來的。

  陳靜業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踏上了那西行的旅途,他的內心,是絕望的。

  而現在他卻成了方繼藩在奧斯曼的眼睛和耳朵。

  其實對於方繼藩而言,任何人都可以做他的眼線,畢竟這些儒生絕大多數的家人,都在關內,只需方繼藩放出一句狠話,這些儒生一定相信方繼藩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可方繼藩畢竟是個善良的人,一個有良知的人,絕對不會擴大打擊面,今日坑這個,明日蒙那個,與其如此,不如逮著一個人坑到底。就如這個陳靜業,反正都已經坑過了幾次,多坑一下又何妨?

  陳靜業帶來的第一個訊息十分簡單,那便是,他們很快將抵達奧斯曼了。

  呼

  奧斯曼

  方繼藩將快報放在了燭火上,等這快報燃燒成了灰燼,方繼藩的眼睛,卻映射著燭火,這一刻,他眼睛似乎也在閃閃生輝。

  蘇萊曼所締造的那個空前強大的奧斯曼帝國,曾經令西方所戰慄。

  大明不但要下西洋,且還要一路向西,遲早會面對這個可怕的敵人。

  哪怕方繼藩對於任何締造了偉大事業的帝王,都心存敬畏之心,可這又如何呢?

  巴庫。

  這是奧斯曼帝國位於東方的一座邊塞城市。

  而在此時,奧斯曼諸多卡夏和封臣們已抵達了巴庫的巴伊洛夫石堡,這座曾經抵禦奧斯曼帝國的要塞,現如今,卻已成為了奧斯曼抵禦波斯人的要塞。

  人們議論著,臉色顯得焦慮。

  終於,有騎兵們進入了要塞。

  緊接著,一支衛隊,擁簇著一個騎馬的男子進入了要塞之中。

  無數的儒生們,尾隨在這個男子身後。

  儒生們四處張望,而蘇萊曼王子的臉色,也顯得凝重。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他得知了最新消息,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

  而自己已成為了奧斯曼帝國新的君主。

  封臣和卡夏們聚集於此,就是要在此,迎接這位新的統治者。

  與蘇萊曼同行,也是頗受蘇萊曼信重的大儒陳靜業風塵僕僕,他雖然一路來都與蘇萊曼王子並騎,可他總是將座下的馬,盡力的不超過蘇萊曼。

  蘇萊曼呼出了一口氣:「先生,我們到了。」

  陳靜業只點點頭:「殿下,聽說有許多的臣子,都在此等候殿下。」

  蘇萊曼點點頭,他帶著騎隊開始穿越了石堡的門洞。

  陳靜業又道:「可是為何,不見他們出城三十里迎接殿下大駕」

  蘇萊曼一愣。

  陳靜業道:「殿下,這是禮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倘若失去了秩序,便難免會有人滋生出不臣之心,禮法的用處,就在於此。」

  蘇萊曼悶不吭聲。

  他本來認為,按照奧斯曼的習俗,這些本就是無可厚非。

  可現在接觸到了禮法,這一對照,卻也覺得不妥。

  蘇萊曼領著儒生們至巴伊洛夫石堡的正廳。

  這巨大的建築裡。

  裡頭的卡夏和封臣們表情各異,彼此竊竊私語。

  當蘇萊曼抵達時,這議論的聲音才小了一些。

  他們有的穿著袍子,有的身穿鎧甲。

  散落在這廳中各處。

  蘇萊曼闊步入廳,人們便呼啦啦的湧了過來。

  有人開始想要上前,彎腰給蘇萊曼行禮。

  有的則上前,抱住了蘇萊曼,輕輕親蘇萊曼的面頰。有人拍了拍蘇萊曼的肩,一副為之遺憾的樣子。

  蘇萊曼則緘默著接受。

  緊接著,奧斯曼宮廷的宦官,開始宣告蘇丹死亡的消息,新的蘇丹蘇萊曼陛下將繼承蘇丹之位。

  陳靜業等人經過通驛得知了消息,一愣

  啥?他爹死了,新王登基,就這般的草率。

  此時

  突然有人上前,三跪九叩。

  「臣李志,見過新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其餘儒生,紛紛拜下,行大禮。

  卡夏和封臣和將軍都驚呆了。

  他們看著這些奇怪的不速之客,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滑稽。

  可在此時

  蘇萊曼的眼底深處,似乎發生了不易察覺的變化。

  他看著這些散落在廳中各處的臣子

  而後,朝著儒生們點點頭,用漢話道:「卿等平身。」緊接著,他沉默的看著卡夏們,那一雙眼睛,讓人無法猜測。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4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九五至尊
       
  儒生們拜倒的為數不少。

  絕大多數人自然是知道,當他們踏出玉門關的一刻,便再也回不去了。

  沿途上,蘇萊曼禮賢下士,對他們格外的敬重。

  蘇萊曼這個態度,對於許多的儒生很是受用,但是他們的心裡已明白,他們的前程,將維繫在眼前這位叫蘇萊曼的君主身上。

  固然也有一些偏執的人,心裡還盼著能夠有朝一日能夠回鄉,可此時此刻,身在他鄉,他們也不得不做出選擇。

  蘇萊曼配著一柄彎刀,手不禁按在了刀柄上,他面上的喜怒不易察覺。

  卻是緩緩的到了廳中的毯子上,席地而坐。

  卡夏和將軍們,面面相覷,嚴重透著幾許茫然,對此依舊是大惑不解。

  他們不知這一趟,這一位新君主在東方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帶回來的這些穿著奇怪袍子的人,到底在做什麼。

  帶著疑惑,其中一人緩步走上前。

  此人叫易普拉欣,曾是一位奴隸,卻自幼曾隨蘇萊曼前往軍事學校學習而與蘇萊曼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因為如此,易普拉欣成為了蘇萊曼的副手,易普拉欣是個精幹的人,因為與蘇萊曼的關係,也很快自奧斯曼宮廷脫穎而出,現在雖只是侍從官,卻在奧斯曼之中,被認為是蘇萊曼成為新君之後最有前途的人。

  易普拉欣步到了蘇萊曼的近前,與坐在毯子上的蘇萊曼幾乎咫尺之遙。

  他見了蘇萊曼西歸,自是歡喜的不得了,見到故人,雖覺得透著些古怪,心中卻有許多話想要說。

  因此,如往常一樣,他默默的走上罈子,而後席地而坐,坐在了蘇萊曼身邊,想要詢問蘇萊曼這一段東方之旅的經歷。

  可就當他靠近蘇萊曼的時候,先前那率先拜下的李志卻是突然大義凜然的攔住了易普拉欣的去路。

  李志面色一正,厲聲用漢話道:「此乃上天之子,九五之尊,爾何人也,敢冒犯聖顏,退下!」

  易普拉欣一愣,皺著眉頭,他無法理解。

  這些話,在旁側的蘇萊曼卻是聽得懂的,蘇萊曼看著這個兒時的夥伴,心裡也頗有幾分激動,可在這一刻,他卻端坐在毛毯上紋絲不動,自他的眼睛,誰也無法猜測他的內心,他正襟危坐,不發一言,不置可否,眼中透不出一點的情緒。

  一旁的通譯,忙是將李志的話轉述給易普拉欣。

  易普拉欣聽了,面色頓時變了,心裡駭然。

  於是詢問式的看向蘇萊曼。

  蘇萊曼抿著唇,凝視著他,帶著帝王的威嚴。

  只見李志又朗聲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爾等如此,此為大不敬,今新君在此,豈不聞君臣有別嗎?還不快退後,跪下!」

  廳中的氣氛,彷彿凝固了。

  那些卡夏和將軍,封臣們,竟一時嘩然。

  他們無法理解這是在做什麼?

  誰也沒有想到,蘇萊曼離鄉多日,回到了這裡,首先做的,就是讓他幼時的夥伴,最好的朋友難堪。

  易普拉欣更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他臉色一片慘然。

  可是他久久看著他的摯愛的朋友,這位摯友迄今卻依舊不發一言,任這李志對自己咆哮。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面上帶著幾分的不甘,卻漸漸有了變化。

  最終,他面上掠過了順服之色,於是徐徐的後退了數步。

  此時,李志厲聲道:「跪下!」

  「跪下!」本是不安的通譯有了底氣,也隨之喝聲。

  易普拉欣最後看了蘇萊曼一眼。

  他見到蘇萊曼的面上,依舊只有冷漠。

  易普拉欣眼睛不禁濕潤了,帶著期盼,又看了看蘇萊曼,卻終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您忠實的奴僕易普拉欣,見過偉大的蘇丹。」

  卡夏和將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蘇萊曼卻是淡淡道:「嗯。」

  他的回應如他臉上的表情一樣冷淡。

  卻隨即又道:「我此去東方,知道一個學問,帶回來了許多寶貴的使者,他們此次隨我來此,是要確定新的法度。」

  蘇萊曼在歷史上,被稱之為奧斯曼偉大的立法者。

  而他雖是剛剛登基,卻因為他的父親早早殺死了他的叔伯和兄弟,甚至連他的兄妹都沒有放過,因此,蘇萊曼很早就已確定了儲君的地位,在宮廷中的地位極為穩固。

  他說完這番話,淡然的自毛毯起身,下意識的用漢話道:「我已乏了,需要休息,你們退下。」

  卡夏們一時聽不懂蘇萊曼的話,好在通譯及時開口,易普拉欣等人才誠惶誠恐的告退出去。

  可是儒生們卻留下了。

  這群得了新寵的儒生,不禁讓人生出妒忌之心。

  進入廳中的儒生有數十人,還有兩千多人在外靜候。

  有閹人給蘇萊曼遞來了茶水,蘇萊曼只輕輕的抿了一口,親暱的招呼儒生李志和陳靜業這些親近和飽學的儒生道:「你們過來,我有話要交代。」

  李志和陳靜業等人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李志昂首道:」君上乃是萬乘之君,臣等豈敢輕易上前冒犯,請君上示下。「

  蘇萊曼便道:「我要制定新的禮法,不知你們可有什麼建議。「

  李志面上平穩:」禮法為何,自是君上作主,臣等不敢擅專,只是臣於此,所見君上之國,陋俗頗多,因此,倒有一些建言。其一,君上為蘇丹,在臣看來,實為不妥,普天之下,以皇帝為尊,臣以為,陛下當以皇帝為號,建元改制,此為曆法。其二,陛下理應設官學,弘揚四書五經,好教人知道君臣之禮。其三,四書五經,出自漢言,陛下雖為奧斯曼人,可奧斯曼之君入華夏則為華夏,又有何不可,不妨陛下將漢語,漢文,立為雅言,命人推廣,唯有如此,這禮法之道,方才可以深入人心。臣來時,還聽聞,奧斯曼國內,語言不一,度量單位不一,曆法不一,所信奉的神祇,亦是不一,長此以往,臣恐非社稷之福也,確定雅言,統一度量單位,建立鴻臚寺,對不同的神祇進行管理,各個軍隊,需要派出官員,將軍們往往懷有野心,只有學習了禮法之人,才值得信任「

  他開始侃侃而談。

  其中許多的建言,蘇萊曼在沿途上,都是有過考量的。

  奧斯曼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征服的民族不同,本族的人口,本就不多,各族混居一起,管理多由不便,單單國內確定的語言,就有數十種之多。

  只是他眉一挑,道:「可以做到嗎?」

  「這只在於陛下是否有決心了,有恆心者,事竟成。陛下有鴻鵠之志,改弦更張,確定新制,固難,卻是奧斯曼長久之道,只要陛下決心已定,有何不可?」

  蘇萊曼站了起來,在這廳中來回的踱步。

  他的腦海裡,浮想著那些卡夏和將軍們的姿態,下意識的再回頭,看了一眼恭順無比的儒生。

  他臉色拉了下來:」你們先制定新法,送我過目,此後頒布天下,除此之外「

  他冷漠的道:」趁著我剛剛成為蘇丹,將進行一場典禮,召所有的卡夏和豐臣們前來觀禮「

  他深深的看了李志等人一眼,聲音裡透著冷冽:」不順從者,殺無赦!「

  蘇萊曼溫柔的外表之下,骨子裡卻帶著祖先的桀驁。

  他的目中,已掠過了殺機。

  此時奧斯曼禁衛軍的佈置,以及各處軍隊的駐紮,此刻,都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儒生們此時,心裡狂喜。

  看看吧,看看吧。

  牆內開花,牆外香。

  大明的皇帝,還有太子殿下,都不要我們了,可又如何,在這奧斯曼,同樣是一個擁有萬里之地的王朝裡,我們一樣可以登上天子堂。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交易所裡,一個叫八方商行的股票,開始上市了。

  商行的股本不小,建立時,宮中出了大部分,而方家出了小部分。

  只是當它募資上市時,卻幾乎沒有人關注。

  雖然在招股書中,裡頭對於自己的生意範圍,未來的遠景,都做了詳細的介紹,可大多數人都無動於衷,近來市場火熱,有許多擁有穩健收益的股票,何須去冒險嘗試購買這樣的新股呢。

  對此,方繼藩似乎不為所動。

  陛下出了五百萬兩,而自己出了三百萬,現在只是要籌集兩百萬而已。

  而且現在商行只是草創,還處於,沿途構架商業點的時期,還不需大量的資金注入。

  唯一讓方繼藩有些壓力的,就是陛下了。

  陛下投了這麼多銀子,雖然自己已是再三保證,可這門生意,終究只能長線,這是五百萬兩銀子啊,一旦方繼藩描繪的藍圖沒有實現,五百萬兩,就算徹底的砸手裡了,方繼藩已經可以想像,陛下會如何收拾自己。

  當然,方繼藩現在關心的,並非是如此。

  因為快報已傳來,父親的船隊,已抵達了泉州,不日將至天津衛。

  爹回來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5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忠義郡王

  時間其實可以過得很快,方景隆出海十年了。

  而今,終於返回,固然是以治病養身為由,可想來也是盼著想要見一見方繼藩。

  方繼藩奉旨,早早在天津衛候著方景隆。

  等到方景隆到港,父子相見,方繼藩努力的按捺住心裡的觸動,立即拜下道:「父親」

  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哽咽。

  方繼藩終究還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此時將腦疾二字,早就拋在腦後。

  方景隆比從前胖了一些,頭上白髮日增,眼角的皺紋比往日更明顯了,雖面有疲倦,可見了方繼藩,連忙衝上前去,將方繼藩拉了起來,隨即抱頭痛哭。

  「回來啦,回來啦,今日總算是相見了,為父無一日不在記掛著你,怕你滋事,怕你惹禍,怕你」

  方繼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紅了,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平抑了內心的激動。

  「父親,我已命唐寅在天津衛收拾了宅子,請父親暫先住下,父親乏了,且先去歇一歇,沐浴之後,兒子陪著父親喝兩杯。」

  方景隆聽罷,擦了老淚,卻是固執的搖頭道:「不,不必歇了,立即回京去,一刻都不能耽誤。」

  方繼藩一愣,看著老父的倦容,勸道:「可是天色要晚了啊,哪怕是現在回去,只怕到達時,天也要黑了,不如在此」

  方景隆肅穆的道:「你啊,不懂。走吧,現在就動身,給為父備馬。」

  方景隆沒有坐車,而是命人騎了快馬來,方繼藩無奈,卻也只好騎馬與他同行。

  方繼藩擔心方景隆這一路過來,身體要熬不住,要知道,父親可是在海中顛簸了這麼多日子呢。

  方景隆似乎知道方繼藩的心思,一面打馬而行,一面深深的看著方繼藩道:「傻兒子,迄今你還是學不會,咱們方家現如今,自是如日中天啪,可謂是天下第一豪族也不為過,為父忝為郡王,又奉旨鎮黃金洲,你呢,現如今也算是出將入相,你想想看,這百姓之家,有哪一個及得上咱家的」

  「可越是如此,就越要謹慎,若在天津衛歇上了一夜,只恐顯得怠慢,方家父子二人,本領如何,是其次。最緊要的是要讓人知道,忠義才為我們方家的根本,哪怕是陛下對咱們再信任,有再多的聖眷,可全天下的人都在看著咱們呢,在此歇一宿,自不是什麼大礙,可我們自己卻需有自知之明,這是為臣之道,你可以沒本事,但不能怠慢,給人把柄。」

  方繼藩摸摸鼻子,還是覺得方景隆太小題大做了些,當然方家能延續至今,想來也是有其道理的。

  方景隆騎在馬上,疲憊不堪,身上雖換了新衣,卻也難掩他一路航行的味,但依舊強打著精神,一刻都不敢停歇。

  這一路父子自有許多話說。

  方家的人,統統打包去了黃金洲,開始進行開墾,一下子這麼多的人口,壓力也是不輕的,這些方家人,這一路固然是忐忑不安,可到了地方,卻也不得不安下心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自是全心全意的做他們齊魯國的國人。

  至於黃金洲的其他現狀,方景隆卻是來不及說。

  當日在黃昏時,總算抵達了京師。

  弘治皇帝最近輕鬆了不少,只是身邊少了蕭敬,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他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前,看奏疏,卻不得不讓人移近了油燈,取著放大鏡,一字一字的看。

  「陛下陛下」

  一個小宦官急匆匆的進來。

  弘治皇帝恍惚,抬頭。

  「稟陛下,新津郡王至京,已到了禮部點卯,請求覲見。」

  弘治皇帝一愣,訝異的道:「不是說,這船正午才到嗎?怎麼這就進京了。」

  「郡王爺到了天津衛之後,快馬加鞭的就趕了來,中途不敢貽誤。」

  弘治皇帝聽到此,不禁沉默了。

  他自知這海路的艱辛,只怕換了別人,到了岸,直接就躺在土地上,便再不肯起來了。

  弘治皇帝本料方景隆會歇息一兩日再入京,甚至已經準備旨,命內閣大學士謝遷親自出京師去迎他,可哪裡曉得,方景隆上了岸,就馬不停歇的回來了。

  「哎」弘治皇帝歎息道:「這是不要命啦,何苦呢。」

  隨即,弘治皇帝打起了精神:「開大明門,迎新津郡王入宮。」

  大明門雖是開了。

  可方景隆卻沒有自大明門入宮,而是折道午門,與方繼藩一同進入了奉天殿。

  奉天殿裡,早來了不少的大臣。

  當宦官氣喘吁吁的來報:「陛下,新津郡王,自午門入宮了。」

  眾臣俱都沉默起來,有人心裡想,看看新津郡王,這是何等的忠義,如今到了這般地步,還如此的謹慎甚微,若是換了別人,立有大功勞,蒙如此聖眷,早就尾巴翹到天上去啦。可新津郡王如此誠惶誠恐,倒是令人覺得意外。

  這哪裡是武人。

  弘治皇帝既覺得遺憾,又格外的激動。

  堂堂郡王,鎮守在黃金洲,聽說好幾次戰鬥負傷,可謂是如履薄冰,險象環生,此番回來,自己對他的禮遇,他卻一丁點都不願意接受,這令弘治皇帝的愧疚感更深。

  沒多久,便見方景隆與方繼藩並肩而來。

  方景隆入殿後,直接拜下道:「老臣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

  聲音依舊鏗鏘有力。

  只是這鏗鏘有力之聲的主人,卻已鬚髮皆白,五十歲不到,便已顯出了老態。

  弘治皇帝凝視著方景隆,眼眶微紅,他禁不住仰起臉,不願眼角的淚落下來,而後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才張口道:「卿家卿家」

  說到此處,聲音還是不受控制的哽咽了,於是忙舉起袖子,擦拭了眼角。

  他不禁失笑:「人一老,便越發的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了。平身吧,來人,給新津郡王賜坐。」

  宦官搬來了錦墩。

  方景隆只欠身坐下:「陛下老了,臣也老了,臣在黃金洲,也甚是掛念著陛下,得知陛下依舊勤政,日夜操勞,老臣擔心得很」

  弘治皇帝歎口氣,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方景隆又道:「老臣奉旨鎮黃金洲,黃金洲這些年,漢人增加了二十一萬戶,計有百萬人口,築城四十七座,港口七處,開墾農田,足以用以軍民之用,而佛朗機人,也有大量的移民,大量的抵達黃金洲,人數不少」

  弘治皇帝一愣,帶著幾分驚訝的口吻道:「他們的人口也在增加嗎?」

  「這」方景隆苦笑,欲言又止。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這是何故?」

  方景隆只好道:「聽說佛朗機那裡發生了什麼危機,許多人都吃不上飯了,餓殍遍地,鬧得也極厲害,於是許多破產,失去了生計的百姓,紛紛渴望能夠出海定居,從前的時候,一艘佛朗機船,只運數百人,可如今一艘佛朗機船卻是送來了上千人,船中的補給,尚且不足,所有人就好似是罐頭一般塞在船艙底下,一趟下來,那移民死亡便有三成甚至四成,可即便是如此,依舊還是擋不住有人要爭先恐後的出海,陛下,佛朗機人與黃金洲和崑崙洲的土人不同,他們吃苦耐勞,悍不畏死,其忍耐,不在我大明軍民百姓之下,將來必為心腹大患。」

  佛朗機危機混亂餓殍爭先恐後出海

  方繼藩站在一旁,本是面帶著微笑,可此刻,臉色卻是凝固了。

  弘治皇帝也懵了。

  他看向方繼藩,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

  方景隆似乎沒有看出異樣,繼續道:「老臣以為,這必定是佛朗機人的陰謀,此事非同小可,定要將真相插個水落石出,或許這正是佛朗機人虐民的苦肉計」

  弘治皇帝:「......」

  「咳咳」方繼藩在旁咳嗽一聲道:「父親,此事暫且放到一邊,佛朗機移民加劇的問題,自要好好的處置,可也不必急於一時。」

  方景隆看了方繼藩一眼,忍不住道:「這是天大的事啊,怎麼不急,朝廷理應立即拿出應對之策才好。」

  弘治皇帝尷尬的道:「是啊,是啊,方卿家公忠體國,朕心甚慰,卻不知這黃金洲,還有什麼困難?」

  方景隆覺得很奇怪,這麼大的事,陛下居然一點都不希望水落石出,可現在陛下移開了話題,他只好道:「困難固是有的,不過前往黃金洲的軍民,俱都是背井離鄉,因而上下同心,倒是都可以應對。」

  說穿了,這些黃金洲的軍民百姓,在黃金洲,形成了新的客家人,因為到了陌生的環境,為了生存,極是團結,他們在黃金洲,也照樣發揮出了在大明爭水渠和山地的精神,要知道,這自古以來,漢人軍民百姓,為了區區一個水井,卻是可以將同宗,同姓,同村的人糾集起來,進行大規模的械鬥,甚至可以械鬥數百年,一代又一代,死傷了多少的壯丁也在所不惜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6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欽命

  漢人重鄉土,所謂的鄉土,說白了,就是土地。

  到了黃金洲,他們開墾了田地,建立了自己新的宗祠,搶奪他們的土地,或者是掠奪他們的收成,是會惹來無數人嗷嗷叫的要拚命的。

  因而,雖是方景隆帶著人在黃金洲與佛朗機人大小數百戰,有來有往,雖多是小規模的衝突,可在戰鬥力方面,方景隆並沒有什麼擔憂。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卿家回來,定是困乏,今日且議到此吧,先回去歇幾日,再來覲見。」

  方景隆起身,拜下謝恩。

  當日,父子二人回家。

  久不歸家的方景隆,第一件事先至後宅去見了方天賜。

  見到這孩子,方景隆固是疲倦,精神卻是足了,眼眸裡都顯得明亮了幾分,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歲。

  他回京雖是養病,可相比於方繼藩一人在家時,這府上的門可羅雀,很快,方家卻是熱鬧起來,數不清的故人前來拜訪。

  方景隆倒是沒有什麼避嫌,每日招待。

  方家的根基是在黃金洲,這一點,方景隆很是清楚,因此,多與故舊打交道,倒不是什麼犯忌諱的事。

  畢竟方家闔族,哪怕是幾百上千年的親族,都統統送去了黃金洲,方家在大明,固然根基深厚,卻也無憂了。

  過了幾日,弘治皇帝召了方繼藩覲見,自雲南,黔國公府的奏報,雲南又發生了一場叛亂。

  叛亂的規模並不大,雲南已經開始改土歸流,不過……當地土人似乎還是多有不滿,有土人詐稱自己乃是神人,居然聚眾萬人,攻打了縣城,殺死了縣令,黔國公立即帶兵彈壓,卻是勞師動眾,那雲南山路崎嶇,從調兵到籌措糧草,耗時長久,花費驚人,可現在……卻沒有什麼進展。

  弘治皇帝看過了奏疏,臉色冷下來,前來覲見的劉健三人,也不禁皺眉,苦著臉。

  「這可是因為雲南有什麼惡政之故?」弘治皇帝看著劉健道。

  方繼藩只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劉健卻是回答道:「陛下,近年來國庫豐盈,雲南已連年輕了徭賦,惡政之說,不曾聽說過。何況就在不久之前,御史陳導還巡過雲南,此人還算正直,也不曾見他奏報什麼不妥的事。」

  弘治皇帝聽罷,不禁惆悵:「空穴來風,朕不相信,到底是什麼原因,還是查清楚才好,下旨令黔國公府剿賊,與此同時,再派人查一查。」

  劉健等人稱是,而後告退。

  弘治皇帝這才反應了過來,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站一旁的方繼藩,道:「你父親還好吧。」

  方繼藩便帶著微笑道:「陛下,還好。」

  弘治皇帝接著又問:「聽說每日都在待客。」

  「這是因為陛下聖明的緣故……」方繼藩朗朗上口的道:「若非是家父深知陛下寬以待人……」

  弘治皇帝搖搖手,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別又說那些。他啊,是一個好父親啊,這是唯恐你平日四處得罪人,才想多結一些善緣,這是為了你的將來打算。」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轉了話鋒:「雲南之事,你有什麼看法?」

  方繼藩想了想:「兒臣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那些土人為何要反,陛下不是已經派人去查實了嗎?」

  弘治皇帝頷首:「單靠御史可不成,來人,令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調查此事。」

  一旁的宦官點頭,碎步而去。

  弘治皇帝露出了疲倦的樣子,看了方繼藩一眼:「朕這幾日憂心的很,皇后近來身子不好,雖是召了女醫來治,卻是束手無策。」

  方繼藩臉上的淡定之色頓時消失了,肅然道:「可是病了嗎?兒臣去看看?」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於是弘治皇帝起身,領著方繼藩至坤寧宮。

  坤寧宮裡,倒是沒有太多的緊張,只不過明顯的,宦官比以往多了一些。

  進入殿中,便見梁如瑩在忙碌。

  張皇后倒也不至於躺在病榻,卻是一臉病容,形容憔悴,起身接了聖駕,方繼藩在後頭則給張皇后見禮,卻發現,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二人也在。

  兩兄弟臉色鐵青,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方繼藩開門見山的道:「不知娘娘身子有什麼不適?」

  梁如瑩上前,給方繼藩行了禮,大致說了一些病症。

  卻是說不知如何,人就憔悴了,這是年初發生的事,直到現在,越演越烈。女醫和御醫們下了許多的藥,可迄今為止,也不見好。

  方繼藩皺眉,心裡也不禁關切起來,張皇后雖是沒有形如枯槁的樣子,可這消瘦和憔悴卻是難掩。

  他取了梁如瑩平日的就診書看了看,那張鶴齡在一旁,緊張的道:「無事吧,理應不會出什麼事吧。」

  方繼藩沒理他,卻是抬頭看著梁如瑩:「娘娘還得了腳氣?」

  梁如瑩俏臉頓時就紅了。

  要知道,這女人的腳,在這個時代,卻和後世許多不可描述的地方差不多。

  張皇后面色倒是平常,在她看來,方繼藩是後輩,也是自己女婿,算是半個兒子,倒也沒有什麼可避諱的。

  方繼藩便皺眉,踟躕不語。

  弘治皇帝忍不住問道:「繼藩……如何?」

  方繼藩道:「兒臣得好好想想。此病……兒臣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兒臣過一個月再入宮來看病吧。」

  弘治皇帝眼裡,不禁掠過了失望之色。

  看來……連方繼藩都尋不到什麼病因了。

  張皇后卻溫和的笑道:「其實……本宮也沒什麼大礙,只是……身子虛弱一些罷了,這本就不是病,倒是鬧的雞飛狗跳的。你們哪,都退下,各回各家去。」

  張鶴齡幽幽的看著張皇后,露出幾分真切:「阿姐,我們留下陪著。」

  張延齡也吞了吞口水,小雞啄米的點頭,在宮裡,不但可以陪著張皇后,而且這裡……還管飯。

  …………

  沒多久,方繼藩便帶著幾分憂心,告辭出宮去。

  回到了府中。

  方景隆一直在等他回來,手裡則抱著已有一歲大小的方天賜。方天賜起初見了方景隆這麼個糙漢子在自己面前,是害怕的,可當大父成日抱著他玩兒的時候,他一下子神氣起來,就彷彿潛意識的明白,自己有了靠山一般,連啼哭聲,底氣都比平日要足。

  方繼藩看著方景隆,倒是想起了什麼,問道:「爹,你回來時,船隊裡可帶回來了黃金洲的什麼特產?」

  「特產?」方景隆愣了愣,隨口道:「不是船隊登岸,西山書院和屯田衛的人都像強盜一般,主事的領著一批人,就將自黃金洲帶回來的東西瓜分殆盡了嗎?」

  方繼藩:「……」

  好吧,這好像確實是傳統。

  每一次黃金洲有船隊回來,少不得要採集黃金洲的各種珍奇植物種子和各種動物和水產來,以供西山書院和屯田衛研究。

  方繼藩便噢了一聲,隨即一溜煙便要跑,方景隆不禁道:「你這又要往哪裡去?」

  方繼藩腳下不停,只拋下一句話:「我去找找看帶回來了什麼。」

  …………

  烏拉爾以西,一座城市在此拔地而起。

  說是城市,不如說是無數開墾的田地之中的一個聚居點。

  蕭敬隨著商隊抵達了這裡。

  劉傑和商隊的人打得火熱,很快就對這裡的情況瞭如指掌。

  「蕭公公,此地叫宣禮,乃是商隊最大的落腳點,恩師本一直都在此辦公,不過不巧的很,這幾日帶著人去巡視其他幾處地方了,要過十幾日才能回來。」

  蕭敬點頭,心裡卻舒了口氣,可算是到地方了。

  好在這一路來,雖是天寒地凍,卻也沒有吃太多的苦。

  他也不想去其他的地方,此番是奉旨來巡視的,只要將宣禮這地方查個清楚,便算是完成了使命了。

  隨來的東廠番子,有七人,這七人,無一不是好手,只蕭敬一個眼色,他們便明白了什麼,隨即開始偽裝各種身份,滲透進宣禮城裡。

  雖是過了烏拉爾山脈,寒氣少了許多,可是這地方卻到處都是爛泥,人們將碎石鋪在路上,城市的中央,是一個衙署。

  蕭敬領著劉傑到了衙署,迎面便見這裡辦公的一個文吏夾著一個書袋子出來,此人見了劉傑綸巾儒杉的打扮,再加上蕭敬自也是不凡的樣子。

  於是此人忙行禮:「不知准駕來此,所為何事?」

  他的口音有一些怪怪的,不過卻不妨礙交流。

  蕭敬咳嗽一聲,張口想說什麼。

  劉傑已率先道:「我乃西山書院弟子,特來拜見恩師。」

  一聽西山書院,這個文吏頓時眼裡放光:「啊,竟是書院來的大儒,鄙人……鄙人方堂金,見過兩位先生。」

  劉傑聽到此人姓方,心裡也肅然起敬:「閣下姓方?卻是哪裡的方氏?」

  方堂金道:「我乃翰海之方……」

  翰海……

  這瀚海,便是羅斯人所稱的西伯利亞。

  此人說自己是瀚海人…蕭敬和劉傑面面相覷,對視一眼,這時才認真的打量,細細看來,此人的相貌確實有些不同。

  敢情這並非是漢人哪。

  這麼看,十之八九,是從前西伯利亞汗國的族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7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神藥

  這瀚海人,本質上也屬於韃靼人的一支。

  因而相貌雖是敦實,不過若是不細看,也難與漢人有什麼分別。

  何況此人一聲吏裝,談吐又還有禮。

  蕭敬頓時來了興趣:「你為何姓方?」

  說到這個,方堂金眼裡放光,侃侃而談道:「說老實話,在此處敢姓方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劉、唐、王、歐陽、徐等姓,可學生偏不信這個邪,齊國公乃是學生最崇拜之人,雖非他的弟子,可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子孫,總會有人能有幸考中西山書院,列入齊國公的門牆之下,因而我便改了姓氏,隨齊國公姓方,學生還修了一本族譜呢,本宗自我而始,要延續萬代。」

  劉傑:「……」

  蕭敬露出了笑容:「此地的人,都如你這般改了姓氏嗎?」

  「這是當然。」方堂金顯得很認真,接著道:「王先生在這裡設了許多的同文館,鼓勵大家學習文字,對於能說漢話的人,予以鼓勵,不只如此,他還親自帶著一群屯田衛的人,帶來了土豆,你也知道,這個地方,土地泥濘,且還天寒地凍,是種不了糧的,可有了土豆就不同了,我們都是托了他的福,方才可以在這附近開墾,再也不必朝不保夕的飽一頓餓一頓了。」

  方堂金請了二人入內坐下,給二人斟了一盞茶,繼續道:「何況那羅斯人,狼子野心,恨不得將我們闔族誅滅,這附近的各部族人……哎……現如今,王先生在此駐城,保護我們,不但教授我們農耕,那商隊還帶來無數的貨物,這是再造之恩哪。王先生認為不讀書的人,就無法明理,就不曉得是非好惡,於是廣設同文館,教授咱們學問。不只如此呢,就比如在下吧,在下是最先入同文館學習的,學成之後,僥倖入此為吏,不過這裡還有規矩,若能書寫文字,稅賦便可減半,因而似我這般,通曉韃靼話,又曉漢話的,下了值,就可吃香了,總有人請學生去輔導功課,從前的族人求告上門,每月的束脩之禮,就有數十斤肉呢。」

  細看這方堂金,果然是油光滿面,一臉的富態。

  他很滿足於現在的狀態,公門裡有飯吃,下了值,還有油水可得。

  學了漢文,是有實實在在好處的。

  何況這土豆以及耕種技藝的引入,就算在羅斯人威脅之下,王守仁帶著幸福集團在此對各族的保護,都足以讓各族的百姓,對於王守仁抱有極大的感恩心理。

  王先生說的話,總是不會錯的。

  「這樣說來……」蕭敬皺眉:「豈不是此地可通行漢文了?」

  方堂金便笑著道:「」大抵是可以的,你要學農耕,土豆有了收成要賣出去,購置御寒的皮貨,都少不得要與人交涉,哪怕不熟的,多少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說著,方堂金驕傲起來:「當然,絕大多數人只是粗通,而我不一樣,我乃聖人門下,我是讀了四書五經的。」

  蕭敬聽著,心裡駭然……

  此地可是有軍民百萬啊。

  自然,他不能信方堂金的一面之詞,便不露聲色。

  這兩日,蕭敬都只住在城中的客棧,每日出門遊蕩。

  此地讀書的風氣,確實很盛。

  就如方堂金所說的,這是因為,讀書能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

  許多的壯丁也被編練了起來,混成一個個團營,作為守禦之用。

  而土豆的高產,讓這裡的人食物可以保證,這等爛泥地裡,本是無法種植作物的,而如今,卻彷彿成了天府之國。

  四日之後,王守仁終於帶著一隊人馬回來了,他顯得疲憊,前些日子,羅斯人開始襲擊靠近西面的聚集點,好在攻擊的規模並不大。

  王守仁則組織了無數的游騎,也深入羅斯人的境內,不斷的襲擾。

  聽聞此地來了客人,等他見到了蕭敬時,不禁微微一愣。

  蕭敬則是笑吟吟的看著王守仁。

  他和王守仁是老相識,當初在大漠,就曾打過交道。

  王守仁的訝異之色只是一閃而過,他從容的朝蕭敬作揖行了個禮:「不知蕭公公何時來的?」

  「就這幾日……」蕭敬又道:「咱是來宣讀旨意的,王守仁,聽旨。」

  王守仁便拜下,蕭敬念了旨意。

  得知皇帝要將自己召回,王守仁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其實在哪裡,他都無所謂,甚至官職大小,他也不甚看重了,只是覺得,無論在何處,將事情辦好即可。

  在這天寒地凍的烏拉爾一帶,王守仁最大的收穫,便是在公務繁忙之餘,可以伴隨這蕭瑟靜靜的思考。

  人的見識越多,思考的層次就越高。

  西山書院是一個極好的平台,無數的知識,如湧泉一般的噴出,卻也讓王守仁站在這更高的層次之上,打開了一扇更新的大門。

  因而……他變得越發的沉默寡言。

  這天寒地凍的爛泥地裡,確實容易產生令人憂鬱又豪邁的氣質。

  蕭敬沒有說明,自己是奉旨來調查此地的。

  七八個番子,只幾天時間,已將這裡的情況打探得極清楚了。

  蕭敬道:「王伯安,陛下既有旨,你速速安排一下,隨咱回京吧。」

  王守仁點點頭。

  他似乎也沒什麼好安排的。

  這裡的事務,他已手把手的交給了自己的一些弟子,他的行裝也很簡單。

  而留下來代理幸福集團之事的人,則是劉傑。

  恩師讓劉傑來此,意圖就很明顯了。

  眾弟子之中,劉傑確實是王守仁門下最出眾的一個,何況他在黃金洲,還有獨當一面的經驗。

  幾日之後,王守仁便啟程了。

  他沒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裡,蕭敬與他同車,而蕭敬面上雖是帶著微笑,可是……他身上所才藏匿著的奏報,卻令他心裡驚起了驚濤駭浪。

  蕭敬不得不敬佩的看著王守仁,總覺得這個比自己年輕的多的人身上,有一種別樣的意味。

  而王守仁,卻微微低著頭,似又癡了,他在思考。

  …………

  身在京師裡的方繼藩,好幾日都躲在西山研究所裡,以至於外頭的事都顧不上了。

  方繼藩在研究什麼?他在研究魚。

  能吃的那種!

  當然……採取的卻不是油煎、翻炒等傳統的形式。

  反是朱厚照,好些日子都不見蹤影了。

  張皇后身子虛弱,朱厚照雖有些任性,卻有孝心,這些天,都下了一切事情,每日都在坤寧宮中侍奉。

  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可從女醫院裡傳來的消息,張皇后的身子,是越發的差了。

  方繼藩倒是氣定神閒,等到這一日清早,卻是急匆匆的將王金元尋了來,直接問道:「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嗎?」

  王金元忙道:「少爺,放出去了,現在滿大街的人都曉得娘娘她……」

  王金元的話還沒說完,方繼藩就惆悵的歎了口氣,背著手道:「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將我視做親兒子一般看待,而我方繼藩,自幼喪母,也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至親,現在見她這個樣子,真是心裡難受的很。」

  王金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立即如喪考妣的樣子道:「是,是,是,少爺說的對,小人雖和娘娘無親無故,可一想到娘娘身子如此孱弱,心裡……心裡也……疼的厲害。」

  方繼藩瞪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王金元:「……」

  前些時日,方繼藩讓王金元將皇后娘娘身子孱弱的消息放了出去,王金元倒是幹的很是賣力。雖然少爺罵了自己一頓,可王金元已經習慣了,反正橫豎要挨罵的。

  王金元道:「少爺,這消息都放了出去,少爺下一步是想要……」

  方繼藩道:「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少爺一下子如此客氣,讓王金元突然心裡咯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

  「少爺……你這是要幹啥。」

  王金元感覺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速度。

  「狗東西,現在滿城都是皇后娘娘的消息,這是妄議宮闈,是殺頭大罪,有朝一日廠衛計較起來,順籐摸瓜,尋到你頭上,你就等著掉腦袋吧。」

  「少爺……」王金元痛心疾首的捶胸跌足。

  方繼藩卻是一溜煙的拎著一個瓷瓶兒,匆匆走了。

  他匆匆到了大明宮,命人通報,片刻之後,便到了坤寧宮.

  坤寧宮裡,顯得比往日肅穆的多。

  太子朱厚照和太康公主朱秀榮都在此,弘治皇帝鬱鬱寡歡,茶飯不思的模樣,張家兄弟探頭探腦,也是憂心忡忡。

  方繼藩先是尋到弘治皇帝,行了禮:「陛下,不知娘娘的身子好一些了嗎?」

  弘治皇帝一臉惆悵,這一個多月來,無論用什麼藥,都是無計可施,身子反而越發的孱弱,弘治皇帝有一種回天乏術的感覺。

  他也曾將希望寄托於西山醫學院上頭,可西山醫學院無論如何都查不出這是什麼病。

  弘治皇帝搖搖頭,張口欲言。

  方繼藩卻道:「陛下,兒臣……倒是得了一種堪比黃金還珍貴的神藥,或許……可以試一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7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殿下發財了

  弘治皇帝聽到了藥字,不禁動容。

  「什麼藥?」

  「這藥,說來就神了。」方繼藩煞有介事的道:「兒臣叫他十全大補露,專治的便是娘娘此等體虛之症。此藥混合了天下最珍貴的藥材,其價值,與黃金等同,熬製起來,也殊為不易。」

  朱厚照聽罷,湊了上來,見方繼藩掏出了一個瓷瓶兒,不禁道:「老方,你何時煉藥了,為何不和我說?」

  這個藥,其實是沒有難度的,不過是自某些魚的魚肝裡提煉出來,叫上朱厚照,豈不是大材小用?

  方繼藩正色道:「殿下小心一些,此藥彌足珍貴。」

  朱厚照卻已將瓷瓶搶了去,左看看右看看,打開瓶塞,聞了聞,微微皺眉,有些腥。

  弘治皇帝盯著那瓷瓶,動容道:「此藥有效?」

  方繼藩信誓旦旦道:「用量需得控制,每日飯前飯後吃一些,過些天,保管有效。」

  張皇后的病,方繼藩大抵是清楚的。

  理應就是吸收方面的問題,營養吸收不了,身體自然缺乏某些必要的元素,比如維生素,因而才出現了體虛,貧血之類的症狀。

  這方面,也可從腳氣病上判斷出來。

  穀物之中,本是含有大量的維生素,可一方面,張皇后平日吃的多是脫殼的精米,哪怕是平日吃的蔬果,也難以吸收,這腳氣病,自然而然,也就出來了。

  找到了病症,無非就是缺乏維生素而已。

  腳氣病可以讓張皇后多喝一些糙米的粥水,總能吸收一些。

  而至於維生素的缺乏,則直接用這魚肝油。

  魚肝油含有大量的維生素,雖然不可以治療腳氣病,但是對張皇后,有著巨大的好處。

  弘治皇帝倒是沒有懷疑,忙是命人侍候張皇后服下此藥。

  張皇后吃了一些,看著方繼藩:「此藥,當真有此神奇嗎?」

  方繼藩微笑道:「娘娘放心就是,這藥珍貴無比,兒臣是花費了許多功夫方才煉製成功的,定有奇效。」

  張皇后便露出了親和的笑容:「難為你有心了。」

  方繼藩又叮囑道:「娘娘,除了必要的服藥之外,娘娘平時多喝一些黃米粥。」

  「黃米粥」張皇后一愣,眼帶不解。

  方繼藩咳嗽道:「娘娘平時的飲食太精細了,精細並非是壞處,可是」

  一旁的張鶴齡聽到此處,突然覺得一股親切感撲面而來,他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不健康?」

  方繼藩一愣:「理是這麼個理。」

  「我就知道。」張鶴齡頓時打起了精神:「我就曉得吃那些不健康的,喝粥要喝黃米,肉不可多吃,什麼牛肉,肘子,燒雞之類,都如穿腸毒藥一般,都不是好東西,啊呸,害人的。」

  張延齡聽到牛肉、肘子、燒雞時,口水自嘴角淌出來,忙是舉起大袖擦一擦,而後小雞啄米的點頭:「阿兄就是厲害,什麼都懂。」

  好吧,方繼藩已經懶得和他們溝通了。

  將那梁如瑩叫到一邊,說明了用法,大致的交代了張皇后的飲食。

  說穿了,這病乃是富貴病,要治起來,不難。

  交代一番之後,方繼藩便和朱厚照告辭出來。

  朱厚照氣惱於方繼藩製藥居然沒有帶上他,有點不願搭理方繼藩。

  方繼藩卻是一拍他的肩,笑盈盈的道:「殿下,要發財啦。」

  朱厚照眼睛猛地一張,顯然又被方繼藩成功的轉移了話題,他狐疑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便道:「說起來,真怪王金元那個狗一樣的東西,娘娘體虛,這是何等機密的大事,不知怎麼的,居然被他知曉了,這狗一樣的東西,全無良心,竟還四處嚷嚷,現在滿天下都曉得娘娘身體孱弱,你說這狗東西,他還是人嗎,他還有良心嗎?」

  朱厚照盯著方繼藩,一臉懷疑的道:「不會是你命王金元說的吧。」

  方繼藩:「......」

  他怎麼覺得朱厚照這傢伙越來越懂他了。

  方繼藩閃過一絲尷尬,咳嗽一聲道:「先不說這些,最緊要的是,這普天之下的人,哪一個不曉得,咱們弘治朝,只有這麼一位張娘娘,獨得聖寵,乃是天下臣民的母親,大家知道了娘娘病重,哪一個不關心哪。」

  朱厚照腦子裡,只記得方繼藩說的要發財了之類的字眼。

  其他的一概沒什麼心思。

  只見方繼藩又道:「殿下,您想想看,這麼多人牽腸掛肚,待知道臣這魚肝油藥到病除,這魚肝油的名號,不就打出來了嗎?當今的時候,和從前不同,從前未必有這麼多人能消費的起如此昂貴的藥材,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而今,單單在京師,因為商貿而富貴的人就不在少數,何況還有江南,有保定,有天津呢?這魚肝油的價格,臣都定好了,越貴越好,他們有銀子嘛。」

  朱厚照瞇著眼,眼中閃動著光芒,口裡道:「能掙多少?」

  「這個說不準,這是長久的買賣,不過此藥畢竟不涉及國計民生,所以不必置於西山藥業之下,咱們自己投點錢,建個作坊,掙了的銀子,便是自己的。」

  朱厚照吸了口氣,他懂了。

  以往的許多生意,因為牽涉太大,方繼藩是不敢亂來的,非要走西山的渠道,將宮中的股份引入進來,如此一來,表面上好似是大買賣,可實際上,因為牽涉面太大,謀取利潤,反而是其次,就如那青黴素,你價格不能定制的太高,而是得想盡辦法壓縮成本,廉價供應,畢竟這是救命的藥,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少的責任。

  哪怕是有利潤,大半也被宮中拿走方繼藩自也是有利可圖,可至於朱厚照嘛他畢竟又不是皇帝,自是一邊兒去了。

  而魚肝油此等富貴藥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朱厚照想明白了這個關節,頓時龍精虎猛起來,興沖沖的道:「老方,我們是親兄弟啊,我投,我投,本宮占一半的股份,需要投多少銀子,你說個數,我去借錢,本宮的兩個泰山,聽說手裡還有股票呢,讓他們拋了。」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樂不可支的樣子,心裡暖呵呵的,什麼是朋友,朋友便是見了對付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

  方繼藩擠眉弄眼道:「且先不要急,還要再醞釀醞釀,得先傳出消息,說是什麼藥方都使過了,依舊是無計可施,這故事,我都準備好了,拿那御醫院開刀吧,就說御醫院數十個天下一等一的御醫,救治了數月之久,娘娘的身子卻愈發的孱弱,陛下震怒,要砍了他們的狗頭」

  朱厚照誠實的道:「可是他們沒有砍頭呀。」

  方繼藩便笑道:「接下來,自是臣方繼藩挺身而出,極力勸阻陛下,這才保了他們的狗命了。」

  朱厚照呼了口氣,突的想到一個重點:「為何不是本宮站出來?」

  方繼藩就板著臉道:「若是殿下站出來,這故事就有些假了,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朱厚照咬牙切齒的瞪著方繼藩:「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方繼藩安撫他:「我有腦疾呀,行事無常,做什麼事,大家都不覺得意外。」

  「好啦,總而言之,這事兒,有多玄乎就得多玄乎,讓王金元那狗東西去傳,到時陛下聽到了風聲,要嚴查,都推到他的頭上。」

  朱厚照嘿嘿的笑:「他挺有銀子吧,不如抄了他的家。」

  方繼藩:「......」

  這思維,似乎一不小心將朱厚照帶偏了。

  方繼藩立即露出語重心長的樣子,苦口婆心的道:「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暴戾啊,王金元平日辦事,還是很賣力的,雖有些毛病,卻也是瑕不掩瑜,我素來將他當自己的親人一般看待的。」

  「噢。」朱厚照這才道:「本宮說笑而已,這魚肝油,如何煉製,咱們現在就預備將作坊建起來?」

  方繼藩頷首點頭:「得趕緊了,不然等大家都求藥的時候,這掙錢的機會也就錯過了,配方臣這兒早就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預備好原料,作坊是現成的,西山那兒有,僱傭的匠人定要可靠。」

  二人一路出宮,興奮的商議著。

  朱厚照對此,最有興趣,他現在的開銷太大了,空有大量的土地,可要建宅子出售,資金極為緊張,隨時都需拆東牆補西牆,那些個泰山,現在都穿著打補丁的衣衫出門,生怕朱厚照曉得他們有銀子,見了人便嗷嗷的哭窮,這些未來的國丈和國舅們,淒淒慘慘慼慼的模樣,以至於朱厚照偶爾都覺得自己有些心虛。

  需有一個穩定的財源才好。

  因而,他對此極賣力,很快就親自挑了一批人作為骨幹,而後借了一筆銀子,這藥作坊便算是成立了。

  而京裡,各種消息也開始流傳出來,說的有鼻子有眼,陛下如何震怒,如何要誅御醫們九族,玄乎的很。

  大家最津津樂道的,就是皇帝砍人腦袋,最好皇帝將人統統拉去菜市口,那就更美妙了,不如此,都難滿足人的獵奇心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8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一炮而紅

  再此後,這些消息變得更加的玄乎了。

  什麼張皇后已是病重,還有什麼病入膏肓的。

  似乎這背後,有有心人在慫恿,因而……格外的轟動。

  人們開始議論起娘娘所得的是什麼病。

  可聽說,連御醫都診斷不出。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娘娘只是身子孱弱……

  這孱弱二字,實在是匪夷所思。

  皇后娘娘是什麼人,那可是後宮之主,母儀天下哪。

  別人可能孱弱,可這皇后娘娘會孱弱嗎?

  人家平時的吃用是什麼,可不是尋常百姓可以相比的。

  因而……議論的人就更加多了。

  有人認為,或許娘娘得的乃是什麼怪病。

  也有人認為,或許是娘娘得的乃是心病,因而茶飯不思。

  可最後……當得知齊國公入宮診斷,說是娘娘當真是營養不良時,卻又引發了軒然大波。

  醫學院都是齊國公建立的,齊國公自然是有幾把刷子。

  可是這一次,怎麼聽著,都好像是天方夜譚。

  人們不禁竊笑起來,反而不敢堂而皇之的討論這件事了。

  張娘娘可以議論,齊國公還是少議論為妙。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何況齊國公歷來是睚眥必報。

  更不必說,人家連姓方的自己人都抓去了黃金洲,這樣的狠人,簡直就是煞星轉世,尋常人得罪了他,那還了得?

  只是……私下的議論,卻還是有的。

  大理寺丞吳忠回到府上,就喜歡躲起來尋自己的兒子吳再文來罵一罵這方繼藩。

  大理寺現如今被京察攪得很不安生,那些京察使,幾乎取走了大理寺的大權,大理寺等於成了一個空架子,只有京察使辦妥了案子,才送到大理寺來,幾乎毫無轉圜的餘地。

  吳忠喜歡喝一些小酒,以至於身子有些孱弱,幾杯下肚,臉便脹紅起來,搖頭晃腦,先念幾首自己所作的新詩,兒子吳再生,在旁叫好:「父親的詩,真是愈發的好了,篇篇都可流傳千古。」

  吳忠捋鬚,面上帶著紅潤,惆悵的道:「所謂國家不幸詩家幸嘛,現如今有人在朝中顛倒黑白,百五十年的祖宗之制,面目全非,這不正是國家之不幸,是這詩家之幸嘛?聽說那方繼藩進了那什麼什麼藥,叫什麼十全大補露,給了坤寧宮。你看看,堂堂國公,不做正經事,和成化朝時的那些傳奉道人有什麼區別?成化先帝靠著金丹,沒有長生不老,他方繼藩……靠這等投機取巧之術當真就能治好娘娘的病?他口口聲聲說娘娘孱弱,娘娘平時吃用的是什麼,哼……也就是陛下見他建了醫學院,方才對他信任有加,在老夫看來,他……罷罷罷,不說這些了,說再多,也不過是自尋煩惱,不說也罷。」

  說著,吳忠咳嗽起來。

  吳再生不由擔憂的道:「父親的身子一向不好,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吳忠不以為然的道:「這是老夫老了,人有生老病死嘛,此前不也請了大夫來嗎,人家也沒診斷出什麼病症來,老夫這是給氣的,看不慣哪,有那方繼藩在朝,老夫短壽十年。」

  吳再生沉默了很久,不吭聲。

  吳忠看了兒子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其實……」吳再生顯得有些猶豫,期期艾艾的道:「兒子以為,齊國公所為,也沒什麼錯,現在京師,不也挺好的嗎,比從前熱鬧多了,那些新學的讀書人,個個都有本事………」

  吳忠頓時氣得要嘔血,怒氣沖沖的道:「這是雞鳴狗盜之徒,不是正經人,走的也不是正道,再生啊,你什麼時候有這樣骯髒的想法的,你這是要氣死為父啊。」

  吳再生就不再吭聲了,再說下去,只怕就是他不孝了。

  可說回來,他和父親是不一樣的。

  父親是一輩子反覆讀著四書五經,這四書五經,是父親的立身之本,父親一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他憑著八股金榜題名,曾經還成為翰林官,每日和經史打交道。

  可吳再生不一樣,他雖也讀書,在別人眼裡,這書也只是讀的尚可罷了,有個小功名,每日在外頭和朋友交涉時,也接觸了新學的許多新東西,思維也在點滴的改變。

  可見父親罵的厲害,氣得急火,他忙道:「是,是,兒子萬死。」

  吳再生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起來,自己的兒子……竟也跟自己開始不是一條心了,他苦笑……

  過了幾日。

  張皇后幾乎是每日按時按量的進這魚肝。

  平時的飲食,也開始有了一些改善。

  從前都是軟弱、疲勞、心悸、氣急,坤寧宮上下,對於張皇后都略有擔心,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到了第四日,張皇后突然道:「這外頭天色不錯,本宮想在外走一走。」

  「走一走……」殿外頭,張家兄弟二人一直在外頭侍奉著,那張延齡冒出頭來,探頭探腦道:「阿姐……你病著呀。」

  「就怕悶出更大的病來。」張皇后似乎對於外頭,多了幾分期待。

  張鶴齡哪裡敢怠慢,見宦官要攙扶張皇后,匆匆入殿,將那宦官打開:「臣弟陪著阿姐去,別人我不放心。」

  …………

  此時,弘治皇帝在奉天殿裡與諸臣匆匆的商討完了政務,若在平時,他還需在此批閱一些奏疏,可這幾日,但凡有空閒,卻都需往坤寧宮去看看才安心的。

  他如往常一般,來到了坤寧宮,坤寧宮上下的宦官、女官紛紛來拜見。

  弘治皇帝心情不大好,只陰沉沉的點點頭,繼續快步朝殿中去。

  一個宦官道:「陛下,娘娘不在殿中。」

  弘治皇帝一愣,好端端的,怎麼不在殿中?

  那宦官看著弘治皇帝的臉色連忙又道:「娘娘覺得氣悶,往四季樓去了。」

  四季樓……

  這地方,弘治皇帝是熟悉的,那兒是一處小園林,在宮中其實並不起眼,卻因為靠著坤寧宮,適才有一丁點兒人氣。

  弘治皇帝的透著擔憂道:「她在病中,怎麼能去那裡。」

  說著,直接帶著眾宦官匆匆趕往四季樓。

  只走了片刻,沿著曲徑而行,前頭柳暗花明,便見著了動靜。

  卻見一旁的宦官垂立,遠處,張鶴齡氣喘吁吁,口裡道:「阿姐,阿姐,慢一些,該不該歇息了,需歇息啊,臣弟我……我……受不了啦,我平日就喝黃米粥,咳咳……阿姐……」

  可手搭著張鶴齡的張皇后,卻依舊是徐徐踱步,圍著花圃前行。

  她已渾身熱汗。

  起初走的時候,有些不自然,可漸漸的,身子微熱起來,便覺得身子暢快了許多。

  這小半時辰走下來,雖是覺得疲憊,可和前幾日的時候,大不相同。

  那時候的張皇后,只覺得疲勞的很,整個人都懶得動彈,若是走的急了,甚至覺得有些心悸,可如今,這些症狀顯然消除了許多,尤其是這慢步而行,覺得渾身的血液開始流暢起來,雖是走的腳跟疼,腿腳也有些酸痛,可整個人的感覺,卻全然不同。

  弘治皇帝遠遠的看著,見張皇后面上多了幾分血色,不禁一愣。

  「見過陛下。」

  在此當值的宮人紛紛行禮。

  張皇后才知道陛下就在此,便側眸而來,於是與張家兄弟一起來見禮。

  「臣妾……」

  弘治皇帝箭步上前,將張皇后攙扶起來,心疼道:「好端端的,怎麼來此,你瞧瞧你,若是出了事,你教朕怎麼辦。」

  張皇后便起身。

  這離得近了,弘治皇帝見張皇后臉色竟有幾分精神,一時之間,竟是詫異無比。

  「你……你的病,竟是痊癒了?」弘治皇帝下意識的道。

  「或許是吧。」張皇后笑盈盈的道:「比從前覺得舒坦了一些,精神氣也有了,臣妾已命人去請了女醫,讓他們再來看看。」

  弘治皇帝看著張皇后略顯紅潤的膚色,滿心的大喜過望。

  此時,果然有女醫應命而來。

  昨天夜裡,梁如瑩當了一夜的值,因而來的是一個王姓女醫,這王氏只請張皇后坐下,拿了聽診器大致的檢視過後,道:「娘娘的心率比此前好了不少……娘娘……的病……竟有好轉的跡象。」

  果不其然。

  弘治皇帝萬萬想不到……這病來如山倒,病去的也快。

  他不禁道:「這樣說來,十之八九,就是那十全大補露的功效了,此藥……竟這般的神奇?」

  張皇后平時錦衣玉食,食物又精細,再加上年紀大了,難免患上腳氣病,吸收又不好,現在開始吃雜糧,再加上那魚肝油,針對性的補充人體內所需的營養成分,這其實本身就不是病,一旦體內所需的營養成分開始恢復,自然而然……身子也就好轉了。

  弘治皇帝心情舒暢的道:「哈哈……繼藩這個傢伙……還真是有辦法啊,這傢伙怎麼什麼都懂?」

  弘治皇帝重視張皇后,張皇后病了多少天,他就擔憂了多少天,現在總算可以放下心頭大石了。

  「還有……」弘治皇帝眼裡放光,口裡繼續道:「這樣說來,那十全大補露,簡直就是天賜良藥,真比仙丹還要靈驗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8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佳婿
       
  弘治皇帝顯得很振奮,親自攙著張皇后道:「朕陪你也走走。」

  說著,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又道:「這十全大補露,既是大補之物,除了皇后可吃,其他人可吃嗎?」

  王氏女醫上前行禮,答道:「恩公說了,此物乃是大補之物,對於體虛體弱之人都有大用,只要適量,可每日進用,極是滋補。」

  在人們的印象之中,只有最珍貴的藥材,方才是最滋補之物。

  因而越是稀有罕見的東西,對身體才有大用。

  至於這十全大補露,到底是用什麼煉製,許多人並不知道,可現在有此奇效,那麼料來定是用了世上最珍貴的藥材了。

  弘治皇帝感慨道:「朕這些日子也覺得精力不濟,讓繼藩再送一些入宮來。」

  他哪裡想到,這玩意就是魚肝油,半分珍貴都沒有,不過是從魚肝中提煉而已,若是大規模生產,價格低得令人髮指。

  說罷,弘治皇帝開懷一笑,朝張皇后道:「這繼藩有腦疾之症,所以想法與其他人總是不同,你看看,他的鬼點子最多,朕真不知他到底還有哪些能耐了。」

  張皇后亦嫣然笑道:「是啊,這就如上天賜予陛下的福將一般,臣妾前些日子還特意命真人入宮算了算呢。」

  這京裡,能稱得上是真人的,當然只有龍泉觀李朝文大真人了。

  弘治皇帝從前是不信這個的。

  說實話,成化朝就是被這些傳奉的道人壞的事。

  可現在……似乎也多少有些將信將疑了。

  弘治皇帝好奇的道:「噢,真人算的是什麼?」

  「真人說,大明中興,當進入盛極之世,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千秋萬代之後,後世定當永頌陛下恩德。而陛下的文治武功,非有天賜兩位文武曲星轉世不可。」

  弘治皇帝聽著玄乎,可也聽得心熱。

  他是個沒有太多u望的人。

  心心唸唸的,就是將這祖宗的基業發揚光大,為後世子孫,締造一個千秋基業。

  而這……不正是自己所盼望的嗎?

  弘治皇帝目光炯炯,問道:「不知是哪二人?」

  「這文曲,便是繼藩,另一個則是太子了。」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頭:「繼藩為文曲倒沒錯,他很博學,也很忠心,其他的也都尚可。」

  張皇后道:「這真人說了,繼藩不只是博學,更是集了天下忠魂於一身,皇上您想想看,陛下要經略黃金洲,他父親去黃金洲鎮守且不說,便是繼藩,卻是將方家的親族都送了去,這是為了陛下的大略,而破釜沉舟啊,一個不好,便是闔族誅滅。天下的子民稱之為百姓,那些讀書人,又滿家國天下,家在國前,天下落於國後,可方繼藩的心裡就只有陛下的天下社稷,卻是設了小家,陛下放眼天下,何人可以與之匹敵?」

  自己的女婿,當然要誇,還一點不客氣的誇。

  而且……這還是真人說的話。

  弘治皇帝現在這身邊,盡頭是方繼藩的岳父,方繼藩的弟子,方繼藩的兄弟,方繼藩徒孫的爹,哪怕是一塊石頭,也水滴石穿了,弘治皇帝不斷的頷首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錯,大智大忠,果然是上天賜予朕的輔佐之才,朕得如此佳木,可以高枕無憂。」

  「可為何,還有一個太子?」

  張皇后徐徐踱步:「臣妾哪裡知道,反正是真人這樣說的,說是太子非尋常人,器宇軒昂,望之有虎氣,此百獸之首,陛下生了虎子,卻不看重,總是瞧不上他,這是陛下自己的骨肉,乃臣妾懷胎十月而來,血脈相連……」

  弘治皇帝帶著絲不自然的咳嗽起來。

  張皇后又道:「真人說,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自也有不同於常人的性情,若是用尋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反而就落於下乘了。」

  弘治皇帝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覺得有幾分道理。

  自己對於太子的要求,其實就是尋常父親對兒子的期望。

  可細細想來,太子根本不是一個墨守成規之人,怎麼能用這些來約束呢?

  他不禁苦笑:「真人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真人向來靈驗,當初求雨,還立了大功勞。什麼叫做有幾分道理,陛下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雖說當初先帝在時,寵信奸道,因而有許多狐鼠之輩借此機會,在宮中鑽營,因而滋生了事端,為害國家。可這位真人,向來深居簡出,為咱們天下百姓,做了不少事,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陛下豈有不信的道理?」

  對於張皇后來說,那真人誇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婿,當然就是自己人了,為了證明這真人的可信度,張皇后自然而然堅信他是真正的高人,跟別的妖道不一樣。

  弘治皇帝不由失笑,道:「是,是,是,皇后說什麼都有道理。」

  他心頭一熱。

  那真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不過……方繼藩這個傢伙,有些懶。

  御人之道,在於人盡其用。

  他年紀也不小了,是該予以重任了。

  至於太子……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本事也是有的。

  對他們二人,弘治皇帝總覺得他們賊兮兮的,現在思來,哪一個不是一心想為他分憂,又哪一個的作為,不是利國利民?

  「此良子與佳婿也。」

  …………

  「報,報……」

  宮裡的快報已傳來。

  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打著邊爐,一面焦灼的等待著消息。

  一聽到有人來報,朱厚照豁然而起:「如何啦,如何啦,有消息了?」

  「太子殿下,齊國公……宮裡剛剛送來了消息。娘娘……的身子,好了,精神得不得了呢。」

  朱厚照眉毛一挑,突覺得眼前一亮,生龍活虎的摩著手:「好的很,好的很哪,老方,咱們是不是要發財啦?快告訴我。」

  方繼藩笑道:「殿下,咱們要發財啦。」

  「再說一遍。」

  「殿下,咱們要發財啦。」

  朱厚照立即露出了三年沒挨揍才有的欣慰笑容:「不枉了本宮的一片苦心,母后的身子好了,也是幸事,咱們開工,開工啦。」

  方繼藩笑嘻嘻的看著朱厚照:「不急,不急,要發財,還得傳出點消息出去,得讓人曉得,咱們的十全大補露是有奇效的,越是傳的神乎其技,方彰顯咱們的本事。」

  朱厚照小雞啄米的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老方,來,你坐下。」

  方繼藩依言坐下。

  朱厚照蹦蹦跳跳的站在方繼藩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揉捏著他的肩:「傳什麼消息才好,你最有本事,最聰明了,你說說看。」

  方繼藩施施然的翹著腿,一副頗為享受的樣子:「不如就說娘娘吃了十全大補露之後,龍精虎猛,精神煥發……嗯……我再想想…」

  朱厚照皺了皺眉道:「哎呀,若只如此,似乎還欠缺一點什麼,既是十全大補,要彰顯本事,不如說母后吃了藥之後,頓覺精力無窮,見宮前有大鼎,於是抱鼎而起,高懸於頂。」

  方繼藩的嘴賤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好吧,他真想給朱厚照翻個白眼。

  好在朱厚照還有點眼色,見方繼藩不吭聲,便曉得方繼藩對此肯定不滿意了,於是恢復了唧唧哼哼的樣子:「你說,你說罷,你來拿主意。」

  方繼藩終於知道,後世為啥會有手撕鬼子了,原來……這是有淵源的啊。

  想到張皇后舉大鼎的樣子,這畫面……方繼藩不敢看。

  方繼藩道:「臣豈可非議皇后娘娘,娘娘是我的岳母,我將她當做自己的母親看待啊,何況君君臣臣,若在此非議這些,我還堪為人子,堪為人臣嗎?我看,交給王金元這狗東西去辦就是了,編排這種子虛烏有的事,臣是不適合去做的。」

  頓了一下,方繼藩不厭其煩的又道:「太子殿下,你我二人都是敏於行而訥於言的人,這些事,就不必我們操心了,我們主抓生產。」

  「噢。」朱厚照悻悻然的點頭,心道還是方繼藩顯得周到,這的確有道理啊,背後說這些,若是被父皇知道,還不知道怎麼收拾自己和方繼藩呢。

  王金元那傢伙就不一樣了,若是事發,大不了大義滅奴,宰了就是。

  「老方你真有辦法啊……」朱厚照感慨道:「本宮細細想來,這或許就是你從來沒挨過揍,而本宮從小被揍到大的原因,我若有你一半的這等能耐,也不至如此。」

  方繼藩不知道這話算不算諷刺,不過眼下也顧不上這個,他想起什麼來,又耐心的繼續道:「殿下,這些日子,咱們都在作坊裡,到時一旦消息傳出去,便必須供貨了,這建立銷售的渠道,進行生產,打好口碑,是眼下最緊要的事,任何一個環節的疏忽,都可能功虧於潰,咱們的生產得有計劃,市面上的十全大補露,多不得,也少不得,既要維持價格,還需保證供貨穩定才可。這事對殿下而言,也是一個鍛煉,殿下素來多偏重於研究,也該知道如何生產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9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仙藥

  讓朱厚照去負責生產,對於方繼藩而言,乃是最緊要的一環。

  天下已經變了。

  這兩京十三省,每一個府縣都在進行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有的地方快一些,有的地方慢一些罷了。

  生產方式,已開始由原有的自給自足,漸漸開始變成了作坊的生產方式。

  大量的人開始集中起來,生產變得越來越有利可圖,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小作坊變成了大作坊。

  這將成為未來天下的常態。

  大明絕大多數的賦稅,都將從這裡出來。

  它們將成為支柱產業,也會成為支撐大明基業最大的保障。

  當今皇上,年紀已經老邁,他對於這些事,只是一知半解。

  可未來的天子,大明的儲君,若是對於生產一竅不通。

  又或者是,對於整個作坊的構架和組成絲毫沒有概念。

  這必定會是一個災難性的問題。

  研究和生產是不同的概念,研究只要協調人去不斷的試錯便是了,只要找準一個方向,不斷的試錯,就總能解決問題。

  可生產涉及到的更為複雜,因為它需要糾集不同的人,將他們凝聚在一起,為一個目標而努力。

  不只如此,這還需考慮收支的平衡,在有限的投資之下,創造出最大的利益。

  這既要考慮如何安排每一個人的崗位,發掘出可信的管理人員,也需要學會如何控制成本。

  在作坊裡,每一個作坊主都是一個小皇帝,他的任何決策,都決定了作坊的興亡。

  顯然,現在朱厚照的積極性調動了起來,畢竟能掙銀子。

  倘若是讓朱厚照去做皇帝,他只怕也不願意,而一旦有了利益,他反而摩拳擦掌起來。

  朱厚照是個行動派,作坊棚子很快就預備好了。

  所有的生產工具,也已提前準備好。

  貨倉裡,原料已經按時送來。

  而接下來,就是先尋一批人成為骨幹,這些骨幹,將協助朱厚照來負責整個作坊方方面面的事。

  骨幹之下,有分管庫房的,有賬房,有生產的工人,有負責裝配,有進行運輸,當然,還有負責與許多渠道商洽商。

  這各色人等,一開始的時候,讓朱厚照顯得無所適從。

  他先要進行試產,而後隨時看報表,確定訂單,而後再制定生產任務,且匠人和研究人員不同,研究人員在進入研究所之前,多進行過一定的學習和鍛煉,可許多的匠人,事先是沒有任何鍛煉的,他們一切都在等待著指示,甚至隨時可能掉鏈子。

  這就需朱厚照確保作坊的運作,絕不能出現任何的問題。

  而十全大補露的訂單,就如方繼藩所預期的那樣,增加得很快。

  起初當人們知道了十全大補露的奇效之後,頓時全城轟動。

  想想看,那是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都治不好的病,娘娘都滋補不來的身子,卻只這一味藥,居然鳳體就好了。

  因而,開始有人覺得不可信,可這宮裡的消息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對於能消費的起十全大補露的人家而言,他們有許多方法得到準確的消息。

  當消息終於確定了,一下子就如炸開了鍋。

  如此神奇的滋補之物,娘娘尚且如此,那麼自個兒何不試一試?

  起了這個念頭,許多人就動了心思了。

  於是四處打聽十全大補露的消息。

  一開始,一點音訊都沒有。

  直到西山放出消息,開始對這十全大補露進行銷售。

  滿京師的人,包括了許多在京的客商,都翹首以盼。

  畢竟,這個世上,任誰都是怕死的。

  誰都希望自己能夠長命一些。

  說也奇怪,窮苦的人往往病死的多一些,可若是富貴人家,隨著醫學院的出現,病亡的越來越少,可他們的身體,卻往往較為孱弱。

  上天給予了他們的富貴,他們卻將這些富貴無度的進行揮霍。

  嘗遍了世間的美食,嘴巴越來越刁,胃口越來越差的。夜夜笙歌,毫無節制的。

  這十全大補露的價格極高,一瓶裝可用一個月,卻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絕對不是小數目。

  可恰恰因為價格昂貴,反而讓人覺得此物定是不凡。

  於是乎,前來訂購者,如過江之鯽。

  眼下京師和從前不同了。

  這裡和保定,已成了重要的生產中心,因為這裡稀罕的貨物實在太多,所以引來了天下各州縣的無數客商,客商們來到京師,將這裡的新式馬車、玻璃鏡、藥物、布匹甚至是鋼鐵,統統運回本州本縣去販賣。

  因而但凡有了新東西,他們總是樂於接受,畢竟任何新東西的出現,對於他們而言,都意味著商機,反正都要走貨的,順帶著攜帶一些其他的稀罕物回去,多掙一些銀子,總不是壞事。

  京裡的王孫富賈們對於這十全大補露開始熱衷起來,客商們也開始眼熱了,這天下哪怕再窮的地方,也有為數不少的富人,這些人最大的特點便是惜命,何況,若是帶回去,打著這是宮裡和貴人們都吃用的招牌出來,往往也會引發地方士紳和殷實人家的爭相搶購。

  所以整個作坊,開始讓朱厚照焦頭爛額起來。

  訂單太多了啊。

  這本是喜事。

  他樂呵呵的,像自己又生了許多女兒一般。

  可問題就在於,許多麻煩事也讓他頭痛不已。

  要加大生產,要有排產的計劃,要招募更多的匠人,要訂購更多的原料,要保證配方的絕密,還要和渠道商賈進行溝通

  朱厚照猶如陀螺一般,忙的腳不沾地。

  吳府。

  一大清早,天才濛濛亮,大理寺丞吳忠就預備出門當值了。

  他認真的收拾一番,如往常一樣戴上烏紗帽,身邊一個老奴小心的盡心伺候著。

  「爹爹」

  這道生意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吳再生匆匆而來。

  吳忠最不喜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冒冒失失的樣子。

  聽聞之後,他下意識的板起臉來。

  那吳再生見了父親,隨即作揖道:「父親」

  吳忠只輕描淡寫的點了一下頭:「噢,大清早的,何事?」

  吳再生便興沖沖的道:「昨日回來時,兒子給您買了一些十全大補露,說是大補之物,宮裡的人都在用,連內閣的劉公都讓人採買了。父親沒聽說嗎?就是因為吃了這個,張娘娘的身子才好的,現在外頭可是傳瘋啦,都說是靈丹妙藥,父親的身子一向不好,兒子買了幾瓶回來,十二兩銀子一瓶,就這還是托了人的。」

  說著,他從袖裡取出一個瓷瓶:「父親帶在身上,每日按時吃一點,可以強身健體」

  十二兩銀子還一瓶

  吳忠感覺心口有點痛,給氣得要炸了。

  「這這」

  吳再生忙道:「父親這是寶貝啊,不信,您試一試?」

  吳忠很是無語。

  這又是方繼藩那狗東西鼓搗出來的東西。

  哎

  雖然很討厭,可為何每一次都會進入圈套呢。

  他努力的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的怒火平息下來。

  好吧,無論如何,買都買了,還能退嗎,方繼藩那狗東西,肯退?

  接過了瓷瓶,緩了緩,終究還是勉強露出了點笑容:「有心了。」

  這畢竟是孝心嘛。

  吳忠耐著性子問道:「這如何服用?」

  吳再生便指著瓶子道:「您看,這瓶口就是一個小塞子,塞子裡是縷空的,只需倒一點在塞子上,便算是一口的用量了」

  吳忠心裡憤憤不平,敢情自己每喝這麼一丁點,就都是錢。

  是我吳家的錢哪。

  可又有什麼法子呢,買都買了,不吃就等於錢完全白花了。

  他倒了一點,而後一口吃掉,一滴不廢。

  嘴裡,微微有一些腥氣,可這腥氣,很快便被津甜所掩蓋。

  味道還不錯的樣子,此藥濃稠,入口

  突然吳忠心裡好像誕生了反應。

  就好似嗯這麼貴的東西,裡頭一定摻雜了許多大滋補的藥物。

  大家都說這藥滋補。

  看來不會有假了。

  果然此藥和別的藥就是不一樣。

  一口吃盡

  好像內心裡有一團火呢。

  貴就是好啊。

  吳忠不知道,他所經歷的,更多是心理上的作用,畢竟這藥很貴嘛,何況很多人都叫好,想來是騙不了人的。

  吳再生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見父親一口吃盡之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驚訝的道:「父親,父親您的臉色臉色」

  看兒子一臉震驚的樣子,吳忠連忙問道:「我臉色怎麼了?」

  吳再生瞪著眼睛道:「好似好似紅潤了。」

  「是嗎?」吳忠頓時精神一震,張嘴吐出一口濁氣,小心翼翼的將這瓷瓶收入自己的袖裡,踱了一步,帶著一絲欣喜道:「是呢,為父也覺得多了幾分精神氣,此藥真是神了,來,為父多走幾步。」

  吳再生見吳忠此刻所表現出來的精神模樣,心裡驚駭得不得了。

  真是神藥啊。

  明天下山,然後恢復更新,這幾天抱歉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59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暴利
       
  吳忠頓時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這世上,果然是一份銀子一分貨。

  以往吃那些人參,靈芝之類,功效就沒有這般的明顯。

  此刻,他的腰直了,走路也帶著風。

  看了吳再生一眼:「難得你有孝心,嗯不錯為父當值去了,你你也吃一些吧,你雖在壯年,可也需滋補滋補。「

  」是。「

  弘治皇帝也覺得這十全大補露格外的滋補。

  自打吃了之後,整個人都多了幾分精神一般。

  這玩意,說來真是奇怪。

  如此奇效的滋補藥,還真是聞所未聞。

  因而大清早,他便神清氣爽的趕到了奉天殿。

  弘治皇帝坐下,想起了什麼:」京察之後,拿住了這麼多的犯官,而今拘押在哪裡?「

  宦官道:」詔獄拿了一批不過「

  弘治皇帝皺眉:」不過什麼。「

  」詔獄裡有些人滿為患了,本想移一些去大理寺的大獄,只是大理寺那裡,似乎有些牴觸。「

  是啊,大理寺不願意得罪人,因而陽奉陰違,這些人哪

  弘治皇帝搖搖頭,細細想來,平時說這些君君臣臣的人,卻絕大多數不願意承擔責任,一個個表現的如此有風骨,可偏又猴精的很。

  弘治皇帝道:」召大理寺當值官來見,朕親自過問。「

  」是「

  說罷,弘治皇帝便低頭批閱奏疏。

  過了小半時辰,外頭有宦官道:」大理寺丞吳忠求見。「

  弘治皇帝恍然:」叫進來。「

  吳忠精神抖擻的進來,行了禮,其實他知道陛下叫自己做什麼。

  關於犯官移監的事,大理寺內部其實是有所準備的。

  可是許多犯官頗為敏感,他們有太多的同窗,同門,門生故吏還在外頭,大理寺上下,誰願意招惹這些是非。

  可移監是遲早的事,大理寺呢,索性就在等,等陛下親自過問這件事,下了旨意或者是朱批,如此一來,便可顯得自己本心並非有關押這些人的意思,可你們看,這也是沒辦法啊,聖命難違。

  因而在來之前,吳忠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弘治皇帝凝視著吳忠:」大理寺獄關押了多少人?「

  」陛下,現有六十五人,都是欽犯。「

  」才這一些?「弘治皇帝道:」若是才這一些,空置著那麼多的獄房就實在是可惜了,何以詔獄那裡想要移監,大理寺不肯?「

  」陛下。「吳忠道:」非臣等不肯,只是不得陛下旨意,不敢擅自做主張。「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隨即道:」那麼現在朕作主啦,明日就移一些人去,大理寺不得抗命,如若不然,朕便尋你。「

  吳忠拜下:「臣豈有抗旨不尊之理。」

  弘治皇帝心裡搖搖頭,見吳忠答應的痛快,雖曉得他們的小心思,卻也是無可奈何,便拿著了御案上的茶盞呷了口茶:「卿家能明白就好,此事要快,不可耽誤了,事關吏治呢。」隨即又交代:「若還有其他的案情,大理寺也要想方設法的徹查出來,許多的案子,多是窩案,若這些犯官之中,有人檢舉他人,可從輕發落,大理寺若有什麼新的案情,也需立即移交京察。」

  「臣遵旨。」吳忠心裡慶幸。

  說起來,自己還算是兩袖清風,雖然他看不慣眼下的京察,可至少底氣還是有的。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既如此,卿家且退下。」

  他吩咐了一聲,看著吳忠準備移步離開,突的道:「朕看吳卿家的精神氣不錯。」

  吳忠道:「臣的兒子,頗有幾分孝心,前幾日給臣購置了一些滋補之藥,想來是因為如此的緣故吧。」

  弘治皇帝便感慨道:「父慈子孝,此乃本朝所倡。嗯?你吃的滋補之藥,莫非是十全大補露不成?」

  吳忠道:「正是。」

  弘治皇帝莞爾笑了:「聽說此藥,藥方之中有不少珍奇藥材,如此珍貴之物,朕還以為,供應宮中還猶顯不足,想不到」

  吳忠詫異的道:「陛下難道不知道嗎?」

  弘治皇帝臉一愣。

  「陛下,這宮外頭,到處都在賣十全大補露呢,雖說貨源是緊張,卻是大批量的出貨,在各家的藥房,都有十全大補露供應,買此藥的人,如過江之鯽,聽說這是太子殿下和齊國公的買賣,這區區一瓶,竟要十數兩銀子。不只如此,還聽說天下各處的客商,哪怕是遠在交趾的,都在求購。」

  弘治皇帝心裡咯登了一下。

  太子和齊國公他們在賣十全大補露。

  他心裡居然有點不是滋味。

  可細細想來,這本就是方繼藩的方子,他想和誰合作,自是他的事,他進了藥,治了張皇后的病,就已是大功,難道還反而不准人家掙銀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事,為何當初不拉上朕呢。

  他微笑:「畢竟只是一味藥,雖是有利可圖,可也是蚊子大小的一點肉,呵呵」

  吳忠似乎是回過味來了。

  方繼藩那狗東西原來是在私下做買賣啊。

  他打起精神:「這可不是小數目,這是大買賣,聽說短短幾日之間,訂貨量便驚人,臣聽說,每日生產不知多少瓶,可有多少,便被搶購多少。」

  弘治皇帝心裡驚起了驚濤駭浪,卻淡淡道:「噢,朕對此也早有耳聞,卿家告退吧。」

  見弘治皇帝沒有什麼表示,吳忠心裡,隱隱有些失望,卻也只好道:「臣告退。」

  待這吳忠走了,弘治皇帝一副淡然的樣子,低頭去看奏疏。

  只是莫名有些心亂。

  於是將奏疏丟到了御案上:「人來。」

  「奴婢在。」宦官碎步而出。

  「查一查,這十全大補露的出貨量多少。」

  「這這」

  這事關乎齊國公和太子啊!

  「這什麼?」

  宦官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那太子和齊國公,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啊。

  可陛下眼神嚴厲,他忙道:「是,奴婢遵旨。」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月底。

  那宦官在弘治皇帝百忙之中進來,恭謹的稟報道:「回稟陛下,陛下此前命奴婢查十全大補露出貨量的事,奴婢查好了。」

  弘治皇帝看宦官一眼,想起來了什麼,打起了精神。

  一個月前,他吩咐查的事,事實上,雖然起初幾日,在弘治皇帝心裡起了幾分漣漪,可時間慢慢過去,也就淡忘了許多。

  如今這宦官來覆命,顯然是有些遲了。

  這宦官卻是不知道弘治皇帝的心思,認真的回稟道:「奴婢遵照陛下的吩咐,讓人在那作坊外頭,隨時觀察運貨的車馬,而來估算出了產量,這一個月來,所產的補藥,只怕有七千二百箱,每箱五十瓶,這這就是三十五萬瓶」

  弘治皇帝起先不以為然,此時卻是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產量竟如此的驚人。

  他驚異的問道:「真有這麼多人買?」

  「聽說貨物的渠道尤其的厲害,借助著西山以往的渠道,不但各州府的商賈會來才買,京裡和保定這兒,賣的也很驚人。不只如此呢,還有許多,都被四海商行提走了,借助於四海商行,往各藩國銷售,奴婢起初也覺得不信,可再後來,還朕去查了底細,方才知道,許多人家,未必捨得吃穿,可這補藥,卻是尤其的捨得,哪怕不是大富大貴,只是殷實人家,也買一兩瓶回去,吃的份量少一些,滋補身子,現在京裡都再說此藥功效好,再加上許多販貨的商賈,覺得有利可圖,也在努力的吆喝,還都說是陛下和娘娘還有太皇太后進用的,因此因此」

  酒香也怕巷子深,若沒有西山這個渠道,哪怕是靈丹妙藥,莫說是三十多萬瓶,就算是三千瓶,怕也夠嗆。

  可因為西山這十年來茁壯成長的分銷渠道,只要貨物生產出來,便可經由天下的商人,販賣至天下四海每一處州縣繼續進行分銷,再加上其在宮中建立起來的巨大口碑,還有分銷商人們,為了牟利,在天下每一個角落,各種的吹噓,這十全大補露,借助於此,幾乎創造了銷售的奇跡。

  弘治皇帝真真被這驚人的銷量嚇著了。

  這只是一味藥啊。

  若是每一瓶的十全大補露掙一兩銀子,這便是一個月三十多萬兩,一年下來,就近五百萬兩銀子了。

  這世上,竟有這麼好做的買賣。

  當然此藥的成本一定格外的昂貴,否則

  弘治皇帝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

  突然有一種自己和巨大的財富,失之交臂的感覺。

  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有親自詢問方繼藩呢。

  弘治皇帝有些坐不住了,覺得很是浮躁。

  他想了想道:「朕有一些日子沒有見過太子了,卻不知他現在如何,嗯朕該去見一見。」

  「陛下要召太子殿下入宮?」

  弘治皇帝卻是搖頭道:「他一定是在那作坊裡,朕今日無事,去見見他吧,朕與太子,非尋常父子君臣,不必有太多的俗禮。」

  在機場寫下一章,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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