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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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7814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2:06
第一千五百章:得天之眷
       
  陳彤露出的乃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

  沒法子啊。

  到了現在,還看不透自己的處境嗎?

  陛下輕描淡寫的丟下了一句話,便讓自己留在了作坊裡頭。

  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自己,讓自己官復原職。

  現在在這作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方繼藩又凶得很,而太子殿下就更不必提了,落在他們的手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這個時候,但凡表現出來一丁點的風骨,都可能被人用一萬種方法玩死。

  而今方繼藩一言不合就打人耳光,自己堂堂戶部侍郎又如何,你能把他怎麼樣?你罵他?他會打死你的。

  除此之外,竟還讓自己斟茶遞水,這若是說出去,肯定是不像話,可你還能拿他怎麼辦?這方繼藩在乎別人說他侮辱大臣麼?

  思來想去,好像除了委曲求全,也沒什麼其他的辦法。

  陳彤心裡悲涼的想,老夫要好好的活下去,老夫還不能死。

  這般一想,那麼面上的笑容更濃,就更加順理成章,且更加的自然起來。

  「下官下官慚愧的很哪,在這作坊裡,無足輕重,今日見了太子殿下和齊國公的手段,方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下官實是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天生太子殿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而齊國公更是了不起,有孔明之才,下官能鞍前馬後,實在三生有幸。」

  朱厚照和方繼藩一同瞇著眼,看著陳彤有些滲人。

  接著,方繼藩道:「你說話這樣好聽,不如就跟著那周文英干吧。」

  周周文英

  成日跟著那些商賈打交道

  倘若陳彤還是戶部侍郎,這似乎是一件侮辱他的事。

  可是似乎比起斟茶遞水而言,要好得多。

  「是,是,下官能去溝通商賈,實是實是再好不過,下官這便去辦。」

  「快滾!」朱厚照有事要和方繼藩商量,不耐煩的道。

  「滾,滾,滾,下官這就滾。」陳彤心裡覺得很屈辱,可面上卻依舊做出了愉快的樣子。

  送走了陳彤。

  方繼藩仍糾結著袞冕五章的事,這很令自己為難啊,明明一個國公,卻給親王的待遇,陛下這到底想幹啥。

  可想破了頭,也不明白咋回事。

  隨即,他不想了。

  作為一個腦疾患者,但凡遇到了無法想破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愛咋咋地,不管了,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當真裝瘋賣傻便是。

  可朱厚照卻是瞇著眼,眼裡閃出精光。

  他很快就忘卻了父皇給自己帶來的不快了,因為此刻,他的內心已被貪慾所佔滿。

  他信心滿滿的道:「老方,現在這作坊,完全我們做主了,作坊最大的價值在於渠道,本宮想好了,這兩個月,什麼都不做,唯一要緊的就是將這渠道網繼續拓寬,三月之內,讓天下的府縣都有咱們的渠道。再花三五年時間,將這渠道繼續下潛到每一處偏鄉去,到時,何愁沒有銀子掙?」

  方繼藩頷首點頭:「想要繼續拓展渠道,單憑一個十全大補露是不成的,咱們還需提供各色的商品,讓渠道商有更多的貨可賣。」

  「這個好辦,這醃魚,不就在搭售嗎,往後咱們可以照著這個方法搭售更多的貨物,布匹,成衣,生活用具,只要能賣的,都可搭售,我這便想出一個方略來,咱們只怕還要建無數的作坊,再將這些商品,通過整合渠道商兜售出去。到了那時」

  說到這裡,朱厚照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到了那個時候哈哈哈咱們便真正的發大財了,父皇那點兒內帑算個什麼,九牛一毛而已,到時定要教父皇大開眼界,曉得本宮的厲害。」

  此時,朱厚照心潮澎湃,熱血上湧,虎目閃爍精光,胸懷凌雲之志,他道:「咱們不急,只要想到有利可圖的東西,便可建起作坊,進行生產,而後」

  方繼藩卻搖搖頭:「殿下,這天底下有數不清的商品,衣食住行都是少不了的,可是殿下,難道這些統統是我們西山生產嗎?若是如此,不但費力不討好,而且投入實在太大了。」

  方繼藩頓了頓,慎重的道:「殿下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見方繼藩反對,朱厚照猶如被澆了一盆涼水,涼透了。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殿下忘了方才和陛下說的話了嗎,想要得人心,最緊要的是讓人有利可圖,這天底下的利潤,哪裡是一個人可以賺盡的啊。殿下乃是太子,是國之儲君,未來是我大明天子,殿下方纔所說的話,倒是讓臣也有了一些感慨。」

  「什麼感慨?」

  方繼藩正色道:「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因為你有銀子,所以才攀附你,對你忠心耿耿而是因為,你能讓他們跟著你掙銀子,他們才願意攀附你,對你言聽計從,將你視為衣食父母。」

  有錢,和能帶你賺錢是兩個概念。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舔狗。

  你再有銀子,關別人什麼事,你銀子越多,越遭人嫉恨,這反而是取禍之道。

  可你不但有銀子,而且還能帶著大家發財,這才是能讓許多人對你死心塌地,世上可能再沒有人比他們對你更忠誠的了,因為他們的一切福祉,都拜你所賜。

  從你身上,得到恩惠的人越多,你反而更加的強大。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看著方繼藩:「所以老方的意思是」

  「除了一些必要的作坊之外,我們不必事事親為,我們握著渠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建立一個統一的標準,而後通過我們,對各個作坊的商品進行採買,當然,我們大宗的採買,自然能拿到最好的價格,再之後,將這些商品進行整合,交給渠道商們去兜售。」

  建立渠道,建立標準,從而控制供貨商

  朱厚照漸漸的,開始覺得自己有些開竅了。

  渠道商們需要仰仗著太子和方繼藩。

  因為他們要進大批的貨物,根本不可能,一個個的和各個作坊去談,這太費時費力,溝通過的成本,也極為高昂。甚至,還需提防遭遇了毀約,以次充好,被人欺騙的可能。

  這樣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可若是太子和方繼藩出面,就不同了,他們每一次都可以進行大宗的採購,簡直就是許多作坊的衣食父母,因而,他們對作坊擁有定價權,也可控制各個作坊的質量。

  而作坊們呢,有了如此大宗的採買,足以讓他們高枕無憂,所以若是能獲得太子和齊國公的垂青,採買他們的商品,他們便可沒有任何風險的一心去擴大產能,滿足太子和齊國公的訂單。

  在這一個鏈條之中,朱厚照和方繼藩所提供的,只是一個中間人的角色。

  可這個角色,在這個時代卻是必須的。

  朱厚照瞇著眼:「老方,本宮似乎明白了一些。」

  方繼藩露出微笑:「明白了就好,明日起,咱們一個個去談,殿下負責渠道商,臣負責供貨商,萬事開頭難,可一旦起步,真正讓天下商賈仰仗太子殿下的時候也就到了。到時太子殿下便是無數人的衣食父母,殿下讓他們上天,他們就上天,教他們下地,他們就下地。」

  朱厚照臉色激動得通紅:「聽你的。」

  二人激動的合計了足足一夜。

  雙方大抵的將所有的計劃,都詳細的起草出來。

  到了第二日,各自分道揚鑣去忙活。

  當然,朱厚照精力好,自然興奮的去尋渠道商了。

  而方繼藩畢竟有腦疾,一宿未睡,且先回去睡一會兒,供貨商的事,先睡了再說。

  方繼藩帶著幾分疲倦回到了府上。

  可剛剛到家,就有宦官來宣讀旨意。

  方繼藩心知陛下言出必行,果然,這袞冕五章四季禮服,果然送了來。

  他接了旨,接過宦官捧來的四季禮服。

  這宦官忙道:「齊國公得天之眷,羨煞旁人,恭喜,奴婢在此恭喜了。」

  方繼藩想了想:「噢,知道了。」

  另一邊,方景隆也聞訊而來,見那宦官要走,忙叫住那宦官:「公公留步。」

  說著,自袖裡掏出一張百兩銀子的寶鈔:「公公辛苦,來,小小意思,只是茶錢。」

  這宦官忙將眼睛看向方繼藩,打了個寒顫。

  宮中的人出來公幹,到了誰家,人家都會給一些喜錢的,方景隆雖然位高權重,又得聖眷,可他廣結善緣,這一個流程,卻是絕不肯少。

  宦官卻不敢接,忙擺手:「不要,不要啊,郡王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奴婢哪裡敢要殿下不要這樣」

  方繼藩在一旁不耐煩的齜牙道:「讓你收你就收,狗東西,再敢囉嗦,打斷你的狗腿。」

  這宦官聽罷,連忙麻利的將寶鈔收入懷中,啪嗒一下跪在地上:「收,奴婢收下了,多謝新津郡王,多謝齊國公,奴婢奴婢」

  他見方繼藩的臉色不善,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後知後覺的皇城惶恐起身,連忙逃之夭夭。

  今天早睡調整一下作息,明天趕早恢復更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6:47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億萬富豪的崛起

  方繼藩雙手捧著這袞冕服,久久的呆著,一臉的無奈。

  這可是四件套啊。

  春夏秋冬都有。

  而最令他無奈的卻是......

  作為一個腦疾患者,啊不,一個沒有犯病的腦疾患者。

  得了這麼個賞賜,自是需要將這袞冕服時常穿戴在身才是。

  可……這才是最令人頭痛之處啊。

  方景隆見了這袞冕服,摸了摸料子,舔舔嘴,卻不禁苦口婆心的道:「兒啊,這東西,穿來有什麼用處,無非是彰顯顯赫罷了,咱們方家已經足夠顯赫,這......太樹大招風了。」

  方繼藩一臉無語的看著方景隆,就差給老爹翻個白眼了。

  想當初,自己得了什麼宮裡的賞賜,他老爹總是能高興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招搖給全世界知道,可如今,似乎對於這些彰顯身份的東西開始敬而遠之。

  方家的地位變了,連性情也一起改變了。

  見方繼藩如此,似乎又心軟病發作了,方景隆立即道:「為父沒有別的意思,你也不必多想,不就一件衣服嘛,既是陛下所賜,接受了便是,你萬萬不可東想西想,這衣服,咱們方家人當得起。噢,為父有事,需去授課,走啦,走啦。」

  說罷,他急匆匆的要走。

  這些日子,他總是神出鬼沒的,方繼藩已是習慣了,可聽到方景隆口稱要去授課,方繼藩不禁好奇起來,問道:「爹,你授什麼課?」

  方景隆拋下一句話:「沒有法子啊,老兄弟們見為父回來,統統詢問為父如何教子,這群夯貨們平日裡哪裡曉得教兒子,這不是請為父去傳授一些人生經驗,夜裡為父不回來吃飯啦,你和秀榮好生照看著天賜。」

  說著,人已去遠。

  方繼藩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忍不住喃喃道:「這個還有培訓班呀,那算我一個呀,我兒子也沒出息。」

  說著,撓撓頭,對了,自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去做,是什麼事呢?

  也罷,近日身子不好,先休息幾日再說,腦疾人士健忘也是理直氣壯的。

  ............

  這個時候,朱厚照跟方繼藩完全相反,他忙得不可開交。

  在朱厚照的鼓動之下,業務部的人已經瘋了。

  薪俸加倍,提成另算,這周文英人等,擬定出一個個計劃,甚至直接拿出輿圖出來,張掛在公房子,而後,但凡是有穩定渠道商的州縣,則打上一個釘子。

  若是沒有......那還閒坐著做什麼,自是趕緊的去聯絡啊。

  周文英的口頭禪是永遠都是好好幹,明年再買一套宅子。

  在周文英的鼓舞之下,下頭的僱員們都要瘋了。

  他們四處聯絡有實力的商賈,喝茶,閒聊,進一步接觸,先讓其訂一批貨,來測試對方的實力,繼續喝茶,繼續閒聊。此後,請他們到作坊裡來,看一看醃魚......

  周文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他甚至提出了口號,三年之內,要將渠道下潛至鄉里,甚至......要到市集之中。

  這等豪言壯語,在這業務部,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只有那陳彤,信了。

  陳彤雖然心理上排斥商賈,可也不傻。

  他必須回戶部啊,無論如何也不能一直的留在這作坊裡,他是戶部侍郎,還有錦繡前程,他必須得讓皇上想起自己不小心被丟在了這作坊。

  陳彤不是沒有尋過關係,他前些幾日就拜望過李東陽,希望李東陽能夠為他在陛下面前說項。

  而李東陽只送給了他四個字......將功折罪。

  心有慼慼的陳彤,明白了。

  於是他帶著忍辱負重的心情,也開始嘗試著出去和商賈們洽談業務。

  一開始,他當然是痛苦的,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想想看,從前自己瞧不起的這些人,平時這些人巴結自己都巴結不上,現在卻需自己和他們笑臉相迎,這對於一個有風骨的士大夫們,是何其痛苦的事啊。

  可漸漸的,他卻發現,這並不壞。

  每日大吃大喝,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最重要的是,花的還是別人的銀子。

  喝點小酒,聽聽小曲,當然,少不得還要談一談風月,要談一談詩詞書畫,這......恰恰是都是陳彤最擅長的。

  他好歹也是進士及第之人,而商賈們,恰好有了銀子,卻又好風雅,陳彤喝的半醉,便要起身疾書,商賈們站在後頭,紛紛頷首點頭,好啊,瞧瞧這行書,一看就是大行家。

  這作坊,還真是藏龍臥虎,了不起啊。

  因而,陳彤不但有許多的商友,還有許多的文友,隔三岔五就有人送一些書畫和孤本的書來,有時陳彤也會進行回贈。

  雖然很多時候,和商賈們也要言利,可陳彤竟發現自己漸漸樂在其中。

  原來這些渠道的商賈,竟有這麼多掙錢的門道,他們如數家珍的說起走貨和買賣中的事,竟也這般的有趣。

  一月很快過去了,待到發了工錢,陳彤的腰桿子就挺得更直了。

  他的業務做的不錯,憑借自己到處混臉熟,以及願意和自己打交道的商賈越來越多,他所負責的山西布政使司的業務,居然是最多的。

  當這一千二百多兩銀子發下來,陳彤心情澎湃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要知道,除了薪俸,其他地方的花用,他還是可以報銷的,什麼車馬費,酒錢,這樣算下來,這銀子,幾乎是淨得。

  起初他覺得與人在商言利,是極羞恥的事,可慢慢的融入了這個環境,不是作坊裡的人,就是作坊外頭的商賈,當他漸漸開始融入時,他也就不覺得,這是可恥的事了,至少......人們聽說他業務做的不錯,反而發出嘖嘖稱讚。

  至少,自己的書畫,可能以往的同僚會稱讚幾句,可陳彤卻知道,他們並非是出自真心,不過是表面上的客套罷了,可這些商賈,是當真發自肺腑,由衷的佩服和感慨。

  跑完了渠道,又需去跑供貨。

  只是渠道是陪人笑的事,到了供貨那兒,卻又完全不同了。

  聽說太子和齊國公可能要下大訂單,幾乎每一個作坊都在翹首以盼。

  有生產成衣的。

  有收購了豬毛,生產刷子的。

  什麼買賣都有。

  陳彤之所以調來負責此事,一方面是他業務方面已經得心應手。

  另一方面,是他畢竟還是有在戶部主持公務的經驗。

  譬如整合供貨渠道,尋常的業務人員,還真辦不成。

  倒是陳彤,先擬定出了一個章程,首先弄出一個清單,暫時應該採買什麼,需要什麼貨源,此後,再摸清有多少達到了一定規模的作坊,可以供貨,這些統統都要編造成冊,此後,再實地走訪,拜會,最終......在進一步的洽商,談價錢,要求品質。

  供貨商們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生產的貨物,不能及時的流轉,害怕這貨物積壓的貨艙裡,畢竟,這每多一日,都是倉儲成本,是銀子。

  倘若能夠獲得遠遠不絕的大訂單,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哪怕是出貨的價格再低一些,規矩也多一些,畢竟......這是一本萬利的事,自己只需埋頭生產便是。

  因而,陳彤所到之處,簡直就是親爺爺巡視自己的家,人還未到作坊,這作坊上下就已在此列隊迎候了。

  東家為首,其他在作坊裡叫得上名號的人分列一旁。

  馬車一到,無數人便眾星捧月的迎上來,車門一開,便有熱情的手伸出,等著陳彤搭著手下車。

  開頭就是一句,久仰先生大名。

  接著便開始吹噓,聽聞先生書畫雙絕。

  又或者是,先生望之,有紫氣。

  陳彤覺得他們拍馬屁的方式,需要多多的學習,紫氣都出來了,不怕腦袋上多一塊疤?

  可這樣的日子,當真是逍遙無比。

  這將功折罪的過程,痛並快樂著,卻是令人流連忘返啊!

  再過了一個多月,開始有了眉目。

  這個世上,誰都不曾想到,制定標準和整合渠道能掙大錢。

  而太子和齊國公,乃是頭一個吃螃蟹的人。

  供貨商方面,如今他們已經整合了三十七種商品,一百五十三家作坊。

  這才只是個開始。

  朱厚照為此,已是連續一個多月輾轉難眠了。

  這和研究不同。

  裡頭要處置的雜事太多。

  每一個作坊,都需他親自來敲定。

  每一個渠道商,也需進行甄別。

  最緊要的是,幾乎十全大補露的利潤,統統都砸進了這裡,一個新的商業體將要誕生,需要大量的倉庫,數不清的車馬物流。

  只是......朱厚照現在卻遇到了一個極大的問題。

  那就是......如何解決渠道商眼下的困境。

  你給了人家這麼多貨。

  他們怎麼賣?

  雖然這些渠道商,在各地,都是頗有能量的人,可若是讓他們消化這麼多商品,卻實在是為難他們。

  對於朱厚照和方繼藩而言,這是一次商業上的開拓。

  可對於渠道商們而言,這又何嘗不是如此。

  就如同走夜路一般,你看不清前路,甚至......接下來該做點什麼,都是兩眼一抹黑。

  因此,雖然許多人保證,太子殿下和齊國公有什麼差遣,他們定當全力以赴,可他們就算是有勁,卻無處使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6:47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億萬富豪的崛起 二

  一個招牌在西山開始掛了起來。

  上書興國二字。

  這招牌一掛,煩惱的事卻是接踵而來。

  忙得不可開交的朱厚照覺得必須得將四處划水的方繼藩給請來。

  於是方繼藩來了,而他是抱著孩子來的。

  半大的孩子,坐在他的小臂上,方繼藩穩穩的抱著,小傢伙東看看,西瞅瞅。

  讓本是氣急敗壞,預備要興師問罪的朱厚照面上的怒容稍稍消減,努力的露出了如沐春風的笑容。

  小傢伙開懷的喊著:「舅舅,舅舅……」

  朱厚照少有的露出了溫柔,輕輕的摸摸他的頭,笑盈盈的道:「好,好的很,天賜竟已會張口說話了,餓不餓,舅舅給你去買好吃的。」

  小傢伙依舊叫:「舅舅……舅舅……」

  似乎除了這個,小傢伙就不肯再說別的了,這讓朱厚照百思不得其解。

  方繼藩解釋道:「殿下,他眼下只會叫這個。」

  朱厚照:「……」

  朱厚照便看著方繼藩道:「你讓人先將孩子抱開,有事和你商量。」

  方繼藩立即道:「不行,給別人抱著,我不放心,我就要自己抱著。」

  朱厚照便咬牙切齒的瞪著方繼藩。

  終歸,朱厚照深吸一口氣,才又把火氣忍了下去,道:「現在商號已建了起來,算是廣而告之啦,可眼下……咱們怎麼辦?你自己也說,這興國商號,想要掙銀子,便是要讓大家跟著一起掙銀子,大家掙了銀子,咱們才能發大財,還說到時商賈們,個個都是咱們的羽翼和走卒,天下的商賈,無一不仰仗著咱們,可眼下,該整合的都整合了,渠道商們都在看著咱們呢,可……怎麼才能讓他們掙銀子?」

  現在貨有了,渠道也有了,標準也制定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水到渠成。

  可好像就差這麼一口氣。

  這也是朱厚照最著急的地方。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朱厚照:「殿下……」

  這時抱在懷裡的方天賜揮舞著小手又叫起來:「舅舅……舅舅……」

  方繼藩溫柔的摸摸他的手,隨即道:「殿下,渠道商們有了這麼多貨,自然是不知如何下手,他們想掙銀子,卻沒有門路,這便是咱們的作用,比如……我們可以將許多的貨物,都整合起來。」

  「整合……」

  朱厚照念著這兩個字,方繼藩給予了他一個極大的願景。

  在廟堂之上,所有人都認為,商賈就是圖利的,利益就如風一般,風往哪邊吹,他們便往哪邊倒。

  這也是為何許多人不信任商賈原因。

  事實上……確實許多的商賈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甚至無視律法。

  許多人認為,一旦這樣的風氣瀰漫開來,勢必會引發國本的動搖。

  這樣的言論,數之不盡。

  朱厚照雖然覺得這些人是危言聳聽,可論耍嘴皮子,一百個朱厚照也未必及得上一群秀才,既如此,那麼只能就干給他們看看了。

  更何況,一旦事情做成,那麼自己可就真正要發大財了,父皇那點兒內帑,自己都不會放在眼裡,因而為了這事,他操碎了心。

  朱厚照認真的看著方繼藩道:「如何整合?」

  方繼藩笑著道:「先做個示範讓商賈們看看,咱們能給他們帶來利益。」

  朱厚照一愣,眼中閃過訝異。

  做個示範?

  方繼藩智珠在握的樣子,道:「殿下,儘管放心吧,其實臣已經一切準備好了,現在唯一缺的,就是一個標榜,或者說,缺的是一個典範,殿下不必著急,也就這幾日……殿下便曉得厲害了。」

  朱厚照撓撓頭,眼裡付出幾分疑惑,他還是無法理解。

  可見方繼藩信心滿滿的樣子,他還是打起了精神。

  隨即眉開眼笑起來,朱厚照伸手向方天賜道:「來,舅舅抱,舅舅帶你去騎馬。」

  方天賜晃著腦袋,咧嘴在笑。

  方繼藩卻是嚇的臉都綠了。

  …………

  奧斯曼國國都安卡拉。

  安卡拉乃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城市,連綿數十里,無數的房屋一眼看不到盡頭。

  其中最雄偉的,自是安卡拉的奧斯曼宮城。

  此處……

  舉辦了登基大典,冊封了百官的奧斯曼皇帝,改元新和不久。

  新和的年號,乃是一個儒生所取的。

  新者,在為更新之意,而和字,則為中和的意思。

  新的宮廷禮儀,已經開始悄然的制定。

  蘇萊曼皇帝最大的優勢就在於,一旦他下定了決心,那麼他的意志就絕不容更改。他是一個不輕易動搖的人,雖表面孱弱,可實則,卻是一個鐵腕君主。

  雖然在改制的過程之中,得到了無數人的反對。

  可他依舊猶如磐石和鋼鐵一般,絕不動搖。

  何況他的父皇,已經為他掃清了一切的障礙,除掉了他的所有叔伯和兄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奧斯曼內外,一致認為蘇萊曼乃是無可非議的繼承人。

  正因為如此,無論他任卡夏,還是在擔任其他職務時,自然而然,有一批心腹團結在他的周圍。

  禁衛軍們,早已對他效忠。

  這就使他甫一登基,便有足夠的聲望進行改制。

  一個月之間,大量的人被捕殺。

  奧斯曼的前宰相,那位曾輔佐先皇,令人尊敬的卡夏,也因在蘇萊曼面前無禮,不願意接受三跪九叩大禮之後遭到了貶斥,除此之外,他的兒子,以其他的罪名,被砍去了雙足。

  奧斯曼內外,一片震動。

  安卡拉城內,無數的學館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許多的儒生們,已經開始教授學問。

  奧斯曼的卡夏和貴族們,將自己的子弟送入了學館。

  無論他們情不情願,這已不重要了。

  宮廷之中,議事的場所成為了勤政殿。後宮成為了乾寧宮和坤寧宮,蘇萊曼母親的住處,成為了仁壽宮。

  許多的漢字,開始出現在街頭。

  蘇萊曼皇帝要求所有的商舖,都必須有漢文來定制招牌,如若不然,則繳納一倍的商稅。所有的官方文書,也必須得有漢譯文。

  奧斯曼是多族混居,各自信奉各自的神明。對於宗教,還算開明,這也導致有許多其他各族的人進入奧斯曼的宮廷為官,甚至這些頗受敬重。

  譬如蘇萊曼的密友,就曾是一個信奉希臘諸神的塞爾維亞人。

  這些舉措,雖是招致了許多人的反對,卻也有一批人,意識到蘇萊曼希望結束此前混亂的局面,想要將這天下,納於一統。

  陳靜業現在的職責,負責對所有四書五經,以及大明的書籍進行翻譯。

  這個工作,極為枯燥。

  參與這件事的,有一百多個儒生。

  除此之外,還有數百人為官,隨即被分派至各個卡夏的封地中去,表面上是對各地的百姓進行教化,並且教導各處卡夏的子弟們讀書,可實際上,他們卻擁有密奏之權。

  不只如此,禁衛軍之中,除了蘇萊曼年少的密友之外,儒生們也開始慢慢滲入。

  只是在此時,一個消息卻是傳來,位於安塔利亞的卡夏發動了叛亂,這一場叛亂,幾乎是直指當下的改制。

  整個安卡拉,在聽聞叛亂之後,氣氛開始詭異起來。

  一場激烈的討論,已經開始。

  針對叛亂,自是有兩個聲音。

  一群宮廷舊臣們提出,只要皇帝結束改制,那麼勢必能夠安撫人心。

  而隨時圍繞在蘇萊曼皇帝的儒生們,態度卻是不同。

  事實上,當這些奧斯曼舊臣們苦口婆心的苦勸時,儒生中,一個不起眼的人卻是站了出來。

  此人之前不過是個秀才,一文不名,哪怕是在西歸的眾儒生之中,也是不起眼。

  他出班,行大禮,而後站起來,看著這些奧斯曼的舊臣,面露輕蔑之色。

  說實話……

  在中央王朝,這樣的爭論,不知發生過多少次。

  自秦漢以來,無數的廷議爭論,數之不盡。

  論起理論基礎,眼前這些奧斯曼最頂尖的俊才們,就如一群童生,還是府試都沒有中的那種。

  他道:「在下蘇錦,聞諸公之言,實是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帝便如爾等父親一般,敢問這世上,可有兒子悖逆父親的道理嗎?學生修奧斯曼國史,發現這也的叛亂,數之不盡,多如牛毛,叛亂的卡夏,隨意打著一個旗號,就想要以臣弒君,以子弒父,今又有卡夏叛亂,諸公卻是奉勸皇帝忍讓,皇帝乃九五至尊,至高無上,上天之子,他說的話,言出法隨,豈有更改之理。作亂的賊子們不思報效,卻以此明目妄圖弒君,此乃大不赦也。事到如今,諸公卻還想忍讓,若這天下,誰若是對皇帝的施政不滿意,立即起兵叛亂,那麼……這奧斯曼,誰為君,誰是臣;誰為父,又誰為子。」

  頓了一下,他又道:「」當今之計,正是一個契機,凡有反叛者,立殺無赦,天兵一倒,將其滿門誅滅,唯有如此,方可鎮服人心。至於諸公,遇事便想藉機影響皇上,我倒要問問,此是何居心?」

  …………

  第二章送到,還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6:47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斬草除根

  這蘇錦所言,不過是最粗淺的道理。

  其他的儒生,個個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因為這在他們看來,蘇錦的水平,實在是太低了。

  可是……

  這番話,卻依舊還是致命的。

  蘇錦將蘇萊曼皇帝捧得極高,處處都是以蘇萊曼皇帝至高無上為前提,每一句話裡,都是為蘇萊曼皇帝的利益為準則。

  是以,當他問出你們是何居心的時候,這就誅心了。

  你們不以皇帝的面子和利益為考慮,卻處處都在若是繼續新制,對於臣民們會怎麼樣,臣民們會如何抱怨,那麼……你們的眼裡,還有蘇萊曼皇帝嗎?

  蘇萊曼坐在御椅上,面上深不可測,目光卻也落在了這些舊臣們的身上。

  當通譯將蘇錦的話一五一十的翻譯給了舊臣們聽時。

  這些舊臣們,卻是炸開了鍋。

  有人道:「哼,你們是什麼人,你們不過是東方的蠻子,不信神明,在此蠱惑蘇丹……」

  蘇萊曼聽到此人依舊還稱呼自己為蘇丹時,眉微微的一挑,卻依舊不露聲色。

  這人繼續慨然道:「這裡是我們的故土,我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卡伊時代,從那時起,我的先祖們就在神明的指引之下,追隨蘇丹作戰,現在你們一群外邦人,竟在此指責我的居心?蘇丹……」他看向蘇萊曼,咬牙切齒的道:「您還記得您的父親嗎?您的父親在世的時候,曾與我一道遊獵,並肩作戰,我們曾在匈牙利作戰,曾在……」

  蘇萊曼面無表情,似乎是在權衡。

  「住口!」一個儒生站出來:「坐在你面前的,乃是皇帝陛下,皇帝則,至尊也,他的父親,乃是先大行皇帝,上天之子,你也配與他並肩?你說你的祖先,追隨皇帝的列祖列宗,乃是神明的旨意,哼,我大奧斯曼皇帝,便是神明,在天下人眼裡,即是如此,敢問,你的神明是誰?」

  「胡說!你胡說。」這個卡夏,已是憤怒了,猶如一頭憤怒的獅子,他攥著拳頭,怒視著這儒生。

  可這儒生,卻也是一臉凜然正氣。

  「夠了!」突然,蘇萊曼皇帝開口了。

  他站了起來,瞇著眼睛,依舊還是氣定神閒:「現在所議的,乃是平叛之事。」

  他用的乃是漢話。

  於是通譯忙是向舊臣們翻譯。

  蘇萊曼皇帝又道:「可是爾等,卻在此做口舌之爭,誠如蘇先生所言,朕將親率禁衛軍討伐不臣,將這些亂臣賊子,悉數誅滅,只有他們所有親族的血,才可以洗刷他們的罪孽。至於你,阿克約爾,你竟敢在朕面前如此的造次,如此侮慢朕,是不將朕放在眼裡嗎?」

  這叫阿克約爾的人,不禁敬畏的後退了一步,可似乎又有一些不甘。

  蘇萊曼凝視著他,蘇萊曼的眼睛裡,殺機畢現,這可怕的眼睛,令人生畏。

  蘇萊曼繼續道:「朕早就下旨,所有人,都將改漢名漢姓,你可改了嗎?」

  「我……我的父親已經賜予了我姓氏。」

  蘇萊曼眼神卻是平靜了下來,他口吻平和的道:「那麼,我要求你學習漢話,你可曾學習過嗎?」

  「我……」

  「你還自稱我!」

  「我……臣……」

  「你仗著自己祖先的功勞,就敢如此的無禮,將朕的話,統統沒有放在眼裡,你可知罪。」

  阿克約爾正色道:「我向上天起誓……」

  「來人!」

  數十個禁衛軍此刻,已是虎視眈眈,他們按著腰間的彎刀,如狼似虎的衝進來。

  「拿下他!」

  此言一出,舊臣們嘩然,他們錯愕的看著蘇萊曼。

  顯然,他們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禁衛們毫不遲疑。

  這來源於奧斯曼禁衛軍的軍制。

  禁衛軍並非來自於奧斯曼本族的軍馬,而是從被征服的巴爾幹斯拉夫人家庭中,選出一些最強健的男童,接受軍事訓練,組成一支稱為新軍的部隊。

  這些人被稱之為蘇丹親兵,他們的成員定期接受評選和審查。他們是奧斯曼帝國最有戰鬥力的軍人,首選主要是希臘人、保加利亞人、阿爾巴尼亞人、塞爾維亞人及波斯尼亞人以及斯拉夫人。若士兵有才能,可被提升至卡夏,甚至國相。這些新軍是奴隶,也是軍隊的中堅,以殘忍和紀律嚴明著稱。

  因而,對於他們而言,他們唯一侍奉的就是奧斯曼的君主,他們甚至不關心他們忠心的到底是皇帝還是蘇丹,更不關心,皇帝希望他們學習什麼語言,皇帝讓他們學習土耳其語,他們便學習,讓他們學習漢話,學習儒學,他們也絕不會有絲毫的疑慮。

  畢竟……無論是什麼語言,都和他們的母語沒有關係。

  而只有忠誠於皇帝,也只有皇帝,才可以給予他們一個未來。

  禁衛拿住了阿克約爾,將他拖了出去。

  「今日就議到此吧,準備集結軍隊,昭告天下,討伐叛亂,任何人膽敢從叛,都將被誅滅。」

  舊臣們此時惶恐不安,紛紛告退。

  待所有人都走了。

  蘇萊曼又回復了溫和之色,他依舊是一個有修養的人,無論是微笑還是憤怒,在內心深處,都是自己左右權衡過的結果。他絕非是魯莽之輩!

  一旁,一個負責記錄的儒生也預備告退。

  蘇萊曼突然叫住他:「你叫什麼?」

  「學生陳曄。」

  「噢。」蘇萊曼笑吟吟的道:「方纔你一直都在為起居做注,聽說你們有修史,並且讓後人以史為鏡的傳統,這是一個偉大的傳統,因而,朕也願意,請你來記錄我的言行,好m讓後世人知道。只是,你在記錄時,見我拿下了阿克約爾,你怎麼想呢?」

  「吾皇聖明,明察秋毫,自有明斷。」

  蘇萊曼頷首點頭。

  這些儒生們說話很好聽,處處都維護自己的利益,這是自己最直觀的感受。

  「你不必害怕,可以暢所欲言,朕該拿這阿克約爾怎麼辦,他出自一個顯赫的大家族,如他所言,他的先祖們,就已立下赫赫功勳,而他還曾和我的父親……有著極深厚的友誼。」

  陳曄看了蘇萊曼一眼:「其實,陛下已經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

  「是的,當陛下下令拿下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頭了答案,此人家族實力雄厚,乃是顯赫的名門,陛下既然拿下了他,此人一定心懷懷恨,若是陛下放過了他,不啻是放虎歸山,現在舊臣之中,依舊有許多人對陛下的舉措心懷不滿,他們還拿過往的功績,要挾陛下。現在……不正是殺雞嚇猴的大好時機嗎?」

  「陛下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是不能做到斬草除根,那麼將來……」

  蘇萊曼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深深的看了這個孱弱的儒生一眼:「真的有必要嗎?倘若阿克約爾還保持著忠誠呢?」

  「陛下的一切旨意,都需以維護社稷個綱紀為準,一個阿克約爾,或者說,一個家族,即便再顯赫,與社稷相比,孰輕孰重。」

  蘇萊曼的眼裡,已掠過了一抹殺機。

  他平靜的道:「你說的對。」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09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暴富

  陳曄見蘇萊曼皇帝已有了主意,心裡便鬆了口氣。

  他們是背井離鄉而來,這一路可謂是千里迢迢,不知吃盡了多少苦。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了。

  儒家講究的乃是入仕,與老莊的清靜無為南轅北轍,每一個讀書人,心裡都有一個大抱負。

  在大明,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可在奧斯曼,他們卻找到了機會。

  只是……作為一群外來者,他們很清楚,他們現在所倚賴就是蘇萊曼皇帝。

  而想要在此站住腳,就必須在此推行教化,這才是他們的立身之本。

  道理十分簡單,只有推行了教化,使這奧斯曼人上上下下推崇儒學,那麼是誰掌握了奧斯曼的儒學,誰才是奧斯曼儒學的正宗,誰擁有評判儒學的權力,誰就擁有了一切。

  基於這一點,兩三千個讀書人,不約而同的抱起團來。

  他們以聖人門下為紐帶,相互稱兄道弟,再迅速以同窗、同年、師生的關係,迅速的凝聚成為了一個整體。

  雖然滿口仁義,可哪怕是陳曄這樣不起眼的人都明白,此時,若是不虢奪舊貴們的權力,他們永無出頭之日。

  此次誅殺阿克約爾,本質乃是慫恿蘇萊曼皇帝與舊貴們決裂。

  唯有決裂,儒生們才可趁此機會,佔據更多津要的位置。

  蘇萊曼已是主意已定,他看了陳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朕誅阿克約爾滿門,你定是心中暗喜吧。」

  陳曄看了一眼,同時心裡咯登了一下,忙是皇城惶恐的拜倒道:「學生不敢。」

  蘇萊曼皇帝露出微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大明以讀書人為官,打壓功勳貴族,這確實是一大創舉,這些功勳貴族仗著軍功,耀武揚威,容留私兵,朕的列祖列宗又何嘗不想剷除,是以,才招募各族為禁衛,制衡他們。此後又從禁衛軍之中挑選出優秀的人,任命他們為卡夏,都督各方,如此,這奧斯曼之內,禁衛與舊貴犬牙交錯,勢均力敵。」

  「可是……」蘇萊曼捋了捋自己的小鬍子,眼睛看著一個地方,似乎目光悠遠,口裡繼續道:「此非長久之計,舊貴們被禁衛軍所打壓制衡,一旦他們覆滅,那麼禁衛軍便是一群新的舊貴,若是天下有朕這樣的執掌,禁衛軍固然不敢造次,可倘使一旦君主昏暗不明,這些禁衛軍,遲早會成為飼養大的老虎,是老虎,都要吃人的,朕用爾等,就是要革除這養虎為患的局面。朕至大明一行,已知道,朕要的是什麼了。所以,你不必惶恐,也不必不安。」

  蘇萊曼凝視了陳曄一眼,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他隨即又道:「你可知道,為何奧斯曼之內,各族林立,雖已歷經了兩百年,各族之間的隔閡依舊極深,他們說著不一的語言,有不同的風俗,信奉不同的神明,這是為何嗎?」

  陳曄其實來此已有數月,對於奧斯曼的情況,是大抵瞭解的,可是他沒有假裝聰明,表現出什麼,而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態道:「學生不知。」

  這一句不知,卻讓蘇萊曼皇帝哈哈大笑,他喜歡這種感覺,愉悅的道:「這是因為這些人都是老虎,若是大一統,只會養出一頭更大的老虎,因而,朕的先祖們,放任他們有各自的傳統,如此,方可一盤散沙,有任何人敢於叛亂,則召各族平滅之,如此,列祖列宗們便可借此平衡各族。」

  「可這樣的後果……卻是我奧斯曼國土雖大,士卒雖是多不勝數,卻無法形成合力的原因,而一旦出現危機,勢必要土崩瓦解,因此朕欲借卿等一統,剷除這些猛虎,使我奧斯曼,猶如大明一般,進入極盛,到時,就真正能團結一心的百萬軍馬,橫掃佛朗機,以承祖宗之烈。」

  陳曄聽到此處,放下了心。

  其實想來……這奧斯曼國,對於他們而言,實在有太多的發揮空間,各族林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益,永遠無法形成合力,迫使蘇萊曼拋棄自己和西歸的儒生。

  禁衛軍暫時還牢牢掌控在奧斯曼皇帝手裡,而許多的卡夏,既有舊貴,卻也有不少來源於禁衛軍,或者是其他的族人。

  當然……當今蘇萊曼皇帝,雄才大略,以鐵腕治天下,若是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是斷然不可能有儒生們發揮的空間的。

  「吾皇聖明。」

  蘇萊曼皇帝臉上依舊帶笑,話鋒一轉,道:「聽說,大明的商隊已經啟程,不久之後,將抵達安卡拉了,這些商隊,朕會好好款待,那大明的太子……我亦是傾慕,至於那位齊國公,更是人傑,齊國公以兄弟待朕,朕雖唯我獨尊於四海,卻也承他的情面,陳靜業此人,是個飽學詩書的人才,讓他去負責接洽這些商隊吧,傳朕旨意,對待這些商隊,當以兄弟之國國使之禮待之。此外……你替朕修一封書信,命商隊返程時帶回,朕欲問候齊國公,以及齊國公父母子女。」

  陳曄聽到齊國公三字,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對於這個人,他的內心很是複雜,只是細細一想,現在又有什麼關係呢,齊國公已經距離自己太遙遠了,何況那傢伙就是個腦疾啊,好吧,陳曄決心原諒這個狗東西。

  「齊國公為人坦率,確實是真性情之人。」

  蘇萊曼皇帝頷首點頭,臉上笑容更濃了幾分。

  似乎……殘酷的宮廷生活之中,突然多了這麼一個稱兄道弟之人,這溫和的外表之下,那鋼鐵一般的心臟,似乎也多了幾分柔情。

  真是難得啊,竟還可以在東方遇到這麼一個天真爛漫之人。

  他禁不住莞爾笑了。

  ……………………

  被蘇萊曼皇帝念叨的人……齊國公方繼藩,這幾日很難得的都在忙活。

  店面已經租下了,乃是新城裡最好的地段。

  雖說是租,可當然是左手倒右手。

  那一大片的店面,本就是方家的,卻是承租給興國商號,所以得公事公辦才好,不能讓太子揩了自己的油。

  隨即,便是進行裝飾,裝飾當然是以簡便為主。

  因為這是一個示範的店舖,是為了給其他的渠道商進行模仿用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降低這鋪子的成本,為了讓這些渠道商們能掙到銀子,方繼藩可謂是操碎了心,店舖的每一個開支,都需小心的算計,生恐將來其他的商人們開啟同樣的鋪面時,多花銀子。

  緊接著便是打制貨架,佈置鋪面的倉儲位置,每一個佈置都是以簡便為主。

  這一番忙碌下來,足足花費了七八天的時間。

  大抵上,總算是完工了。

  緊接著,便是進貨,不只那些已經聯絡好了的供應商,其他的貨物,也可暫時統統擺上。

  這十年來,京師和保定的商貿發展的極快,這也誕生了一批新的工薪階層,這一批人,每月有薪俸,收入雖不多,可衣食住行,都需採買,因而,也誕生了許多商品。

  若是十年之前,方繼藩不敢保證自己這個買賣能夠做的起來。

  可是十年之後,隨著商業的繁茂,隨著手工業和其他作坊生產增長,似乎……眼下時機已經成熟了。

  一切準備妥當,接下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朱厚照在另一邊等著消息,焦急的不得了,等方繼藩終於尋到自己,他方才激動起來:「辦妥了?」

  「都辦妥當了。」方繼藩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眼下就等開業了,開業之後,殿下就多準備幾個宅子,來囤積寶鈔吧。」

  用宅子來囤寶鈔……

  朱厚照面容一正,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

  這算不算是……浮誇呢?

  不管怎麼說,朱厚照還是很窮。

  作坊裡掙來的利潤,統統都砸了進去,以至於現在,他還沒有達到富裕的程度。

  現在……就看今日了。

  「有什麼本宮需要幫忙的?」朱厚照興沖沖的道

  「當然需要!」方繼藩帶著燦爛的笑容道:「已選了吉時開業,現在最緊要的,就是人越多越好,殿下不妨下個帖子,除了許多合作的商賈,還得多請一些達官貴人們來。」

  朱厚照連忙點頭道:「這個好辦,要不,請本宮皇祖母來,她老人家來了……」

  方繼藩臉色頓時不好了,忙擺手:「不必,不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這樣的年紀,就千萬不要來湊這個熱鬧了,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我都擔待不起。」

  「不過……」方繼藩又笑嘻嘻起來,道:「臣倒是有一個主意,保準能盡快的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嗯?」朱厚照看著方繼藩,想再問一問方繼藩究竟有什麼主意,卻見這個傢伙,一臉賊兮兮的樣子。

  這一下子……朱厚照總算放心了。

  朱厚照雖有些時候有些沒心沒肺,可對方繼藩還是有幾分瞭解的。方繼藩這傢伙一旦這樣的表情,十之八九,一定是有什麼損招,而且是極損的那種,那這事兒肯定就能成。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09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財源廣進

  七月初九,吉日,宜婚喪嫁娶。

  選了這麼個好日子,方繼藩的新店開業了。

  而當日,為了這一天勞心勞力了許久的朱厚照,抬頭看著這店舖前,那巨大的旗桿子,而後仰頭,一臉無語的看著方繼藩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本宮爬上去,這不是耍猴戲嗎?」

  「殿下!」方繼藩正色道:「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人人知道殿下爬上了旗桿,那還不轟動天下哪,只怕很快,御史彈劾的奏疏就準備好了,全京師的人都想來看看怎麼回事。」

  朱厚照:「……」

  貌似有道理,朱厚照認真的看了看,最後深吸一口氣,很努力的排除掉腦海之中那比較滑稽的畫面。

  「開始……本宮………」

  「其實就是做個樣子。」方繼藩瞇著眼,道:「真正爬上去的,不是殿下。」

  「啊……不是本宮……」朱厚照一愣,眼帶疑惑。

  「放出的消息是這樣子的。」方繼藩又道:「消息已經在昨日放出去了,您想想看,殿下,今日這開業,還怕不能人滿為患?人……我也準備好了,是一個個頭和殿下差不多的人,他爬上去舞動旗蟠,上頭再有一個飛球,飛球上懸掛廣告語。如此……殿下只需在旁看戲即可。」

  喔,原來不是自己爬上去。

  這讓朱厚照既鬆了口氣,可心裡竟又有幾分失落。

  好像……爬上去挺帶感的,畢竟這麼多人可以看見呢。

  「可是……」朱厚照還是稍有擔心:「可是……到時候父皇……一定會責怪我的吧。」

  「早就為殿下想好了。」方繼藩笑嘻嘻的道:「我方繼藩忠心於太子殿下,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怎麼可能沒有為太子留下一條後路呢?到時……就說太子並不知情,啥都不知道,當然,臣也是不知情的。」

  「噢。」朱厚照頷首點頭,明白了:「那誰知情?」

  方繼藩便樂呵呵的道:「新店開張,我此前就交給了業務部的那個陳彤來負責,陳彤這傢伙,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此前在戶部裡做侍郎的狗東西,這些日子跟著太子殿下,好不快活,這件事……是他負責。上頭追究下來,就說太子和臣一概不知,乃是陳彤幹的好事,臣是有良心的人,已打探過了,業務部裡,就屬他家人丁單薄,父母兄弟,加上子侄,滿打滿算,才七八人,就算殺盡了,也沒太大的損失。至於其他的業務人員,家中老小多則百口,少則數十口,這樣細細的打算,值了。」

  朱厚照一聽,吁了口氣:「嗯,聽說他家只有七八口人,本宮良心也就舒坦了一些,好,就這麼辦。」

  此時還是清早,距離開張還有一兩個時辰,因為天色太早,來的人並不多。

  因此…………負責這新店全權事務的陳彤,忙前忙後,可謂是忙的揮汗如雨。

  他自然曉得,這個店乃是齊國公的重中之重,說是關係到了未來生意的佈局,走對了這一步棋,這整盤棋也就算是活了。

  正因如此,陳彤對此格外的上心。

  作坊裡待的久了,耳濡目染嘛,見識多了各色的商賈,也漸漸的被他們同化,不過……這日子也挺舒服的,畢竟從前做官,多是勾心鬥角,實是費心思。而到了商場,雖也有勾心鬥角,於他而言,卻還算輕鬆。

  不但可以每日大吃大喝,還沒有御史盯著,偶爾聽聽小曲,聽聽戲,還可報銷。最值得一提的是,每月的薪俸很是不菲,這銀子也拿的乾淨。

  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代表了太子和齊國公來談買賣,這買賣談的痛快,商賈們對他前呼後擁,照樣還是人上之人。

  他也想明白了,人啊,就是要好好過日子的,怎麼舒服怎麼來,仕途中的事,就一切看緣分吧,若是將來還能回戶部,那固然是好,實在不成,那就好好跟著做買賣,總歸都是不錯的出路。

  他愉快的佈置著一切,盤貨,取貨,上貨,每一種貨物,都要記錄,每一個商品的標價,都需努力的計算,既要控制在一定價格之內,又要保證有足夠的盈利,除此之外,還要計算它的倉儲和運輸的成本,至於如何補貨,更是一門學問了。

  這些都要從頭開始學。

  而恰恰,陳彤是個極優秀的人。

  若是不夠聰明,如何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脫穎而出,金榜題名。若是情商不足夠高,又如何在無數的庶吉士和觀政士之中脫穎而出,成為戶部侍郎。

  他見識多,閱歷多,洞察人心,因而管理方面,是絕無問題的。

  而他最大的優勢,卻在於他擁有極強的學習能力,這一點,卻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

  這就是為何後世企業,總是錄用名牌大學生的道理。

  其實絕大多數的畢業生出了校門,進入了職場,因為學校所教授的,和實際工作之中,完全是兩種概念,可幾乎所有人深信,這些名校的畢業生,適應能力更強,入職之後,總能做的更好。

  究其原因,無非是同樣的學習時間,有人可以耐得住寂寞,學的比別人快,學的比別人好,學習如此,工作之中,大抵也是如此。

  陳彤放在後世,就屬於學霸中的學霸,什麼市高考狀元,省高考狀元,在他眼裡,都是渣渣,因而能極快的上手,迅速的跟著太子和齊國公的思路,調整自己的方向。

  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他不放心,又把每一個環節都查驗了一遍。

  這是頭一遭,按照他為官的經驗,今日所有的經驗都需記錄下來,將來可從中來吸收此次的經驗和得失。

  等他終於可以鬆口氣的時候,心情頓時愉快起來。

  無論怎麼說,能讓一件事萬無一失,是極有成就感的。

  說起來,齊國公對自己,似乎有莫名的好感啊。

  自己本只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不成想很快就被齊國公所看重,委以自己如此重任,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啊。

  看來……齊國公還是頗有幾分眼色的,慧眼識英雄,也重英雄,合該這個傢伙發大財。

  忙活了許久,他美滋滋的尋到了在後院裡喝茶的太子和方繼藩,帶著笑容道:「太子殿下,齊國公,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

  「是嗎?」方繼藩驚喜的道:「我所擔心的就是這個,你幹的很好,我很欣賞你。」

  這話自別人口裡說出來,說實話……陳彤是不屑於顧的。

  可是……

  自齊國公口裡說出來,陳彤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眶紅了。

  這是何其大的認可啊。

  齊國公平日不是打人就是罵人,從他的嘴裡,從來沒出過一句好詞兒,除了對陛下,他是見人就罵,逢人就咬,而現在……這一句欣賞,真的暖了陳彤的心窩。

  陳彤被感動了。

  他吁了口氣:「公爺,老夫……哎……」

  真的一言難盡,他很想在齊國公面前,說一說自己的心路歷程………說一說自己的感受。

  此時,朱厚照也道:「這便是上次那個陳彤嗎?」

  「正是。」方繼藩回答道。

  朱厚照站了起來,上前拍了拍陳彤的肩道:「真是辛苦了,這些日子,有勞你了,老方在本宮面前,說了你許多的好話,說你能識大體,勤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宮以你為傲。」

  陳彤不禁受寵若驚,吸了吸鼻子,他很久沒有這麼被感動了。宦海的浮沉,已經麻木了他的心,而現在……他突然覺得,太子和齊國公,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壞。

  他忙要說什麼。

  卻在這時,外頭有人探頭探腦:「殿下,公爺,外頭來了許多人,人山人海……」

  朱厚照和方繼藩已顧不上啥了,二人樂不可支:「呀,走,咱們趕緊出去瞧瞧去。」

  昨夜的時候……就聽說這裡有猴戲。

  其實猴戲沒什麼好看的,誰沒看過呀。

  可是……當得知是太子殿下親自表演猴戲的時候,京師沸騰了。

  因為……許多人意識到,太子殿下還真做的出來這樣的事。

  何況,今日特意選的乃是沐休之日。

  於是乎……能來的人統統都來了。

  恨得牙癢癢的御史清流們,在這朝中,近來一直寂寂無聞,畢竟最近風聲緊,實在是不敢冒頭啊,可一聽這個,就再也按耐不住了,直接炸了,可謂是傾巢而出。

  發了請柬的商賈們,也是滿懷期待,許多人就盼著太子殿下和齊國公帶著自己發財,可怎麼發財呢,這其實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好事者們,蜂擁而來。

  今日,可謂是萬人空巷,人頭攢動。

  人們看著現在還是大門緊閉的巨大商舖,一時也不明白到底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卻是看到那店舖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上有專門供停車的所在,除此之外,還立了一根桿子,桿子上……還別說,真有一個人,舞動著旗蟠,如猴一般,在桿上上下竄動。

  某御史看到這一幕,頓時覺得自己眼睛要瞎了,撫著額頭要昏厥過去。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09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大獲成功

  吉時一到,炮仗便響起來。

  萬千的人潮便湧入了這鋪面之中。

  鋪面已是開了,因為佔地極大,裡頭極為寬敞,數不清的貨架,似是看不到盡頭。

  許多人好奇的魚貫而入,而在另一邊,陳彤則領著一群商賈穿梭其間。

  「諸位,諸位,都跟緊了……大家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大可以詢問老夫,哎……可別走散了。這叫百貨商場,大家瞧瞧,這麼大的地方,僱傭的人手不過六七十人。來來來,這貨物放在貨架上,下頭有標籤,標明價格,所有的商品任取,出來時,從這裡……瞧瞧那收銀的櫃台嗎?在那兒結算即可。」

  「如此的好處,是可以減少人工,最緊要的是……能給客人們提供便利。」

  其實……就算是陳彤不解釋,這些精明的商賈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大量的百姓穿梭在貨架上,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哪怕只是一種商品,也有幾種貨源,且價格不一,這給了許多人可選擇的空間。

  且敏銳的商賈們很快就發現,這裡的貨物,價格明顯比外頭要低一些。

  這定是因為大規模拿貨的結果。

  這一點,商人們最有感受,生意的規模越大,進貨和運輸的成本就越低。

  當然……他們看中的,不只是這個,其中一個商賈已脫離了隊伍,悄然的尾隨在一人的身後,這是個中年的漢子,漢子只是湊熱鬧進來,壓根就不曾想到要置辦點什麼。

  可看到了這琳琅滿目的貨架,眼裡卻是透著稀奇,他拿起一樣東西看看,而後又看看價格,似乎覺得不捨,便又放下,可在一路挑選的過程中,竟還是選了兩三樣東西放在了手上。

  這商賈看過之後,猛地……身軀一震。

  他固然不知道這個漢子到底是什麼心理,可他卻明白,在這熙熙攘攘,和便利的購物環境之下,竟是可以促使消費的。

  來的許多人,根本就不曾想過要購置東西,可一旦見了如此多的商品,最重要的是,一切都是明碼標價,任君自選,且挑選貨物時,可隨時查驗,不必站在高高的櫃台後面,讓夥計一個個取來看看。

  這對於顧客而言,是極大的便利啊。

  這種便利,意味著……顧客們購物的成本降到了最低,這絕非是商場減少了僱員這樣簡單的好處,而在於……它能讓人購物的**提高了。

  原先不想買的東西,說不準就買了。

  原先只打算買一件的東西,說不準就買了兩件。

  以往的購物,是百姓們想起要添置什麼,於是尋了相應的鋪面前去購置。而現在……現在卻只單純來逛逛,或許只是想買一樣東西,結果……卻帶回去了一堆東西。

  這商賈是何其精明之人,頓時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太子殿下和齊國公,還真是神了。

  對於無數進來的顧客而言,他們是覺得哪裡都新奇,這裡看看,那裡看看,進了這裡,貨比三家,覺得便宜又有趣,就沒有會人空手而歸,那結算的收銀台,已是排了許久的隊了。

  而對於商人而言,他們眼前一亮,一下子……似乎找到了一個全新的模式。

  大量的貨物,直接可以從興國商號調配,從他們那裡進貨,而後直接以百貨商場的模式進行大規模的出貨。

  以這樣的方式,若是在各省,各府的城中,建一個這個,競爭力之大,是遠超其他人所想像的。

  除此之外,以往的商業模式,帶來了一個巨大的問題,即在許多地方,因為距離京師較遠,許多新奇的商品,根本無法觸及,百姓們所能購置的,不過是柴米油鹽而言。

  而現在,若是有一個這麼百貨商場,所有的貨物,就可以混雜調配……這豈不是開拓了市場?

  那些作坊主們,見到自己的商品出現在貨架上,個個滿面紅光,盯在自己的商品後頭,就想看看有多少顧客挑選。

  而那些渠道商,一路看過來,若有所思,似乎一下子受到了啟發。

  省城裡,完全可以建立如此規模的百貨商場,若是府城,規模可以縮小一些,商品的種類也可減少,若是縣城,規模還可再小……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於,這樣的商場,一日可以出多少的貨,能有多少的流水,可以有多少的利潤。

  這興國商號能有多少的盈利,才可進行加減,大致的算出,是否有利可圖。

  因而,許多商賈,又一個個哈巴狗似的,或是一副小泰迪模樣,摘下了墨鏡,雖是大金鏈子掛在腰間,鬢角被發油抹得發亮,卻一個個或是攏著袖子,或是蹲在一旁,看著這收銀的結算。

  雖然明明知道,這樣的計算,根本就算不出點兒啥來。

  可看著一個個銅錢和寶鈔進入了錢箱,他們卻覺得這是至尊的享受,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貨物銷得極快。

  很快,陳彤就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是低估了大明人這巨大的購買力。

  在這個模式出來之前,陳彤是有過計算的,他大抵計算過,若是來了多少客人,他們的大抵需求幾何,可現在……他卻明白,此前的計算模式,是根本行不通了,因為……這百貨商場,激發出了更多新的購買力,而這樣的購買熱情,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已顧不得那些商賈了,讓他們自己顧著自己去,他則急匆匆的趕到了後頭的倉庫,揮汗如雨的指揮著商賈們補貨。

  有時,又需去商場裡盯著,這裡頭人流如織,有時行走都有些困難,一不小心就和人撞了個滿懷。

  「陳正德!」

  突然,有人大呼了一聲。

  陳彤下意識的抬頭。

  正德乃是他的字,可自從到了商場,已經許久沒有人呼他的字號了,商場們,人們彼此喜歡用某東家,某先生先稱。

  陳彤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個熟人。

  此人乃是自己的同年,位居禮戶郎中,叫劉凱之。

  劉凱之現在卻是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原來真是你,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油頭粉面的模樣,你的君子衣冠呢,你還是原來那個陳正德嗎?」

  陳彤的臉瞬間的紅了。

  從前的記憶,並不遙遠。

  現在突然在此,碰到了自己的故舊同僚,讓他一下子的,又意識到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他竟是生出了幾分羞愧之心。

  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自己從前所討厭的人。

  雖然這樣的人生並不壞,不只不壞,還挺香的,可是……

  「你別走,你現在成日錙銖必較,和這些商賈為伍,你的聖人書,讀到哪裡去了?」

  「子文兄,我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置……」陳彤這話明顯有逃走的嫌疑,事實上,他現在恨不得立即鑽進地縫裡。

  這劉凱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陳彤,冷笑道:「可恥!你還是當初那個名列二甲的庶吉士,還是當初那個錚錚鐵骨的給事中,還是我大明的戶部侍郎嗎?」

  「我……」陳彤的臉色已是血紅,默默的低著頭,就算他平日跟商賈一起,口舌靈活,可此時,卻似乎找不到一句為自己辯護的話。

  「這些……都是你張羅的?」

  陳彤久久不說話,而他的心正是在天人交戰,在這個地方待了些天,似乎漸漸被同化了,直到現在,突然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麼,自己現在所為,是否背離了一個讀書人的初衷……自己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這無數的念頭,紛沓而來,數十年的教育以及為人準則,還有這數月的所見所聞,猶如矛盾的兩面體,令他一時之間,突然心如刀割。

  「這麼說來,慫恿太子耍猴戲,也有你的一份了?」

  「啥?」心情低落的陳彤聽到這句話有點反應不過來,直接懵了。

  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忙昏了頭,其他的事都沒有關心。

  可是……太子殿下耍猴戲,是怎麼回事?

  「我只負責了這百貨商場裡的事。「陳彤直言道。

  「這就是百貨商場裡的事。」劉凱之卻不信陳彤,義正言辭的繼續道:「看來果然是你了,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你……真是可恥,真是斯文敗類,斯文敗類啊!「

  陳彤越加發懵了,一時之間,徹底的進入了死機狀態。

  劉凱之彷彿痛心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眼睛發紅,怒道:「今日,我與你割袍斷義,自此之後,你我再無生命瓜葛,還有……我回去之後,要彈劾你,你等著吧。」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我收拾不了太子和齊國公,我還收拾不了你嗎?

  似陳彤這樣的叛徒,是最可恨的,甚至比齊國公還可恨,齊國公畢竟一直就是那樣的人,他改不了了,最重要是大家都知道不能把他怎麼樣,所以大家已經接受了,齊國公就是那個樣子,可你陳彤……卻不是如此的啊,好好的一個人,現在竟墮落如此,不殺之,簡直是不足以平民憤!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09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暴利啊

  劉凱之冷冷的拋下這一句狠話,卻也絕不只是恫嚇,他厭惡的看著陳彤,一副羞與他為伍的模樣。

  說罷,劉凱之轉身便要走。

  他覺得留在此處,就算只是面對著陳彤,都是一件可恥的事。

  可在這時,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言的陳彤,卻突然抬眸,若是認真看,完全看得出神色間與方才有了一點不同。

  劉凱之並不知道,就是這麼一會兒,陳彤的心思有了些改變。

  陳彤直視著劉凱之,似乎是劉凱之的一番話刺激到了他,使他臉色帶著激動之色,隨即道:「是嗎?兄要彈劾,自彈劾即可,至於太子的猴戲,與我並無關聯,就算有關係,也請一併彈劾了吧。兄乃讀書人,余亦是讀書人,可過去歷歷在目,哪怕是忝為戶部侍郎時,也想不到余有何建樹,在這裡,我快活的很,每日揮汗如雨,每日腳不沾地,從早到夜,有時甚至不眠不歇,可又如何呢?此處自在,若是我因此而有罪,那便降罪好啦,不過就是再無前程,也不過是自此斷絕廟堂,我不稀罕的事,你何故拿來要挾。」

  說著,陳彤發出了冷笑:「你所在乎的,我曾經也在乎,可而今卻不在乎了,不過爾爾之事,我現在要做買賣,許多人都看著我,我若是在與你在此閒扯,只恐要誤事,不過來了這商場便是客,客官,且在此瞧瞧,有什麼相中的,可要多多照顧小可的買賣,多謝惠顧。」

  說著,陳彤朝劉凱之作揖行了個禮,而後戴上他的墨鏡,直接轉身,走的決絕。

  「你……你……」劉凱之手指著陳彤的後背,氣的要跺腳,他沒想到,一個人無恥起來,竟可以到這個地步,他磨牙,隨即咬牙切齒的道:「等著吧。」

  …………

  看似走得瀟灑陳彤,雖是說了決絕的話,甚至還有心情繼續吩咐人補貨,可心裡,卻還是有些忐忑的。

  太子耍猴戲的事,自己為何不知?這麼大的事,絕不是尋常人可以做主的,難道齊國公讓自己在此執掌這裡是因為……

  他畢竟歷經了宦海,人心之事,大抵都會往最深處去想。

  可隨即,他搖頭,不可能,自己決不相信,齊國公方纔還說很欣賞自己的,自己辦事如此牢靠,上上下下的關係都是自己在打點。

  只是……唯一令他遺憾的事……現在看來,他可能徹底和仕途斷絕關係了。

  自己本就是待罪,留在作坊裡,本就難有出頭之日,再加上有人彈劾,只怕這輩子只能做一個商賈了。

  方才雖是說的瀟灑,可若真要徹底斷絕了功名,說是不遺憾,那是假的。

  這畢竟……花費了自己半生的努力啊……

  身邊的親朋故舊,還有鄉中的父老,定也會背地裡嘲笑和同情自己,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是無奈之下給人做一個掌櫃。

  想到此處,那墨鏡之下,竟不自覺的落下了一道淚痕。

  終歸,在緩了一會後,他吸了吸酸楚的鼻頭,故作不經意的用長袖揩拭墨鏡下的臉頰,強打起精神,口裡道:「丁字號的貨架已是空了,來人,趕緊來人……」

  天色漸晚,當所有的客人們都散去後。

  事實上,莫說是貨架,便連倉中的儲備,幾乎都已經銷售一空了。

  此次來的人實在太多,完全超出了預料之外,而顧客的消費熱情,也遠遠的超出了大家的預計。

  夥計們已經開始收拾起來,賬房開始進行結算。

  許多的商賈,不約而同的留了下來。

  他們都焦灼的等待著消息。

  過了不久,有賬房興沖沖的來。

  商賈們紛紛停止了竊竊私語。

  陳彤也收了心,不再去想白日劉凱之所引發的不快。

  朱厚照性子最急,豁然而起到:「怎麼樣,如何?」

  方繼藩倒是氣定神閒狀,施施然的坐著,慢吞吞的喝著茶。

  這賬房咳嗽了一聲,便道:「今日的營收,大大的超出了預計,足足有兩千三百二十二兩銀子,扣除了進貨的價格,毛利足足有九百三十一兩七十九錢。」

  九百多兩……

  許多的商賈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慨。

  一日就是兩千多兩銀子的營收啊,當然……毛利也是驚人,這倒是都在意料之中,畢竟作坊出現之後,這出貨的價格本就低的嚇人,擺上了貨架,一兩銀子的東西當二兩銀子賣,其實都算是良心了。

  可即便如此,對於許多顧客而言,都算是良心價格了,因為隔壁的鋪子運營成本更高,人家敢賣三兩銀子。

  當然,這毛利之後,還需扣除掉人工和倉儲,租金等成本,這樣算下來,一日的純利,大抵也就在五六百兩銀子上下。

  可即便是這個數目,也是尤為驚人的。

  畢竟,這是坐地收錢的買賣,若是去其他地方複製這樣的模式,地段可能沒有這樣好,可能出貨遠比這裡少,可哪怕只要一日有兩百兩銀子,甚至一百兩,五十兩,三十兩銀子的純利,都算是可觀的了。

  畢竟……絕大多數人,大買賣有大買賣的做法,小買賣有小買賣的做法。

  哪怕是成本更低一些,在一個市集裡,每日有三兩銀子的純利,開一個極小的商場,著一月下來,也是百兩純利,比之絕大多數的百姓,都要強十倍百倍。

  大有大的玩法,小有小的玩法。

  而最重要的卻是,若是遍佈這樣的商場,意味著無數作坊的渠道,可以迅速的拓展,而許多的渠道商,也可趁此機會,靠互通有無來進行牟利。

  興國商號來負責集中的採購,此後,渠道商可以輕鬆的自興國商號拿貨,不必擔心有假,也不必擔心他們的進貨價高昂,而且……還可以隨意的搭配貨物,以確保貨物不會出現太多的損耗,貨物隨即可以經過渠道商,流入每一個府縣,再經由這大大小小的百貨商場,將貨物迅速出清。

  在場無論是作什麼買賣的商賈,在這一刻,竟都激動起來。

  作坊主們只怕這個時候,只想著如何能和興國商場聯繫起來,滿足他們的採購條件,而後瘋狂的擴大生產,渠道商們,似乎也開始看到了偉大的前景。

  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打起了複製商場的主意。

  不過……他們都是極精明的商賈,在驚歎於太子殿下和齊國公手段之餘,也不免滋生出疑問:「敢問太子殿下,敢問齊國公,這商場的安全怎麼辦,這樣的買賣,只顧十幾個護衛看守著,這貨架擺在了明處,若是有人盜竊,若只是每日竊去一點半點也就罷了,可若是盜竊氾濫……這……」

  「這個好辦。」方繼藩一臉泰然,說到這個,彷彿談到了自己的老本行:「我這裡有一個竊賊回收的計劃,此前我便奏請了皇上,將這罪囚流放去黃金洲,這是陛下親口同意了的,因而,為了鼓勵大傢伙兒多抓一些竊賊,我在此宣佈,西山這裡,將拿出額外的銀子出來,對於各個商場人贓並獲的竊賊,予以獎勵。只要人贓並獲,送去了官府,一個竊賊,就獎勵一兩銀子,童叟無欺,這些竊賊,只要被抓住之後,你們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報復,反正他們進了牢裡,自此之後,全家老小,祖孫三代,統統都要裝船,送去黃金洲去,這一兩銀子,當做是大家的辛苦費,也算是我那封地缺乏人力,給與大家酬勞。「

  「……」

  眾商賈沉默了。

  齊國公的封地需要人力,一兩銀子買一家人,人家還覺得划算呢。

  而對於商賈們而言,倘若是抓竊賊是需要成本的,需要僱傭人手,竊賊越多,賞錢越多,足夠應付開支不說,說不定還有一些小賺。可若是竊賊走,所僱傭的人工自然也就少,偶爾打一點秋風,每月勉強賺點賞錢,沒人來行竊,終究不是壞事。

  這……這是一條可持續發展的財路啊。

  許多人眼裡冒光,真如此,就完全可以做到商場無盜了。

  還是齊國公想的周到啊,讓大傢伙兒都無後顧之憂了。

  方繼藩此時又道:「追根問底,這興國商號,就是立下規矩,想盡辦法給各位做買賣的人提供便利,也想著法子,帶著大家一起輕輕鬆鬆的掙銀子,我方繼藩的人品,你們在外,也是可以打聽的,我方繼藩是個講信義之人,今日所為,不是為了財,為的是大傢伙兒啊,所以呢,從現在開始,興國商號開始招收代理,不同代理,價碼不同,大家只需跟著興國商行,自是不必有什麼後顧之憂了,踏踏實實掙銀子便是。」

  頓了一下,他又道:「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但凡有人對興國商號還有什麼疑慮,那就給老子滾出去,我這人脾氣不太好,若是生了氣,不小心失手將誰打死了,那可就勿怪了。」

  「…………」

  好端端火熱的氣氛,突然有點涼涼。

  ......

  七夕為啥還在碼字?

  這是因為各位親愛的讀者們,老虎愛你呀,給張月票不。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10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是非功過

  到了次日。

  如許多人所預料的那般,彈劾的奏疏,猶如雪片一般飛入了宮中。

  這些彈劾奏疏,幾乎都可以用箱子來裝載了。

  弘治皇帝對於昨日發生的事,只是略有耳聞,倒也不覺得有多嚴重。

  人家做買賣而已,礙著你們什麼事了?

  可當他打開了奏疏,卻是有些懵了。

  太子去耍猴戲啦?

  就為了開一家鋪子,太子親自去刷猴戲,這……

  瘋了……簡直就是瘋了……

  弘治皇帝淡然不下來了。

  他自覺得,自己對朱厚照和方繼藩,已是十分的鼓勵了。

  像自己這般如此開明的天子,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若是換作其他天子,容得下這樣的太子,容得下方繼藩嗎?

  固然這兩個傢伙有許多的長處,可這一次,顯然是玩過火了。

  一個鋪子,滿打滿算,一日就算讓它掙幾百兩銀子……這已是極限了,就這麼個鋪子,太子跑去耍猴戲?

  弘治皇帝倒是不如這奏疏中痛心疾首的高呼,太子此舉,實是有礙國體,有辱列祖列宗。

  事情沒有這麼嚴重。

  弘治皇帝治國數十年,深知銀子是好東西,有了銀子,才能養兵,才能賑災,才能修橋鋪路,這社稷的根本,國家的興亡,本身就和銀子息息相關。

  沒有銀子,你就得加稅,加稅多了,百姓不堪重負,就要離心離德,要反。面對叛亂,你就得彈壓,彈壓就需兵馬,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還是銀子。

  古往今來,多少的王朝,不就是死在這上頭?

  所謂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這些統統都是廢話,是清流們想當然而已。

  所以某種程度而言,弘治皇帝是鼓勵太子掙銀子的,他掙得越多,將來若是克繼大統,至少不會把手伸進國庫,伸到平民百姓的身上。

  可是……這格局實在太低了啊。

  弘治皇帝覺得很悲哀。

  都說虎父無犬子,朕也算是頗有幾分大氣度的人,怎麼生了個兒子,就一點都不大氣呢。

  當然,雖說朱厚照素來做事任性。可弘治皇帝是不相信朱厚照如此愚蠢的。

  因此,弘治皇帝敏銳的尋覓到了一份奏疏。

  這是一個禮部郎中劉凱之所傷的奏疏,上頭直言,根據他查實,商號上下事務,多是前戶部侍郎陳彤主理,而此事,與陳彤脫不開關係,陳彤此人,人面獸心,乃聖人門下,竟是喪心病狂至此……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抿著唇,眼眸裡掠過了一絲冷色。

  陳彤……

  他還是有印象的。

  難怪了。

  此人就專門出餿主意,當初在作坊,就是此人的手筆,以至於自己至今還覺得羞愧。

  原來……還是他。

  若是此人,那麼一切都可以解釋的清楚了。

  想來太子和方繼藩再如何,格局也不會如此的低下,就為了開一個店舖,居然任性至此?既然不是他們的問題,那必然就是別人的問題了,那麼……定是這陳彤使的壞,這是一個大奸啊。

  現在好了,無數人彈劾太子,讓太子的名譽掃地,他陳彤可謂是難辭其咎。

  弘治皇帝繃著臉,眼眸裡閃爍著寒芒,手指頭輕輕的拍打著案牘,若有所思,隨即道:「來人……」

  「陛下……」

  弘治皇帝不容置疑的道「今日正午,加設一個午朝。」

  「奴婢這就去……」

  弘治皇帝又道:「還有,召太子和齊國公,還有陳彤,一起覲見。」

  「奴婢……」小宦官道:「遵旨。」

  …………

  聖旨一下,京中五品以上大臣,俱需著朝服覲見。

  因為事情倉促,許多人都是議論紛紛,陛下當年,確實是一日兩朝,可是這幾年,卻是『懶惰』了,或許是當今皇帝認為朝會對於治理國事沒有太多益處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總而言之,這突如其來的召見,卻還是引起了許多的揣測。

  當然……也有人心如明鏡。

  昨日所發生的事,太大了,太子成了猴,這還了得,陛下十之八九已是震怒了,只是卻不知是誰倒霉。

  倒是那劉凱之,臉上帶著幾許得意的笑容,對於這件事,他可謂最是心知肚明,心知自己的機遇來了。

  發生了如此大事,這麼多人彈劾太子,陛下肯定是震怒,可太子是什麼,太子乃是儲君啊,陛下無論如何也要給太子留幾分顏面。

  自己卻是彈劾了陳彤,其實是有小心思的,因為陳彤最適合做這個替罪羊,如此一來,陛下定要拿自己的彈劾奏疏來做文章,自己既表現了風骨,又與陳彤這等賊子決裂,還借此機會,中了陛下的下懷,這是一箭三雕,定會引起陛下和內閣的關注。

  看來……自己的運氣來了。

  他興致勃勃的隨著人流至午門。

  卻見此時,有一隊禁衛擁簇著太子和方繼藩還有陳彤已到了。

  禁衛們說是護衛,不過看這樣子,挺像是被看押的樣子。

  只是……朱厚照還是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低頭思索,顯然……他滿心思的在算賬。

  方繼藩哈欠連連,一副睡眼惺忪狀,好容易才打起幾分精神。

  陳彤卻則是顯得不安起來,突然蒙召,不像是好兆頭啊,而且他也聽說了許多人彈劾的事,不會是………

  他悄悄看了方繼藩一眼,心突然好像跌進了冰窖裡,竟是寒的厲害。

  不會……不會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齊國公待自己很客氣,甚至可以說是和藹可親,昨天還問自己家裡幾口人,問父母是否在堂,對自己的孩子,噓寒問暖呢。

  這……斷然是不會的……

  他抬頭,卻不經意之間瞥見了劉凱之,劉凱之似也冷冷的朝自己看來,那眼神……

  下意識的,陳彤心裡又咯登了一下,像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再不多想,他上前一步,低聲道:「齊國公,齊國公……」

  方繼藩如夢初醒似的:「啊……啥事……」

  「今日陛下突然召見,老夫覺得……」

  方繼藩眨了眨眼,終於找回了點精神氣,隨即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不會有事,就算有事也不打緊,陛下仁厚,不會死人的。」

  「噢。」陳彤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細細的咀嚼著方繼藩的話。

  此時……午門開了,百官魚貫而入。

  這百官大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太子和齊國公,他們對於太子,是極服氣的,這個時候,還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哎……可惜啊可惜,陛下成日只想著國政,卻不思後宮之樂,只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哎……

  眾臣至奉天殿。

  行禮。

  弘治皇帝冷著臉,眼睛瞇了起來。

  他已不耐煩這繁文縟節了。

  眼神落在了太子的身上,雖是有些責備,卻終究還是帶著溺愛的柔情。

  正了正臉色,弘治皇帝冷冷道:「朕今日召諸卿來,只為一事,歷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天子家事,即國事也,朕聞諸卿彈劾,太子行為多有不檢,以至臣民相疑,此事……朕為君,為父,本當遮掩,可細細思來,太子若有過錯,豈有一味遮掩之理,太子……畢竟年少……「

  只聽年少二字,諸臣們心裡便有數了。

  陛下已定下了調子,太子他還是個孩子啊,你們還想怎麼樣?

  大家就不禁看向太子,左看右看,這還是孩子嗎?

  只是……很顯然是沒人敢提出異意的,群臣俱都沉默起來,認真的聆聽聖訓。

  只見弘治皇帝又道:「此事,還是說清楚為好,太子若有過,有則改之,無則嘉勉嘛。「

  而後,弘治皇帝自御案上撿起了一份奏疏,打開道:「朕聞禮部郎中劉凱之所奏,劉卿家,你上前來。」

  ??劉凱之一聽,整個人都活躍起來,可謂心花怒放。

  陛下果然……如自己所料啊。

  他立即出班,上前行了大禮,中氣十足的道:「臣在。」

  弘治皇帝揚了揚他的奏疏:「卿家所奏,今日如實報來。」

  「是。」劉凱之說著,眼角的餘光,掃了陳彤一眼。

  陳彤此時,心裡更是咯登了一下,他臉色驟然蠟黃,心裡已經隱隱有些不妙了。

  想當初,他和劉凱之也算是朋友,竟不成想,今日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此時,卻聽劉凱之道:「陛下,昨日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子之事,其實俱都是前戶部侍郎陳彤所主導,臣刻意的去查實過,這興國商號的商場,前前後後都是陳彤負責,幾乎所有的事,都是由他來拿主意,據臣調查的商賈所交代,幾乎所有接洽的事,也和他有關係。因而,臣敢斷言,太子所發生的事,自是和陳彤脫不開關係,請陛下明察秋毫。」

  此言一出,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陳彤身上,眼中意味各異。

  陳彤頓時頭皮發麻起來。

  他有些懵了。

  隨即,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身子竟是軟綿綿的,就快要癱倒下去。

  這麼大的干係,統統都扣在了自己頭上了啊。

  完了,完蛋了。

  這已不是斷絕仕途之路這樣簡單了,這是要殺頭,甚至是要抄家滅族的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9-3 17:10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大功於朝

  陳彤心裡禁不住的絕望。

  萬萬料不到,自己的際遇,竟是淒涼到了這個地步。

  這麼多的彈劾奏疏,可陛下偏偏選出這一篇。

  他豈會不知,劉凱之所奏,是正合了陛下的心意呢?

  這劉凱之實在是惡毒之極,這是想將他置之死地啊。

  陳彤再也撐不住了,噗通一下,拜倒在地。

  弘治皇帝凝視著陳彤,久久不言,似乎也在給陳彤辯駁的機會。

  陳彤的內心……卻是發苦。

  自己還怎麼辯駁呢?

  難道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一切的髒水潑回太子殿下的身上?

  倘若如此,豈不是不忠不孝?

  何況……太子殿下對自己也是和藹可親,前幾日,他也問候了自己的家人,自己若是這時反咬太子殿下一口,豈不是不忠不孝?

  陳彤就這麼跪著,卻是咬著牙,悶不吭聲。

  弘治皇帝左右四顧,事實上,他對陳彤的印象十分糟糕,因而……弘治皇帝再也忍不住下去了,厲聲道:「既如此,那麼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就在這時……

  「陛下……」方繼藩突然打起了精神,站了出來。

  其實倘若陳彤在這個時候,敢攀咬太子或者是自己便罷了,可見這陳彤還有幾分骨氣,方繼藩此時,豈會坐視不理?

  所謂的坑人害人,不過是玩笑罷了。

  方繼藩是個有道德的人。

  他是一道光。

  此刻……在所有人的訝異中,方繼藩繼續道:「陛下所言的太子之事,可是坊間所傳聞的太子殿下耍猴戲的事嗎?」

  百官們依舊還是沉默。

  大家似乎更多的是作壁上觀,反正該彈劾的都彈劾了,陛下怎麼處置,看著辦吧。

  弘治皇帝看了方繼藩一眼,頷首點頭:「不錯。「

  方繼藩道:」坊間都在傳太子殿下耍猴戲,可是有誰當真見著了太子在耍猴?「

  弘治皇帝一愣。

  帶著看戲心態的百官們,也愣住了。

  倒是那劉凱之不禁道:「臣瞧見了。」

  方繼藩樂了,笑道:「那桿子那麼高,你當真見的清晰,確認這是太子嗎?」

  這話怎麼聽都有幾分嘲弄的意味。

  劉凱之:「……」

  他想不到方繼藩會突然冒出來說話,

  只是這一下子,連劉凱之都不敢確認了。

  畢竟當初的時候,只聽到太子要耍猴戲,所以他認定了那桿子上是太子。

  可到底是不是太子呢?

  只見方繼藩一臉坦然道:「陛下,太子明明就在商場後頭,和臣一道在算賬,怎麼又突然會爬在桿子上呢,爬上桿子的,不過是臣請的一個戲子,和太子殿下有什麼關係?陛下若是不信,兒臣可以將那戲子請來,兒臣敢保證,陛下見了,心裡便瞭然了。」

  這一下子,殿中嘩然了。

  這樣想來,還真有可能不是太子。

  可弘治皇帝的臉色依舊不是太好,皺著眉頭道:「既如此,那麼此前為何會有這麼多風言風語,都說此人乃是太子。」

  方繼藩理直氣壯的道:「嘴長在別人的身上,兒臣哪裡知道,或許是有人想要陷害太子和兒臣亦或者是陳彤也未可知。陛下也知道,太子,尤其是兒臣,平時為了給陛下鞍前馬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們是恨不得吃兒臣的肉,寢兒臣的皮啊,兒臣對此,並不怨恨,可這些人,居然中傷到了太子的身上,兒臣就有話要說了,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非要將這背後中傷太子之人揪出來不可,兒臣也極想看看,到底是哪一些亂臣賊子。「

  此言一出,殿中雖是沉默,可更多的人卻是冷眼旁觀著方繼藩。

  說不知道,方繼藩這狗東西,歷來說謊話不打草稿的。

  傳出消息的人,不就是你方繼藩嗎,還能有誰?

  說實話,若說當真有人構陷太子殿下,只怕這要構陷的人,哪怕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太子耍猴戲這麼一出吧,也只有你方繼藩才想的出來這等狗屁倒灶的事。

  可無論如何,方繼藩至少有了一個雖然不太合理,但是勉強說的過去的解釋。

  這……就有些考驗皇帝和大臣們的智商了。

  卻也有人偷樂,其實陛下明顯是有袒護太子和齊國公的意思。

  可偏偏,齊國公居然在這個時候,還在此強行狡辯,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陛下信了你的鬼話,那才怪了。

  弘治皇帝大抵也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本是對方繼藩沒有動怒,畢竟是自己的女婿,而且他自知道,方繼藩無論做什麼,哪怕是有差錯,可本心是好的。

  可這般辯駁,卻是越描越黑,這是欺君罔上。

  弘治皇帝板著臉道:「是嗎?當真要朕徹查到底?」

  方繼藩隨即微微一笑:「陛下乃是千古一帝,普天之下,歷朝歷代,再沒有人比陛下更加聖明,縱三皇五帝再生,亦不及陛下之萬一,陛下自登極以來,君臣恭和,海內雍安,實乃聖君之聖君,便是五千年,也難出一人。陛下一定能夠明察秋毫,還兒臣人等一個公道。「

  這一番話……說的人暈乎乎的,可弘治皇帝依舊鐵青著臉,覺得今日的方繼藩,過於油嘴滑舌。

  方繼藩隨即道:「再者,兒臣退一萬步,就算陳彤這個狗……不,陳彤他當真傳出了什麼謠言,兒臣以為……這也是陳彤希望盡心能夠為太子殿下辦差的緣故,至多也就是好心辦了壞事,不算大過。「

  方繼藩突然話鋒一轉,讓所有人有點懵。

  陳彤:「……「

  剛才還以為自己有了一線生機,想不到這時候,齊國公會挺身而出,為自己求饒。可誰曉得陛下只一句當真要朕徹查,他就縮了,直接來了一個退一萬步,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啊,這些真的完了,死也!

  弘治皇帝也是有些意想不到,今日方繼藩,竟是處心積慮的為陳彤說話。

  他淡淡的道:「這麼說來,果然是陳彤所為?即便太子沒有上桿子,這傳出來的流言蜚語,也與他有關?」

  「兒臣不敢保證。」方繼藩道。

  陳彤:「……」

  他絕望了。

  弘治皇帝張口想要說什麼。

  卻聽方繼藩又道:「不過這陳彤,籌建商場,立下了大功勞。」

  大功勞……

  許多人面面相覷。

  劉凱之有點急了,自己彈劾了啊,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齊國公會突然力保陳彤,雖然這個力保,比較水。

  他當然不想得罪齊國公,可此時,還是不免想要落井下石:「陛下,臣實在想不到,這商場有什麼功勞,據臣昨夜的風聞,商場的買賣,確實是好,可畢竟……他只是一個買賣,掙得銀子雖多,可根據風聞,一日五百兩銀子的純利,固然是多,可和功勞又有什麼關係?「

  弘治皇帝聽著點頭。

  商場的盈利,他是有所估計的。

  別以為朕呆在大明宮裡,就不曉得外頭的事,這點兒賬,朕算的清清楚楚的。

  他今日對方繼藩的表現,略有失望。

  本來他舉行這一次午朝,是想將天下人的責難,統統歸咎於陳彤,陳彤此人,確實是心術不正,壞了太子的心術,況且此人辦事一向不利,現在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怎麼能輕饒他。

  難道因為他給太子每日掙了幾百兩銀子,朕就原諒他如此重大的過失?這樣的人,不能繼續留在作坊裡,也不能留在太子身邊了。

  方繼藩此時卻道:「錯了,五百兩,只是明面上,可實際上,每月的盈利,可達上百萬兩紋銀,甚至……數百萬兩紋銀!「」……「

  嗡嗡……

  群臣們的臉色變了,頓時沸騰。

  每月上百萬甚至是數百萬?

  而且瞧這口氣……好像還很保守的樣子。

  這是什麼概念啊?

  這豈不是……又要超過現今國庫的歲入了?

  弘治皇帝也是一愣,他一頭霧水。

  「只憑區區一個商場?」話裡的確難以置信。

  方繼藩正色道:「陛下,憑這商場就足夠了,幸虧是兒臣盡心竭力,這些日子廢寢忘食,日夜操勞……呃,當然,陳彤也是有功勞的,陛下……這雖只是一個商場,可陛下是否想過,若是天下各處,都有大小不一,這樣的商場呢?」

  「本來興國商號的買賣,兒臣不欲此時洩露,可到了這個份上,兒臣還是直說了吧。陛下,就在昨夜,憑著這個商場,總計有一千七百三十二個商賈,拿出了九百七十萬兩銀子的真金白銀,送道了興國商號訂購興國商號的貨物,這……才只是開始……」

  說著,方繼藩自袖裡掏出了一份賬簿:「這是昨夜的賬目,太子和兒臣,為此忙碌了一宿,就是算這一筆帳,兒臣恰好帶來了,懇請陛下過目。」

  連賬目都有……

  而且……還真有人給興國商號送去了近千萬兩銀子?

  這……

  此時……所有人都覺得要瘋了。

  為何他們掙銀子,總是這樣的容易?

  朱厚照在此刻,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

  而弘治皇帝竟覺得身子有些軟,一夜之間……嗎?

  …………

  熬夜寫了兩章,一起送到,先去睡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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