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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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771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38
第一千七百章:喪家之犬

  有了人力,有了足夠的錢糧,有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方向,那麼……一切也就好辦了。

  肖靜騰不傻。

  他總感覺自己的師公還知道一些什麼。

  出於對師公完全無條件的膜拜,但凡有什麼困難,便厚顏無恥的登門,去尋師公,希望能從師公口裡得出答案。

  可師公的性子很乖張,有時倒是很大氣,直接回答他提出的問題,而且肖靜騰驚奇的發現,一旦用了師公的答案,回去一驗證,果然……師公是對的。

  可有時候問出的問題,卻是石沉大海,師公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揚言讓他趕緊滾。

  對於師公的脾氣,肖靜騰早已習以為常了。

  可無論如何,許多的障礙,卻在師公的提點之下,不斷的清除。

  不只如此,因為有足夠的人力,這些人,此前都是工學、算學方面的人才,隨著他們對電學的研究深入,也開始有所成就。

  這等事,無非就是積少成多,漸漸的,研究所已經打開了一些局面。

  而對於方繼藩而言,成日跑來求教的肖靜騰,實在是令他煩不勝煩。

  對於所謂的電學,他不過是半桶水而已,所有的學問,也不過是拜上一世的教科書所賜,直白的說,他就是個門外漢,所有的記憶,也不過是一些基礎的原理,至多……也就給肖靜騰指點一下方向。若是肖靜騰問到了其他的細節,方繼藩便要忍不住要罵街了,到底誰在研究來著?

  如此這般,實是不堪其擾,方繼藩搜腸刮肚,偶爾也會親臨研究所,看看他們的研究進程。

  研究所裡的人多,各自的方向不同,更多人是無頭蒼蠅一般的想當然,被方繼藩拍打著腦袋,痛罵一通,而後糾正他們各種奇怪的想法。

  大抵……一切進展還算順利。

  卻在此時……有人來拜訪了。

  這人是個儒生。

  當然,這個儒生的身份,現在卻非一般,此人如今已拜為了奧斯曼國太子少傅,以禮部左侍郎的身份,前來大明。

  方繼藩當然不認得他,只看了一眼名敕,口裡喃喃念道:「李政……這是哪一根蔥?來人啊,把人叫進來。」

  沒多久,李政就踱步進來。

  數年前,他如喪家之犬一般的出關,可謂落魄到了極點。

  而如今,在五年之後,他回到了久違的京師,甚至到了京師,第一個要見的,就是當初將他踢出大明的齊國公,不,現在齊國公已成為了鎮國公。

  李政面帶微笑,此番風塵僕僕而來,他已搖身一變,雖不至位極人臣,卻也是平步青雲,一飛沖天。

  「學生見過鎮國公。」

  方繼藩打量著他,此人綸巾儒杉,一副偽裝成智者的智障模樣,面帶微笑,似乎極力想要使自己的情緒能夠平復。

  方繼藩淡淡道:「你求見我,所為何事?」

  李政早就將方繼藩研究透了。

  自是知道方繼藩的脾氣。

  他依舊微笑:「我奉國主之命,特來出使,今日剛剛到大明京師,我奧斯曼國主,當初與鎮國公有過一面之緣,至今……國主對鎮國公還是念念不忘,一直對左右說,大明能稱得上英雄者,唯鎮國公是也。國主一直想與鎮國公再敘,奈何如今已登大位,日理萬機,操勞國政,實是分身乏術。此番學生出使,來時,國主千叮萬囑,讓學生定要面見鎮國公,問一聲安,又譴我帶來書信一封,備禮三車,還望鎮國公笑納。」

  方繼藩看著李政,自然也注意到,這李政提到了蘇萊曼時,口吻之中不免帶著幾分驕傲的語氣。

  說著,李政取出了書信。

  方繼藩接過書信,只見上頭是漂亮的館閣體。

  不得不說,這蘇萊曼,當真是恐怖如斯,這才數年功夫,行書居然進步如此之快,行書的水平,竟已在他之上了。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禁不住暗罵,這個狗東西……

  只略略看過,其實書信之中多是寒暄的話。

  方繼藩便抬頭,看了李政一眼:「想不到蘇兄的行書,又精進了,我聽說奧斯曼國上下都學漢字,讀四書五經,可是有的嗎?」

  「達官貴人,大多都已開始學習了,不只如此,國主還開了科舉,以八股取士。」李政得意的看著方繼藩:「是以,奧斯曼上下,但凡賢達之人,有凌雲之志者,大多學習漢文,讀四書五經,孔孟之學,充塞市井。便是尋常的百姓,現在也偶會說幾句漢言,雖不識字,卻也足以用漢話去驅使他們。」

  方繼藩感慨道:「這才數年功夫,想不到蘇兄就做到了這個地步。」

  李政道:「既懷有繼往聖絕學之志,那麼想要去做,恰恰不難。」

  方繼藩撫案,卻是道:「此番蘇兄派你來,還有其他的事嗎?」

  李政道:「學生此番來京,不過是替換此前的使節,今日之後,學生便常駐北京城,代表國主與大明交涉。」

  方繼藩道:「看來蘇兄對你信任有加了。」

  李政依舊帶著微笑道:「國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正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學生受國主恩典,無以為報,只好粉身碎骨,以作報答。」

  他的言外之意,頗有譏諷之意。

  今日,我李政又回來了,只不過這一次,我李政可不怕你方繼藩,我現在乃是外臣,當初你們視我李政為草芥,而今日……明珠蒙塵的我,現在照樣找到了欣賞我李政的人。爾之砒霜,彼之蜜糖!

  說到此處,李政似乎心情不錯,想到自己衣錦還鄉,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他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彷彿是在說,今時已不同往日了。

  方繼藩頓時齜牙咧嘴:「狗東西。」

  一聲大喝,一點不客氣。

  「什麼?」李政錯愕,他沒想到方繼藩會當場反目。

  方繼藩冷冷的看著李政道:「你竟敢諷刺我?」

  顯然,方繼藩生氣了。

  李政勉強定了定神,忙道:「學生並沒有諷刺,學生不過是代國主特來問候鎮國公而已。」

  方繼藩拍案:「來人,給我將這狗東西打一頓!」

  方繼藩最受不得這種人,就算今日這人身份改變了,也不打算給這種人好臉色。

  一聲號令,外頭便有人要衝進來。

  說翻臉就翻臉了。

  李政:「……」

  他很費解啊。

  李政臉色難看的看著方繼藩,不禁道:「鎮國公,學生乃是奧斯曼臣子,鎮國公憑什麼如此羞辱學生。」

  方繼藩冷哼一聲,得意洋洋的道:「蘇兄早知我有腦疾,打你又如何?來了京師,竟還敢在我方繼藩面前造次,嫌自己活膩了嗎?來人,給我掌嘴!」

  李政頓時大汗淋漓,他預想到了一切的可能,唯獨沒有料到……自己居然還會挨揍。

  早有侍衛衝進來了,毫不客氣的揪住了李政,直接一巴掌下去。

  這些護衛,跟著方繼藩,對於揍人這等事,早已是千錘百煉,得心應手。

  只一巴掌,李政的牙便落下來,李政含糊不清的噴著牙血道:「我乃……我乃……呃……啊……」

  可是話沒說完,一頓拳腳後,李政便如喪家之犬一般,被打了出去。

  方繼藩這才背著手,冷笑道:「最討厭的,便是這種小人得志的模樣,狗東西以為成了使節,便敢在我面前耍橫,也不想想,我方繼藩專打的,就是你這等關公門前耍大刀的狗東西。」

  說罷,又叮囑人道:「這個人,給我死死的盯著,若是還敢在京裡翹著尾巴,下一次,繼續打。」

  …………

  奧斯曼使節館。

  當這上下人等,迎接來了新的使節時,所有人都詫異了。

  誰也沒想到,這位李侍郎,竟是鼻青臉腫而來。

  眾人雖是驚愕,卻依舊硬著頭皮紛紛上前見禮。

  李政被打落了牙,心裡沮喪又憤怒,偏偏說話又漏風,覺得自己斯文掃地,便不禁惱羞成怒,想要痛罵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吞回了肚子裡去。

  君子擅文鬥,不擅武鬥,且不和那姓方的硬碰硬。

  於是,他努力深呼吸,只朝下吏們點點頭,便進入了使節館,讓人搽了藥,而後招徠來了幾個書吏。

  「我奉陛下旨意來此,只為一事,此事關係重大,乃削明而壯我奧斯曼之大計,此策若成功,我等少不得乃是大功一件。」

  他一面說話,一面呷了口茶,只是覺得這茶水都帶著血腥氣,不禁皺眉,隨即又道:「這京裡,和我們有關聯的商行和商賈,還有奧斯曼國駐此的商隊,近來都要讓他們有所準備,聽從老夫的號令,告訴他們,這些日子不必來見老夫,卻需隨時暗中聽從吩咐,今日開始,老夫要令這大明上下哀鴻遍野!」

  說到哀鴻遍野時,李政不禁咬著牙關,面上露出猙獰之狀。

  當初他被趕出大明,在他出關之時,就曾對自己說過,他日遲早自己定要回來,而回來時,必教這大明上下後悔不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0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聖君總多病

  而現在的李政,回來了。

  這數年在奧斯曼的日子,除了讀四書五經,便是讀從商隊那兒購置從西山帶來的書籍,尤其是國富論,他最感興趣。

  當然,對於李政而言,國富論不過是術而已,猶如彫蟲小技一般的變戲法,這樣的術法,對於國家,不會帶來好處,真正的仁君,當行的是仁政,是德治。

  可這依舊擋不住李政對於國富論的熱情。

  他讀的越多,對於西山和方繼藩翻雲覆雨的手段,瞭解的便越多。

  讀書人都是驕傲的。

  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

  這倒也並非是因為他們天生如此,只是……數百年四書五經予以他們的優越感,令他們對任何人,都不免心生鄙夷。

  瞭解了方繼藩手段的李政,自然而然狂傲一些

  更何況,今日竟還被那姓方的狗東西揍了。

  又一次的斯文掃地。

  李政按捺住心中的氣憤,呷了口茶,又繼續道:「所有能調用的金銀,都要記下,告訴他們,現在急需現銀,此時不必計較個人的得失,這是為奧斯曼皇帝陛下效力,到時自是論功行賞,少不得令他們封侯拜相。他們所有的錢糧都要預計,若是還不夠,便將那些不動的資產,暫時質抵錢莊,總而言之,老夫要現銀,要數之不盡的現銀。」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此番……老夫還從奧斯曼調用了一批錢糧來,這一批金幣隨商隊入關,過半月即可到達,陛下對此事格外的看重,正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這書吏,也是儒生,不過卻是個阿爾及利亞人,此人高鼻深目,因學習漢文學得速度快,而受人欣賞,所以調用在此。

  他聽完李政的話後,心裡甚是駭然,忍不住問道:「不知侍郎,要做何事?」

  「這不是你需知道的事,不過……你聽說過鬱金香嗎?」

  鬱金香……

  這書吏先是一愣,隨即驟然間明白了什麼:「您的意思是……意思是……可是……這不對……」

  李政莞爾一笑:「你一定是在想,我們手裡有這麼多的金銀,可鬱金香並不在我們手裡。你錯了,你可知道有一樣東西,天然就是鬱金香嗎?」

  「不知何物?」書吏詫異道。

  「宅邸!」李政胸有成竹的道:「宅邸乃是死物,誰先下手,便可推高,而有用的宅邸畢竟是有限的,一旦推高,勢必引發上漲,到了那時,我們已底價進入,其他人自是紛紛蜂擁而入,只要一路上揚,倘若我們在高位突然拋售呢?」

  這書吏顯然要謹慎許多,他慎重的道:「侍郎,此事只怕還需斟酌,這鎮國府非同小可,絕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我等是過江龍,豈對付得了地頭蛇。」

  「事情有趣的就在這裡。」李政不以為然的笑道:「其實一旦拋售,鎮國府應對的手段,老夫都已事先預料好了,你等著看吧,那方繼藩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他終究讀書不多,不過是學了一些旁門左道之術而已。這其中的具體細節,我已寫了一份章程呈報陛下,陛下亦是對此讚許有加,認為大有可為,你想想看,吾皇何等的聖明,尚且認為此策極有把握,這才命我來此。」

  李政說完這些,顯得非常得意,就像已經預見了方繼藩的一敗塗地似的。

  書吏聽罷,倒是在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細細一想,自己所恐懼的……不過是鎮國府,還有鎮國公而已。

  可難道蘇萊曼皇帝不夠英明嗎?他既認為可行,且給予了當下這李侍郎如此的信任,令他獨當一面,見機行事,那麼……定是因為有極大的把握了。

  「那陳莊,你們可曾查探過嗎?」李政見這些書吏,統統服氣,於是不禁道。

  「陳莊?此地乃是鎮國公的封地,大明皇帝賜他陳莊十里封地,小是小了一些,可畢竟是在天子腳下,現如今……那鎮國公已投入了數不清的銀子進入了陳莊,修建了諸多建築,說來……倒也奇怪,其實……許多人都去打探過,大家原以為這建的乃是宅子,可那樓極高,自是宏偉,卻和尋常的宅院,全然不同。」

  書吏頓了頓,又道:「更有意思的是,有人查過這些樓的佈局,卻是發現,這些宅院,根本無法讓人居住,許多人聽了陳莊,都暗暗搖頭,說是這樣的地方,他們是絕不肯買的。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至於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些樓,若是李侍郎親眼見了,也一定為之驚訝,比大明的佛塔還要高呢。」

  李政露出微笑道:「噢,無論如何,卻還需再打探一下,想盡辦法從那些營建高樓的人口裡得出一點什麼。」

  「是。」

  隨即,李政就揮揮手:「很好,你們退下吧。」

  李政本是生的相貌堂堂,整個人頗為威儀和氣度。書吏們起初見他鼻青臉腫,覺得滑稽,可對談了一番,見他說話不疾不徐,似乎深藏不露,倒也不敢對他造次了。

  次日,李政則是入宮覲見,只可惜,大明皇帝病了,李政便從午門回來。

  到了國使館,這裡熱鬧非凡,卻已排起了長龍。

  卻是因為……許多人聽聞新任的奧斯曼國使赴任,都來拜訪。

  奧斯曼國現如今極熱門,不少人聽說那裡在蘇萊曼皇帝的治理之下,百姓們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不只如此,皇帝還禮賢下士,對於儒生極盡優待,凡事讀四書五經,得功名的,便可免賦,甚至沿襲了大明所廢黜的科舉,莘莘學子,可憑腹中所學登科及第。

  於是乎,這國使館永遠是京裡的熱門所在,有的是覺得在大明無望,想打聽一些若是自己這樣的人過去,是否給予什麼厚遇。也有人只是單純的將此地當做內心深處的慰藉。更不必說,自通商以來,商隊往來頻繁,那奧斯曼,畢竟佔據的乃是津要之地,陸路的通商,是決計繞不過去的,來拉攏關係的,也不是少數。

  李政自是欣然的與來客會談,來的都是綸巾儒杉之人,對方見新任國使竟是漢人,先是詫異,隨即欣喜。

  於是彼此入內,各自落座,彼此通報自己的籍貫和姓名,談一些時聞,說的高興了,自是忍不住要吟詩作賦,一抒情懷。

  李政聽到最多的抱怨,就是當今皇上已有許多日子不上朝了,成日稱病,這病就沒好過,說到這些的時候,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彼此眼神交流一番,露出意味深長的樣子。

  又過了一些日子,終於……陳莊那兒有了消息。

  陳莊設了新城,那方繼藩將這稱之為西山新城,開始售賣一些宅邸。

  消息一出,京裡倒是沒有太多的動靜。

  畢竟……絕大多數人對於那個不毛之地,沒有絲毫的興趣。

  當然……也有人動心的。

  當初的新城剛開的時候,大傢伙兒都覺得價格不菲,可事實證明,價格在此後,卻是一路上揚,而如今,這裡已成了大明的心臟,最是繁華富庶之地。

  雖是這樣想,可有實際動作的人,卻是不多……

  大家也不傻,都在觀望風向。

  李政頓時來了興趣,他立即連夜召集了佐官和諸吏,吩咐道:「傳令下去,想盡辦法,將所有能調用的資金,統統調用出來,有多少要多少,那些商行,還有老夫自奧斯曼帶來的數千斤黃金……現在起,所有人都要造出聲勢,這放出來的宅邸,統統給老夫搶來。」

  佐官和書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他們在京裡呆的久了,也算是半個地頭蛇,對北京城是頗有幾分瞭解的,還有那些商行、商隊的主人們,統統都和國使館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

  現在突然要對西山新城搶購,似乎……有些……

  「李侍郎,是不是太冒失了。」有人忍不住憂心的提醒道。

  李政笑了,背著手,氣定神閒的道:「等著看好戲吧,很快,你們就知道老夫如何四兩撥千斤,教此地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眾人雖是心中疑慮,卻不敢違拗,自是連忙暗中去聯絡了。

  到了次日……

  李政親自坐著馬車,抵達了西山新城。

  只見這裡……許多高樓的框架,已開始有了雛形,人置身其中,頓有渺小的感覺。

  只是……工程還未完工,不過照著從前西山建業的規矩,售樓的地方已是開張,開始徐徐放出一些樓來。

  李政沒有下馬車,只坐在馬車上。

  他透著玻璃窗,悄無聲息的觀看著外頭。

  而此時……已是來了許多人,這些人表面上自是和奧斯曼沒有絲毫的牽連,卻是蜂擁而至,將這售樓處圍了個水洩不通。

  「現在有多少宅子?」

  「客官是否要先實地去看看。」

  「不看了,有多少宅子,老夫包圓了,先來三五十……錢莊的人在不在,老夫要貸款,趕緊!」

  這樣的客人,讓售樓處的夥計們瞠目結舌,這口氣……是買菜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1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有價無市

  來此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

  以至於王金元都驚動了。

  畢竟起初調查的時候,王金元認定了這陳莊的宅邸並不好賣,因而,現在雖徐徐的推出一些宅邸來,卻不敢推出太多,不過先拿數百套來試試水。

  可哪裡想到……竟是火爆如斯。

  這些大戶進了來,卻是發現,這些宅邸居然『廉價』。

  當然,畢竟是上了樓。折算起來,佔地並不大,因而……更是豪氣。

  王金元匆匆的趕來,外頭還有烏壓壓的人,可這數百套,卻早已賣了個精光。

  「大掌櫃,您看現在怎麼辦?」

  王金元瞇著眼,臉抽了抽。

  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少爺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看著這烏壓壓的人群,他甚至有些費解,這陳莊的宅邸定價其實不算低了,一套二十丈的宅邸,可那也需幾百兩的銀子。

  自起了樓,這京裡並非所有人都會買那等帶宅院的宅邸,絕大多數的百姓,能在幾層的小樓裡有個棲息之地便算是幸運。因而,這等樓房,大家都用丈來計量!

  譬如新城的樓房,往往是一丈二十一兩銀子,如此一來,尋常一個二十丈三口之家勉強能住下的樓房,卻也需四百兩銀子上下。

  當然,老城的價格要低廉得多,不過八九兩銀子一丈而已。

  現在銀價在大明貶值,且通貨膨脹的影響,這價格在老城倒是不吃力,不過新城……卻足以讓尋常人望而卻步了。

  西山新城所售的價格,現如今和老城差不多,二十丈,也不過兩百兩銀子不到,當然,看似是便宜,可實際上……卻是價值不菲,需知一畝地,便可建數十套這樣的宅子,何況新城的樓,明顯要高不少,這樣算下來,甚至可達上百套。

  「怎麼辦?」王金元背著手,他在少爺面前,固然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可除了少爺,他在京裡是橫著走的人,自是氣度非凡,連說話都是慢條斯理:「還能怎麼辦,再拿出幾百套來,先賣一部分,到了明日……掛牌漲價,每一丈加二兩銀子。」

  有人來搶,這還有什麼說的,當然是極力滿足他們的要求了。

  於是乎,西山新城樓還未建完,居然火熱起來。

  這些瘋了似的人,三五十套,甚至上百套的買,放出一批,便立即售罄。

  這些年來,奧斯曼在京裡,憑藉著當初那些出關的儒生為紐帶,早已籠絡了許多人,何況奧斯曼的金銀,已開始悄無聲息的流入,李政每日都會將所有購置的宅邸數目和金流進行匯總。

  他不懂精密的計算,卻大致心裡是有數的。

  每日數百套的搶購,以至於西山新城的宅邸價格,不斷的攀升。

  而每日買入所費的銀子,往往超過了十數萬之數。

  這個數目,是極驚人的。

  畢竟每日花銷如此巨大,若是堅持一月下來,便是數百上千萬兩紋銀。且還隨著價格的不斷上漲,所需的資金,卻是越來越大,越到後來,便越是吃力。

  當然……李政對此,一丁點都不擔心。

  因為絕大多數搶購,用的都是自西山錢莊借貸的資金,自付三百萬兩便可撬動上千萬兩的金流。

  他在國使館中,猶如運籌帷幄的將軍,每日指揮著下頭的商行,以及商隊不斷的買入。

  可與此同時,許多人也開始察覺出不對勁了。

  西山新城每日攀升,短短一月功夫不到,價格竟從每丈八兩銀子,升至十五兩。

  這即是說,一個月前,倘若買了一套宅邸,自己的身價,便可翻上一倍。

  人總是盲從的。

  起初沒有人看好西山新城,都認為過於偏僻,有這閒錢,在老城和新城買,難道不好嗎?

  可一旦西山新城暴漲起來,許多人便動心了。

  這等於是在地上撿銀子啊。

  據聞現在在西山新城,到處都是打探消息和揮舞著寶鈔去買宅邸的人。

  更聽說,需清晨去排起長龍,方才有機會將宅邸買下來,若是遲一些,便只能明日請早了。

  於是乎……許多人開始行動起來。

  那西山新城,竟是轉瞬之間熱鬧了不少。

  烏壓壓的每日都是人。

  人們興奮著,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在新城購置房產的歲月。

  以至於尋常的百姓,也拿出了積攢了數年的積蓄,東拼西湊,妄圖去分一杯羹。

  理智的聲音,很快被貪婪的聲音所淹沒。

  「李侍郎,又漲了,清早時,我們的人便繼續搶購,可誰料到,居然……居然……今日卯時過去,已是排起了長龍,只有劉東家派去的人,買下了百來套……其餘人,只能望洋興歎。」

  此時,書吏們都很興奮,看李政時,眼光就全然不同了

  李政卻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只頷首點頭,而後繼續發號司令:「明日讓他們趕早,現在流動的資金,還夠不夠,若是不夠……還需抽調……」

  「是,是。」

  「現如今,手裡的房產有多少?」

  「已搶購了四萬套了。」

  這是一筆驚人的數目。

  不過……李政依舊搖頭,歎道:「還是不夠,還差得遠。」

  「只是大家手中的現銀,已經枯竭了。」一個書吏為難的道。

  「帶來的那些黃金,統統兌換了寶鈔沒有?」

  「已是兌換了。」書吏道:「為了掩人耳目,故意用的乃是商隊的名義。」

  「還是要小心一些。」李政淡淡道:「除此之外,讓大傢伙兒想盡辦法籌措金銀,手中的宅邸越多,這西山新城的漲跌,便操持於我們的手裡了。」

  「是。」書吏樂呵呵的道。

  …………

  王金元能幫方繼藩打理這麼多的產業,自是有能耐的,他早已看出了有些不尋常,這突如其來的金流,猶如水漫金山一般,迅速的衝擊著西山新城。

  原本這是西山新城的大利好,人們習慣於買漲殺跌,賣得好,自然而然,更多人願意去買。

  可王金元卻還是察覺出了什麼,他令西山錢莊,開始查看這些金流的源頭。

  另一方面,一面加大供應宅邸,一面氣喘吁吁的尋到了方繼藩。

  「少爺……少爺……」他手裡抱著一沓賬目,送至方繼藩的面前:「少爺,小人覺得這有些不同尋常,您看……這西山新城,火的過了頭,起初小人還以為,大傢伙兒相信少爺的本事……不不不,現在小人也認為,少爺手眼通天……」

  方繼藩揚手便給他一個耳光:「手什麼眼,通什麼天,狗東西,外頭已有人喊本少爺是立皇帝啦,你還想手眼通天?」

  方繼藩瞪著王金元。

  王金元忙捂著腮幫子,哭了:「小人不是那個意思。小人的意思是……」

  方繼藩隨即,倒是心平氣和了。

  年紀越長,他越曉得不可動怒的道理,平復了情緒,他拿起了賬目,只粗略的一看,便抬頭:「你的意思是,背後有大量的金流,拚命的流入西山新城?」

  「正是。」王金元對此顯出了擔憂,道:「這太不尋常了,原本這西山新城,按著原有的計劃,是徐徐放出的,可每日都是人潮洶湧,不得不加大供應,少爺……您說……」

  事有反常必為妖啊!

  方繼藩卻是微微笑道;「人家要買,當然沒有不賣的道理,地……是本少爺的,無論什麼金流,終究還是落入了本少爺的囊中,這很合理。」

  「可是……小人就怕……掌控不住啊……」王金元憂心忡忡,他還是極有風險意識的:「要不,西山錢莊那邊收緊一下……」

  這是他想到的規避風險的辦法。

  方繼藩顯得很是泰然,搖頭道:「既然打開門做買賣,就沒有不賣的道理,你放心便是,這不過是些許的小事,若真有人添亂,也不必擔心,我踩死他。」

  看著自信滿滿的方繼藩,王金元心裡鬆了口氣,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少爺英明。」

  他對他家少爺就是這麼信服!

  方繼藩隨即道:「這時候,我倒是想起了我的愛徒劉文善了,卻不知他現今如何,這已過去了兩三年,也不曾有他的消息,按理來說,這船隊理應到了北方省吧,這個時候也該有消息來了。」

  作為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還是很在乎他的每一個徒弟的。

  說到此處,外頭卻有人莽撞的衝了進來,慌張道:「不得了,不得了……公爺,不得了了。西山新城那兒鬧起來啦,許多人清晨排起長龍,誰曉得,只半個時辰便售罄,那些買不著的不肯散去,然後鬧得厲害。」

  方繼藩:「……」

  王金元皺著眉頭忙道:「少爺,小的去處置,小的這就去處置。」

  方繼藩頷首點頭:「滾吧。」

  等這王金元一走,方繼藩收起了心神,卻是坐回了案牘。

  只見在這案牘上,是數不清的設計圖紙,都是常威送來的。

  方繼藩提筆,在上頭不斷的刪刪改改,顯得極認真。

  現在框架已經建的差不多,再接下來……便該拿出點真東西了。

  ………………

  感謝新盟主江西老琚同學,感激涕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1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發大財了

  這些日子,京師裡可謂是人心惶惶。

  西山新城的價格,非但沒有下跌的趨勢,甚至還連日攀升。

  到了下月月中,居然到了二十七兩銀子。

  每丈二十七兩,這幾乎已是天文數字,哪怕是在新城,這價格也堪稱是恐怖了。

  可新城那裡,要什麼有什麼,無論是學堂,戲院,道路,幾乎什麼都有,可這方繼藩的封地處,卻還是一個大工地。

  兩相對比,任何一個理智的人,想來都明白。

  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西山市面上的宅邸,就是吃香。

  價格在短短兩個月不到時間,竟是漲了三倍。

  這個收益,是極駭人的。

  因而,才有更多人,瘋了似的想要購買。

  似乎人們已經瘋了,完全不再在乎那憋屈的小宅到底是否適合住人,未來如何。

  一些家族也紛紛傾盡了家財,彼此拆借,都想去分一杯羹。

  某些商行看的眼熱,也忍不住取出了一部分本用於去擴大生產的金銀,投身其中。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已經不再是李政這些人暗地裡購買,人們似乎寄望於這裡的宅邸,會一直漲下去。

  以至於漲幅在二十七兩銀子的高位上,非但沒有任何下跌的趨勢,反而更大起來。

  因而,當價位突然三十五兩時,只用了短短的六天。

  六天的時間……價格竟已至四倍。

  李政的心情輕鬆許多。

  一切都如自己所料。

  而現在……他終於不再緊張,而是有了閒情雅致,邀了國使館的佐官喝茶。

  副使乃是奧斯曼人,本叫穆斯塔法,不過現在早已改了漢名,叫朱成。

  這番邦之人改漢姓的不少。

  姓朱的較多。

  畢竟在他們眼裡,朱姓乃是國姓,反正自己叫著,也不必入大明的皇冊,沒人追究。

  此後還有姓李的,姓趙的,姓劉的,這些姓氏相對少一些,卻也是多數。至於其他的姓氏,也是不少,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當然……姓方的就比較稀罕了。

  也不是沒有,去歲的時候,倒是有個交趾人改了方姓,還挺高興的,似乎有人說,當天夜裡就有順天府的差役圍了他的客棧,將人揪了出來,一口咬定他乃方家海外遺孤,他拼了命的否認,至於此人後來如何,卻無人知曉了,客棧裡的人只曉得他被帶走,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留在客棧裡的行囊,迄今還沒有人來取過。

  當然,這等事,大家都曉得,都有了默契,不過卻決不會開口說出來,形成了隱形的禁忌。

  朱成給李政親自斟茶,他畢竟不是茶童,乃是副使,按理來說,他的身份,是不該給李政斟茶的,可他依舊甘之如飴,看向李政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崇敬。

  朱成帶著盈盈笑意道:「李侍郎,給陛下的奏疏,已經發出去了。」

  「噢。」李政施施然的端起了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陛下若知,價格已漲了四倍,定是要龍顏大悅,放心,此次,大家都有功勞,老夫已向陛下給你記了一功了。」

  朱成立即露出了肅然起敬之色,連忙道:「多謝李侍郎提攜。李侍郎,您是如何知道西山新城的地……」

  四倍啊。

  這是多大的能耐,難以想像,只幾個月功夫,翻雲覆雨。

  現如今,他們手裡掌握著六七萬套宅邸,而當初購入時,用的又是首付,也就是說,花費了九百萬兩紋銀,卻得來了價值數千萬兩銀子的宅邸。

  對於奧斯曼而言,八九百萬兩紋銀,乃是天文數字。

  這一次可以說,奧斯曼幾乎是孤注一擲了。

  此前漢商大規模的湧入奧斯曼,奧斯曼接收了不少大明的寶鈔,而這些寶鈔還有一筆黃金,再加上商隊和商行的財富,這些統統都投入其中。

  而現在……

  萬幸的是……成功了。

  「這很簡單,你該去看看國富論。」李政微笑道。

  一聽到國富論三字,朱成雖是奧斯曼土人,可臉卻是繃緊起來,眼中透著幾分不喜,正色道:「此等壞人心術之書,下官是絕不看的。」

  李政點頭,也表示認同。

  四書五經傳到了奧斯曼,給奧斯曼人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再加上奧斯曼皇帝的強力推廣,無數儒生進入奧斯曼的中上層社會反覆的宣講,一批似朱成這樣的奧斯曼士人已經漸漸的嶄露頭角。

  他們和漢儒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前往奧斯曼的漢儒固然是堅定的頑固分子,固守理學,對新學大加撻伐。可畢竟……偶爾也會看一些閒書。而奧斯曼士人似乎頗有幾分詭異狂熱的氣氛,他們將所有非孔孟程朱之學,統統視為異端,任何其他的學問,在他們眼裡,都不過是閒書、雜書,甚至是壞人心術的學問,統統要予以擯棄。

  李政又微笑道:「此書,確實通篇都是詭詐之術,可對付詭詐之人,需用詭詐之法。這國富論中,有一點提到,所謂的價格漲跌,本質在於需求,西山新城之所以價格暴漲,其根本是供不應求,表面上,它賣了十數萬套宅邸,可實際上呢,接近半數都捏在我們手裡,可以說……之所以上漲,不在於老夫知道它會漲,而在於老夫入場,它就非漲不可。」

  朱成聽罷,似有所悟,忍不住道:「這樣說來,只要我們有足夠多的銀子,就可繼續將西山新城推高。」

  李政笑了笑繼續道:「那也得有個限度,新城的宅邸是二十餘兩,可西山新城,竟是破了三十,再往上,也不是不可能,而是……需要比之從前更多的資金,以往百萬兩銀子可使宅邸的價格漲一倍,可現在,只怕投入五百萬,卻也未必能達到這個效果了。」

  「這樣說來……」朱成似懂非懂:「漲不了了?」

  「也差不多了。」李政自信滿滿的道:「不過不急,得再等一等,等一兩個月吧。」

  「這……」

  李政便道:「現在使新城產生漲幅的,並不是我們,我們的資金已經杯水車薪了。可因為連續的暴漲,使這後續許多貪婪之輩紛紛拿著銀子購置西山新城的宅邸,所以……未來可能會微漲一些時間,宅邸也會不斷的成交。憑著我們的金銀,已經讓這西山新城成了一塊香餑餑了。」

  「那麼此後呢?」

  「此後?」李政又笑:「此後便是將這些宅邸,統統賣出,換來寶鈔。」

  「寶鈔?」朱成難以置信的道:「我們這麼多宅邸……能統統賣盡嗎?」

  李政道:「若只是有一千套宅邸,當然會比較麻煩,可若當你有數萬套時,那麼……想不賣盡也難了。你可知道,一個二十萬套的市場裡,突然六七萬套宅邸開始拋售,會引發多麼可怕的後果嗎?這個後果就是……宅邸的價格,勢必要暴跌,而且這暴跌的速度,會是上漲的十倍,這是一個極凶險的局面,這就意味著,將會有無數跟風的人,一夜之間,所有的財富化為烏有。」

  朱成還是有些不明白:「如此一來,我們的宅邸,豈不只是紙面上的財富,一旦拋售,那麼李侍郎,我們也要跟著完了?」

  李政搖著頭微笑:「不可能!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西山,並非是尋常的商人。這方繼藩乃是鎮國公,他乃是大明皇帝最重要的臣子,你想想看,若是十數萬人,突然之間,一切化為烏有,如此後果,他方繼藩,承擔的起嗎?方繼藩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穩定住行家。可如何穩住呢?想來,也只有高價回購這些宅邸了。我們投入了八九百萬兩銀子的宅邸,那方繼藩非要用四五千萬兩銀子的市價回購才成,若是不回購,他的損失,也必定是在數千萬兩銀子之上,甚至可能還招致許多嚴重的後果。」

  朱成吸了口氣:「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李侍郎真是棋高一著,短短數月,便為皇帝陛下,掙來了數千萬兩紋銀的財富。」

  看著朱成臉上越發佩服的表情,李政更感得意,卻是搖頭道:「你又錯了,這次做了這麼多的安排,掙銀子,其實是次要的,此番我奉聖皇帝之命來此,乃是削弱大明,掙來了數千萬兩紋銀,其實只是第一步。」

  朱成目光炯炯,看著李政佩服的道:「那麼下一步呢?」

  「下一步很簡單,就是用這數千萬兩銀子的寶鈔,短時間內,兌換黃金和白銀。」李政瞇著眼:「我們真正的目標,乃是西山錢莊。西山錢莊,採用的乃是金銀作為儲備,發放寶鈔。這些寶鈔,按規矩,是可以足額取兌金銀的。現在突然市面上,有人拿著如此龐大的寶鈔要求取兌,那麼……對於西山錢莊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

  聽了李政的安排,朱成打了個寒顫。

  李政隨即慢悠悠的道:「那麼接下來,方繼藩又將面臨一個可怕的選擇,他可以選擇不兌換,一旦不兌換,那麼勢必人人自危,因為這大明天下,人人用的都是寶鈔,人們深信自己手中的寶鈔是和金銀等價的,一旦寶鈔不能兌換,這天下的大明寶鈔,豈不和廢紙沒有區別?」

  「可若是方繼藩選擇足額兌換,那麼就一定焦頭爛額,想盡一切辦法抽調所有的真金白銀,想盡辦法回首寶鈔。」

  「如此……更可怕的事,可能就要發生了,這可能會導致西山錢莊的儲備金暴跌,到時,他是西山新城和西山錢莊,兩頭都得顧,兩頭卻都顧不著,顧此失彼,我等若是趁此機會,製造出一些流言蜚語,這整個西山,便如一個泥足巨人一般,只怕輕輕一踹,就可能要轟然倒塌,哪怕它撐了過去,怕也是傷筋動骨,如此……既憑藉著這些真金白銀,強大了我奧斯曼,又大大削弱了大明,這不正是一箭雙鵰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2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事急矣

  朱成心裡震驚,萬萬料不到,這李政所圖如此之大。

  他卻是憂慮的看著李政道:「李侍郎,此時招惹大明,只怕……」

  其實李政的設想能否成功,朱成並不太懂。

  他所憂慮的乃是,即便計劃成功,那麼大明勢必與奧斯曼交惡,這對奧斯曼而言,未必有好處。

  李政呷了口茶,他眼裡似乎帶著恨意,卻又隨即道:「此乃陛下之旨,我等盡奉旨行事即可。」

  他說話之間,便抬出了蘇萊曼皇帝。

  李政其實並不傻。

  他自己對這計劃,卻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可自去了奧斯曼,每日侍駕在蘇萊曼皇帝左右,他所信奉的,乃是君君臣臣,又因自己乃是外臣的緣故,心裡比誰都明白,蘇萊曼皇帝決定了自己的未來,自己能否平步青雲,便看這蘇萊曼皇帝的心意了。

  沒有人比李政這樣的儒生,更加懂得揣摩人心。

  他每日揣摩的便是蘇萊曼的心思。

  蘇萊曼皇帝正在盛年,一心希望超出父祖的功業,越是這樣心懷壯士的君王,便越是好大喜功,當然,若是好大喜功不好聽,大可以稱之為有宏圖之志。

  自己所提的章程,恰恰是最對奧斯曼皇帝胃口的。

  計劃是否有瑕疵,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對陛下的胃口,能令陛下產生興趣。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朱成,心裡卻想,此人……雖也讀四書五經,可那書中的道理,終究還是沒有讀通透啊,果然……是個蠻子。

  朱成聽李政將蘇萊曼抬出來,便再不敢做聲了,只唯唯諾諾的道:「只是,還需謹慎為好。」

  李政便藉故喝茶,沒有理他。

  ……

  又過了十數日,果然如這李政所料,價格似已到了極限。

  而在此時,李政打起了精神,召了佐官和書吏人等,隨即吩咐道:「今日起,所有的宅邸,統統拋售,一個不得留,立即知會各處的牙行,要盡快,最好讓這動靜大起來。」

  「難道不該分批拋售嗎?如此……至少可高位將宅邸先賣出一些……」朱成提出了疑問。

  李政卻只看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徐徐道:「要快!」

  說著,便拂袖而去。

  京裡的牙行,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生意興隆的滋味。

  平日西山新城的宅邸,幾乎沒有人買賣,畢竟……大傢伙兒都等著坐地漲價呢,哪裡肯這時候掛牌出來。

  可誰曉得……轉眼之間,許多的房主便登門了。

  起初的時候,牙行尚還以為只是有人急於收攏資金,可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因為來的人太多,且出售的都是十套甚至數十上百套,直接低於市價拋售,問其緣由,對方也不肯說。

  這消息是藏匿不住的。

  很快……滿京師便知道了。

  人們從興奮,到漸漸平靜,最後在聽到消息之後,突然開始變得不安,隨即恐慌起來。

  這恐慌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了。

  因而,也開始有人跟風,想要趕緊將手中的宅邸兜售出去。

  李政命人在牙行中蹲守,他似乎一點都不急,那朱成,卻顯得越發的不安起來。

  李政淡淡笑道:「準備擬一份奏疏。」

  朱成道:「李侍郎,這……不知擬定什麼奏疏?」

  「當然是報喜的奏疏,這報喜的功勞,老夫便贈你吧,以你的名義擬定。」

  「報喜?」朱成詫異的看著李政。

  李政徐徐道:「你可知為何老夫要一齊兜售出去,其實……要的就是造成市場的恐慌啊,市場越是恐慌,人心便越浮動,到時……只怕市面上,都要充斥數不清的宅邸了,這西山新城若是跌到了谷底,難道新城和老城不會受到影響嗎?人心是最難測的,眼下最急的,不是我們,而是那方繼藩,方繼藩此刻,只怕早已尿濕褲子了,一旦暴跌,他的損失恰恰最大,畢竟此子投入了這麼多的金銀。好啦,你不必憂心,這份奏疏,你來擬定,先行報喜。」

  這李政乃是上官,朱成豈敢得罪,雖是心裡依舊憂心,卻也只好道:「是。」

  …………

  京裡已開始變得詭譎起來。

  事實上……莫說是民間,便是朝中,也有人惴惴不安。

  這不少朝中的大臣,可也是信了西山新城的邪的啊。

  畢竟……人吃了虧,總有長記性的時候,前些日子,還有為數不少的人洋洋自得,說是老夫閒坐於此,一日下來,便漲動了多少多少銀子。現在消息一出,駭然了,忙吩咐人去掛牌,可這時已是遲了,據說牙行到處都是出售的宅邸。

  一下子,這些人慌了手腳,徹底懵了,於是瘋了似的打探消息。

  消息自是迅速的傳到了方繼藩這裡。

  方繼藩在鎮國府,氣定神閒,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著王金元道:「各個牙行都有簿子記錄下掛牌的時間和人員,對吧?」

  王金元本是不安,西山新城是他負責的,現在出了岔子,也有些慌了手腳,畢竟這一切太過突然了,現在聽到少爺不關心價格,而關心拋售之人,突然似是明白了什麼。

  他眼前一亮:「少爺的意思是……噢,小人明白了,對對對,這牙行裡,肯定有記錄,只需查一查誰在第一時間拋售,拋售了多少,想來便可大致知道這些狗東西是誰了。小人這便去查,這些狗東西,居然敢拆少爺的台,定是饒不了他們。」

  令王金元意外的是,方繼藩卻是大怒,拍案道:「狗東西,你說什麼?」

  王金元:「……」

  王金元感覺自己接不上自家少爺的節奏了。

  方繼藩齜牙咧嘴道:「我們是打開門做買賣的,人家也是拿了銀子購買售出,你是不是賣宅子賣瘋啦,衣食父母,都要收拾?這從今往後,誰還敢咱們西山做買賣,買咱們的地?」

  王金元一聽,冷汗淋淋,面若紫肝色:「這……小人萬死,只是……當下……少爺,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方繼藩聳肩:「你說該怎麼辦?」

  「實在不成,西山出手,穩住行價?否則,一旦價格崩了,可就爬不起來啦,小人知道這西山新城和陛下息息相關,倘若……陛下那兒責怪……」

  方繼藩冷笑:「我們西山回購?這可不成!哪有我方繼藩十兩銀子賣出去的東西,三十兩回購的道理,你們真當我方繼藩是傻的?崩了也就崩了,反正死的也不是我方繼藩。」

  「只怕放任下去,人心不安,少爺您……」王金元卻極清楚,倘若這樣下去,會是怎樣的後果。

  方繼藩卻是露出了賊兮兮的樣子:「這可就由不得我了,他們只管死,我方繼藩來埋。」

  王金元見少爺如此,心裡便越發的不安起來。

  到了次日,牙行幾乎已經踏破了。

  朝野上下,一片哀鴻。

  下午的時候,傳來消息,四個作坊直接關門大吉,究其原因,卻是他們的東家,自覺得購房有利可圖,挪用了不少銀子去購置西山新城的宅邸,誰料轉眼之間,竟是虧了個一塌糊塗,現如今,掛牌三十兩銀子,竟也無人問津。

  這掛牌的,越來越多,跟風效仿者,不計其數。

  大理寺的一個堂官,好端端的當值,也不知聽到了什麼消息,當場昏厥過去,直接送去了西山醫學院。

  可方繼藩似是無事人一般,照舊該吃該睡,有人去內閣拜訪他時,卻發現他已不知多少日沒有去內閣當值了,美其名曰在鎮國府主持大局,等去了鎮國府,又發現這狗東西也有幾日沒去鎮國府了,美其名曰去了內閣。

  臥槽……這狗東西,領了雙俸,兩邊糊弄啊。

  ……

  一封奏報,已在幾日之前自國使館發了出去,李政自是一副清閒自在的樣子,可過了幾日,沒了動靜,可壞消息卻是一個接一個的來了。

  短短幾日時間,價格竟已至二十三四兩了。

  李政開始變得懷疑起來。

  他命人出去打探。

  然而,他很快發現,似乎現在全天下都在尋方繼藩,偏偏方家大門緊閉,外頭護衛重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誰投了名貼,都是石沉大海。

  李政的心情,從清閒,變成了焦慮,在之後,漸漸察覺到不對勁起來。

  「李侍郎,不妙了,有幾處牙行,直接歇業了。」那朱成急匆匆而來,眼裡佈滿了血絲。

  李政道:「這是何故?」

  朱成道:「據聞雖有無數人來掛牌,門檻都要踏破了,可聽說,一個去買的都沒有,只要開張,便是損耗,連續數日都沒有交易,索性便關張了。」

  「這不對,不對……」李政瞪大眼睛,帶著憤怒道:「方繼藩這狗東西投入了這麼多銀子在新城,花費了這麼多的精力,難道真不管了?還有……他難道就不怕觸犯眾怒嗎?」

  朱成有些想哭,他不禁道:「他什麼時候沒有觸犯眾怒的,不是一直都被千人錘、萬人罵,他不照樣這樣過來了嗎?李侍郎為何現在才這樣問。」

  朱成已是急了,嗓音之中帶著咆哮!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4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方大善人必殺技

  李政也有點慌了。

  方繼藩的表現,實在不合常理,處處透著蹊蹺。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於是安慰這朱成道:「莫慌,莫慌,若是放任這樣下去,西山新城,他方繼藩,也沒有好果子吃,怕個什麼,這方繼藩,倒是沉得住氣,此人歷來狡詐,這個時候越是沒動靜,說明此刻,他越是慌了,還在那強撐著呢,你等著吧,等著看吧,用不了幾日,他自會出手,我等作壁上觀,我們急,他更急。」

  朱成只覺得心塞得很,一時之間,茫然無措,也不知該怎麼辦。

  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何皇帝會讓李政來,而且還下如此大的賭注。

  可到現在,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只是這李政的話,他不敢再信。

  李政似乎也有些底氣不足,倒像是要壯膽似的,捋鬚哈哈大笑道:「不出三日,鹿死誰手,自可見分曉。」

  …………

  其實不只是三日,整個京師,到了當日,就已混亂不堪了,據聞已開始有了尋死覓活。

  朝中也開始惶恐起來,要尋陛下,陛下病了,要尋方繼藩,天知道這狗東西藏在哪裡。

  其實方繼藩就躲在自家府中,閉門不出而已。難得有如此閒暇時光陪著妻兒,倒也快活。

  朱秀榮一向都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坐不住的人,可這幾日卻是踏踏實實的在家,倒是教她有些吃驚,心裡不免有點擔心,便忍不住問:「夫君,莫不是外頭出了什麼事?」

  方繼藩正抱著方天賜,伸出一根手指,故意塞進方天賜的口裡。

  方天賜抿著嘴,死活不肯開口。

  以往的時候他上過當的,爹爹將手指伸進口裡來,他吧唧一咬,於是免不得挨一頓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是絕不再上爹爹的當。

  方繼藩看著朱秀榮,樂道:「外頭太平的很,能有什麼事,我這幾日心裡太念著你們娘倆,大丈夫自當捨棄妻子,為國為民,可這俠骨尚有柔情,總也要陪陪你們的。」

  朱秀榮方才安心,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隨即又道:「只是我聽說陛下已許多日子不上朝了,卻又不知是何故?我那皇兄,實在太荒唐了,這如何能做好皇帝呢,你該勸勸他。」

  方繼藩知道外頭說朱厚照閒話的人多,說實話……以朱厚照那可憐的情商,有人能說他的好那才怪了。

  好在小朱有一點好處,便是誰都可以罵,愛咋咋地,他充耳不聞,躲在宮中我行我素,至於在宮中幹什麼,卻只有天知道。

  當然……朱厚照不上朝,卻並非是說他完全不理國家大政。

  事實上,無論是歷史上的正德皇帝,還是這一世的小朱,對於內閣的擬票,卻還是關注的,他可以不管事,但是卻要比誰都清楚這天下發生了什麼,至於那上朝問政的形式,他卻是不在乎的。

  正說著,外頭卻有人匆匆來稟報道:「少爺,王掌櫃來了。」

  方繼藩聽著,不耐煩的想讓王金元滾,朱秀榮卻道:「王掌櫃來,定是有要事,夫君,凡事公事要緊。」

  方繼藩這才臉色緩和,道:「那我去去便來。」

  到了廳裡,方繼藩見王金元一副狼狽的樣子,渾身大汗淋漓,便不禁道:「怎麼,你從哪裡來?」

  「來時,發現府外頭都是人,小人好不容易才擠進來的。」

  方繼藩樂了:「平時這些狗東西不敢登門來,現在敢情好,是人是鬼都來攀交情了。」

  王金元又道:「現在外頭亂糟糟的,少爺……不能再坐視不理了。現在西山新城那裡,許多招募來的匠人也在猶豫,怕這工程要幹不下去了。」

  「幹不下去?為什麼幹不下去?」方繼藩怒道:「這群狗東西,讓他們好好幹活就行,沒他們的事。」

  王金元繼續苦著臉道:「許多人已急得恨不得上吊了。」

  「他們死不死,於我何干,我方繼藩欠著他們?」方繼藩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他們要死,尋個清淨的地方死,別讓西山建業的宅子變成凶宅才好。」

  王金元又道:「朝中百官也有不少人……」

  方繼藩冷著臉:「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群狗東西平日裡可沒少罵我,他們若是去死,那也算是老天開眼,咱方家的祖墳冒青煙了。」

  王金元有點懵,少爺你到底站哪一邊的啊,西山新城這麼多宅子,難道不是越貴越好嗎。

  王金元只好道:「少爺,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現在推出來的新宅,已經無人問津了,這幾日下來,就只賣出去一套,就這,還是個遼東來的,也沒打聽行情,歡天喜地就跑來付了銀子,這銀子一付,出門一打聽,當場就哭了,死活要退。」

  方繼藩依舊氣定神閒,哈哈大笑道:「看來你這狗東西是急了,連你都急,這西山建業上上下下,只怕都是焦慮不安吧。好吧,好吧,說到了這個份上,少爺只好出手了。」

  王金元鬆了口氣,似乎一直盼著的就是方繼藩的這句話,於是滿臉期待的道:「少爺早有主意了?」

  「當然有!」方繼藩板起臉來:「貼出榜去,今日起,西山新城所有住宅,均價三兩銀子出售!」

  王金元臉一黑,覺得喉頭一甜。

  即便是現在,雖說這宅子是有價無市,可也是掛牌二三十兩銀子啊。

  三兩……

  「除此之外……」方繼藩繼續道:「西山錢莊要擬定一個優惠的利率,這首付的比例,也要降一降,所有的新宅宅源,統統放開,有多少賣多少。」

  「少爺……」王金元感覺心口有些痛,他甚至覺得要瘋了。

  三兩銀子……這豈不是說,三五十兩銀子,便可買下一個住宅?

  這個價格,幾乎只有新城的兩成,哪怕是老城那兒,也不過是三四成啊。

  這些年,通貨膨脹得厲害,大量的白銀輸入大明,再加上商貿的繁華,銀價日跌,這三五十兩,一家四五口,倘若家中有兩個勞動力,三年功夫,便可掙來,若是首付還降低,這樣說來……莫非……只需積攢半年,便可直接在西山新城置業?

  若是如此……那麼西山新城的盈利呢?

  這西山新城……

  王金元的腦海裡,開始瘋狂的計算起來。

  這營造的成本……還有修建道路,鋪設管道,甚至未來建設學堂等等開支,如此算下來的話……能牟的利益,只怕有限得很。

  再加上投入的大量資金,這些資金幹點什麼,在未來數年,都能圖利的空間。

  如此算下來。

  這等於是跳樓大甩賣啊。

  王金元的臉更苦了,都快哭了,道:「少爺……咱們不掙銀子啦?」

  方繼藩凜然正氣道:「我方繼藩是什麼人,我方家世受國恩,打我生下來開始,心裡便裝著百姓,這天底下,自是江山社稷最是要緊,若是能令百姓們安居樂業,我方繼藩……百死而無悔,銀子不掙也罷,我愛行善。」

  王金元眼睛發直了,覺得懵了。

  他並不認同少爺如此。

  畢竟大量的資金耗在西山新城裡,對於整個西山,都沒有好處。

  這畢竟是買賣,買賣就要圖利,若是不圖利,吃什麼,又喝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實在無法瞭解少爺為何突然做這樣的事,這是自掘墳墓啊。

  莫非……腦疾犯了?

  ………………

  感謝尖耳黑布丁同學成為本書新盟主,老虎感激涕零。

  除此之外,看了書評,發現大家都沒發現主角到底在幹什麼,嘿嘿……大家繼續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6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別讓方繼藩跑了

  方繼藩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這也是為何朝野內外,都喜歡他的原因。

  王金元的執行力,也是高得驚人。

  事實上,王金元雖然覺得少爺此舉與理念相悖,畢竟他可不想將這西山當做是善堂,西山都成善堂了,這像話嗎?

  可他不需方繼藩給他解釋什麼,因為這沒有必要,他信奉的是把少爺的每一個命令都辦得妥妥帖帖的就行,於是王金元趕緊的去辦事情了。

  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的召集西山錢莊人等,制定出了一個優惠的宅貸利率,轉過頭,召集人手,開始廣而告之。

  西山一旦動起來,效果是極驚人的。

  只一個時辰不到,所有的大街小巷,消息便傳開了。

  無數的快馬,飛速的通過急遞鋪,火速的將消息傳向天下各個州府。

  所有還對方繼藩抱有期望的人。

  尤其是此前買了宅邸的,原以為他們和方繼藩綁在了一條船上,只等方繼藩出面干涉。可謂是日盼夜盼。

  可當他們得知了消息,當場…便有人吐血了。

  三兩……

  此時,已有人火速將消息送到了奧斯曼國使館。

  先得到消息的乃是朱成,朱成看了奏報,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又重新看了幾次,從相信了自己眼睛,而後膽戰心驚,火速的尋到了李政。

  李政一宿未睡,他眼睛熬紅了,到了此時,他尚在拚命的對照著新城的市價,以及計算著西山投入在新城的銀子,他想知道,方繼藩何時才能坐不住,何時才會出手。

  在他看來,這是一場無聲的角力,就看誰先眨眼睛。

  此時此刻,自己一定要鎮定才成,那方繼藩,一定比自己更加心慌。

  「李政……李政……」

  在國使館,第一次……有人直呼李政的姓名。

  堂堂侍郎,奧斯曼皇帝的使者,在這國使館裡,李政就是天,這上上下下,哪一個不需對他恭恭敬敬?

  可現在……李政不禁皺眉起來,露出了厭惡之色。

  隨即,他的公房被人使勁的打開,他抬頭,便見了朱成不客氣的樣子。

  朱成咬牙切齒,手裡舞著奏報:「怎麼,西山新城,你還有什麼手段?」

  「等……」李政面露不悅,可畢竟他是斯文人,倒也不至於直接反目,他需表現得比任何人還要從容:「只需……」

  「只需什麼?」朱成冷笑:「你自己看著吧!」

  他將奏報一甩,生生的摔在了李政的臉上。

  李政的眼睛,陰沉沉的盯著朱成,可隨即,他又和藹的笑了。

  將奏報撿起,打開,低頭。

  只是這和藹的笑容,不過是曇花一現。

  他身軀微微一顫。

  「不,不……」他嘴唇哆嗦著:「這絕無可能,方繼藩那小賊,他是瘋了……瘋了嗎?」

  李政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千算萬算,他是萬萬料不到方繼藩直接破罐子破摔的。

  居然三兩銀子……

  那麼……這西山新城的宅子,哪裡有利可圖?

  這分明……分明……

  隨即,李政惶恐起來,前期投入了如此巨大的數目,七八百萬兩紋銀哪,這都是真金白銀,這些首付,現在等於統統都丟進了水裡了。

  最可怕的還不是如此,因為哪怕是你首付統統沒了,這宅邸就算是賣出,這借貸的數千萬兩銀子,只怕也是一個無底洞。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不但首付沒了,那些商隊和商行,還賒欠著西山錢莊數不清的銀子。

  這利息,便是天文數字。

  若是還不上,西山錢莊是永遠不會吃虧的,因為借貸便需抵押。

  如此……豈不是……豈不是……奧斯曼在大明的所有產業,無論是商隊還是那些商行,統統都要抄沒?

  這不就是……一夜之間,所有的財富統統化為烏有?

  「這……這……」李政嘴皮子哆嗦著,他依舊難以置信:「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這方繼藩,莫非是要玉石俱焚?他方繼藩……不掙銀子了?此人貪婪無度,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一定是哪裡錯了,是哪裡錯了,快,快將所有拋售的宅邸,統統下牌,從牙行裡撤出來,對……對,也不是完全無計可施,只要我們有足夠的銀子,就可將這價格重新抬起來,我們可以大肆收購市面上的宅邸,再將新房統統購置一空,如此一來……一來……」

  朱成還在聽著李政的胡話,此刻痛心疾首,卻不禁冷笑:「是啊,我們自可以將所有的新房舊房統統的搶購一空,如此一來,便又可將價格哄抬起來,可是……這需多少銀子?我們還有銀子嗎?我們全副的身家,不及那方繼藩身上的一根毫毛,李政,你所謂的計劃再如何的縝密,你如何挖空心思計算,你便是諸葛在世,你也必輸無疑,你知道為何嗎?我來告訴你,因為我們和你口中的那所謂小賊相比,他的實力,是你的百倍千倍,他甚至不需知道是誰在算計他,也不需知道你的計劃,卻只需輕輕的捏捏手指頭,便可教你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事到如今,你竟還在此胡言亂語嗎?」

  李政猛地回過神來,這番話,就如紮了他的心一般。

  他臉色變得極恐怖起來,像是整個人,瞬間跌入了冰窖之中,他身軀微微一晃,勉強大笑:「哈哈……朱成,看來你在這大明,早被人收買了,竟敢口出此言,你的心裡還有沒有奧斯曼,有沒有聖皇,今日老夫方知,原來你早已心向大明,快說,方繼藩那小賊,給了你什麼好處?」

  朱成怒極攻心,抓狂似的要衝上前。

  李政卻是冷哼,面上露出毫不容情之色,凜然正氣道:「爾蒙聖皇恩典,不思圖報,卻是認賊作父,今被老夫揭破,非但不思悔改,竟還想殺人滅口不成,真是喪心病狂,人來,將他拿下!」

  二人的爭吵,早讓外頭的佐官和文武吏們探頭探腦,人人噤若寒蟬。

  可他畢竟是欽差,是正使,那武吏聽罷,不敢遲疑,立馬衝了進來,要將朱成拿下。

  朱成怒極,李政卻朝他振振有詞道:「今日之事,我定稟明聖皇,來人,且將他押起來,在搜一搜他的廨舍,且看看裡頭藏了什麼。」

  他背著手,見其他人恐慌莫名狀,卻是輕描淡寫道:「至於外頭發生的事,不必驚慌,無非是和那小賊同歸於盡而已,我奧斯曼折算諸多,那方繼藩此賊子,虧損也更重,我等若是驚慌失措,反而中了那小賊的奸計。」

  「都出去!」

  李政喝令之後,這公房裡,瞬間便寂靜起來,最後只餘下他孤身一人,只有在這個時候,李政才頹然坐在了椅上。

  他不安的搓著自己的袖口,臉色慘然,他開始感覺到……自己要完蛋了。

  巨大的財富,統統折損於此,數年來奧斯曼在此的經營和佈置,還有數不清心向奧斯曼的商隊和士紳……只怕在此時,也統統盡要破家。

  不過……

  他依舊還在安慰自己。

  無論如何,那方繼藩……不過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不錯………那方繼藩……也完了……哈哈……哈哈……

  …………

  方繼藩終於露面了。

  他入宮,一副沒事人一般,出現在了內閣。

  剛要進去,迎面恰好出來一個刑部主事。

  這刑部主事一見到方繼藩,像見了鬼似的,方繼藩朝他微笑:「你好呀。」

  刑部主事本是來內閣遞解公文,等聽了方繼藩的話,才忙不迭的作揖:「下……下官……見過鎮國公。」

  方繼藩朝他點頭,如沐春風之色,隨即進入了內閣。

  那刑部主事本要回部裡覆命,此時卻踟躕著不肯走了。

  現在滿京師都在尋鎮國公,這正主兒,可算是出現了,不能讓他跑了啊。

  須知……這刑部主事……家裡可也是有人在西山新城購置了宅子的。

  於是,他探頭探腦,一臉猥瑣的觀望。

  方繼藩卻是無事人一般,與許多人擦肩而過。

  這些書吏,見了方繼藩,紛紛避讓,在旁行禮。

  方繼藩也懶得點頭致意,逕直到了自己的公房。

  隔壁乃是劉健的公房,似有人進了劉健的公房裡,說了點什麼,於是乎……隔壁便傳來了劉健的咳嗽。

  方繼藩懶得理會,他看了自己的案牘,便道:「人來。」

  忙有書吏進來道:「鎮國公有何吩咐?」

  方繼藩就板著臉道:「本官的案頭上,怎麼沒有奏疏?狗東西,我乃內閣大學士,票擬奏疏,乃是職責所在,怎麼,看不起人?」

  這書吏心裡暗暗想,你自個兒一個多月沒看到人,這公房都積灰了,那些票擬,還不是兩位閣老給你擔著的,這倒是好,現在倒是怪別人啦?

  當然,和鎮國公是不能講道理的,你有道理,他有狼牙棒。

  最重要的是,你也沒這個膽子!

  雖然書吏覺得委屈,卻還是毫不猶豫道:「學生萬死!」

  ………

  這幾天要去一趟三亞開個會,可能更新會有一點不穩定,當然,會保障每天兩更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49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日行一善

  等那書吏送來了奏疏,方繼藩先喝了口茶,隨即低頭開始票擬。

  事實上……方繼藩一輩子都不擅長和案牘打交道。

  你讓他出點鬼主意,禍害禍害群……不,禍害禍害那些害民賊,方繼藩倒是得心應手,可一看到這數不清的案牘,便不禁頭疼的厲害。

  努力的看著奏疏裡各種的之乎者也,雖是新政了,可這各部堂和各州府遞上來的奏疏,依舊還是老樣子,看的人腦袋疼得厲害。

  可既然已經在這裡了,方繼藩也只好強忍著噁心,用心的幹活了。

  等到票擬了數份奏疏,一看,天色不早了,正好該去鎮國府當值了。

  於是忙又起身,風風火火的要走。

  那書吏一直侍立一旁,這也沒辦法的事,論起來,內閣大學士乃是皇帝的秘書,可內閣大學士如何能知道天下所有事,因而這秘書身邊還需配一個秘書,這便是書吏,但凡有內閣大學士疑惑之處,就需要讓書吏去查。

  當然,書吏這個二手秘書,也不是全能的,若是全能,何至於連功名都沒有,他們常年和案牘打交道,也確實博聞強記,可不懂的地方多了,因而……

  一般一手秘書詢問,二手秘書答不出,那麼……書吏就必須跑腿,去翰林院或者是東閣,翰林和東閣的待駕翰林,某種程度而言,他們的職責也是秘書,到了他們這裡,就屬於三手了,於是乎,他們立即開始查閱文牘,再奏報上去。

  方繼藩在這內閣的存在也是很有震懾性的,這書吏侍候著方繼藩,本是惶恐不安,想著待會兒若是鎮國公有事垂詢,自己絕不可再出錯了,如若不然……

  可見方繼藩突的站了起來,他懵了。

  方繼藩則是伸了個懶腰,口裡道:「這一轉眼便幾個時辰過去,天都黑了。」

  書吏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角落裡的掛鐘,很耿直的說出了大實話:「鎮國公,天色還早著呢,外頭天是昏暗了一些,只怕是要下雨。」

  方繼藩就道:「啊,要下雨了啊,這可不得了,這節氣怕要變了,本國公需趕緊去鎮國府一趟,安排一下屯田所的勸農之事。」

  書吏卻是為鎮國公著急,自以為盡責的道:「國公,此等小事,吩咐一聲,學生可以代勞,只需下一個條子即可,哪裡需勞動公爺您呢?」

  對了那麼久的之乎者也,方繼藩的耐性似乎已耗得差不多了,此時,臉色猛的一變,直接抄起了案牘上的硯台便要砸過去。

  書吏眼疾手快,嚇尿了,下意識的就舉起手臂抱頭,口裡道:「公爺,學生萬死,不知公爺何故如此來哉。」

  方繼藩怒氣未消,氣呼呼的瞪著他,怒道:「誰讓你這狗東西穿青衣的,真是無法無天了,一點也沒將本公爺放在眼裡嗎?」

  青……青衣?

  書吏還在惶恐不安之間,卻見方繼藩背著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邊道:「給本公爺在此好好的面壁思過,我最是討厭人穿青衣,以後再敢穿,打斷你的腿。」

  說著,人已去遠。

  書吏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衫,眼神有點發愣,百思不得其解啊!

  方繼藩的步子走得很快,沒多久就出了宮。

  只是到了午門,還未走幾步,便見側門處,有人大吼一聲:「在此,在此,就在此。」

  方繼藩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烏壓壓的衣冠禽獸疾衝而來。

  他們個個戴著翅帽,身上官衣上各種飛禽走獸,將方繼藩圍住,一個個臉色慘然,似乎在此埋伏很久了。

  方繼藩嚇得後退了一步。

  午門的禁衛見了,卻是眼睛一亮,臥槽……他們彷彿看到了移動的軍功,個個激動得像過年一般,快速的行動起來,將方繼藩團團護住。

  方繼藩這才安心,隨即就厲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鎮國公,新城那裡,為何新宅廉價如此?」有人上前,含著熱淚。

  方繼藩道:「這是當然的,難道居者有其屋,有錯嗎?我乃鎮國公,是內閣大學士!」

  眾人嘩然,有人瞪著方繼藩,眼睛似是要冒火了,憤怒道:「可為何此前賣的這樣昂貴。」

  方繼藩就道:「這可不是西山新城的錯,此前你們難道沒有察覺,新城一開賣,立即便有人瘋狂囤購宅邸,惡意炒高嗎?如此囤購,豈有不貴之理?」

  「鎮國公啊……」有人聽這方繼藩如此振振有詞,已是老淚盈眶,戰戰兢兢的拜下,他們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了,只好可憐巴巴的道:「鎮國公垂憐,我等……」

  「走開。」方繼藩就看不得這樣的人,眼中透著厭惡,蠻橫的道:「哭什麼哭,這西山新城,我手中的新宅最多,我尚且願讓利於民,你們不就是買了幾個宅邸嗎?吃一點虧,便尋死覓活的?那我方繼藩豈不是現在就得要找塊豆腐撞死?為人臣的,上要為君父分憂,下要顧念蒼生百姓,你們讀了這麼多書,這樣的道理都不懂,誰要敢再攔我,便做逆罪處置。」

  方繼藩一拉下臉,哪裡還有心情再管這些人如何祈求,凶神惡煞的模樣,一副毫不留情的樣子,抬腿便走。

  其實消息早已不脛而走了。

  這一次,西山新城是真的熱鬧了。

  天子腳下,根本就找不到如此廉價的宅邸。

  京師這些年,流入的百姓不少,他們在新城幾乎沒有立錐之地,往往都在舊城租一個小宅安置,若是更貧困一些的,便索性在更遠一些地方,搭起棚戶而居。

  這樣的地方,幾乎沒有任何衛生和環境可言,嘈雜不堪,污水橫流,但凡是遇到了疫病,便隨時有擴散的危險。各色各樣的爭鬥,更是層出不窮,可對於許多人而言,似乎也只能在這樣的地方安頓,如若不然,根本無法在京中立足。

  可現在……新城宅邸,竟只需三兩便有一丈。

  不只如此,且還大大的降低了借貸的門檻。

  更可怕的卻是,這西山錢莊,似乎是打算送佛送上西,不,打算是好事做到底,竟還推出了更小的戶型。

  有的戶型,不過區區數丈。

  小固然是小,可畢竟是住宅,可以遮風避雨,容得下床鋪,甚至……還可容下一個勉強像一點樣子的廳堂。

  這最廉價的宅邸,只需十數兩銀子。

  西山新城固然有諸多不好的地方,譬如過於偏僻,又如現今根本沒有通鐵路,甚至聽說,此前宅邸的價格暴跌。

  可當這消息,傳到時……

  位於李家莊的租戶,統統嘩然了。

  這李家莊距離京師有一些距離,並不屬於城中,卻因為大量的人入京,這裡雖只是一個村莊,卻有許多人紛紛來此租住,畢竟這兒便宜。

  劉二就是如此,他原是山東人,當初為了找食,背了老母,攜帶著自己的妹子逃荒來京,經同鄉介紹,便在這李家莊落腳。

  他平時在十幾里遠的鋼鐵作坊上工,每日需摸黑早起,接著便坐上那猶如悶罐似的馬車,這樣的馬車,往往一車需拉數十人,小小的車廂裡,人和人幾乎是貼著的。

  馬車走了四五里路,方抵一處近郊的車站,隨即抵達作坊。

  就這般每日起早貪黑,雖是辛苦無比,劉二卻是極滿足,畢竟……在任何一個世道,能掙一口飯吃,已是極了不起的事了。

  他做了兩年的學徒,薪俸也低,不過是每月二兩而已,自己的妹子年紀還小,也難出來做工,靠著這麼點薪俸,一家也不過勉強混個溫飽,可劉母不一樣,她是極擅持家的,曉得自己兒子掙錢不易,哪怕是如此,也想盡辦法每月攢下三四百個銅錢來。

  為了掙銀子,除了幹活的劉二,劉母幾乎一年到頭,也不見葷腥。

  而如今,全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劉二將來可以出師,成為匠人身上,聽說現在到處都在招募熟手,許多的學徒,手藝好一些,有的作坊也直接以匠人的待遇招募。

  作坊那裡為了留人,也已暗示到了歲末,便給劉二匠人的身份了。

  到了那時,薪俸至少可翻一倍還不止。

  今兒劉二下了工,如往常一樣,在蒸汽機車中,這車裡搖搖晃晃,依舊也和罐頭一般,人擠著人,身邊的人,散發著各種古怪的汗臭。

  本來一群疲憊的人,下了工,早已累的要虛脫,這時候在作坊做工,本就是出賣氣力,一日下來,足以讓你直不起腰。

  因而平日裡,除了偶爾的咳嗽,彼此之間都沒有人吭聲。

  可今日,顯然是不一樣的,車廂裡竟是熱鬧的厲害。

  人們的臉上都透著興奮,興致勃勃的議論著西山新城,交頭接耳,或竊竊私語,劉二只覺得吵鬧和疲憊,話也不想多說一句,也不知他們議論什麼,便懶得理會。

  幾次輾轉下來,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這剛一踏入門檻,便聽劉母道:「觀音娘娘保佑,鎮國公爺爺保佑,劉二,你回來啦?快來,來……」

  …………

  剛下飛機就趕緊碼字,第二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20-8-15 20:5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51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惠及天下

  劉二一臉詫異。

  默默的彎腰進了低矮的屋子,雖是傍晚,可天還未全黑。

  不過在屋裡視線依舊模糊不清,劉母捨不得蠟燭,沒有點燈。

  這只有巴掌大的屋子裡,可謂一眼看穿,這裡沒有耳房,一家三口,各自在角落裡鋪了麥桿和被褥,而後用簾布拉起來,區分開了各自睡臥之處,中間是一個飯桌,爾後是一個長條凳。

  這便是劉二的家了。

  自然……劉家唯一奢侈的地方,就是在一個角落裡,供了一個牌位,這是劉父的靈位,靈龕前,還燒了香。

  不過今兒家裡是有點不一樣的,此時……長條凳上,正坐著一個老者。

  此人也是山東人,和劉二乃是同族,當初逃荒,村中逃出了十數人。

  這劉老是帶著三個兒子出來的,也在此落腳,因為家裡壯力多,劉氏一族,但凡是在京的,大多有什麼糾紛,都需尋他。

  劉老拉風箱似的一陣咳嗽,隨即抬頭看了劉二一眼。

  劉母則給劉老倒了水,劉家妹子是閨女,自是躲到簾布後頭去。

  劉二憨笑道:「三叔,您怎麼來了?」

  劉老卻是表情嚴肅,道:「坐下,認真說話,你年紀幾何了?」

  「二十有三了。」劉二老實的回答。

  「二十有三,還未娶媳婦,哎……若不是那一場大災,你爹若是沒死,現在……早就給你張羅了。」

  一說到這個,劉母便在一旁抹眼淚。

  雖說她這輩子,無論是做閨女的時候,還是過了劉家的門,已活了四十多年,可人命本就如草芥,所經歷的災難,也不知多少次,身邊不知多少人,或是病死,餓死,哪怕是太平時節,可能昨日還活蹦亂跳的人,今日便因為劈柴,死在了山上。

  生死的事,對於劉母而言,早已見慣了。

  劉父死的時候,也不過是借了個草蓆,隨意埋下,她拉扯著兩個孩子,又是逃荒,又是安頓,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可但凡念及死去的丈夫,劉母眼睛便發紅,眼角的餘光,不禁看向那牌位一眼。

  劉老便怒斥道;「真是婦道人家,生死有命的事,哭個什麼。」

  他的聲音極有威嚴,劉母便忙收了淚。

  劉老磕了磕手中的杖子,隨即道:「劉二,你們家,就你一根獨苗苗,還指望著你傳宗接代呢,不取妻生子可不成。可你看看你們現今的樣子,誰家的女兒肯嫁了來。劉二啊,你是本分人,只曉得埋頭做工,這事兒,你母親不說,想來早就心急如焚了。」

  劉二心頭一熱,他也想尋個婆娘啊。

  他沒有啥要求,是個婆娘就好。

  劉老隨即又道:「西山新城的事,知道嗎?」

  劉二搖頭:「今日是聽到許多人提西山新城,只是我沒怎麼用心聽。」

  「腦子不開竅。」劉老吹鬍子瞪眼,氣呼呼道:「西山新城現在賣宅子了,三兩銀子一丈,老夫算過,你家人少一些,哪怕將來就算是娶媳婦,這三居也夠了,思來想去,十幾二十丈,足以安置下來。你可知道這價格,只是新城的二三成嗎?你知道樓房吧,就是新城的那種,不過西山新城的,更高一些,老夫今日來,就是來說這件事的,我雖不是你爹,可你爹過世啦,我這老骨頭今兒便倚老賣老,做這個主,我家的大子,你也曉得,他讀了書,現在在蒙學裡做先生,是知曉事理的,催促著家裡來買,老夫家裡寬裕一些,三套宅子,三個兒子一人一套,可是你……迄今還是學徒,你又沒了爹,雖曉得你母親持家勤儉,想來也攢了一些銀子,卻不知夠不夠……」

  他說著,從懷裡掏了一個油布包來,一層層揭開,裡頭是一兩張已有些發黃的寶鈔,都是最小額的,除此之外,又從腰間解下一串銅錢來,點清楚了,擱在桌上:「這是二兩銀子和幾百個錢,不多,我……咳咳……」他咳嗽了一陣,又道:「你自己湊一些,要趕緊,不能耽誤了,明日就去西山新城,下手要快。這是鎮國公他老人家的恩典,我那大子特意跑來,說的就是這個事,這天底下,沒人比鎮國公他老人家更念著咱們百姓了,這三兩銀子的價錢,就和地上撿宅子差不多,人要先安居,才能立業,立了業,便能成家,這是祖宗們的道理,不會有錯的。這銀子,你拿去,我那也得顧著自己三個孩子呢,只能拿這麼多,好啦,我要走啦,謹記著,明日便去,若耽擱了,明日我就來打斷你的腿。」

  劉老說罷,起身,直接走了。

  劉二卻還是覺得跟漿糊一般,腦子依舊轉不過彎來,老半天,回過勁來,那布簾子後頭,鑽出劉家妹子,一把撲上來,扯著劉二,清脆的道:「哥,你回來啦,你瞧,我新學了縫衣。」

  劉母便又在邊上念叨:「你得聽你三叔的,他見多識廣,又肯幫襯咱們,往後可要記著這個恩……」

  劉二唯唯諾諾的應下,當日草草吃了東西,睡下,次日天剛亮便起。

  因置宅子是大事,劉母不放心,也要跟著去,劉二的妹子也只好帶著,一家三口,本想等馬車來,誰料今日要去新城的多不勝數,居然一輛馬車都不肯停下,車裡都是滿噹噹的。

  劉母便咬牙:「走著去。」

  她本就捨不得車錢,現在倒是遂了她的心願。

  意想不到的是,這道上,竟有許多人一起一路跋涉,到了西山新城,卻發現這裡已是人山人海。

  整個西山新城,已是一個巨大的工地,方圓十里甚至數十里地內,到處都是挖掘出來的地基溝壑,那建起來的高樓框架,遠遠看去,甚是駭人。

  劉家妹子覺得新鮮,天有些寒,她穿著一件花布襖子,卻是劉母當初成親的衣料改的,她顯得侷促,亂蓬蓬的頭上,雖紮了辮子,卻依舊還是蓬頭垢面的樣子。面上或許是天氣冷,膚色乾的有些可怕,以至唇也破了。

  好在西山新城這裡,早已預料到將會有無數人來購置宅邸。

  所以……也懶得用此前高端的銷售套路,直接將這發售的場地,放在了外頭。

  數十個書吏,一字排開,擺在了桌椅,桌上堆積著大量的資料,此後……再有衙門的人在旁看顧,有專門的賬房擺著一桌,再到隔壁排開。

  皆等候著洶湧的人潮。

  可即便如此,也足足花費了半天時間,劉二牽著妹子,看顧著老母,好不容易輪到了他,他對此一無所知,唯一所知曉的,就是鎮國公的買賣。

  若是別的商賈搞出這個,還讓他帶銀子來,劉二是決不相信的,這些是他的身家性命!

  可畢竟是鎮國公的緣故,他心裡安心,照著規矩,書吏先取十數個戶型圖紙:「時間有限,地段就免選了,這是戶型,你且先看看,打算買多大的,看完之後,交了定金,這買賣便成了一半了,此後的事,可以慢慢來,交付首付,去錢莊辦手續,尋保人來保,這都不急的,一月之內辦好即可。」

  劉二只看著圖紙,劉母也極小心的將腦袋湊過來,這是天大的事,可不能出差錯。

  劉家妹子只覺得好玩兒,左看看,右瞧瞧。

  最終,劉二落在了一個小戶型上頭,點了點:「這個。」

  這個便宜,首付只需七兩。

  書吏倒是覺得怪異起來,好奇的打量了劉二一眼。

  來此買宅的,雖大多都不是什麼有銀子的人家。

  可因為這個時代一戶人家人口是不少的。

  畢竟孩子多,有的兄弟也不分家,一大家族都需住一起,恨不得這宅子能裝下一大家子人才好。

  倒是這等三居小戶型,願意來買的較為罕見。

  當然,顧客至上,時間有限,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緊接著,便是交銀子,辦手續,刷刷幾下,銀子沒了。

  劉二暈乎乎的,許多事還想問,可後頭依舊還是人,拿著收據,便被擠到了一邊。

  幸好,他剛辦妥當,便又有人來了:「交完了銀子嗎?好極了,趕緊,你買的乃是三居,三居的樣板房在那兒,走,帶你去看。」

  這個環節是不能省的,人家畢竟交了銀子。

  這夥計先等了幾撥人,都是三居的,方才帶他們出發,所謂的樣板房,是臨時搭建的,遠遠便可看到。

  劉二和劉母心裡頓時激動起來。

  到了門前,居然踟躕著不敢進去。

  因為他們探著頭,發現裡頭一塵不染。

  牆面上,竟是刷了白灰,雪白雪白的,而地面和半牆上,則是綠漆。

  畢竟是樓房,價格又低廉,也不可能鋪昂貴的瓷磚。

  自然而然,這廉價的綠漆,便成了主要的材料。

  當然,這等特製的綠漆有諸多的好處,譬如光滑,潔淨,踩著也舒坦。

  再認真的看去,發現裡頭的桌椅,都是齊全的。

  劉母顫顫的,依舊不敢進去,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滿是塵土的黑布鞋,自慚形穢的道:「老身只在外頭看一看,只在外頭看一看就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20-8-15 20:5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20-8-15 20:53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天不生方繼藩

  倒是那劉家的妹子,卻是輕快的步了進去,劉二遲疑一下,也跟著進了去。

  這裡頭雖放了傢具,不過……預料到未來購置這些宅邸的人家,想來也不會放什麼奢華之物。

  所以裝飾這樣板房的人,倒是沒有刻意的添加什麼奢華之物,不過是尋常的桌椅。

  可這屋子整潔,明亮,有窗,窗上是玻璃,因而陽光能照耀進來,這種標準,其實放在後世,依舊還是有些昏暗,譬如陽台因為這時代的建造工藝問題,這樣的宅子,在後世早被淘汰。

  可比起現在這些百姓的居所,卻不知亮堂多少。

  那夥計盡職的介紹,這是廳堂,這是餐廳,這是陽台,這兒是三間屋子。

  是了,屋外頭,就在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公共的茅房,上茅廁,並不需下樓。

  對了,這天花處,會有燈,當然,會是什麼燈,現在還未確定。

  夥計很實在的道:「不過……已經預留了線路的管道,到時只要燈可以用了,自會安置,到了那時,便連蠟燭也不必用了。」

  這些話,劉二其實聽不甚懂,只是他心裡已是翻江倒海,左看看,右瞧瞧。

  沿著牆壁的腰線,下頭是綠漆,上頭是白牆,甚至角落裡,還有專門的踢腳線,他猛地……覺得自己的心裡踏實起來……

  這樣的宅子……現在是自己的了?

  以後……自己和母親,還有妹子,都將住進這裡?

  劉二從不是一個享受的人,他自幼喪父,遭遇了災荒,吃了許多的苦。對於一個沒有嘗過蜜糖的人,吃苦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現在……他第一次嘗到了蜜餞的滋味。

  他站在廳的中央,有些眩暈。

  方家妹子發出了笑聲,興沖沖的尋自己的房間。

  劉母則顯得拘謹得多,只是眼裡奪眶的淚水要出來,對於劉家這樣的人而言,要尋一個安生立命的所在,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她努力的看著裡頭,也沒了心思聽夥計喋喋不休的介紹,只是哪怕這宅子是一個空殼,什麼都沒有,地下是一片泥地。,只要頭上有遮掩,對劉母而言,這……已勝過一切。

  她遙想著倘若自己的丈夫沒有死,亦或者此時他在天有靈,不知該有多欣慰。

  幾乎一趟趟來看宅的人,都是激動的。

  他們和劉二一樣,統統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人。

  他們打量著這裡的一切,行動卻很拘謹,哪怕人多,卻也絕不敢輕易觸碰這裡的桌椅和牆面。這是出於不自信的本能,下意識的覺得這宅邸過於金貴。

  當日……數不清的宅邸成交。

  而後……消息傳至更遠。

  已開始有人擔心新宅漲價了。

  好在西山新城,只允許一戶限購一套,可依舊還是有人擔心……如此的暢銷,將會引發價格的暴漲。

  甚至一些此前手裡有宅的人,如那奧斯曼的禮部侍郎李政,開始誤以為,這是方繼藩的以退為進。

  是了,這個狗東西如此奸詐,先是以低價吸引人流,到時自是暢銷,到了那時,再將價格慢慢的抬回來,對,一定是這樣,此子果然是狡猾如狐。

  可很快,李政就陷入了絕望。

  因為第二日,第三日,乃至於第十日,甚至過去了一個月。

  這價格……依舊還是紋絲不動。

  畢竟……根本沒有限量一說,地有的是,先賣,賣出去了再建。

  既然如此,那麼許多急迫的人,就慢慢變得心安起來,大家所擔心的,就是價格不斷的暴漲,最終達到所有人都望洋興歎的程度。

  若是沒有這般的急迫,那麼銀子不夠的人,便可慢慢的籌措。

  一個月不到,宅子的銷量,竟至十萬。

  此後……依舊還在熱銷。

  雖然這個銷量,更多的只是在紙面上。

  可依舊承載著無數人的期盼。

  更有甚者,竟有人從其他的州府,千里迢迢的趕來,這宅子,是值這個價的。

  李政已知道……自己完蛋了。

  某些商賈已開始尋上門來。

  這些平日養尊處於的人。

  他們以往對於奧斯曼帶著憧憬。

  畢竟……數百年學而優則仕的傳統,數百年來,深入人心的理念,哪怕是那方繼藩如何的折騰,朝廷做了多少事,可那根植於骨子裡的東西,豈可輕易的破除。

  誠如那王守仁所言,破賊易,破心中賊難一般。

  這些商賈,亦或者此前的儒生,他們依舊認為,遠在奧斯曼的蘇萊曼皇帝是對的。這大明繁華的背後,掩蓋著的乃是巨大的危機。

  遲早有一日,大明所摒棄的名教會捲土而來。

  這也是為何,他們甘心與供奧斯曼驅使,勾結奧斯曼的儒生,裡應外合的原因。

  而如今,他們卻是已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統統都搭進去了啊。

  眼看著每日的房貸,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手中握著的宅邸,三兩銀子竟都賣不出,心急如焚之際,想要甩賣,卻又不甘……手中流動的金銀早已告罄,原有的產業,在失去了流動的金銀之後,也已岌岌可危,於是不得不想盡辦法變賣家產。

  可隨之而來的,還有他們的憤怒。

  他們本是做賊心虛,根本不敢承認自己和奧斯曼有任何的關聯。

  可現在的狀況,是火燒了眉毛。

  於是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下去,直接跳了出來,大剌剌的尋到了國使館。

  他們哭天搶地,個個捶胸跌足,瘋了似的控訴。

  見了奧斯曼人,便揪著衣襟,發出質問。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是『老爺』,是斯文人,而如今,卻成了潑婦模樣,絲毫雇不得斯文了。

  「那李政在何處,李政在何處,叫他出來,叫他出來說話。」

  憤怒的人發出了怒吼。

  而不得不出來面見他們的書吏顯得更急,苦著臉道:「李侍郎……李侍郎已不見蹤影了。」

  「什麼?那我們手頭的宅子怎麼辦,我們蓋怎麼辦?」

  他們萬萬想不到,不久之前,還風淡雲清,智珠在握的李政,竟是逃了,於是更加的憤怒。

  李政確實已是逃了。

  再不走,事情敗露,這等針對大明朝廷的陰謀,必不為大明朝廷所容。

  他甚至想像得到,那方繼藩若是知道自己對他下過黑手,非要將自己切碎了不可,他深知方繼藩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何況……他不但恐懼於大明朝廷,更害怕這些來尋自己算賬的儒生和商賈。

  這些失去了一切的人,自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於是連夜的,他已是飛馬一路西行,猶如喪家之犬。

  只是……哪裡還有路呢,大明去不得,回了奧斯曼,這奧斯曼的財富被自己揮霍無數,蘇萊曼皇帝,會肯放過自己嗎?

  無數可怖的事,在李政的腦海劃過,可他已顧不得其他了。

  奧斯曼國使館之事,終究還是敗露了。

  一下子……京裡又開始嘩然起來。

  原來此前漲價的真正幕後黑手,竟是奧斯曼人,是奧斯曼的禮部侍郎,一個叫李政的害民賊。

  當日,順天府圍住了奧斯曼國使館。

  隨即,發出了海捕文書,緝拿李政。

  而此時,在宮裡的朱厚照,美滋滋的看著一份份奏報。

  本以為在此刻,定會有數不清的人要彈劾方繼藩。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兩日,卻一下子啞火了。

  朱厚照難得今日『病』好了一些,自是召百官覲見。

  升座之後,隨即百官覲見,劉健,方繼藩為首,隨即拜倒,三呼萬歲。

  朱厚照像是這些日子都沒有睡好,顯得有些憔悴,先是看方繼藩一眼,與方繼藩交換了一個眼色,才道:「朕前些日子聖躬違和,可朕承上皇帝大統,雖是大病,卻也並非沒有視事,朕前些日子見了許多彈劾奏疏,都是彈劾鎮國公的,說鎮國公引起人心浮動,可有此事?」

  朱厚照說著,掃了殿中群臣一眼。

  而下頭的眾臣,都很一致的默不作聲。

  朱厚照便道:「奏疏中敢言,怎麼到了朕的面前,反而不敢言了?」

  「……」

  殿中依舊如死一般的沉寂。

  朱厚照索性,便舉起了一份奏疏,打開,大聲念唱奏疏中的名字:「都御史劉寬,你出來說話。」

  班中,有人忙出來,拜倒道:「臣在。」

  「這彈劾奏疏,是卿所書嗎?朕看看……你說鎮國公……」

  劉寬一臉惶恐,忙道:「陛下,這份奏疏,確實是臣所書,只是那時,臣不懂事,所查不實,實是冤枉了鎮國公,鎮國公他……上報國家,下安百姓,此不世之公,臣卻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蠅營狗苟,今臣幡然悔悟,每念及此,都慚愧萬分,臣……大錯特錯,請陛下萬勿聽信奏疏中的言辭,臣萬死。」

  朱厚照一頭霧水。

  真是怪了,前幾日大家不都還在跳起來罵街,像是老方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的嗎?怎麼轉過頭,卻個個反而罵自己,則將老方捧到天上去啦。

  朱厚照忍不住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微笑,一臉的淡定從容。

  嗯,對於這樣的吹捧,他習慣了。

  …………

  昨天的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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