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關閉
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83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05
第五百一十八章:不堪一擊

威風凜凜鎮國公號開始長途追擊。

    死咬著對面的倭船,絕不撒手。

    船上的舵手、水手們在這個過程之中,是愉快的。

    這些傢伙們,已對威風凜凜鎮國公號的性能耳熟能詳,每一個水兵,已經習慣了自己所處的崗位,他們很輕鬆。

    胡開山每日都在船頭處瞭望,宛如一尊望夫石,望眼欲穿的,等待著什麼。

    唐寅則輕鬆許多,他和其他人不同,作為文臣,他既是這艘船的主宰,與此同時,還是船上的記錄者。

    他需記錄下,自己一路的航線,需記錄下船中發生的事,哪怕只是一些航船的心得,當然,作戰的心得也是必不可少。

    唐寅這些日子,努力的回想著,倭寇的作戰方式和作戰水平,他回憶著當初與倭寇所發生的戰鬥經過,一幕幕的事,在他腦海中,如走馬燈似得劃過,好幾天,他都不敢輕易的做出論斷,可這些天的琢磨下來,最終,他還是接受了殘酷的現實,特意在日記中寫下。

    “吾縱觀作戰之法,寇初時,尚能士氣如虹,作戰奮勇,一旦遇挫,這俱為一盤散沙,望風而遁,戰時毫無章法,全憑個人奮勇,勇則勇矣,卻無過是三五人敵也,吾再三觀之,所謂倭寇,名不符實,不堪一擊!”

    下定了不堪一擊的論斷之後,唐寅有些懵,他也是江南人,對於倭寇的兇殘,早有耳聞,連他自己都無法想像,自己居然會對其,做出如此論斷。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看了倭寇。

    可從胡開山、戚景通的口述來看,只怕這個評語,還算是高看了。

    唐寅心裡苦笑搖頭,人在海上,總是會覺得是寂寞的,只是這艘船上,卻沒有詩情畫意,有的卻是一群粗鄙之人,個個在夜深人靜時,打著算盤珠子,備倭衛的水兵們,算數總是極好的,他們入營時,還只是會最簡單的加減,可到了後來,他們開始能熟練的打算盤珠子,用不了多久,一群佼佼者,已經開始能夠輕鬆的進行心算,無數多大的數目,他們總能迅速的得出準確的答案。

    倘若方繼藩在此,一定會認為,這備倭衛簡直就是大明的高數培訓班,再用不了多久,這些傢伙們,怕要向微積分、代數和幾何原理邁進了。

    就這麼枯燥的航行了十數日。

    終於……

    每日在船頭,提著望遠鏡幽怨的張望著倭船的胡開山突然發出了嚎叫:“島嶼,發現島嶼……準備,都他*的準備!”

    他的聲音透著魔衣一樣的,一下子,全船上下,沸騰起來。

    這是一個大島……

    而戚景通對這裡,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這是百尾島。”戚景通眼睛發亮,凝視著這座熟悉的島嶼,想當初,蓬萊水寨,就是在這裡,沉沙折戟,戚景通,也在這裡,遭受了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而今日,他又回來了,又出現在這島嶼面前。

    他打起了精神,雙眸炯炯發亮,很是鄭重的下令道:“傳令,船隻尾隨前方倭艦入港,要小心礁石,循著倭船的方向前行。”

    “向東……下主帆……”

    “東南三十方向!”

    此時,最考驗的便是舵手的能力了。

    當初蓬萊水寨的艦隊來此,便是因為對這裡的水路不熟悉,不少艦船,直接觸礁,吃了大虧。

    這一次卻不同,威風凜凜鎮國公號死死的咬住前方的倭船,他們左轉,威風凜凜鎮國公號便左轉,他們右轉,艦船則隨之右轉,舵手必須尾隨在倭船之後,稍稍偏離,都可能和當初蓬萊水師一般,直接觸礁。

    咬住倭船,便是這個目的。

    單知道對方的巢穴,是沒有意義的。

    島嶼附近,暗礁密布,在不熟悉水文和地理的情況之下,再優良的艦船,也無法輕鬆穿過這片水域,抵達對面的島嶼。

    瞭望的水手,不斷的報著數字,緊接著,猶如接力一般,這數字傳遞到舵手的耳裡,舵手終於捨得吃他的蘿蔔了,咔擦一聲,將這叼了很久,幾乎已有些脫水的蘿蔔狼吞虎咽的吃進肚子,口裡罵罵咧咧,不斷的轉舵,他赤身,手臂上的肱二頭肌隆起,不斷的修正著方向。

    唐寅很振奮,穿著一件披風,海風呼呼的吹過,一時衣袂飄飄,發出颯颯的響聲。

    唐寅昂首挺胸帶著船上的諸官人等,抵達了甲板,他取出瞭望遠鏡,瞭望著島嶼。

    隨即……唐寅便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身旁的人開口說道:“戚千戶,你說的沒錯,這裡……果然是倭寇的巢穴。”

    戚景通按著腰間的刀柄,顯得有些緊張,格外認真的回答道:“人數島上的人數,在千人上下。”

    “我看還不只。”唐寅輕輕搖頭,將自己心裡估計的數目說出來:“只怕,不下三千人,不過,只怕也少不了有許多女眷,還有不少這些倭寇虜來的百姓,能作戰的,理應在一千五百人上下。”

    唐寅嘴角微微勾著,眼眸裡掠過幾許光芒。

    “傳令下去,所有水兵,預備登島戰鬥,賊人就在眼前,他們盤踞於此,襲我大明各處海防,今日,倭賊就在眼前,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水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勉強發出了歡呼。

    胡開山卻是興奮的嗷嗷叫道:“發財就在今日,人人都賞,戰死者,撫卹從優,賜銀白兩,都跟著老子來,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殺!”

    一下子,水兵就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個個激動的熱淚盈眶,紛紛拔出了武器。

    ………………

    前頭的倭船,徐徐的進入了島嶼的港灣。

    雖然他們明知道,後頭的明軍緊追不捨,也知道這些明軍的厲害,因而在一開始,他們雖是在海上亡命,卻很快識破了明軍的意圖。

    這些明軍,根本就無心追擊他們,將他們一網打盡,而是,他們有更深的圖謀和企圖,希望自己帶著明軍,進入百尾島。

    所以他們一開始,對於引領著明軍入島,內心是拒絕的。

    可是……船上的補給越來越少,要嘛,他們在這海上徹底的失去補給,餓死、渴死,要嘛……就是將這明軍的艦船引至百尾島,寄望於,島上的倭寇和他們一起,與明軍決戰。

    他們一個個疲憊不堪,個個像渾身已散架了一般,完全到了只有軀殼,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地步了。

    某種程度而言,他們自覺地自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們故意在海上兜著圈子,多兜一刻,便可消耗尾隨其後的明軍一些體力。

    可終於,倭船上的人,自己都已撐不住了。

    他們抵達了港灣,停泊。

    而在島上,無數的人便湧了出來。

    他們興高采烈,像過年一般。

    襲擊寧波府的艦船出海了這麼久,至今沒有音訊,許多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可現在,他們回來了,他們一定滿載而歸。

    無數的人擁擠著,等有人下船,這渾身疲倦的人發出了一聲大吼:“明軍來了,有明軍。”

    所有盤踞於此的倭寇,都愣住了。

    有……明軍。

    那些明軍,竟還敢來。

    當初那一支明軍水師,吃的苦頭還不夠多嗎?

    現在還敢來,簡直是瘋了。

    片刻之後,無數的倭寇頭目,湧至島上一處莊子上。

    這莊子,竟是仿造了內陸的江南庭院,在這孤島裡,和其他破舊不堪的棚屋相比,這座宅子,有些鶴立雞群。

    很快,一個頭戴綸巾,穿著儒衫的漢子便凝重的聽著一群倭人的奏報。

    此人叫張燁,還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常年在海中走私商貨,說穿了,他就是一個私商,更是這東海之中,無數倭寇都聞之色變的巨寇,在在這百尾島,招攬了上千倭寇,既進行走私,同時,也會劫持過往的其他私船,人們稱其為白面修羅,而他的膚色,確實和尋常的倭寇不同,膚色如玉脂一般,他背著手,皺眉,用一口純屬的倭語道。

    “明軍竟是膽大如此?沿岸的諸備倭衛,不是歷來都不堪一擊?竟還有明軍敢下海來此……那中野二郎,素來武藝高強,勇不可當……”

    他顯得很意外。

    在海上這麼多年,可謂是縱橫東海,其他的倭寇,見了他這白面修羅,個個避之如蛇蠍,至於明軍,那就更不必提了,在他眼裡,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

    “張桑,張桑……”一個倭人在此時,氣喘吁籲的衝進來:“明軍登岸,明軍登岸。”

    “多少人?”

    “三百餘!”

    張燁笑了,一張臉都笑得抽了起來,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旋即他目光變得恐怖,嘴角微微上揚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們竟敢闖進來,來的正好,今日,正好將這些明軍殺光殆盡,教人知道老夫的厲害,集結所有人馬……動手。”

    聲音裡透著冷冷的嘲諷之意。

    堂中的倭寇們,個個磨刀霍霍,在他們看來,似乎對付三百來個官兵,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

本帖最後由 黃玉 於 2018-11-18 19:34 編輯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07
第五百一十九章:水中的主宰

浩浩蕩蕩的水兵們開始登岸!

事實上,他們起初遭遇了一輪弓箭的襲擊,不過顯然,倭寇在這海島上,箭矢匱乏!

至于鐵炮之類,據說也有,不過在海上,海水腐蝕的能力太厲害,那當年設置的鐵炮,因為倭寇本就隨性,也已是鐵銹斑斑,千瘡百孔。

所謂倭寇,其實不過是賊而已,即便會聚眾盤踞某處,卻幾乎從未想過,居然會有人敢來襲擊他們,因而所謂的防衛,不過是笑話。

水兵們幾乎毫不費力的登上了沙灘。

而后,好整以暇的開始集結起來。

胡開山一身鐵甲,此次他決心不再持矛了,而是直接將船上專門用來斬纜繩的大斧取了來,這把分量極重的巨斧,在他手里,揮動自如,就像那小兒的玩具一般。

戚景通下意識的高呼著:“大家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這一次遭遇的乃是倭寇的主力,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都定了神,聽從口令行事,違反軍令者,殺無赦!”

迎戰力強大的水兵們,總算勉強按住了心里的躁動。

他們結陣,一切都輕車熟路,三百人,瞬間化身成為了某種戰爭俱獸一般,接著開始顯露出了獠牙。

而在另一頭,倭寇們也已開始紛紛集結,他們幾乎從島嶼的各個方向沖殺出來。

這些剽悍的倭寇,個個目露兇光。

某種程度而言,他們對于這些上岸的明軍,是無法理解的!

說起來,他們對于明軍,已有著很深的見識了,幾乎每一個在此盤踞的倭寇,都有過追殺明軍的經驗。

在他們看來,明軍的戰斗力低下的令人發指,甚至還不如某些士紳招募的莊戶。

可這些人,今兒居然膽大到自動送上門來了。

這……

很尷尬啊。

看著那區區三百人,雖陣容還算整齊,可他們面對的,卻是越來越多的倭寇,倭寇們幾乎是三五成群,十數人一伙,隊形有些散亂,可氣勢卻很足。

各種花名為三頭蛟、過江龍、東瀛第三刀、快刀浪人、五步蛇的‘好漢’們,個個輕蔑的看向對面的明軍,躍躍欲試。

張掖已在一眾心腹的擁簇之下,徐徐走到了陣前,他背著手,神情從容不迫,遠遠眺望著前方前方的明軍。

只是,面上……帶著古怪。

“預備動手吧,將他們統統殺盡。”張掖只是輕描淡寫的道。

似乎……這些不速之客的到來,帶給了張掖某種羞辱,他冷笑著道:“我看他們,軍容還算齊整,可這些明軍,即便是山中的老虎,可只要到了這海上,來到我張掖的面前,也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而已,我張掖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汪洋大海的主宰,誰……才是真正的水……神!”

他眼眸猛地一張,眼里掠過了一絲鋒芒。

倭寇們還沒準備開始發起攻擊。

卻在他們的對面,戚景通還在扯著喉嚨:“大家不要沖動,萬萬不可沖動……”

胡開山卻已是饑渴難耐,急匆匆的大吼一聲道:“人死朝天,他娘的,這些倭寇磨磨唧唧,像個娘們一樣,等了這么久,也不見進攻,他們當我們是啥?弟兄們,不等了,再等,晚飯就趕不上了,殺他的!”

一聲令下,勉強還在隊中壓抑著心里滔天殺意的水兵們,一下子炸了。

戚景通忍不住擦了一下額上的冷汗,哎……為什么……為什么每一次都如此!

說好了……要進退有據的……

胡開山自是一馬當先,已瘋了似的發起了沖鋒。

這便是人形坦克的威力,渾身都是氣力,快如捷豹,渾身的甲片,密不透風,他這一動,水兵們個個高興的像要入洞房一般,都瘋了,個個無所畏懼的沖殺上前。

于是一個個爭先恐后,生怕慢人一步,猶如一群雄師,在獅子王胡開山的帶領之下,發起了猛烈的沖刺。

倭寇們看得有點傻眼了,不免有些發懵起來。

他們還真沒見識過……居然膽敢主動發起攻擊的明軍。

今日……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可隨即,他們也激動了。

明軍啊,一群窩囊廢啊,不殺白不殺,從前都是乘船十數日,登岸尋覓明軍來宰殺,今日倒是好,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們嗷嗷叫著,也準備著要發起攻擊。

可是……

他們突然發現,對面沖殺得很快。

宛如洪峰一般,只是轉眼之間,那胡開山便已殺至了面前。

若說方才,這些明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洪峰,那么現在,倭寇才知道,原來這是泥石流。

沖在最前的胡開山,便像是大山,毫不猶豫的扎入了倭寇群中。

砰……血肉之軀,直接與那胡開山的鐵甲撞在了一起。

接著,無數人如斷線珠子一般,直接飛了出去。

倭寇們看著,下意識的紛紛舉刀劈砍。

這輕薄的刀鋒,在胡開山厚重的鎖甲上斬出了火星。

可胡開山渾然不覺,倒是許多武士刀直接卷刃了。

而胡開山動了,大斧一掃,瞬時之間,血雨滿天,迎面的四五人,直接被斬成了兩截,與大斧碰撞在了一起的長刀,也頃刻之間成了廢鐵。

血雨漫天而下。

周遭,盡是哀嚎。

胡開山一旋身的功夫,周遭的倭寇都是發懵,有的,更是突然覺得心底深處生出某種恐懼感。

這家伙……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身材高大,健壯無比,這就形同于后世的拳擊賽一般,一群迷你輕量級的拳手遭遇了重量級的選手,而且特么的這重量級的選手,還一身重甲,就如直接掏出了一把AK47,你丫在作弊啊。

胡開山就在所有倭寇心里驚訝的間隙,忍不住咆哮道:“你們快點兒,我趕著吃飯!”

在這海島上,雖然倭寇積攢了無數的財富,可無論有多少財富,這里的物資都是匱乏的。

許多倭寇,都習慣了倭人的飲食習慣,偶爾吃一點魚片,至于飯團,那更是稀有之物,一日兩餐,能勉強吃飽,便算是了不起了。

其實他們和大明軍戶吃用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人若是不夠兇殘,不能搏命,在這海外,便是死路一條。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往往更勇敢,可以做到悍不畏死。

可是他們的身體素質……卻是差得可以。

倘若胡開山當真是重量級的選手,也即是近兩百斤級的拳擊選手的話。

那么這些人,可能連九十斤的迷你重量級選手都不如。

這種差距,幾乎注定了,是一個成年人沖進了幼兒園,而后開始各種狂拽霸氣狠的表演。

方才還滿心鄙視之態的倭寇們,居然有了一絲膽怯,沒見過這么狠的啊,他們平時都是欺負尋常明軍那等弱雞,現在遭遇了真正的狠人,竟突的反應不過來,發現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雖是有了忌憚,可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斃的,他們終究還是鼓起了勇氣,依舊如飛蛾撲火一般,開始沖殺起來。

可是這沒有用。

胡開山的巨斧,揮舞得虎虎生風,所向披靡,無人可擋。

他甚至壓根就懶得去防御。

因為接下來,身后如潮水一般的水兵們已殺到,水兵們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架勢,個個激動得像聽聞了網吧開業免費的窮逼少年一般。

瞬間,他們開始撕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這個口子越來越大,水兵們挺著長矛,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有力的反擊,這……等同于是單方面的屠戮。

此時,在遠處的海崖上。張掖抿緊了嘴唇,眼眸張得大大的。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想來,他連做夢都無法想象,號稱是海上最勇敢的倭寇,居然會有一天,竟猶如一群弱雞,被一群只有三百人的明軍一路追著宰殺,極盡狼狽。

更可怕的是,這些水兵一點都不挑食,很講究,絕不放過一人,無論是對方受傷,還是對方想要轉身而逃,又或者有人心理崩潰,哀嚎著跪倒在地。

這些猶如瘋子一般的人,毫不猶豫,上去就是捅人一個窟窿,而且他們一丁點都不怕麻煩,哪怕有人想逃開,他們就拼命的追擊,有人跳入了海里,明知入了海,十之要死了,可水兵們很是舍不得他們的尸首,一個猛扎跳進了海里,片刻之后,則得意洋洋的提著一個首級爬上了岸來。

他們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且個個像有無窮大的氣力,一場劇烈鏖戰下來,人人都會氣喘吁吁,可他們卻像是只是饒癢癢一般,在殺死了一個倭寇之后,又精神奕奕的投入了下一場戰斗。

此情此景,兵敗如山倒……

張掖雙目之中,瞳孔收縮。

他久久無法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明軍。

這么多的倭寇,在這些明軍面前,竟只是不堪一擊!

他身子顫抖著,甚至……到現在,他都無法接受兵敗的現實。

看著漫山遍野開始逃竄的部眾,他咬著牙,發出了不甘的怒吼:“這……絕無可能,我張掖……才是水中的主宰!”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08
第五百二十章:平天下

因為長年累月的操練,這三才陣,早已融匯進了這些掉進錢眼里的水兵們骨子里。

人都會有下意識的反應的,正因如此,所以水兵們雖然激動,嗷嗷叫的沖鋒向前,卻還總會和操練時隊列中的同伴們共同進退,相互照應,彼此之間,不自覺的相互照應。

戚景通突然恍然大悟。

從前看兵書,各種所謂的陣法,只是流于形式,很多人只以為這只是花架子,因為確實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即便是開戰前保持好了陣型,可一旦打了起來,便彼此失去了聯系,各自為戰了。

原來操練的真正本意,其實就是將戰法的各種戰術動作融入進士兵們的骨子里,讓他們下意識的,與身邊的人進行配合,就如條件反射一般,其實跟本不需去刻意為之的擺兵布陣,一聲號令,他們自然而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看著這三五成群的人,形成了一個個戰斗小組,表面上,是胡亂沖殺,嗷嗷叫的追著倭寇便是亂殺,可實際上呢,這不正就是小三才陣的精髓嗎?

擊潰了正面的倭寇,隨即便開始清理負隅頑抗的敵人,并且限期,讓所有的倭寇立即在沙灘上集結,否則,格殺勿論。

這里的島嶼,所以專門有人,控制了港灣的所有艦船,沒有了船,剩余的倭寇即便是想要逃竄,沒有了船,除非是想去喂王八。

唐寅生怕這些水兵們殺的興起,這島上,定有不少被倭寇所俘虜的良家,忙是下令:“解救良民一人者,賞錢加倍。”

一下子……

整個島嶼變得格外的平靜起來。

每一個水兵,都如秋毫無犯的仁義之師,殺戮很快停止,所有的島上的人,并不傷及性命,而是對其進行甄別。

水兵們恨不得每一個活著的人,都不是倭寇,而是被倭寇俘來的良家子弟,手里雖是提著刀,可目光卻溫柔了很多。

倭寇們個個戰戰兢兢,見方才還嗷嗷叫到處殺戮的水兵們突然不殺人了,而是像牛羊一般,將他們驅逐至沙灘。

沙灘上,唐寅一臉疲倦,卻還是打起精神,他需對所有人進行一次甄別。

倘若是倭寇,就地格殺。

若是良民,則暫時看押起來。

片刻功夫,胡開山卻是拎著一個白面書生來,這書生道:“饒命……饒命啊……學生……”

此人,正是兇名在外的張燁。

張燁哭了,這不只他好號稱掌握了水的海盜王受到了侮辱,主要是胡開山嘴巴太臭,熏得他要死。

完了,完了,想我一世兇名,今日……

張燁悲從心來。

他如鵪鶉一般,被胡開山摔在了地上,此時張燁全無半分頭目的樣子,隨即便開始滔滔大哭:“饒命,學生……”

“你叫張燁是嗎?”唐寅笑吟吟的看著他:“久仰大名。”

張燁身軀一震,自知自己是無法偽裝了,目中露出了兇狠:“成王敗寇,事到如今,已沒什么可說的,來吧,將我千刀萬剮便是。”

“你還真說對了。”唐寅沒有對他,有絲毫的客氣:“今日,還真想借你這身軀一用,今日,本官不但要搗毀這百尾島,更是要將你千刀萬剮,剝了你的皮囊,留在這百尾島上,警醒后人。本官要告訴這海外的所有人,無論他們良善與否,與我大明為敵,襲擾我東南邊境的人,絕不會有下場,來人……架起來,將他活剮了。”

張燁一愣,身子打了個哆嗦,千刀萬剮……這是想死,而不可得啊,他嚇的渾身顫顫作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將至。

卻在此時,戚景通匆忙的領著一個水兵,到了唐寅的身邊,壓低了聲音:“發現了一處藏匿錢糧的地方,唐侍學,其中,金銀,無以數計。”

唐寅心念一動,頷首點頭。

數日之后,滿載而歸的艦隊開始離港,去時,唐寅只有一艘艦船,可回來的時候,卻是滿載而歸,艦船足足四艘,有大有小。

港灣里,無數人翹首以盼,不少的士紳和商販,都要哭了。

一聽說備倭衛回港,無數人熱淚盈眶,烏壓壓的人們,聚集在港灣里,朝艦船揮舞。

回來了。

備倭衛回來了。

真是不容易啊,再不回來,大家可都要餓死了,多少人,都指著備倭衛討生活,不說那大黃魚,單憑蠟燭和鯨魚皮的訂單,就已排到了明年開春,價格一漲再漲,現在所有人手頭都缺貨,沒有原料,這買賣就做不成,自己去捕撈?

這不存在的。

一方面,捕撈不是走私,這捕撈船需要時刻出入內陸,而走私船一年到頭,也不過出入一次,朝廷不許私人出海,出去了,是要殺頭的,風險太大。

另一方面,這大黃魚的捕撈之法,乃不傳之秘,你想捕就捕?

至于鯨魚……這就有些尷尬了,說實話,就算朝廷讓你去捕,整個寧波府,怕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膽子啊。

而今,這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全部維系在了備倭衛上頭。

尤其是前幾日,蓬萊水寨調了三艘船來,如此一來,這備倭衛,便有了四艘船,這使無數人看到了希望,有了多余的船,備倭衛便可防倭和捕魚兩不誤了啊。在未來,越來越多的船,將會興建起來,這些艦船,都將會給備倭衛使用,有了這些,將可以捕更多的魚,寧波上下,所有的士紳和百姓,都可以受益。

許多士紳,已經沒心思去種地了。

種地的利益太少,能掙幾個銀子?可做著鯨魚和大黃魚的買賣,獲利是種糧食的十倍二十倍,等于是躺著將銀子掙了。

如此一來,原本就因為大量魚作為食物,導致糧價暴跌,再加上紅薯和土豆即將推廣,糧價又跌了不少,相應的,土地的價格,也在不斷下跌,不少士紳,已經開始賣出家中不算肥沃的土地了,雖還需留一些土地在手,有備無患,不過眼下,賤賣土地,已成了風潮。

唐寅下船的時候,便被知府溫艷生帶著本地的士紳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熱熱鬧鬧的紛紛見禮。

當得知備倭衛竟襲了倭寇的巢穴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起初,許多人還以為只是冒功,畢竟人在海外,你說誅了多少賊,不就多少嗎?

可當無數的人頭,一箱箱的卸下,還有千余營救回來的百姓下船,這些下船的百姓,一個個衣衫襤褸,無神的眼睛,四處張望,當確定他們抵達的乃是陸地時,俱都哽咽了。

一時之間,港灣里哭聲一片。

溫艷生等人沉默了。

這種感受,他們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溫艷生感受到了一絲羞恥,多少地方官吏,平時作威作福,可等倭寇來時,四處擄掠,卻無所作為,任那無數良家百姓,被倭寇虜了去,施以暴虐,這些被營救婦孺,既是幸運,也是不幸,幸運的是,他們終究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不幸的卻是……一言難盡。

溫艷生搖頭,只是唉聲嘆息。

唐寅卻是正色道:“家師成日教誨學生,讀書人要知行合一,治國平天下,需先有同理之心,今日……這些被營救的婦孺……若我等是她們,只怕……連活下去的勇氣都不會有吧。他們是我大明的百姓,而今遭遇倭寇凌辱,本就是我等的失職,如今,既是返鄉,理當妥善安排為好。”

溫艷生不斷點頭:“是,是……本官真是汗顏。”說著,感慨萬千:“同理之心,不錯,莫說是讀書人,只要但凡是人,都當有同理之心才是,她們……是別人的母親和姐妹,我等,當以姐妹和自家妻女相待。唐侍學,打算如何安排?”

唐寅回頭,看了那無數上了碼頭,驚慌又無助,且又抽泣和痛哭的人,搖了搖頭:“立即請溫知府至江南各府縣,通知她們的家屬吧,她們……的親眷,倘若還愿意好好相待,就由官府提供路資,請他們來將人領走,走時,給一些遣散的資費。只是……”

他沉默了一下,似下定了決心:“只是……而今鄉間多有惡俗,姐妹和自己妻子被賊寇虜了去,若覺得受了恥辱,不肯來領人的,那也不強求,港灣這里,得想辦法,先給她們棲身之所,也請溫知府牽頭,得給她們一個生計,不至使她們顛沛流離,遭人白眼。”

唐寅說到此處,讀書人的多愁善感便涌上了心頭:“過去的事,都會過去,有人無法接受,可我等若是尚有良心的人,卻萬萬不可有這樣的心思,留下來的,從今開始,便是我唐寅的姐妹,本官,奉旨平倭,平的,又何止是倭寇呢,也需撫平這被倭寇戕害的良善百姓,不將她們的傷痛撫平了,那么……平倭,又有什么意義?”

溫艷生咀嚼著唐寅的話,打起了精神,深深朝唐寅作揖:“不錯,平倭的本意,就是護民,收容和救助她們,并沒有脫離平倭的本意,唐侍學,你直說了吧,需要老夫做什么,老夫盡力而為。”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08
第五百二十一章:封侯

溫艷生一臉的鄭重其事,這是他難得的一次認真。

眾士紳們起初聽說備倭衛解救了人回來,許多人心里,不免帶著幾分別樣的心思。

那些婦人,只怕都已被……了吧。

雖是可憫,可畢竟失了婦節啊。

她們既失了貞,為啥就不拼死抵抗呢?就算不抵抗,難道不該投河、投井嗎?

可當唐寅說要將這些婦人當做姐妹一般看待時,眾人一愣,都不禁有些尷尬。

唐寅道:“如何安排,且需先問過恩師才是,恩師最有辦法,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也不能護佑她們一輩子,既要救助,既該對她們進行保護,也需讓她們自食其力,先請知府衙門,劃出一塊土地吧,其余的,等稟明了恩師再說。”

溫艷生佩服的看了唐寅一眼。

這個唐侍學,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樣,溫艷生倒是真正佩服他,他心里一凜,總是聽到唐寅開口恩師,閉口又是恩師,卻是不知,這唐寅的恩師,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這新建伯,真是令人佩服啊,能培養出這樣能文能武的弟子之人,一定十分了不起吧。

當然,一個人有才,倒也罷了,可若一個人不但有才,且還德才兼備,宛如唐寅這般,那么……管中窺豹,他的恩師,又當是怎樣的有德之士呢。

溫艷生年紀大了,宦海沉浮,見的人渣,比自己吃的米還多,見過的敗類,比自己過的橋還多,人心險惡,尤其是那些權門公子,飛鷹走狗的有之,敗家的有之,欺負良善百姓的也有之,至于偷雞摸狗,嬉皮笑臉,滿口謊言之輩,那就更是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了。

反觀那位新建伯,和這些所謂的權門公子相比,那真是清新脫俗,人品貴重,且允文允武,小小年紀,便已桃李滿天下,觀其弟子,便可知其人,我溫艷生,雖也不是什么高官,卻也是有幾分良知的人,若是有一日,能拜會此人,一睹此人風采,不知是多大的幸事。

“這些,都好說,唐侍學放心,唐侍學待他們若姐妹,那么,他們便也是我溫艷生的姐妹,需要辦什么,開口。我溫艷生辦不成,出了紕漏,冷了人心,以后便將我嘴縫了,我這輩子,再不吃魚。”

其他士紳個個尬笑,有一個士紳道:“是啊,是啊,唐侍學和溫知府,愛民如子,乃我等典范。”

眾人紛紛點頭,其實他們的道德觀,未必能接受這些。

他們自幼所學,便是欣賞貞烈的女子。

似那等被男子摸了手,便回家將手臂剁了;又或者被男子輕薄,立即便懸梁自盡,倘是寡婦,便要守貞,割發明志。

那些被糟踐了女子,居然還沒去死,這真的很讓人傷腦筋啊。

可話雖如此,他們現在可是個個靠著唐侍學呢,魚啊,備倭衛得趕緊尋魚來,若是沒有魚,該咋辦?

所以,他們一個個喜笑顏開,決定勉強認同這些不肯去死的婦人。

唐寅似乎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此次備倭,寧波府的魚,只怕已匱乏了吧,我欲專門編練一支漁船船隊,招募人手,出海捕撈,現在水寨里,有繳獲的艦船,也有自蓬萊水寨調撥來的海船,大大小小的艦船,已有五六艘了,等招募了人手之后,操練一番,便出海捕撈,將來的產量,將會提高數倍。”

眾人一聽,喜笑顏開,紛紛道:“唐侍學愛民如子,吾等欽佩。”

“還有咱們的溫知府,也是愛民之人啊,咱們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寧波府的父母官,清正廉潔,為民籌謀,無負朝廷所托。”

“是極,是極。真是好官哪。”

眾人七嘴八舌,幾乎將唐寅和溫艷生夸到了天上。

這些人,可都是本地的大士紳,他們可是掌握了一地輿情的,本地的舉人、秀才,多是出自他們家,而能議論國家大事的,當然也就是讀書人,他們說誰好,自然誰好,說誰壞,自然誰壞。

唐寅微微一笑:“說起來,此次回來的途中,倒是捕了一些大海蝦,竟有小臂大小,溫知府與諸位,不妨今夜來水寨,我命人烹煮,將此下酒,如何?”

唐寅已過了憤世嫉俗的年紀了。

自然知道這些士紳,也并非善類。

可這又如何呢。

自己要做的事,是避不開這些人的。

與其讓這些人成為阻力,不如使其成為自己的助力。

溫艷生眼睛一亮,卻是捋須樂了:“不好,不好,這大海蝦是何物,老夫雖還沒見過,不過……既是海中的珍品,便不能等閑視之了,尋常人,能烹煮出什么,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不妨如此,待會兒老夫親自去看看那龍蝦如何,先煮一只嘗其味,再由其肉質之不同,編寫出一份食譜,如此再由人依法炮制,方才不浪費了這上好的食材。唐侍學啊,打仗,吾不如你,愛民,吾不如你,這肚里的墨水,老夫也未必如你。可論起烹飪之道,你卻不配給老夫提鞋。”

唐寅莞爾一笑:“那么……有勞。”

弘治皇帝近來心情很是愉快,不過因為太皇太后大病初愈,他不敢怠慢,隔三差五,問過了安,才肯來暖閣。

而今,雖才是初冬,北京城,卻已下起了鵝毛大雪,弘治皇帝穿著一件常服,里頭墊著絨衣,他不對衣物,不太講究,什么舒服穿什么,寬大一些即可。

暖閣里沒有燒地龍,是想節省一些煤炭,好不容易節省下來的一些內帑,都送去給方繼藩制氣球了。

方繼藩那家伙……怎么感覺像騙了自己的銀子一樣。

一想到銀子,現在內帑雖然充裕,尤其是宮中有了西山煤礦的收入之后,便更加充實了,可這是銀子啊……

所以,弘治皇帝決定能省則省,這地龍,換成了炭盆,幾個炭盆擺在了暖閣四周,燒著無煙煤,冒出絲絲的熱氣。

弘治皇帝坐著,劉健等人早已等候多時,馬文升也喜滋滋的跪坐于此,一見陛下到了,眾臣紛紛要起來,弘治皇帝微笑著壓壓手:“諸卿家,不必多禮,此時天氣冷冽,諸卿還需操勞國事,朕心里,甚是不安,來人,多添幾個炭盆吧。”

弘治皇帝對自己雖小氣,可對臣子們,還算大方。

劉健笑吟吟的道:“陛下,新得的奏報,關外試種的紅薯和土豆,俱都成活了,不只如此呢,畝產還不小,雖不及西山,卻也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

“是嗎?”弘治皇帝一挑眉,那大漠之中,長不出莊稼,以至于無法農耕,最終,成為了韃靼人的草場,可若是真如方繼藩所言,能重出來,這可是大好事啊。”

弘治皇帝笑呵呵的道:“難怪,這就難怪了。”

劉健不禁道:“陛下難怪什么?”

弘治皇帝道:“清早的時候,去仁壽宮,卻見方繼藩的妹子方小藩,那孩子先是在哭,可見了朕來,朕便親她一口,命人給她奶瓶吃奶,誰料她便咯咯的笑,朕還奇怪,朕平時并不常見她,與她很是生疏,何以今日她見了朕,便大笑不止,原來……竟是有大喜事啊,哈哈……”

眾人紛紛笑起來:“陛下圣明,以至那方家的姑娘,都能沐浴皇恩,自然是大笑不止了。”

馬文升借機提升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弘治皇帝方才注意到了馬文升:“馬卿家今日有事?”

“有的。”馬文升定定神:“兵部,已擬了論功行賞的章程,按著陛下的意思,是該給方繼藩封侯了。”

“封侯啊……”弘治皇帝有點兒淡淡的憂傷,不過……人家軍功擺在那里……

弘治皇帝道:“嗯,既如此,就遞上來,朕來批紅吧。”

“該叫什么候為好?”

弘治皇帝沉默了,他突然道:“朕親自來取一個,不妨……就叫謹身候,嗯,這一次,和往常不同,朕也就不照著規矩來了,謹身律己,朕封此候的用意,便是要讓方繼藩多辦實事,少虛頭虛腦的,成日游手好閑。”

謹身候……

劉健等人互看一眼,看來,這是陛下對方繼藩的期許啊。

當然,這謹身候有點不太好聽就是了。

你說人家得了侯爵,本該高興才是,結果啥候呢,謹身候,這不擺明著告訴你,以后要要謹慎一點,要隨時整飭自己,三省吾身,要自我批評嗎?‘

馬文升笑吟吟的道:“陛下真是圣明啊,方繼藩得了此爵,時刻被人提起他的爵位,每日都有人旁敲側擊,日夜都有人呼喚他的爵名,提醒他該三省吾身,這對他,有莫大的幫助。”

劉健不禁莞爾起來,謝遷也樂了,跟著湊熱鬧:“臣也覺得,很有意思,哈哈……”

弘治皇帝莞爾一笑,他難得跟人開一個玩笑。

而這玩笑,居然挺好笑的。

見大家都樂,他也樂了。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09
第五百二十二章:定遠平波

暖閣中的君臣,幾乎都可以想象出,方繼藩的反應會是什么。

再想想那精彩的表情,宛如腦疾一般的錯愕,便忍不住有所期待。

蕭敬站在一旁,也樂了,不禁道“陛下,您還別說,這謹身候,還真就對了,新建伯這個人哪,就是得敲打,陛下您不知道吧,咳咳……”

他欲言又止。

弘治皇帝瞥了他一眼“知道什么?”

蕭敬故意道“奴婢不敢說。”

“你說便是。”蕭敬越如此,弘治皇帝越是知道他話里有話,自然要追問下去。

蕭敬才道“陛下,這方繼藩,近來和太子湊在一起,在做女紅呢。”

“……”弘治皇帝笑不出來了。

有點懵。

心里頭,大抵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做女紅。

果然好不了幾天,這兩只臭蟲在一起,尤其是那太子,又開始皮癢了。

大男人,就不能做點大男人做的事嗎?

真是虧得他們……

弘治皇帝不知該說什么好。

劉健等人臉色,也僵了。

馬文升的笑,還掛在臉上,可收起來不是,不收起來,又不是。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故作漫不經心的道“噢,知道了。”

然后大家都不做聲,還能說啥呢,好端端的本來挺愉快的氣氛,本來方繼藩是有一點可笑的舉動,大家笑一笑就是了。

可現在這家伙,是真的搞笑了啊,這時候若是笑,就難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了。

蕭敬忙是拍了自己一耳光“您看,瞧瞧奴婢這賤嘴,奴婢就不該說的。”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小孩子玩鬧而已。”

這算是定了性,這事兒不能太嚴重,追究起來,就傳遍天下了,只能當做玩鬧來處理。

馬文升尷尬的道“那這敕封的旨意。”

弘治皇帝道“照例,還是發出去吧。有了軍功,豈有不封侯的道理,嗯,馬卿家來的正好,朕正想問問,韃靼人南下的事。”

說到這里,卻有個宦官匆匆而來,道“陛下,通政司……送來奏報。”

弘治皇帝心知肯定是急奏,方才的話,戛然而止,隨即道“什么奏報,取來。”

小宦官不敢怠慢,接著,奏報出現在了弘治皇帝的案頭。

弘治皇帝低頭一看,呆住了。

這一下……玩的有點大啊。

“陛下……”見弘治皇帝面帶異常之色,劉健忍不住道“不知又發生了何事?”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鎮國府備倭衛對倭寇窮追猛打,你們猜,如何?”

劉健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結果如何,不由道“還請陛下示下。”

弘治皇帝隨即眉飛色舞“百尾島諸卿還有印象嗎?唐寅帶著兵馬,直搗百尾島巢穴,斬倭寇人頭一千一百余,俘獲倭寇七百,除此之外,還拿住了賊首,其中朝廷張榜通緝的汪洋大盜,就有二十三人,這些人,無一不是無惡不作的惡匪。再有,拯救被倭寇擄去的良人,九百七十余……誒……”

那可是倭寇巢穴啊。

倘若說,數百倭寇襲擊寧波府,還可以說備倭衛占著天時地利,勝了也就勝了,可這一次,卻完全是客場作戰,而且……幾乎是對倭寇一面倒的屠戮。

從前倭寇肆虐東南,無人可制,可唐寅去了寧波府,鎮國府備倭衛建了起來,又有胡開山和戚景通等人,這些家伙們,竟在短短時間,針對倭寇,練出了精兵。

現在直搗黃龍,真是痛快!

弘治皇帝拍案道“唐寅這小子,做的好!”

他皺眉,低頭繼續看著奏報,忍不住道“還有那知府溫艷生,協助也有功勞,現在寧波府上上下下,無一不是對唐寅和溫艷生人等,交口稱贊,他們,實是朕的定海神針啊。”

劉健等人大驚,隨即,都樂了。

劉健道“這其中,只怕太子殿下和方繼藩的功勞也是不小,陛下莫忘了,這可是鎮國府的備倭衛啊。”

弘治皇帝凜然。

鎮國府……

太子這小子,還是能辦事的。

雖然弘治皇帝知道,這鎮國府里頭,怕是方繼藩的功勞更大一些。

可現在,出了如此巨大的成效,江南不知多少軍民,歡欣鼓舞,對這鎮國府,更是感激涕零,感激鎮國府,不就是感激太子嗎?

弘治皇帝抖擻了精神,深吸了一口氣,他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鎮國府上下,都是功不可沒,方繼藩的爵位……得改一改。”

“陛下的意思是……”馬文升心里酸酸的,鎮國府……那就沒啥兵部的事了,那鎮國府一向不太愛搭理兵部的,可怪誰呢,怪只怪,諸省沿岸十幾個備倭衛,沒一個有用的。

馬文升真想將這些備倭衛的指揮叫到面前,一個個耳光拍下去,丟人啊。

弘治皇帝道“方繼藩還是頗有本事的,謹身候,說出去,沒得讓人笑話他,他是少年人,又還沒娶妻,還是要給他留一點臉啊,方繼藩……還是有功于朝廷的,還是不要寒了他的心,即便有些小過錯,那也是有則改之,無則嘉勉嘛……不妨,改為定遠侯吧。”

定遠侯……

劉健等人對視了一眼。

這爵位可不一般,漢時,就出過一個定遠侯,乃是班超,可謂聲名赫赫,后人無不仰慕。

可在大明,也曾有一個定遠侯,叫王弼,他為太祖高皇帝痛擊張士誠,隨即北伐北元,立下了奇功,因而敕封了侯爵,此后呢,卻因為藍玉案,而被賜死,至此之后,這定遠侯的爵位便被收回了。

不過太祖高皇帝似乎并沒有因為王弼而遷怒他的兒子,王弼的幾個兒子,依舊受到了恩寵,長子受封安遠侯,次子則為鎮西候,而至于這定遠侯位,皇帝卻沒有賜予了,畢竟……這本就是一種殊榮,王弼既是獲罪,他的兒孫們,也就沒有了這個資格。

弘治皇帝發了話,馬文升倒沒什么意見“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感慨道“將士們在前方不易啊,唐寅此人,不過是個青年,一介翰林,到了地方上,竟為朕立下這么大的功勞,至于胡開山,區區草莽,卻忠貞用命;還有戚景通,他是戴罪之身吧,這三人,都不易。再有寧波知府溫艷生,此人的官聲如此之好,想來,水寨能有如此功勞,他這父母官,怕也從旁協助了不少。”

弘治皇帝手指頭,敲著案牘,他沉默了片刻,隨即道“唐寅,朕是見過的,胡開山,朕也看過。這戚景通,也是忠良之后,是嗎?當初戴罪,而今立下功勞,卻也不易。還有溫艷生,朕此前,并沒有什么印象,這二人,詔入京師來吧,朕想看一看。”

劉健有些意外“陛下的用意是……”

“沒什么用意,就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也是讓人知道,這地方上,愛民的父母官;軍中肯盡心的武將,只要肯用命,無論官職大小,朕都會高看一眼,來見一見吧……”

“遵旨。”

方繼藩和朱厚照排排坐著。

朱厚照很認真的舉著長針,雙手有些笨拙的不斷的將幾口針不斷的穿插著。

他……在織毛衣。

毛衣的線,是從羊毛里抽絲纏繞而成,方繼藩打算弄一個處理羊毛的作坊。

現在天氣很寒冷,可人們取暖之物,卻多是襖子。襖子是用棉絮充塞而成,這取暖御寒之物,比較單一,反觀這毛衣,其實也是御寒的神器,且因為可以自己編織,隨時可以織成各種的花樣,在后世,十分的流行。

之所以方繼藩折騰起毛衣,他是害怕方小藩凍著了,不如給她織一件才是,此后又想到,誒呀,公主殿下若是有一件該有多好,好吧,唬騙著朱厚照來,教他織衣,依著朱厚照的尿性,十之,學會之后,便要送衣服去給自己母后和公主的。

朱厚照一聽作女紅,便摩拳擦掌,興奮的不得了。

他其實也挺愛美女紅的,比如他縫補衣服,就縫補的很好,縫補就和雕蘿卜一樣,都是精細的活,需要一雙巧手,在這一帶你上,朱厚照很是自傲。

不過織毛衣難度不輕,里頭涉及到了許多的學問。

好在冬天在西山,不教授生員們讀書時,其實也沒什么玩的,索性,兩個人便盤膝坐在炕上,一面織毛衣,一面漫不經心的攀談。

這毛衣牽涉了元寶針、上下針、羅紋針,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的式樣,朱厚照已漸漸能快速的穿針和回針了,可唯獨對式樣的把握不是很好,好在他也淡然、隨性,管他呢,最終是啥式樣就是啥式樣唄,且織出來看看再說。

方繼藩反而手有些笨,織的比方繼藩慢多了,手忙腳亂的,惹的朱厚照哈哈笑“當初虧得你還教本宮織衣,你看看,這才幾日,本宮便亂拳打死了老師傅了,老方啊,你這……不成啊,好好跟著本宮學吧。”

方繼藩只白了他一眼,卻無話可說。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10
第五百二十三章:發財了

朱厚照手指翻飛,輕松愜意的勾著針,吹著口哨,旋即他便追問道“這勾出來的衣衫,當真能保暖?”

毛衣……尤其是羊毛衣一向是保暖的利器。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羽絨服沒有出現之前。

漢人喜歡寬大的袍子,即便是內里,所以里頭,只能靠襖子來取暖,而襖子保暖的程度,其實并不高。

有了羊毛衣就不同了,這可是正宗的羊毛啊,用這樣天然的羊毛織出來的衣服,想不暖和也不成。

這兩年入冬遲了一些,比弘治十二年時糟糕的天氣也好,可即便如此,京師里,也有長達小半年的天寒地凍。

許多人寧愿窩在家里,燒著無煙煤保暖,都不愿出門活動,實在是太冷了。

方繼藩信心滿滿的道“等著瞧吧,等殿下織出來便知道。”

朱厚照便又信心十足起來,面帶幾分得意之色。

“本宮天賦異稟,竟發現這女紅之事,實是天生便有的一般。若當真有效,到時,本宮回去教妹子去,她太笨手笨腳了,做什么事都不成。”說著便搖了搖頭,雖然自己是個人渣,可似乎還是抱有傳統的觀念,認為女子該做好女紅。

別人家的女子如何,朱厚照無所謂,可自家的妹子,卻不能和某些不著調的人一樣,這女紅還是得讓妹子好好的學學。

朱厚照繼續吹起了口哨“還要織一件給母后,一件給太皇太后,尤其是太皇太后,近來冷呢,她身子又孱弱,生了凍瘡。”

方繼藩很不解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有些吃驚的問道“太皇太后的宮室里溫暖如春,也會生凍瘡?”

方繼藩問完這一句話,頓時想起了什么,凍瘡不只是天氣寒冷這樣簡單,有時受凍后取火烘烤,也是極容易滋生凍瘡的。

平時宮室里燒炭,可偶爾,太皇太后總會去戶外走走,或是命人開窗,給這寢殿里換換氣,于是染了寒氣,又用無煙煤這么一烘烤,凍瘡可不就來了嗎?

倘若是一般身體健壯的人,倒也無礙,偏偏太皇太后年紀大,又是婦人,血氣本就不流暢,生凍瘡是常有的事。

正說著,方繼藩手忙腳亂的打著毛衣,他自覺地自己完全沒有這樣的天賦啊,猶如小貓玩線頭一般,一團亂。

卻在此時,王金元匆匆而來“太子殿下,少爺,寧波來書信了。”

“哈哈……”方繼藩趁機放下了毛衣。

王金元直勾勾的看著朱厚照,這打毛衣的嫻熟,讓他目瞪口呆,他不敢去看,可偏偏,眼睛卻還是下意識的看著那里……

朱厚照依舊低頭認真的織著毛衣,完全不在乎王金元詫異的目光。

方繼藩卻下了炕頭“伯虎來書信了,為師可是很想念他呢,說是朝思暮想都不為過。”

說著,取了書信,認真看了起來。

這一看,心里頗為激動了,唐寅那個小子……這樣的厲害?

方繼藩不禁有點懵,整個人甚至都呆住了,老半天才回過神,看了一眼朱厚照,喜滋滋的說道“太子殿下,備倭衛大捷?”

朱厚照這才分了神“又大捷,哪里來的這么多倭寇。”

“這一次是直搗黃龍。”方繼藩樂呵呵的,心里樂開了花“直接追襲了倭寇的巢穴,斬敵上千,俘賊也有七八百,除此之外,還解救了不少婦人……”

“這些該死的倭寇。”朱厚照不禁痛罵。

方繼藩則盯著朱厚照,如果他記憶沒有錯,朱厚照好似,也對婦人有興致的。

不過,史書中的記錄,未必可信,朱厚照在明朝的皇帝中,沒有留下后代,這人一旦無后,難免被人各種的編排,尤其是他的堂弟嘉靖皇帝,對朱厚照這個堂兄,可是很有微詞。

朱厚照固然也有胡鬧之處,可這擄人妻子,愛好婦女的歷史記錄,讓方繼藩覺得可能有瞎編和潑臟水的嫌疑。

方繼藩沒在繼續思慮朱厚照這歷史上記錄的愛好,而是很是欣慰的說道“唐寅果然不負我的教導,從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得意門生了。”只是,方繼藩皺眉“只是這些婦人……”

書信之中,唐寅談的最多的,就是這些婦人的安排,可見唐寅對她們很是關心。

方繼藩立即明白了唐寅的用意,這些婦人,是為此時的道德觀所不容的。

雖然她們是男人們保護不力,卻遭了倭寇的擄掠,她們所產生的悲劇,可以怪朝廷,可以怪官府,可以怪男人,可以怪各地的備倭衛,可以怪兇殘的倭寇,可唯獨……怪不到她們自己頭上。

唐寅在書信中提及到了一件事,令方繼藩很生氣,說是寧波府士紳們,感念一個叫周姓女子的忠貞,欲籌銀在寧波為其建牌坊。

這個周姓女子是怎么回事呢。

她和其他女子一樣,也都被倭寇俘虜了去。

可隨即倭寇欲對她不軌,她抵死不從,咬舌自盡。

她的貞烈,倒是很讓人為之敬佩。

所以士紳們大張旗鼓,紀念此人。

可他們的用意,顯然是別有企圖的。

一方面,唐寅想要照顧這些受到了倭寇凌辱的女子,而士紳們,似乎很仰仗唐寅,他們絕不敢有什么腹誹至此,至少表面上,他們都是表示唐侍學這樣做,很好。

他們既不敢和唐寅對抗,偏偏卻又認為這樣很不符合自己的價值觀,這些茍活下來的女子,對他們而言,不啻是添堵啊,程朱之道里,寫的明明白白的事,怎么這些失節的事,怎么反而被唐侍學給提倡了起來,這有違孔孟之道啊。

心里不開心,又不敢反對,聽聞了有一個女子周氏和其他婦人的情況一樣,可她為了成全清白之身,居然咬舌而死,這一下子,士紳們激動了,世上……終還有貞烈女子的,于是乎,紛紛要表彰她,要將她的貞節牌坊立起來。

這樣的做法,是一種非暴力式的對抗,就是我不惹你,我也惹不起你,我以后還要仰仗你,可我為周氏建碑立傳,這總沒有問題吧。

這牌坊立了起來,不啻是在說,看到沒有,看看人家周氏,這才是女子應當做的事啊,而至于其他茍活的婦人,你們還有顏面活下去嗎?

方繼藩也認為周氏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子。

可一看穿這些士紳的企圖,心里便惡心的不成。

這些人真是偽君子,想到就讓人反胃。

方繼藩正琢磨著怎么辦,手中的書信,卻被朱厚照搶了去。

朱厚照的重點,卻和方繼藩不同,也沒看穿士紳們背后的用心,卻是大喜,美滋滋的道“你看,唐寅說了啥,唐寅說,他們繳獲了倭寇的寶藏,其中金九千三百兩,白銀數十萬,哈哈……發財了,還有不少好東西呢,這些奇珍異寶,現在難以估價,老方,咱們鎮國府,要發財了。”

方繼藩只是笑吟吟的道“接下來,鎮國府要招募更多兵勇,還需造更多的船,這些銀子,正好可以作為軍資,殿下,唐寅書信里所提及到的婦人,可憐嗎?”

朱厚照皺著眉,不發一言“這個……有點可憐。”

方繼藩凝視著朱厚照,很是認真的問道“既然可憐,我們是不是該照顧她們?”

“好啊。”朱厚照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將她們統統接來東宮便是。”

“……”方繼藩覺得朱厚照這個人純屬是智商爆表,情商屬于弱智級別的人。

方繼藩耐心的道“殿下怎么看待。”

朱厚照想了想“失貞便失貞吧。本宮也經常失貞,一日失一次,習慣了。本宮可以失貞,婦人們為何不能,何況,她們也是被倭寇強迫,這有什么看待的。”

方繼藩不禁皺眉“可是如何安排她們呢?將他們接來西山?”

朱厚照見方繼藩難得認真,便打起精神“要不,本宮教她們打毛衣吧。”

這是個好主意。

毛衣在往后,絕對是取暖的利器,這東西的功效,并不比無煙煤要差。

在往后,大明會需要無數的羊毛,想想都很可怕,一群想要羊毛想瘋了的人,會對草原,造成多大的破壞啊。

可首先,就是要將羊毛衣給推廣出去,如何推廣呢?

方繼藩道“給人一口飯吃,讓她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這叫物質上的保障。可是……想要撫平人心上的傷痛……卻是極難的,她們不為世俗所容,已受了殘害,卻還需面對無數流言蜚語,天下千千萬萬的人,會用白眼對她們,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

朱厚照有點不太理解,一臉詫異的看著方繼藩。

他是太子做慣了,哪里知道這背后的心酸。

方繼藩便道“就如殿下,有時無論如何努力,做了再多的事,在陛下面前,也只是個胡鬧的孩子一般,殿下費了無數的功夫,得來的也是陛下的白眼。當然,她們的程度,比殿下的這點遭遇,要可憐千倍萬倍。殿下……現在明白臣的意思了嗎?”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11
第五百二十四章:謝陛下恩典

朱厚照像是被方继藩戳中了心事,有点抑郁。 小 说    .

    这老方说话,咋就这么直接呢?

    开口就是戳人心窝子啊。

    不过,话虽难听,朱厚照却的明白了。

    人就是如此,起初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人,也难免跟人起哄和讥讽,这是因为,人下意识的将自己和被嘲讽的人区隔开来,自以为她们……未必是自己的同类。

    可一旦站在了对方的立场,自然,这便是同理之心,朱厚照心里沉甸甸的,憋着嘴说道:“本宫明白了,诶,老方,你说的对。”

    说着,他便深深的皱起来眉头,一筹莫展的问道。

    “可是……我们该如何帮助她们?”

    方继藩认真看了朱厚照一眼,心里掂量了一番,便开口道。

    “人接来京师,先将她们安顿下来,再说。至于这些劫掠来的财货,银子和黄金,依旧存入镇国府,用来购买武器和舰船,以及舰船修葺之用。其余的奇珍异宝,挑出一些,送入宫中,其他的,到市面上去兜售便是,除此之外,还需有一部分,作为赏赐,不赏,士卒们怎么肯卖力呢,就如殿下一般,若是将殿下丢来这里,给人成日打毛衣,却不给殿下一点好处,连银子都没有,殿下岂不是要跳脚。”

    朱厚照乐了,一面熟稔的勾着针,一面赞同的说道:“有道理啊,赏,好好的赏,可是……话说回来。”朱厚照面上突然狐疑起来,脸色顿时变了变,挠了挠头,很是认真的盯着方继藩看。

    “咦,本宫来此织毛衣,确实没得银子啊,老方,银子呢?”

    方继藩摸着自己额头,一脸难受的样子:“诶呀,诶呀,头又疼了,旧疾复发,这下遭了。”

    朱厚照朝方继藩龇牙。

    虽是如此,不过显然对于织毛衣,他是倾尽了热爱的,即便是不索取报酬,也无所谓。

    很快,宫里的消息便传了来,说是陛下要召戚景通与知府温艳生入宫觐见。

    居然没有召唐寅和胡开山,这令方继藩有些恼火。

    只是此时,却有黄门飞马而来,扯着嗓子:“新建伯方继藩……接旨意。”

    方继藩从是丢下了手里的毛衣,兴冲冲的去接旨,朱厚照却不肯去,依旧低头织着毛衣。

    寻常的毛衣织法,其实很容易,可想要弄出花色,却还要用不同颜色的线头,织出不同的毛衣来,却需花费不少心思,先要了解织法,接着还要设计图案,甚至还需记下尺寸,这可不是一件耗神的事,朱厚照没功夫去搭理外头的事。

    方继藩只好感慨,太子殿下,真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典范啊。

    他匆匆出去,见了宦官,这宦官笑吟吟的道:“新建伯,恩旨来了。”

    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方继藩很无法理解,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英俊,以至于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咋连太监们都对自己这般好呢,想想历史上,多少文臣武勋,各种被太监嫌弃和坑的事,方继藩觉得很幸运,英俊,果然是大杀器啊。

    方继藩徐徐拜倒:“臣方继藩,接旨。”

    宦官郑重其事的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新建伯方继藩,忠良之后也,其祖奉天讨虏、从龙靖难,历数代,至其父平西候,镇贵州,卫戍边镇,功不可没。况乎方继藩承父祖之志,屡立军功,朕心甚慰…旌奖贤劳乃朝廷之著典,兹敕方继藩为候,名定远……”

    封侯了。

    方继藩有点懵,眼眸微微转了转。

    幸福来的有点快。

    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了。

    自己的爹已有一个侯爵,自己又得了一个,这岂不是一门有两只猴,啊,不,是两个侯爵。

    大明的侯爵其实并不多,当然,公爵更是凤毛麟角,终明一代,在靖难之役之后,除了死了追封的,就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封到世袭国公的。

    这侯爵,已是武勋的了。

    方继藩心里乐了。

    尤其是遇到了类似于弘治皇帝或者是嘉靖皇帝那等小气的不能再小气的天子,这两朝对武勋的恩典,是极少的。

    褥皇帝的羊毛,这是再愉快不过的事,铁公鸡里拔毛,我方继藩能吹几辈子。

    方继藩沉默了一下,没做声。

    挺激动的,但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有失了自己的身份。

    太监见方继藩沉默着,不禁乐了:“新建伯,不,定远侯,您……快谢恩啊。”

    方继藩想了想:“我要不要推辞一下。”

    “啥,啥意思?”太监疑惑的凝视着他。

    方继藩淡淡一笑。

    “谦虚客套啊,表示自己能力不足,陛下恩荣太过,所以不敢接受,你再回去,陛下再下一道恩旨来,如此,我显得谦虚了,也显出陛下的恩荣如山。”

    太监憋着脸:“别整这些虚头虚脑的,定远侯又非文臣,整这些虚头虚脑的做啥。”

    “有道理,那样太虚伪了。”方继藩又乐了,自己和那些臭不要脸的读书人不一样哪,于是谢恩,接过了圣旨:“按照规矩,是不是该给公公一点赏钱?”

    太监摆手,大义凛然:“定远侯不要这样说,定远侯今日得封,奴婢比定远侯还高兴类,奴婢仰慕定远侯已久,能为定远侯跑这一趟腿,便觉得这是祖宗积了大德,能听着定远侯的仙音,三日都不知肉味了,定远侯不要如此,这赏钱,咱万万不要的,要了,那成什么人了?定远侯,咱们不谈钱好嘛?”

    方继藩已收了恩旨,凝神看着他,心里说,不谈钱,难道我还跟你谈感情,你个老玻璃,当我啥人?

    “好,难就不谈钱,接下来,我该入宫谢恩吧。”

    “是,陛下在等着呢。”这宦官道。

    “很好,我准备一下,去去便来。”

    去换了一身朝服,又去问朱厚照,入不入宫去。

    朱厚照盘膝在炕上低头织衣,很是坚定的摇头:“不去,不去,要不你自己去,本宫见了父皇,便影响了心情。”

    方继藩终于知道,这厮欠揍的原因了,也懒得理他,匆匆随宦官入宫。

    暖阁里,弘治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包括了萧敬。

    所以萧敬只好乖乖的站在外头,看着方继藩来了,面上带着一些尴尬,陛下不准自己进暖阁,天知道有啥话和方继藩说,自己心里不太是滋味啊。

    按理来说,自己是宦官,看着陛下长大的,不该吃这样的醋……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方继藩,会不会找由头捅自己一刀子?

    带着这些心思,他惴惴不安的朝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哟,定远侯,恭喜,恭喜了。”

    方继藩回礼,今日心情不错,面带笑意,喜滋滋的说道:“萧公公你好,这外头风大啊,咋不进去?”

    萧敬笑容有些僵硬,外头确实很冷。

    手脚都僵了,而今虽未下雪,可还是天寒地冻,他口里吐着白气,朝方继藩摆手:“无妨,无妨,陛下久侯你多时,你快去吧,去吧。”

    方继藩便入暖阁。

    见弘治皇帝端庄肃穆的坐在了御案之后,低头看着奏疏,听到了动静,方才恍然,抬眸一看,方继藩已跨槛进来,弘治皇帝将奏疏放下。

    方继藩乐呵呵的道:“臣见过陛下,臣……”

    “来谢恩了啊。”弘治皇帝极平静的道。

    方继藩点头:“臣对陛下……”

    弘治皇帝压压手:“不必谢,应得的,这不是恩典,是你自己挣来的。朕赏罚分明,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方继藩道:“谁这样的大胆,还敢腹诽陛下不成。”

    弘治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方继藩一眼:“你说呢?”

    方继藩似乎听出了话外之音,心里不禁嘀咕,看来陛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要不要澄清一下呢。

    弘治皇帝道:“这里没有别人,所以你不必担心,可以畅所欲言,当然,朕也就说实话了,镇国府,此次立了大功,自然,你也功不可没,你的学生唐寅,想来已给你书信了吧?”

    方继藩汗颜的样子:“唐寅确实是个不错的学生,臣对他寄以厚望,好在,他终究没有让臣失望,当然,他也没有愧对陛下的期许。”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你这教书育人的方法,还真是不同,别人去学,也学不会,朕也很想学,可也是东施效颦。”

    方继藩心里说,这不一样,我的门生,那是天生下来,便有根骨清奇,而陛下要教授的人,这天生下来,就是个人渣,大家不一样的,怎么可以类比?

    方继藩当然没有这样说,而是道:“其实太子殿下……”

    “这个逆子……时好,是坏。朕看着……不是个东西啊。”弘治皇帝忍不住脸色铁青。

    方继藩道:“陛下一定对太子殿下,有什么误解,臣倒是觉得,太子殿下历数历朝历代,恒古未有,乃是天纵奇才,臣很为陛下高兴,陛下有此龙子,是我大明的福气啊。”
本帖最後由 黃玉 於 2018-11-18 20:25 編輯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11
第五百二十五章:搬石頭砸自己腳

弘治皇帝覺得方繼藩的話很是刺耳。

他瞇著眼,眼眸里掠過了一絲冷色。

可隨即,目光又溫和了起來,還能咋樣呢?誒……怪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啊。

他吁了口氣:“太子乃是國家的根本,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吧?”

弘治皇帝才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屏退左右,有些話是不吐不快啊。”

一聲嘆息。

弘治皇帝才繼續道:“這里沒有其他人,所以,朕也就直言了。朕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但凡多一個,也不至于如此憂心如焚。”

方繼藩點頭,表示認同。

其實方才雖然夸贊太子厲害,可方繼藩卻認為,朱厚照若是不是太子,將來不做一個皇帝,或許,還真能在某些方面,有巨大的成就。

若他是將軍,勢必會成為大明的名將。

若他想去做個農戶,或許……這家伙還真能成一個耕地的小能手。

倘若讓他去紡織……

這家伙,說是天縱奇才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為過。

只可惜,命運將他安排在了一個不合時宜的位置上,一個本不該承受重壓的人,卻需挑上一個萬斤重擔。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可他乃是太子,那么,方卿家,你以為,要做太子,為了則為天子,當需做什么,才合時宜呢?”

方繼藩想了想,搖搖頭:“臣不知?”

“你不知。”弘治皇帝挑眉,凝視著方繼藩:“你是聰明人,想來,應該知道吧?”

方繼藩苦笑搖頭:“臣是真的不知道,這天底下,有許許多多的太子,他們在克繼大統之前,有的聰慧,有的飽讀詩書,有的,功勛卓著,有的則是平庸,什么樣的人都有,可在他們克繼大統之后,做了皇帝,他們治國平天下,卻又各有不同的評價,因而,臣很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一個太子需要具備的才能。”

弘治皇帝一愣。

方繼藩這家伙,胡攪蠻纏的本事還真是不少啊。

可細細一想,似乎又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多少太子,在登基之前,知書達理,滿腹經綸,為人所稱頌,可事實上呢,登基之后,轉眼就成了暴君和昏君,其暴虐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

方繼藩道:“所以臣仔細的想了想,天子的才能,其實并不重要,歷朝歷代的天子,聰明著不計其數,可依舊成了暴君,甚至,成了亡國之君,陛下,無論是商紂王,是隋煬帝,哪一個不聰明,又有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文武雙全呢?陛下看過隋煬帝的詩詞嗎?其詩非尋常人可比,可見他的才氣。”

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這家伙,還真敢說,對歷代君王評頭論足,接下來,你不會膽子大到,品評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吧。

方繼藩又不是白癡,他繼續道:“那么,陛下認為,您比之紂王、隋煬帝更聰慧嗎?陛下作的出他們這樣的詩詞嗎?那紂王和隋煬帝,也曾東征西討,陛下,有他們的才能嗎?”

“……”這一句句的反問,讓弘治皇帝后悔了,方繼藩,把你的侯爵還給朕。

方繼藩搖頭:“臣以為沒有,若論才學和赫赫武功,陛下遠不及他們。”

“由此可見,太子到底該接受什么樣的教育,其實都沒有定論。不過臣縱覽這些昏君,和陛下相比起來……”

弘治皇帝臉有些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忍著沒做聲。

方繼藩也不想這樣的啊,平時拍馬屁都來不及。

可陛下你自己要關起門來,研究一下太子的教育問題,而我方繼藩,又恰好也認為,太子殿下的教育,事關著天下人的福祉,誰讓我方繼藩三觀奇正,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呢,為了不讓太子被誤導,成為一個人渣,這事兒,還真得講清楚不可。

當然,方繼藩的大膽和放肆,可不是真因為他膽大包天,沒人會拿自己的腦袋去開玩笑,之所以有這膽子,是因為方繼藩年輕,還來自于自己與國同休的家世背景,當然,還有自己的腦疾。不同身份的人,說出同樣的話,給人的效果是不同的,只要弘治皇帝不懷疑自己的居心,說什么,倒是都不必有什么后顧之憂。

方繼藩道:“臣也是讀過一些書的,縱觀歷代君王得失,卻發現,似陛下和這些殘暴之君的區別,本質,在于同理之心。這似乎又涉及到了新學的范疇了,不過臣很認同這些話,一個有同理之心的人,他可能沒有什么文韜武略,可他知道百姓們受災,心里會擔憂;他想到邊境的百姓遭受敵國的襲略,會茶飯不思;這便是待百姓如赤子,陛下就是這樣的人啊。”

弘治皇帝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還真有幾分道理。

方繼藩隨即道:“那么,陛下希望太子是什么樣的人呢,是一個有文韜武略,能做出漂亮文章,有隋煬帝和商紂王才干的人,還是一個有同理心,能苦民所苦的人呢?”

弘治皇帝道:“苦民所苦,難道書里教的,不就是如此嗎?”

方繼藩搖頭:“這沒什么用,書里的民,遠在天邊,讀再多書,怎么能產生同理之心呢,太子應該和民眾在一起,相咫尺,才能知民間疾苦。”

弘治皇帝頷首:“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你讓太子去耕作,與百姓同吃同住,朕沒有反對。”

方繼藩又搖頭:“陛下錯了,不是臣讓太子去耕作,去和百姓同吃住,太子殿下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他想做的事,九頭牛也拉他不回來。他不喜歡做的事,也絕不是臣讓他做,他就會做的。他之所以與民同苦同樂,在于他想而已,所以,臣才說他乃是歷朝歷代所未有的太子啊,縱覽古今,沒有人可以和他相比。”

弘治皇帝憋著臉,突然道:“可你也不能和他一道兒做什么女紅,這像什么話?”

方繼藩愣住了。

說了這么多,繞了這么多彎子,原來……目的就是這個啊。

我說陛下吃飽了撐著,和自己說這么多廢話呢。

方繼藩正色道:“陛下,請聽臣解釋。”

“不聽。”弘治皇帝道:“這些事,傳出去,不知多少人嘲笑。太子是國家的儲君,他去務農,去耕地,去做什么都可以,可你聽說過,太子做女紅的嗎?這是婦人做的事。”

方繼藩忍不住道:“婦人有啥關系,太皇太后、張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婦人啊,不對,公主殿下不是婦人,她是待字閨中的少女。”

這一句話出來,方繼藩就后悔了。

尷尬的不知說什么好,他想自己這時候該不該撫一下自己額頭,誒呀一聲,說自己腦疾犯了。

卻在這時,外頭有人道:“陛下,英國公覲見,有要事稟告。”

方繼藩松了口氣,張世伯這算是救命了啊。

弘治皇帝瞪著方繼藩。

方繼藩忙悻悻然道:“陛下,臣告辭,嗯……下一次,臣再來請罪。”

忙是溜之大吉,出宮時,遇到了英國公張懋,正要去暖閣見駕,張懋見了方繼藩,還沒開口,便見方繼藩熱絡的道:“世伯好。”

這口氣,真是親熱極了。

張懋虎軀一震,咋,這是咋了,今日怎么如此熱情,自己兒子出啥事了嗎?死了?還是殘了?

還是他看上了老夫的孫女?畜生,老夫的孫女才七歲!

方繼藩熱情的道:“世伯要見駕,不知出了何事?”

張懋道:“自是韃靼人南下的軍情。”他顯得很狐疑,觀察著方繼藩,事有反常即為妖啊。

方繼藩吁了口氣:“好啊,韃靼人來了真好,世伯快去見駕吧,陛下急著見您老人家,他知道您來,可高興壞了。”

“慢著。”張懋上下打量著方繼藩:“老夫聽說了一些事,你和太子,近來在做女紅?”

又是壞事傳千里嗎?

方繼藩道:“這不是女紅,這是織衣。”

“那也是女紅,堂堂男兒,做點啥不好啊。”張懋搖搖頭。

方繼藩無話可說,這等事,也沒辦法耐心的去解釋。

他行了個禮,飛也似的逃了。

弘治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等著張懋來覲見。

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他突然道:“蕭伴伴。”

蕭敬忙笑吟吟的進來:“陛下……”

弘治皇帝道:“做女紅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蕭敬沉默了很久:“奴婢覺得,這事兒瞞不住。”

弘治皇帝緩緩頷首點頭:“既如此,明日將太子叫來,朕親自教訓教訓他,朕想著,太子做女紅,實在是不像話啊,他皮癢了。”

蕭敬卻嚇尿了。

當初他提起這個‘笑話’,本質上是針對方繼藩去的,是想告訴陛下,方繼藩這個家伙,他又挑唆太子去胡鬧了。

可哪里知道,陛下居然要抓太子來收拾一頓。

宮里這么多耳朵和眼睛,太子殿下若是挨了一頓揍,到底是誰在挑唆,自己藏得住嗎?

自己……這是找死啊。

“陛下啊……太子殿下圣明的很……”蕭敬嚎叫,啪嗒跪在地上,哽咽的開始為太子求情。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13
第五百二十六章:又有神器出世

蕭敬覺得自己失策了。隨夢小說.SUIMENG.lā

不能這般啊,會出事的。

他戰戰兢兢,為太子殿下開脫。

他是宮里的人,宮里的人得罪了誰,都不能得罪皇帝和太子。

弘治皇帝似乎沒有看穿蕭敬的心思,只以為是他在為少主開脫,這一次,表面的有些用力過猛而已。

弘治皇帝道:“哎,其實方才……方繼藩有一點說的對了,太子是個倔強的性子,他樂意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不樂意做的事,誰也不可能指使著他去做。他的這個性子,朕思來,不就是如此嗎?就說這女紅,方繼藩能強逼他去做?終究,還是他天性使然啊。堂堂太子,居然對這等事感興趣,不以為恥,還反以為榮,這大明的天下,朕還肯交給他手里?”

“他呀……”弘治皇帝道:“他是越來越不像話啦,朕若是不收拾了他,怎么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這天下的臣民。”

不說還好,蕭敬一為朱厚照求情,弘治皇帝便已經火起了,這樣的逆子,看看他的身邊,哪一個人不是敬畏著他,處處都在為他說好話,人人都對他抱有巨大的期望,他呢?他成日做這樣的事?大明的江山社稷,還要不要了?

歷朝歷代,有做這樣事的太子嗎?

弘治皇帝咬牙:“明日命禁衛,將這逆子脫至御前,他若是再不悔改,朕非揍死他不可。”

蕭敬打了個寒顫。

完了。

他還是無法理解,為何自己明明是在狀告方繼藩帶壞了太子,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這作的是那門子的孽啊。

是了,那方繼藩,簡直是卑鄙無恥啊,方才竟對陛下說了太子誰也強逼不了,這不擺明著,是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嗎?這家伙,真是太陰險了。

“陛下……”

“住口!”弘治皇帝尚在盛怒之中:“你休要說了!”

蕭敬打了個激靈,面如死灰。

片刻之后,張懋覲見,行了禮,見蕭敬死了娘似得,心里有萬般的疑竇:“陛下,最新的軍情,那韃靼汗,以復仇的名義,糾集了四萬鐵騎南下,各處關隘,已經告急……”

弘治皇帝卻沒心思管這個,這一次,是韃靼汗臨時興兵,所能召集到的軍馬有限,畢竟韃靼人分布在大漠各處草場,如此臨時拼湊出軍馬南下,只能說明韃靼人失去了理智,各處關隘,只要嚴防死守,不會出什么亂子。

弘治皇帝抬眸,看著張懋:“張卿家,近來在外,可聽到什么風言風語。”

“什么?”張懋愣了一下。

弘治皇帝凝視著他,冷冷道:“你如實說來。”

“臣……臣不知道……哪方面……”

弘治皇帝淡淡道:“太子……”

太子……

張懋臉都綠了。

難道……是因為……

張懋矢口否認:“沒……沒聽說過。”

“你想狡辯?”弘治皇帝看出了張懋的慌張。

“這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張懋只好道:“陛下,太子殿下年紀還小。”

張懋終究不敢欺君。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了然了。

“朕一定打死他!”

他輕描淡寫的道。

果然還是傳出去了啊。

真不怕丟人。

弘治皇帝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

于是乎,目中殺氣騰騰。

西山這兒,根據花色和圖案,朱厚照組織了一干在西山的婦人,已打出了上百件毛衣。

第一次織毛衣,這一件,竟足足織了半個月。

等方繼藩回來時,朱厚照看著自己的成果,這貿易,乃是用染了綠線頭和白線頭的羊毛所織成,兩種條紋相間,看著……竟像后世的……囚衣。

當然,即便是囚衣,放在這個時代,其實也挺時尚的,方繼藩讓朱厚照試著穿了穿,里頭……先穿一件里衣,隨即,將這襖子脫下,換上了毛衣,這毛衣有些緊,朱厚照覺得有些不舒服。

方繼藩便道:“殿下,慢慢就好了,是這樣的,殿下出去走一走試試看。”

穿著囚衣的朱厚照,立即興沖沖的出了屋子。

其實他穿著襖子,還是覺得有些冷,可這緊身的毛衣一穿,便覺得有些燥熱了,出了屋子,方才覺得涼快了許多。

此時的毛衣,是純粹的羊毛編織而成,西山的新建的防治作坊,已開始大規模的收購羊毛,進行方知。

而紡織的機器,也是西山的匠人們在方繼藩的指揮之下鼓搗出來的,借用的……乃是后世珍妮紡織機的樣式。借用了飛梭和手搖式紡織方法,能極大的提高紡織的效率。

無論是羊毛還是棉絲,都可最快速的紡成棉線和毛線。

紡織的速度,足足比之從前的織機的五倍至十倍不止。

在后世,人們通常認為,珍妮紡織機的出現,便是工業革命的開端。

正因為紡織的效率大大提高,使得人們對羊毛和棉花的需求日益增大,這才出現了歷史上著名的羊吃人運動。也因為珍妮紡織機的出現,使得家庭手工式的織造已經完全沒辦法和工坊式的織造相比,這珍妮紡織機效率太好,尋常的家庭,不可能花費巨資購買這等紡織機器,就算是買了來,難道你要給幾十上百人制造棉線和毛線嗎?

因而,紡織業開始集約化的生產,家庭手工式的方式被工坊中效率更高,成本更低,且還花色更足、質量最好的紡織品直接按在地上摩擦,最終,自給自足式的紡織業,才徹底被擊垮,人們開始傾向于,到市面上購買物美價廉的紡織品。

現在,這純羊毛的毛衣在身,雖然對朱厚照而言,有一些膈應,顯得很不習慣,可這毛衣幾乎貼在他的身上,密不透風,人在戶外,非但沒有感受到寒意,居然還覺得有些熱。

大抵是因為棉衣有些緊,身子又不斷的運動,里衣和毛衣在一起摩擦,也產生了一些熱量。

朱厚照血氣方剛,抹了抹額上滲出來的汗,又樂了:“說也奇怪,從前穿著襖子,總還覺得有風鉆進身子里來,有些寒,可手腳卻是冰冷的很,這毛衣在身上,便連手腳都覺得熱乎乎的。

廢話……

身子暖了,體內的血液流動加快,全身自然是熱乎乎的了。

方繼藩知道,朱厚照此時覺得異常的熱,還有毛衣有些緊身的原因,等穿了一段日子,便沒有這樣熱了。

可是毛衣的御寒效果,其實還是比襖子要好,當然,這兩者之間,還可以一起搭著穿,那就基本上,無敵了,便是在遼東,那也再不畏寒冷。

起初的時候,方繼藩不敢折騰出珍妮紡織機,是因為他很清楚,這玩意一出來,效率的成倍提升,就意味著巨大的利潤出現,在許多人還餓著肚子的情況之下,這一招若是讓江北和江南的商賈們學了去,天知道會不會大規模的拔了莊稼,去種植經濟利益更高的牧草或是種植棉花。

倘若如此,糧食大規模減產,無數人是要餓肚子的。

而今,糧食問題已經開始緩解,方繼藩才敢做這等嘗試。

朱厚照活動著自己的手臂,興沖沖的道:“它比襖子好啊,比襖子好多了,襖子行動起來,多有不便,這毛衣穿著起初有些難受,可手腳卻靈活的很,老方,你冷不冷,你冷,本宮脫給你穿著試試。”

方繼藩揩了揩凍得要流下來的鼻涕:“不用,我自個兒穿自己的。我自己織……”

朱厚照鄙視他:“你瞧瞧你的針腳,那東西能穿。”

方繼藩嘴硬:“能的,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朱厚照叉著手,哈哈大笑:“咱們可以開始賣毛衣了,這毛衣打算賣什么價,少說也十兩銀子一件啊,你要知道,一件好的皮料,也大抵是這個價錢了,本宮覺得,那皮料味道怪怪的,且穿著也不舒服。”

這個時代的皮衣,和后世的完全不同,因為古人沒辦法進行精加工,所以也不似皮衣成了炫富的工具,只是用來單純御寒而已。

再加上古人的工藝水平有許多的不足,即便是御寒,這皮衣的作用也是有限,御寒確實厲害,可擋不住漏風啊。

方繼藩樂了:“十兩?不不不,得賤價賣,殿下忘了我們的初衷嗎?我們是為了百姓們尋御寒之物啊,這種錢都掙,還是人嗎?再者說了,咱們織的毛衣,半個月下來,總共也不過數十上百件而已,就算賣一百兩,能掙幾個錢?”

朱厚照突然覺得有些窒息:“啥?白干了?”

“賣一兩銀子。”方繼藩伸出手,很認真的道:“殿下,這毛衣,只是樣品,真正的本意,是賣毛線啊,織毛衣出來賣的目的,是告訴大家毛衣的好處,這織毛衣也不算什么難事,家里的主婦,誰都織的來,我們不能大規模的賣衣服,卻能大規模的紡織,供應這棉線和毛線,殿下,懂臣的意思了嗎?”

朱厚照瞇著眼,樂了,一拍方繼藩的肩:“說好了啊,這紡織作坊,本宮有三成的股。”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7 13:14
第五百二十七章:我方繼藩 有礦

朱厚照笑的很開心。{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有錢不賺那還是人嗎?

這幾日織衣,這手都快織廢了啊。

他忍不住道:“這毛線,又打算賣多少一斤?”

方繼藩道:“得比皮子便宜的多,咱們這是大規模生產,人力的成本低,且收購時,因為規模大,價格也遠比尋常人家要低得多,羊毛的線,八十文一斤,如此,一件成衣尋常人織出來,也不過需兩斤毛線而已,一件成衣,一百六十文,這可比皮衣,甚至比許多布匹價格相差不大了。”

“這么便宜?”朱厚照一愣。

“這便是規模化的好處啊,規模越大,成本越低,且我們紡織機源源不斷的生產,要的就是迅速的出貨,再大量的采買原料,一斤毛線,哪怕就是掙三五文的純利,這也足夠了。最重要的在于出貨量。”

“當然,鎮國府的買賣,若只是單純的掙錢,又有什么意思?得有好口碑,這口碑和招牌,很多時候比銀子值錢,就說殿下吧,殿下的名聲就很不好,急需改善,與其價格提高,賣的少,一斤線多賣點錢。還不如靠數量和規模來掙,畢竟,這紡線的手法,遲早要被人學了去,這不算什么秘方,而鎮國府想要獨占鰲頭,靠的就是物美價廉的規模。再者,這價錢若是不貴,人人都有取暖之物,他們心里,不還是感激著殿下嗎?”

朱厚照頷首點頭:“你說咋辦就咋辦,咱們明日……去賣毛衣?”

“不是賣,是展示。”方繼藩笑了笑:“展示的目的,是毛線。”

朱厚照頷首點頭:“還有呢,待會兒,給本宮帶幾斤毛線回去,本宮得給妹子和母后還有曾祖母織衣去,別人織的,本宮覺得他們織的不好,樣式太差了,針口也不齊,本宮需親力親為不可。”

朱厚照顯得很滿意,這條紋如囚衣一般的毛線穿在身,很暖和,漸漸的,也習慣起來,覺得身體開始適應了,那不適感開始消失:“說好了啊,明日……本宮和你去賣成衣去。”

朱厚照做著發財的美夢,他太渴望掙銀子了,或許對他而言,銀子的多寡并不重要,可重要的是,他急需向人證明自己。

當然你,他還需許多的大事要辦,也是極耗銀子的。

而至于方繼藩,則美滋滋的在和朱厚照分道揚鑣之后,到了西山南麓的作坊。..

作坊是新建的。

紡織機產了七八臺,數十個培訓好了的匠人已經開始生產,眼下才是剛開始,方繼藩不急著加大產量,而是先培訓出一批骨干來。

不過要招募匠人,尤其是紡織的女匠人,卻很不容易,不是什么人,都希望家里的婆娘拋頭露面的,在許多人眼里,婆娘就該待在家里老老實實相夫教子。

哪怕方繼藩愿意出不菲的工錢,肯來的人,也是寥寥。

好在西山有不少莊戶,莊戶們對方繼藩還算是信任,他們將方繼藩視做是恩公,恩公說保證這作坊里,絕不允許有任何男子出入,女工們做工回去,也定是專門讓人,讓她們一伙兒下工,總之,斷然不會出什么意外,這才讓人放了一些心。

否則,方繼藩當真要愁死了。

這……就是口碑的力量啊。

難得自己人品如此好,大家信任自己,對待這些信任,方繼藩自然要小心翼翼,倘若是女工們出了一丁點的意外,問題都不小。

好在這作坊,方繼藩這個男人卻是可以出入的,畢竟他是恩公嘛,有口皆碑,相當于得到了牙防組的認證。

眾婦人一見方繼藩來,一面熟稔的紡線,一面顯得有些拘謹。

這里頭,無論是紡紗,搬運原料,裝訂貨物,甚至是將貨物抬去庫房的,都是女人。

而貨物到了庫房,一日只限于兩個時辰的時間,才允許男子來此將貨物搬運出工坊,這段時間,婦人們也不會至庫房里出入,其他時間,則不允許男子出入。

可以說,為了這些陳風舊俗,方繼藩可謂是操碎了心。

婦人們已經開始熟練的掌握織機了,而這工坊的領頭之人,在叫劉三娘,至于具體叫什么名字,方繼藩也不知道,招募女工的時候,方繼藩看著名錄,那時臉都是綠的,因為上頭的名字大抵都是‘吳六娘’、‘張鄧氏’、‘楊江氏’、‘錢二娘’、‘周劉氏’之類。

方繼藩問及她們本名,結果,方繼藩發現,這里的婦人,因為多數出身貧苦,打小只有小名兒,連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出嫁之后,根沒有名諱了,往往冠之以夫姓,后頭是自己娘家的姓氏,名兒……不存在的。

好吧,方繼藩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某種程度而言,方繼藩很不喜歡上一輩子的言情小說,動輒就是面如冠玉的男子,被某個小家碧玉或者是小姐看上,此后如何海誓山盟。在這個時代,女子是不存在絲毫主觀的意識的,看上了你,冒著被浸豬籠的危險,不擔心徹底無處容身,你以為你是西門慶,這滿大街的女子,都是潘金蓮嗎?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哪怕只是一個風言風語,都足以讓一個清白的婦人不得不立即懸梁自盡,才可維持自己的名聲,莫說是肌膚之親,便是和男子隨意搭話,都可能要人命的。

想要女人,可以,找人家爹媽去,下了六禮再說,娶過了門才成,談情說愛,不存在的,你多大的臉?莫說是大家閨秀,便是尋常農戶的閨女,都絕不敢越過雷池,否則,怎么古代的青樓會這樣的熱鬧,甚至風行一時,公子哥們是真的一丁點機會都沒有啊。

管你什么風流倜儻,不是親自娶妻納妾過了門的,或是通房丫頭,人家直接賣給了你的,或是去青樓千金買笑,誰管你啥面如冠玉,才高八斗啊,找男人去吧!

即便方繼藩這個身份進來,也顯得極小心,必定要有幾個老嬤嬤陪著,就怕遭人口舌,這不是害自己,自己的人品也就這樣了,任人笑罵,雖然平時自嘲自己人品好,可內心深處,方繼藩還是有這個認知的。

可要坑的人懸梁投井,這真就是大過了。

劉三娘是個寡婦,似乎也不打算立貞節牌坊,因而比尋常的婦人要放得開一些,絕大多數人,方繼藩問她們話,她們都是低著頭,不好回的。

這劉三娘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不過方繼藩知道,她是正經人家,若不是為了孩子攢些銀子,也是絕不肯走出家里來的。

“少爺,而今,效率又提高了不少,今日產的線,已有近千斤了,再過一些日子,只怕數目還會增加。”

方繼藩頷首:“織布機有什么問題嗎?有問題,都記下來,到時,我讓人改善。”

劉三娘和方繼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過對方繼藩,卻也不是防備,道:“記下來了,那梭子,有幾處容易脫線,還有踏板,不牢靠。坐著的幾子,容易腰酸背疼,還有……”

她說了一大通。

眼下是萬事開頭難,等熬過了這一陣,所有的女工都熟練下來,也就好了。

至于織布機,肯定是要有所改進的,劉三娘是個精明的人,里里外外都是她做主和張羅,據說她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其實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所以打小能寫會算。嫁給的丈夫,也是本地有臉面的人。只是可惜,丈夫死的早,如大明許多的地方一樣,丈夫死了,家里沒了依靠,叔伯們,亦或者是同族同宗的那些夫家親戚們,便難免要欺負她這孤兒寡母,最終……田地俱都沒了。

劉三娘很用心,她面容姣好,做事也雷厲風行,或者是孑身一人拉大孩子,背后有無數的心酸,因而顯得格外的成熟、冷靜。

方繼藩道:“再過一些日子,可能會送一些女子來,你先將這些人教授會了,再制一些織布機,產量也要不斷的提高,今日是千斤,明日還要不斷增加,反正,這貨不能斷。除此之外,這兒斷不能有絲毫的火星,這個你得記住了。”

“請少爺放心,奴隨時在此照看,斷不會出事。”

方繼藩想笑,可想了想,算了,不笑了,了,這什么鬼規矩,跟人笑一笑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人瞧去,方繼藩便板著面孔道:“有勞,費心啦。”

幾乎是逃也似得,出了作坊,拍了拍腦袋,平時在府里呆久了,總自以為是,而今……才真正見識到了名教的厲害啊。

管他呢,慢慢的來。

先賣毛線。

他背著手,回家。

見到了小香香,小香香忙是給他取了炭盆來,燒熱了,自己凍得有些厲害。

方繼藩皺眉:“你方才怎么不燒炭?”

“燒炭貴呢,得省錢,楊管事有交代的,府上除了少爺之外,誰也不許無故燒炭,不能糟踐了主人家的銀子,等少爺回來,才燒。”

方繼藩突然想到什么,深深看小香香一眼:“香兒……算了……”方繼藩便又沒心沒肺的吹了口哨,放蕩不羈的樣子:“還有,告訴姓楊的那混賬,我方繼藩,有的是銀子,闔府上下,別的沒什么,這碳,隨便去燒,我方繼藩,有礦!”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