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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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63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9
第四百九十七章:女人心海底針

太皇太后身子本就不好。

周家唯一的嫡孫眼看著就要不保,這太皇太后怎么受得住如此大的打擊。

這不等于是讓周家斷子絕孫嗎?

太皇太后周氏,本就是宮女出身,出身自是微寒,因為如此,周家人雖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似周勤正這樣的兄弟,說實話,和壽寧候與建昌伯兄弟沒有多大的區別,自幼就沒有受到太好的教育,人生起落太大,從尋常人家,一下子成了大明的皇親國戚,這人的智商,顯然也沒有太大的長進。

方繼藩鄙視他,此人和張家兄弟,分明拉低了大明公候們的平均智商,難怪我方繼藩名聲前些日子有些不好,都是這樣的人渣害得。

弘治皇帝氣的幾乎要吐血,偏偏,手指著周勤正,竟是無話可說。

周勤正如喪考妣道:“陛下啊,臘兒他……老臣,就這么個孫兒啊,若是沒了,周家就絕后了啊,周家一向人丁單薄,陛下……”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孫兒、孫兒,在這大吼,若是太皇太后醒來,再聽這個,受得了嗎?

周勤正卻是哭哭啼啼:“何況……陛下,倘若臣孫當真出了什么事,臣恐娘娘受不住。”

弘治皇帝身軀一震。

倘若真有噩耗傳來,想來皇祖母醒來,只怕……

弘治皇帝覺得心絞痛,扶著自己的心口,臉色艱難,可他不斷深呼吸,盡力平和的道:“朕知道了,你先告退吧。”

周勤正依舊哭哭啼啼,告退而出。

弘治皇帝表面像是沒事人一樣,見朱厚照和朱秀榮二人目光帶淚,尤其是朱秀榮,哭的如梨花帶雨,弘治皇帝肅容道:“你們的曾祖母,她……她身子有些不好,你們也不必過于傷心,她是最疼你們的,你們這幾日,都在此,伴在她的身邊,若是她醒了,你們得趕緊上侍奉,知道了嗎。”

“是,兒臣遵旨。”二人異口同聲。

朱厚照抹著淚,哭了:“曾祖母從前對兒臣最好了……”

又想說什么,卻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弘治皇帝沉著臉,隨即對蕭敬道:“蕭伴伴。”

蕭敬如喪考妣的樣子,忙是低頭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依然還顯出帝王的威嚴,他一字一句道:“命英國公張懋,會同兵部尚書,還有內閣諸學士,讓他們議一議,且看一看,有沒有什么可行的辦法救人。可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倘若因一個周臘,而犧牲掉數百數千的將士,使我大明給了韃靼人可趁之機,朕不答應。讓他們想盡一切可行的辦法救人,只要不于國有害,其他的,都可以嘗試。”

蕭敬心里想,到了這個份上,怎么救?根本沒法兒救啊,出事的地點,乃是關外。至于議和……那是絕不可能的,大明絕不可能和韃靼人達成了任何議和的條件,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想當初,英宗皇帝被瓦剌人俘虜了去,大明也不曾受脅迫,而是堅決反擊呢,何況是一個周臘。

他嘆了口氣,抬眸,看著弘治皇帝,他看著弘治皇帝自小長大的,再清楚不過弘治皇帝與太皇太后周氏之間的深厚感情,卻又能理解弘治皇帝,即便是大明天子,也絕不可能因為一個周臘,而無視任何的犧牲,陛下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心如刀割吧。

蕭敬眼睛紅了,他嚅囁著嘴,想說什么。

弘治皇帝一揮手,一臉疲憊的樣子:“你去吧。”

蕭敬哽咽道:“陛下也要保重龍體。”

弘治皇帝只微微頷首點頭,沒有應聲。

他目光落在了方繼藩身上:“方卿家,你上前來。”

方繼藩上前。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病,你能看嗎?”

方繼藩搖頭。

弘治皇帝頷首:“確實,你只專治腦疾,你也在此,得照應著,太子……是個真性情的人,你替朕盯著一會兒,朕想靜靜。”

方繼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起身,一步步走出了寢殿。

朱厚照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在一旁低聲念著什么韃靼人不共戴天之類的話。

方繼藩奉旨照應朱厚照,別讓他做傻事,可方繼藩的目光卻坐在款款坐在角落里的朱秀榮身上,見朱秀榮哭的厲害,心疼的不得了,便從袖里取出了帕子,若無其事的上前,將帕子遞給朱秀榮。

朱秀榮不接,纖弱的腰肢微微垂下,香肩微微顫抖,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無聲地流下。

方繼藩低聲道:“太皇太后的病會好啊。”

朱秀榮咬唇搖頭。

方繼藩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只要那周臘回來,太皇太后得知他來了,喜笑顏開,病就好了。”

朱秀榮淚眼朦朧,又搖頭:“他不會回來。”

“誰說不會。”方繼藩想了想,他受不得朱秀榮哭,不知怎的,弄得自己也想哭了,他自認自己是堅強的,當初徐經下海,兩年沒有音訊,這么至親至愛的門生,自己都沒有哭。歐陽志在錦州,生死未卜,自己也不曾落淚,可今日,卻很是傷感,方繼藩想了想:“我會將周臘帶回來。”

“你……”朱秀榮揚起俏臉,帶淚的美眸里,似含著驚喜,她似乎覺得,方繼藩是個總有辦法的人,可旋即,這驚喜一閃即逝,她似想到了什么,花容上更顯愁容,立即用命令似的口吻道:“我不許你去!”

方繼藩不做聲,不知該咋回答。

女人的心,真猜不透啊。

活該兩世為人都沒女朋友。

方繼藩乖乖的走到另一邊,卻被朱厚照扯住,拉到了角落:“老方,你有辦法嗎?”

朱厚照滿懷著期待的看著方繼藩,在他心里,方繼藩就是個什么事都難不倒的人。

方繼藩心里想,你剛才還罵我懶,還罵我什么來著?

想了想,方繼藩道:“或許有嗎?”

“是嗎?”朱厚照抹了把淚:“你說。”

方繼藩想了想:“有點危險。”

“無妨,本宮可以去,又不讓你受累。”朱厚照道。

方繼藩搖頭:“不成,只能我去,不過公主殿下不許我去。”

“……”朱厚照嘆了口氣:“有危險就算了,為什么,你總是這么怕死?”

方繼藩耐心的解釋道:“這叫留著有用之身,為蒼生社稷謀福。”

朱厚照便不理方繼藩了,躲到了一邊。

弘治皇帝一人坐在了偏殿里,這里只有鯨油的燭火冉冉,諾大的偏殿,只有他一個人,直到這時,他的眼淚才嘩啦啦的流下來,如孩子一般,抹著淚,涕淚還是流下來。

腦海里,從前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的在他腦海里晃過,他依舊還能記得,曾經那個孤獨無依的孩子,被人牽著到了仁壽宮,他那時腳步還很蹣跚,接著,他在仁壽宮的寢宮里,看到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時還顯年輕,見到了他,眼里便淚光閃閃,弘治皇帝還記得自己好奇的仰著臉,打量著這個自稱是自己祖母的婦人,她一把將自己抱住,而后,祖母站起來,繃著臉,對送弘治皇帝來的宦官冷然說:這個孩子,皇帝若不認,哀家認,皇帝不認,哀家也不認皇帝這個兒子,他嫌棄這孩子是宮女所出,那你回去告訴他,哀家也是宮女,他朱見深,也是宮女的肚子里出來的,打今兒起,這孩子,就在仁壽宮了,誰想打什么主意,就沖著哀家來,幸賴哀家還活著,可只要還有一口氣,這個孩子,倘使少了一根毫毛,某些人,莫說是有什么恩寵,便是皇帝親自來,也護不住她。

這番話,依舊還在弘治皇帝的腦海里,他當時想,皇祖母說話,真是嚴厲啊。

是的,皇祖母打小,便對他嚴厲,一次次的告訴他,你不可學你的父皇,你要做一個有作為的人。

她請人來教授弘治皇帝讀書,每日檢查弘治皇帝的功課……

可是如今……那個曾嚴厲的皇祖母,卻已……

“陛下,陛下……”

外頭,傳來了宦官輕聲的呼喚。

弘治皇帝吸了鼻涕,擦拭了淚,深吸一口氣之后,緩緩道:“進來。”

宦官悄悄的開了一角門,鉆進來:“陛下,方繼藩請退。”

弘治皇帝淡淡道:“何故這么急著走?”

宦官沉默了一下:“新建伯說,他妹子尋不到他,怕要哭。”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幽幽的嘆了口氣:“放他出宮吧,少年人……”

想說什么,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出宮時,賜些東西,給她的妹子。”

“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也已起身,他又恢復了從容,徐步出了偏殿,外頭,天色已是晦暗,那萬丈的霞光,與紫禁城的琉璃瓦,相映生輝!

無數的御醫、宦官、宮娥,見陛下出來,紛紛拜倒。

弘治皇帝背著手,佇立著,鐵青著臉:“傳旨,朕祖母有恙,此后數日朝議,一概取消。”

第五章送到,早點睡了,以后按時作息。昨天熬夜,字沒碼多少,白天還昏昏沉沉了一天,以后還是細水長流吧,早睡早起,這樣才能保證精力繼續五更下去。大家晚安。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0
第四百九十八章:雖千萬人,吾往矣

方繼藩自紫禁城中出來,特意的去了一趟兵部。

在這里,張懋和馬文升二人已接到了旨意,急如熱鍋螞蟻,正與文武官員商討對策。

不過琢磨了很久,他們商討的對策,就是沒有對策。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這人沒法營救啊。

周臘是在關外被圍住的,韃靼人將其圍而不攻,目的自是吸引明軍出關,明軍最大的憑仗,就是關隘,難道讓他們在關隘之外去面對韃靼鐵騎?

那里聚集的韃靼人已經越來越多,有數千人,而且天知道后續會不會陸續的增加。

就算明軍精銳盡出又如何?

幾乎可以想象,一旦明軍傾巢而出,韃靼人即便不敵,在撤走之前要殺死周臘,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張懋裝模作樣的研究了好一會兒輿圖,這是陛下讓他想法子的,只是……這個法子,他是怎么也想不出。

馬文升也在裝模作樣的看輿圖,只是一味的唏噓,等二人從輿圖上抬起眼時,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無奈之色。

張懋嘆了口氣道:“這人……怕是救不回來了。”

馬文升苦這一張臉,點頭道:“此人真是可憎,好端端的,竟出關去打獵,膽子不小啊。”

張懋沒有做聲,他和馬文升不同。

馬文升乃是文臣,逮著誰罵都行。

而他是武勛,其實更需謹慎。

張懋道:“陛下要的章程,到時怎么說?”

馬文升便皺著眉頭道:“只好說需加派斥候,打探精細再說。”

張懋點點頭,無奈的道:“既如此,那么就這么定了,我這便上書。”

“且慢。”馬文升卻是擺擺手道:“研討研討再說。”

“啥意思?”張懋瞇著眼,看著馬文升,根本是研討不出任何結果的啊,還研討個屁。

馬文升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懋一眼,才道:“英國公,周臘乃太皇太后外孫,非同小可,現在宮里,據說已經不可開交了,陛下下旨讓你我盡力想對策,可想在不犧牲大量軍馬的情況,又不能與韃靼人議和,救人……這是斷無可能的,這一點,你我心里都清楚。可是……陛下心急如焚,你我就研討這么片刻功夫,便說是束手無策?英國公哪,有沒有辦法,這是一回事,可是……為人臣者,可不能敷衍了事哪。”

張懋沉默了片刻,突然覺得自己的大半輩子是活在了狗身上了。

難怪文臣日益混得開,這不是道理的啊。

瞧瞧人家,想得夠深,講究啊……

張懋便頷首點頭道:“明日再上書?”

馬文升搖了搖頭道:“至少要后日。”

張懋點頭:“那就后日,要不咱們再研討研討?嗯,老夫看看,這兒,這兒……這些……”

和馬文升研討到了夜深,張懋才從兵部出來。

張懋則在心里忍不住怒罵,兵部這些家伙,還真是會裝模作樣啊,也不知其他的事,他們是不是也是這般賣力得不得了的樣子,實則卻早想好了什么辦法都沒有。

他心事重重的出了兵部衙門,卻見方繼藩正好騎馬而來。

張懋樂了:“方賢侄,有日子不見你了。”

方繼藩下馬道:“見過世伯。”

張懋親昵的一巴掌拍在方繼藩肩上,道:“啥意思,何須這樣客氣?咱們是什么交情,咋,你來兵部做什么?”

方繼藩忍下了肩膀上的痛楚,道:“來查一查周臘的事。”

“周臘?”張懋一揚眉道:“這個家伙,算是完了,你是奉旨來……”

方繼藩搖搖頭道:“不,就想知道他何時會死,被圍在何處。”

張懋瞪大眼睛,看著方繼藩,以他對方繼藩的了解,這個家伙……不會是在幸災樂禍吧?

不過……這無關緊要。

張懋是武勛,不太瞧得上那些皇親國戚,尤其是張家兄弟,周家人……也只是比張家好一點點而已。

張懋對此自是好說話,接著道:“這個容易,輿圖和其他的奏報,待會兒,老夫讓人送去給你便是。”

這不是什么機密的事,何況方繼藩而今也是近臣,所以也沒什么大妨礙的。

張懋樂呵呵的接著道:“來我府上,陪我小酌幾杯。”

方繼藩得知張懋會將奏報全部送來,心里便松了口氣,道:“那不成,得下次。”

說罷,便翻身又上了馬:“小侄還有事,下次。”

“這個人……好現實啊。”張懋看這家伙騎馬一溜煙逃了,搖搖頭道:“當初老子的年輕的時候,可是很有禮貌的。”

次日一早,翔實的奏報便擺在了方繼藩的案頭上。

方繼藩認真的看著一個個奏報,畢竟山海關那兒走失了周臘,文武官員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他們雖然沒法子救人,卻放出了許多斥候,想盡辦法的打探,除此之外,北鎮府司近來日益關注韃靼人的動向,在韃靼人之中,也暗中埋藏了一些細作,這些細作倒也打探了不少準確的消息。

方繼藩有時真不得不佩服錦衣衛了。

位置……已經弄清楚了。

周臘被圍,現在他的身邊,只剩下了一個親隨。

韃靼人呢,則只在他一兩里外四面駐扎,其實他們已并不擔心周臘逃了,他們的目標,顯然不是周臘,而是等待前來救援的明軍。

大明以孝治天下,雖說韃靼人不確定明軍會不會出關,可誰知道呢,這人可是大明皇帝祖母的侄孫啊。

他們故意給大明朝廷留了那么些許的希望,其本質,就是要吸引明軍。

退一萬步說,就算明軍不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方繼藩對著輿圖,一點點的確認,大致確定了位置。

隨即,他便立馬騎馬往西山趕去。

他決定干一票大的。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膽大包天。

周臘那個家伙,死不死都沒關系,可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啊,不,是公主殿下。

因為……只有那么努力的人,才會有女朋友啊。

一口氣趕到了西山,方繼藩立馬讓人將王金元尋了來,道:“上次做的氣球,讓人收拾一下,趕緊送去山海關。”

王金元卻是嚇了一跳,訝異地道:“去山海關?不是說放在農家樂上頭,招徠游客的嗎?”

方繼藩嘿嘿一笑道:“事急從權,不招徠了,先拿去辦一件要緊的事,另外給我挑幾個人,要精壯的,噢,將那楊彪也帶上,他操縱氣球已經熟練了吧。是了,還有那個沈傲也一并叫上,這個徒孫人不錯,膽子不小,而且醫術也挺高明。”

王金元滿心的驚疑,忍不住道:“伯爺您這是……”

方繼藩脾氣不好,自是懶得解釋,直接道:“叫你去便去,啰嗦什么,不想要你的腿了?”

方繼藩在這西山還是很有威信的,王金元打了個寒顫,連忙吩咐去了。

方繼藩讓人預備了馬車,雖說他素來都覺得作為一個能為未來做下更大貢獻的有用之軀該是離危險保持適合的距離,可這一次,只怕也得跟著去山海關一趟了。

車隊很快就準備好了。

沈傲一聽師公叫他,受寵若驚啊,激動得臉都紅了,他在西山學習,而今八股文作得越來越好,騎射功夫也有著極大的長進,最重要的是,整個人的身體強壯了。

“學生見過師公。”他恭謹的拜下。

方繼藩勾起親和微笑道:“起來,不要客氣,你師公是個耿直的人,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這兒有一個很危險的事,想交代你去做,你肯不肯去做?”

沈傲毫不猶豫地道:“學生能為師公效力,死也甘愿。”

方繼藩心里感慨,真是個厚道的好孩子啊。

果然不愧是翰林大學士沈文的種。

方繼藩道:“話雖這么說,可這一趟差事關系重大,需得有大智大勇的人居中坐鎮為好,西山書院上下的年輕人中,師公最欣賞的就是你,這才想起你來。不過你也別把話說的太滿,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師公是不會強求的。”

沈傲一聽師公最欣賞的是自己,更是滿心激動了,他原以為自己在書院里并不起眼,哪里想到……

剎那之間,沈傲的眼睛都紅了,哽咽道:“師公,學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方繼藩也被他的勇氣所感染了,便道:“壯哉!果然沒有白白栽培你,來,這里有一份狀書,你來畫個押吧,免得到時,你出了什么事,你父親來尋我要人。”

沈傲看到了狀書,腦子暈乎乎的,只看到這上頭有一句話:“生死勿論,一切咎由自取”。

他想抬頭說,師公,這咎由自取是不是有點用錯了啊?

可方繼藩已將筆和印泥送上來了。

想了想,沈傲沒有多遲疑,直接提筆,鄭重其事的簽下自己的大名,按了手印。

方繼藩佩服的看他一眼,將狀書收入懷中,心里一下子踏實了。

片刻之后,車隊出發,方繼藩也隨行,沈傲騎著馬,他心里……突然有一種很忐忑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右眼不斷的在跳。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1
第四百九十九章:送你上天

抵達山海關的時候,山海關守將對于這么一群人的到來,幾乎……是沒功夫搭理的。

可方繼藩不在乎,他尋了一個偏僻的校場,這里本是個空置的營地。

接著,他開始一遍又一遍的向沈傲等人闡述自己的計劃。

沈傲聽的似懂非懂,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方繼藩覺得自己親自將他們送來山海關,已經很給面子了。

畢竟,自己還要回家去奶娃。

“很多事,你記牢就是,也不需去懂,你只需知道,有人會將你送上天去,不要怕,沒這么容易死的,上天之前,穿的厚實一些,你們必須在拂曉時抵達預定的位置,這個時間點,正是人最疲倦的時候,你們至多只有兩炷香之間,兩炷香之內,倘若不能將人救出來,若是被韃靼人拿住了,你要記住……”

方繼藩凝視著沈傲,很是慎重的道:“不要報為師的名號。”

接著,方繼藩耐心的解釋道:“那韃靼人吃過你師伯的虧,想來韃靼細作已經知道師公的大名了,所以報師公的名號,可能你會死得更快,還會死得比較慘。”

“請師公放心。”沈傲沉默了片刻,接著道:“學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旦到了緊急時刻,自會給自己一個了斷。”

方繼藩卻是搖頭道:“師公自有錦囊妙策,這個你拿著,倘若被韃靼人拿住了,你照著這個念,你放心,保管你死不了。”

說著,方繼藩從袖里取出了一個字條,交給沈傲。

沈傲一臉驚詫,想不到師公還有這么多辦法,取了字條,打開,上頭是完全看不懂的話,勉強讀道:“蘇樂德……嗒喪拍……師公……這是啥?”

“你不必管,好好揣在懷里便是了,在關鍵時刻用。”

沈傲心里感慨,他有些緊張,可看著師公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心里又有幾分豪邁。

而后,沈傲豪氣地道:“學生一定想盡辦法將人帶回來的,還請師公放心。”

“好了,出發吧。”

營地里,一個大氣球正在充氣。

這氣球是用鯊魚皮制成的。

鯊魚皮有彈性,在經過處理之后,十分的輕薄,密閉性極好,質地很是堅韌,尋常的武器,即便是弓箭遠射,也難以穿透。

又因為它的密閉性,后世許多游泳健將喜歡用鯊魚皮做的泳衣,而若用它做氣球,可以更好的儲存氣體,不使熱氣流失,減少熱氣的消耗。

楊彪從前是流民,因為年輕,且腦子活,在西山漸漸嶄露頭角,當初制造熱氣球,其實只是用來觀光所用,畢竟任何一個新鮮玩意的出現,都可以給西山農家樂帶來新的熱潮。

楊彪主要負責接引游客上熱氣球,帶他們在天上兜圈子,因而為此,他已進行了足足大半月的操練。

對于這熱氣球,他已了如指掌。

等這熱氣球鼓起來,漸漸開始飄起,熱氣球之下,是個火油罐子,火油罐子里裝的都是鯨油,這精煉過的鯨油,持續燃燒性極強,完全可以供應來回十數里的來回巡航。

當然……這一切……只是構想罷了。

眼看著干癟的球囊越來越鼓,已開始騰空,火油罐子熊熊燃燒,不斷的冒著熱氣。

再之下,則是藤筐,藤筐不小,可以容納四五人,里頭還裝載著不少的火油罐子,甚至還預備了火藥以及食物。

楊彪利索的翻身進了藤筐,開始招呼沈傲上來。

可看著這個這么個新鮮玩意兒,沈傲就差嚇尿了。

這……這是……

他一下子明白了師公方才說的……是啥意思了。

雖是心里有著一股子勁頭,可他的臉色還是發青起來,但還是毫不猶豫的翻身進了藤筐。

楊彪則是熟稔的取出了匕首,直接割開了纜繩。

原本這纜繩拉著,氣球雖是想要飛起來,卻被扯住,可纜繩一斷,整個氣球便開始放飛自我,徐徐升騰而起。

方繼藩站在氣球之下,朝藤筐里的沈傲揮手,邊道:“要活著回來,師公愛你,師公會在這里等你回來!”

方繼藩的話,沈傲聽不甚清,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已騰空而起,半空之中,風呼呼的刮得很厲害,以至于他覺得自己的耳膜有些疼,等到他有心思往下看的時候,看到腳下的師公,只剩下了一個小點,而后看到了山川、關隘和河流越來越小,他又有嚇尿的沖動了,臉色蒼白起來,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因為是真的冷,很冷。

楊彪憨厚的給了他一條毯子,道:“沈公子,莫怕,披了這毯子就不會冷了。”

沈傲已經牙關打顫,連忙接過毯子裹身上去,蜷在籃筐里,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有些畏高啊。

“我……我們不會掉下去吧,掉下去,會不會粉身碎骨?”

楊彪是個很忠厚的人,他想了想,一面手里拿著羅盤,開始辨別方向,一面道:“有可能。”

“……”沈傲想哭,總算還保持著思考能力,終于還是鼓起了勇氣道:“可是……可是我們就這樣隨意在空中飄蕩?”

“這可不是。”

呼呼的風中,楊彪氣定神閑,一面看著羅盤,一面拿著輿圖道:“在這空中,有不同的氣流層,每一個氣流層刮得風向不一樣,所以我們要到達指定的位置很是簡單,只需先找準方位,然后到達這個風向的氣流層就可以,就比如現在,嗯……我們的方位就錯了,應當再升高一些。

說罷,他開始去折騰火油罐子的閥門。

火油罐子的火焰猛地躥高,沈傲驚的大叫一聲,覺得自己的身子不斷的在攀高。

楊彪輕車熟路的看著羅盤,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楊彪才松口氣道:“沒錯了,這一次方位對了,恩公真是了不起,他說的果然一點都沒錯,果然不同氣流之間,風向是不同的,很好,現在……俺看看……”舉著望遠鏡,楊彪在狂風中探出腦袋,開始向下張望:“下頭是燕山,嗯,不錯……第一次在這樣的高處看這樣的景色,真是很可怕啊。”

“啥?”蜷縮在藤筐里的沈傲激動起來:“你第一次……第一次飛這么高?”

“對呀!”楊彪很老實的道:“俺學習了半個多月,除了上過氣球兩次,且這兩次飛的都很低……”

沈傲哭喪著臉道:“你心真大啊。”

楊彪卻是笑著道:“俺叫楊彪,大家都叫我彪子。”

楊彪振振有詞的道:“若俺不是彪子,恩公會將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我?你知道不知道……”楊彪驕傲的道:“恩公說了,西山上下,他最看重的便是俺,俺可是恩公最看重的人。”

說到這里,他撓了撓頭,努力的回想著恩公的原話:“對,恩公說的是,俺是他心中最柔軟的一塊,就是心頭肉的意思。俺在西山,蒙恩公收留,日子過的好著呢,俺媳婦肚里已有了娃娃,所以俺是不怕死的,俺愿意為恩公而死,就算是死,那也叫含笑九泉,俺的妻子,恩公會照料,俺的兒子能讀書,將來也和沈公子一樣,要做相公。”

呃,這話……聽著很耳熟。

沈傲戰戰兢兢的,扶著籃筐起來,見下頭的海川已漸漸不見了,剩下了荒蕪的草場,他冷得厲害,身上的毯子飛快的飄起,口里道:“待會兒,怎么下去?”

“別怕,恩公已經教俺下去的方法了。”

沈傲噢了一聲,有一種無力感,雙腿還是有些軟,像踩在棉花上:“我們,應當是第一個上天的人吧。”

楊彪道:“俺不想這些的,餓不餓,我這兒有肉干,豬肉的。”

方繼藩等到那已消失不見的氣球飛走了許久后,才回到了營地,在此等候。

來回數十里,想來很快就可以得到消息樂,最多也就是明日……明日理應就會有消息來。

只是能不能救人,方繼藩其實有點拿不準。

不過這不打緊,事在人為,有辦法比沒辦法要強。

人生就是如此,總是充斥了無數的驚喜和意外。

方繼藩一念及此,不禁感慨萬千。

而在皇宮里,蕭敬急匆匆的從司禮監朝著仁壽宮的方向去,他手里捏著東廠緊急送來的字條,腳步匆匆。

出事了。

不,理論上而言,還沒有出事。

只是……可能出事了。

他快步至仁壽宮,寢殿里,弘治皇帝和兒女們在此衣不解帶的守候。

太皇太后雖是醒了,可氣色依舊差得嚇人,口不能言,弘治皇帝親手喂了一碗魚粥,可御醫們對此,依舊不太樂觀。

這是心病啊,這樣大年齡的人,怎么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繼續這樣下去……十之……

“陛下。”蕭敬上前。

弘治皇帝臉色蒼白,一宿未睡,身子孱弱無比,他疲倦的抬眼看著蕭敬。

蕭敬道:“陛下,西山那兒有東廠急奏。”

弘治皇帝對此不以為意,西山那有什么事值得奏的,就算有奏,現在這個節骨眼,自己實在沒心思去關注。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1
第五百章:找到了

因此,弘治皇帝顯得漫不經心。

只淡淡道:“西山怎么了?”

蕭敬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沉默了片刻:“陛下,方繼藩……跑了。”

弘治皇帝沉默了。

這也叫消息。

他……能跑去哪兒?

蕭敬又道:“東廠這兒,得到的消息是,他大前日清早,便帶著一個車隊,朝山海關方向急行,怕是這個時候,已至山海關了。”

山海關……

山海關距離京師不遠。

大明有一句話叫做天子守國門。

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北京城距離最近的前線山海關,也不過五百里,五百里的距離,對南方而言,可能比較多,畢竟南方多山川和河流,可在北方,尤其是華北平原之地,卻是很近,何況,為了供應山海關的糧餉,朝廷修筑了專門的官道,幾乎是筆直的抵達山海關,這五百里距離,比之南方兩百里都還近一些。

畢竟一馬平川,又有官道。

弘治皇帝一聽方繼藩去了山海關,臉色微變。

朱厚照在旁悶著頭,一聽激動起來,高聲道:“呀,他去了啊?他要出關是嗎?誒呀……”

一下子,幾日來的悶氣,突然一掃而空。

“本宮真是佩服他,本宮心里有無數個念頭,都只想著,何時偷偷溜出去,可真正要去做時,卻又膽怯了,想不到這家伙,不怕死啊,佩服,佩服,什么時候老方,竟是渾身是膽了。”

朱秀榮卻是嚇得花容失色,只覺得頭沉的厲害,忙是扶著額頭。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他怎么這么大膽,倘若再出什么亂子,丟了性命,朕如何給平西候交代?出了關,便是王法鞭長莫及之地,難道他不知道嗎?”

“同去的,還有沈傲,是翰林大學士沈文的兒子。”

朱厚照卻很激動,在他看來,早知自己也盯著方繼藩,和他同去。

男子漢大丈夫,在這里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沖出關去,將那些該死的韃靼人,統統一網打盡,不就成了。

老方啊老方,你偷偷摸摸去做這樣的大事,竟不帶上本宮,真不是東西啊。

弘治皇帝焦慮的來回踱步,又搭上了兩個,一個是周家的嫡孫,一個是平西候之子,還有一個是翰林大學士之子,弘治皇帝覺得頭有些疼,再想想自己的祖母,不禁心煩意亂:“他即便去了那里,不能調動軍馬,又能做什么,退一萬步,即便朕命他節制山海關一線的官兵,他又如何救人?此事,分明就是韃靼人的圈套和詭計,方繼藩竟還去羊入虎口,若是韃靼人再拿住他,朝廷又該怎么辦才好?”

蕭敬道:“陛下,奴婢覺得……”

“覺得什么?”

蕭敬沉默了很久,道:“奴婢分析過新建伯。”

“你說!”弘治皇帝凝視著蕭敬。

蕭敬有點難以啟齒,可隨即,還是大著膽子道:“奴婢竊以為,此次……方繼藩固然是冒險,可想來,這真正九死一生的,是那沈傲。以方繼藩的性子,他是最懂得狡兔三窟之理的。”

“胡言亂語!”弘治皇帝呵斥道:“無論怎么說,方繼藩去營救人,那也是因為他對朕忠心耿耿,是對太皇太后心存著孝心,你一個奴婢,竟在方繼藩拼死去營救時,背后胡言亂語,如此無端猜測,這是何意?”

蕭敬嚇了一跳,自知失言。

其實他是個極謹慎的人。

可方才,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總要道出自己驚人的發現。

可陛下一怒吼,蕭敬頓時嚇了一跳,臉色慘然,忙是拜倒在地,魂不附體:“奴婢萬死。”

失策啊失策,這個時候,無論真相為何,這都是腹誹,自己算是栽了。

弘治皇帝冷冷一笑:“滾出去。”

蕭敬沒見過弘治皇帝如此嚴厲,哪里還敢猶豫,忙不迭的告退。

朱秀榮在一旁,扶著額,卻終是被人注意到了,有人低聲道:“殿下,怎么了?”

弘治皇帝和朱厚照忙是朝朱秀榮看過去。

朱厚照一驚一乍道:“誒呀,妹子腦疾犯了,叫方繼藩,不,叫御醫,快叫御醫。”

天色黝黑。

無論是楊彪還是沈傲,當然不敢睡。

他們在藤筐里,飛球經過了調整,又到了一個氣流層,恰好,這里吹的乃是北方。

于是乎,飛球依舊順風行駛。

楊彪顯得格外的專業,他按著所學的方法,測了風速,接著又在火油罐子的熊熊大火之下,大致的確定了羅盤的方位,有些尿急了,便朝著外頭撒了一泡尿,還忍不住道:“飛流直下三千尺,對不對,沈公子,俺讀的書不多,這詩有沒有念錯?”

沈傲無言。

他覺得這個人確實是個彪子。

沈傲漸漸習慣了這個高度,此時天上群星閃耀,而腳下的大地,卻是黑乎乎的。

楊彪又低頭開始看輿圖,根據測算的風速和距離,不斷計算著自己的位置。

楊彪之所以被選上,除了他膽子極大,有點彪之外,其實他很有計算的天賦,口里喃喃念著,心里大抵有了數,繼續道:“至少還有兩個時辰,趕得及,正好是在黎明時到達大致的位置,沈公子,你困不困,困的話,就睡一會兒。”

沈傲搖頭:“人竟可以飛起來,真是奇妙的事啊。”

“這算啥。”楊彪樂了:“有恩公,啥事不可能,恩公就算是說人可以日行八千里,俺也信。”

“為何?”沈傲心念一動。

楊彪大聲道:“因為他是恩公啊。他說啥俺信啥就對了。”

沈傲點頭,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師公是個極了不起的人。”

隨著飛球一路向北,楊彪有些困了,眼皮子打架,他從行囊里取出肉干:“吃不吃?”

沈傲餓了,打起了精神,接過了肉干。

肉干的味道不錯,最適合放在口里慢慢的咽著:“你說,倘若我們被韃靼人拿住了,該怎么辦?”

楊彪沉默了很久:“死。”

沈傲點頭:“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死的勇氣。”

楊彪樂了:“沒啥怕的,啪嘰一下,朝自己心口來一刀,就沒了。俺娘說了,俺是家里主心骨,所以誰有事,俺都不可以有事。可俺娘又說了,俺們一家老小還活著,都虧得恩公所賜,恩公叫我干啥就干啥,能為恩公去死,決不可皺眉頭,否則,咱們老楊家,就不是東西啊。俺已想好了,韃靼人來,我手里拿著匕首,等他們靠近,俺先罵他們,罵痛快了,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

他很樂觀。

沈傲無言:“我也有父母在堂,真要去死,心里挺害怕的,可是……我畢竟是師公的弟子,好罷,不想這些。”

接著,他開始翻出了包袱,將長劍配在自己身上。

眼看著一個多時辰過去,天色依舊晦暗,楊彪卻不敢怠慢了:“坐穩了,咱們該慢慢下降了。

他關小了火油罐子的閥門,氣球開始下降,等徐徐到了某個高度的時候,地面已經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他開始取出了望遠鏡,探出頭去,不斷的觀察著地面的情況。

搜尋了很久,地上幾乎是黑乎乎的一片,這令楊彪有些不耐煩。

沈傲道:“搜尋什么?”

楊彪道:“恩公說了,韃靼人露出,為了防狼,都會在帳篷外點上篝火,找火光呢。”

沈傲便也取了個望遠鏡,氣球漫無目的的飄蕩在空中,猛地,楊彪身軀一震:“在那里,那里有火光。”

沈傲忙是朝著那方向看去,望遠鏡里,果然看到了數十團篝火發出微弱的火光,這篝火燒了一夜,已沒多少火焰了,可燒剩下的碳,卻還冒著通紅的亮光,邊上,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營地。

“你快搜,韃靼人戲弄那個叫周……周啥的家伙呢,據說是將他圍起來,還給他送了糧食,那姓周的,一定是在營地的正中,你注意看看,他們營地的分列。

沈傲舉著望遠鏡,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珠子伸進鏡筒里去。

在這微弱的火光之中,他不斷的搜尋著什么。

只是天色太黑,找不到周臘的痕跡。

不過大致的方位已經可以確認,楊彪開始在藤筐邊的一個機關那兒,開始搖動起來,這藤筐后,裝了一個小風輪,被楊彪一搖,風輪開始煽動起來,靠著風輪的轉動,氣球開始向那篝火處悄然移動。

慢慢的,天微微亮了一些,天空翻出了魚肚白,一縷晨曦灑落下來。

終于有了光線,沈傲拼命的拿著望遠鏡在每一處角落里搜尋。

“找到了……”沈傲突然驚喜道:“快看,就在那里,那里有棵樹,樹下有人。”

望遠鏡之下,兩匹馬,兩個人,蜷在樹下,二人披頭散發,好似沒有睡,偶爾,會動彈一下。

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個游騎,差不多在三四百步,不過對方,顯然沒有意識到,還未完全亮起來的天空上,一個巨大的氣球,在天空飄蕩。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2
第五百零一章:營救成功

“啥,啥,在哪里,讓俺看看。”

楊彪整個人激動起來。

興沖沖的舉起了望遠鏡。

果然,他看到了。

地面上兩個疲憊不堪的人。

宛如是被貓洗耍的老鼠。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十一個……”

這附近,有十一個巡守的韃靼人。

他們似乎對于沖上去收拾那兩個樹下的人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只騎著馬,漫無目的來回走動。

此時正是黎明。

無論是昨夜睡下的人,還是對于夜巡之人而言,這時候都是人身體最為疲倦的時候。

楊彪深吸一口氣,朝著沈傲大:“沈公子,準備好了嗎?”

“預備好了!”

楊彪頷首點頭:“記著啊,要嘛將人救走,要嘛你我便死在這里,咱們能在一起救人,也算是有緣,等回去之后,請你喝酒。”

沈傲想了想,點頭。

楊彪開始徐徐的將火油罐子的閥門關小。

緊接著,氣球開始徐徐的下降。

待到了差不多的高度,只有十幾米的時候,楊彪匆匆的又提高了閥門,氣球又開始飛起,緩緩的,氣球在風輪的轉動之下,朝那大樹而去,眼看著,氣球便要自那里的半空飄過。

說時遲,那時快,楊彪毫不猶豫的,自藤筐里丟出了一個鐵錨。

這鐵錨系著纜繩,纜繩足足有數十丈長,哐當一聲,鐵錨落地,在氣球的飄動之下,鐵錨在地上被拖行,這鐵錨上,有著鋒利的倒勾,被拖行之后,不可避免的,倒勾便開始刨著泥土,越刨越深,突然,整個氣球震了震,原來卻是那鐵錨似是勾住了地下的某個巖石,生生的…卡在了巖石之下。

楊彪開始轉動與鐵錨相連的絞盤,緊接著,氣球開始徐徐的下降。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就在這氣球下降到了一丈的時候……

楊彪又取出一柄斧頭,露出了兇相,壓低聲音道:“時候到了,他娘的,將人扶上來。”

一翻身,便從藤筐里跳了下去。

沈傲激動的心要跳到嗓子眼里,也不敢猶豫,徑直跳下了藤筐。

這里距離那樹下,還有一些距離。

二人落地,沒命一般的狂奔,將飄著的氣球拋在身后。

一個韃靼人腦子有點發懵。

他好像……看到天上下來了一個球。

好大的球啊。

那巨大的球,緩緩的下降,而后,停下。

這韃靼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覺得好像自己可能是太困了,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等他將眼睛擦亮,就看到氣球下,居然鉆出了兩個人,接著,沒命的朝樹下狂奔。

這韃靼人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從天而降的人……

是神嗎?

呀,是神啊……

大清早的,尤其天色還灰蒙蒙的時候,一個久居在大漠化的人突然看到這么一幕,除了覺得自己嚇尿了,便有一種說不清的惶恐。

那兩個人,已到了樹下,接著,開始各自攙扶著人,又開始往氣球方向狂奔。

這韃靼人才意識到了什么。

怎么感覺……像是有漢人來救人。

他瞳孔收縮,猛地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

這真的是救人啊,天神下凡救人了?

“來人,來人……”

他開始高呼。

不管這么多,不能將人救走。

他開始抽出刀,勒馬朝氣球方向疾馳。

沈傲氣喘吁吁,背著周臘,周臘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餓,餓極了,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看到有人背著自己,是……是個漢人……他一下子,狂喜,有……有人來救自己了,這……這不是做夢吧。

周臘毫不猶豫,掐了一下沈傲的后脖子上的肉。

沈傲疼的嗷嗷一聲。

誒呀,居然還知道痛,看來……不是做夢。

周臘狂喜。

而此時,越來越多的韃靼人察覺到了這里的異樣,他們從四面八方,飛馳而來。、

韃靼人心里是懵逼的。

好端端的,天上怎么會掉下來這個。

這是什么?

來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們滿肚子都是疑問。

灰蒙蒙的天,還有著黎明時的疲憊,使他們沒有來得及反應,再加上這從天而來的怪球,也使他們懵了很久。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即便是沒命的朝著氣球疾馳,卻還是遲了一步,四個人,已經沿著藤筐里拉下來的繩梯,翻進了藤筐里。

這四人拼命的喘著粗氣。

而此時,卻已有一個韃靼人飛馬而來。

楊彪高吼:“快,斬斷纜繩。”

沈傲再無猶豫,拔劍,將那連著鐵錨的纜繩狠狠的斬斷。

失去了纜繩的束縛,氣球又開始騰空而起,徐徐的升騰起來。

周臘想著自己要逃出生天了,心里狂喜到了極點,可一看自己開始飛天……忙是一轱轆爬起來:“誒呀,這怎么了,怎么飛了,誒呀,我害怕呀……”

沈傲沒理他,卻是大呼一聲:“別冒頭,躲進藤筐里。”

卻是在此時,氣球之下的韃靼人居然開始彎弓搭箭,卻見一枚羽箭,自藤筐擦身而過,周臘更是嚇得臉色慘然,忙是縮回取。

那羽箭卻是射中了氣球。

生生的插入了鯨皮的氣球上。

楊彪抬頭看了看,樂了:“不妨事,不妨事,這球是用氣帶動的,多一個氣孔,沒什么大妨礙,咱們走了,趕緊走。”

周臘驚魂未定,卻見腳下的人又不斷的變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個黑點,距離那些韃靼人遠了,他才長長的松了口氣,突然想起什么:“你們是……”

這些人太神奇了,像仙人一般。

不過又不對,明明方才掐這個人的肉,他還嗷嗷叫了一下,神人也怕疼嗎?

周臘的智商還是不錯的,已經初具了邏輯推理的能力。

沈傲正色道:“我乃沈傲,奉恩師之命特來營救小侯爺,恩師行姓,尊諱繼藩。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回去之后,再細說吧。”

周臘一愣:“方……方繼藩?哪一個方繼藩?”

沈傲像見怪物一樣看著周臘,恩師你都不認識?

周臘驚訝的道:“哪個成日游手好閑,吃飽了沒事做,不干人事的方繼藩?”

周家人可對方繼藩沒有好印象,在他們心里,方繼藩可是和張家人是一伙的。

楊彪一聽怒了。

他手里還提著小斧頭,氣咻咻的揚著斧頭在周臘面前厲聲道:“俺家恩公,仁義無雙,心懷百姓疾苦,是一等一的有德之人,你說什么,什么叫游手好閑,什么是不干人事,你再說一句試試看,管你什么侯爺,俺諢號彪子,信不信這就剁了你丟你下去。”

周臘嚇得臉都綠了,他只是隨口說一說而已,忙道:“別介意,新建伯……他,他是個好人,我知道……要不,他怎么會營救我呢,這……這……他也是我的救命恩公哪,沒有他,我便死一千次死一萬次。我感激還來不及……”生怕楊彪不信的樣子,周臘振振有詞道:“方繼藩從今以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是個有良心的人,真的……不騙你。”

楊彪臉色這才緩過來。

自知手里的斧頭,嚇壞了楊彪,這斧頭現在似乎也沒什么用了,便直接丟出了藤筐,覺得尿急,又迎風撒了泡尿出藤筐,從布袋子里取出了肉干:“好了,餓不餓,這里有肉干,這是牛肉的。”

周臘已是餓了,一把搶過了肉干,便開始大快朵頤,嗯……味道不錯,除了有一股子腥臊味之外,當然,人餓極了,自然愿意忽視某些細節。

楊彪開始拿著羅盤,又開始辨別起方向起來。

地下。

無數的韃靼人騎馬聚在了樹下。

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原本這對于韃靼人而言,是一場貓戲老鼠的游戲。

可誰料,居然……好像自己反而被人戲耍了。

數十個負責巡夜的韃靼人此時并列跪著,不斷的求饒。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乃是小王子的長子額哲。

額哲一臉憤怒,像是暴怒的獅子。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翼而飛呢?

這樣的天羅地網,居然輕易的讓人跑了。

他作為父汗的長子,一直都希望能夠在父汗面前顯一顯自己的本事。

所以有牧人發現了形跡可疑之人之后,就在附近巡視的額哲,立即帶著人,匆匆的趕來此,當得知了對方的身份之后,他欣喜若狂,認為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可誰曉得……手里的王牌,就這樣沒了。

額哲憤怒的,就像一頭雄獅,他狠狠一腳,踹斷了一個巡夜人的肋骨,接著怒氣沖沖的道:“天上會下來一個飛球,飛球里還會掉下兩個人,兩個人會帶走我們的獵物,然后飛球又飛了,哈哈哈哈……”

他發狂大笑,覺得這些人,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自己……可是自詡為黃金家族的后人,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是父汗的骨肉,是草原上的智者,可是這些該死的家伙,居然用如此可笑的理由,前來誆騙自己,他聽著這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解釋,卻仿佛看到這哭告背后的嘲諷,裸的嘲諷。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3
第五百零二章:天降正義

額哲已經暴跳如雷。

到嘴的鴨子飛了。

為了來此,布置這一切,他可謂是費盡了心機,這里,雖是大漠,可畢竟距離大明的關塞太近了,附近有諸多明軍的城塞和堡壘,若不是因為有這個周臘在此,自己斷然不會下此決心的。

而現在……一切都沒了。

可這時,卻還有作死的人道:“這是真的,當真是從天兒降,那么大的一個球,就這么落下來,我對上天起誓。”

“住口!”額哲暴怒,手持著馬鞭,狠狠朝那人抽去。

頓時,那人嗷嗷叫起來,滿頭都是血痕。

額哲怒不可遏的咆哮:“就算有天神,會有東西從天而降,他們,也是保佑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而非是那些漢人,到了如今,你還想胡說八道,當真以為,我會相信你們這些鬼話嗎?夠了,一定是你們私自放走了他,一定是如此,來人,將他們綁起來,砍下他們的腦袋。”

巡夜的諸人紛紛求饒。

額哲大笑:“哈哈,我跟在父汗身邊,什么樣的世面不曾見過,卻也絕不會相信你們的鬼話,這等離奇之事,我……”

他仰頭大笑的時候,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

而后,看著天上有一個黑點。

那是……鳥兒嗎?

可是那鳥兒,為何是垂直落下。

最重要的是,為何鳥兒只有一根翅膀。

那東西掉落的極快,不等額哲想明白,驟然之間,他看到了,那竟是一柄斧頭,一柄來自于天上的斧頭。

所有的傳說故事,都無法言說這樣的事,只聽說過天上掉下來林妹妹,天上掉下來金元寶,可是……為什么是斧頭。

這是一柄鋒利的手斧,颼颼的破風直直落下來,挾帶著石破天驚一般的威勢。

千米高空之下落下來的東西,莫說是斧頭,便是一塊石子,都是極驚人的。

額哲沉默了。

他沒有再笑,有點發懵。

他下意識的,想要躲。

卻發現,這些該死的巡夜族人卻是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們嚎哭著,不斷的求饒,卑微的抱住他的大腿,反復的道:“是真的,是真的啊,真的是一個飛球,從天上落下來,當真是從天而降……”

額哲的腳不斷的掙扎,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自幼熟練弓馬的他,被譽為草原上的‘巴特爾’,所謂巴特爾,便是勇士和英雄的意思,雖然,作為大汗的兒子,可能這所謂的‘巴特爾’有些水份,可能是其他的勇士在與他搏斗時,總是留有余地。可能獲得如此稱號,額哲的武力,自是非同一般的。

原本,以他宛如獵豹一般的敏捷身手,或許……可以避過。

可當幾個族人抱住他的腳時,他腦海里瞬間劃過了一個極可怕的念頭,我……難道會被天上降下來的斧頭砍死……

這個念頭,實是荒唐可笑,因為即便想象力再豐富的人,也無法想象一個人會有如此的死法。

可偏偏……

就在這一剎那,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斧頭真真切切的垂直落下。

破空的聲音,帶著呼嘯。那斧頭的鋒芒,尤其是鋒利。

咔擦……

一聲悶響。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額哲的眼睛已張得極大。

血,是血……自他的額頭徐徐的流淌下來,那鋒利的斧頭竟是直直的插入了他的顱骨,顱骨乃是人最堅硬的地方,一般人用刀劍,未必能劈開,可這斧頭,不偏不倚,直接砸入了他的顱骨之內。

而后,血越流越多,宛如雨蓬一般,熱血噴灑出來。

身邊的族人們,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斧頭哪里來的。

有人開始反應了,紛紛按住了腰間的刀柄,驚慌失措的左右張望,發出驚呼:“有刺客,有刺客……”

可是……左右哪里有什么刺客。

趴在地下求饒的人,也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額哲還站著,他的眼睛依舊張的很大,在那一瞬間,他痛徹心扉,可也在這一瞬間,無數不可思議的念頭,在他的腦海里劃過。

這……或許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吧?

然后,他魁梧的身材便轟然倒地。

這不是玩笑,至少,現在沒有一個人,可以笑得出來。

額哲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安的族人們,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即便他們自詡自己是草原上的漢子,天不怕地不怕,可突然見到如此靈異之事,卻還是恐慌無比。

“斧頭……哪里來的?”

“天……天上掉下來的,好似……好似是如此………”

藤筐里,突然多了兩個人,再加上,那氣球有些漏氣,雖不嚴重,不過……顯然,飛行的速度,慢了許多。

楊彪歪著頭,他突然想念起自己的斧頭了,那是一把很不錯的斧頭啊,長的和自己一樣,方方正正,當初,真不該丟了啊,若是還留著,回家還可以去劈柴火,自己的婆娘,一直舍不得買一個銀簪子,自己將斧頭賣了,再湊點自己的工錢,這銀簪子,或許就來了。

“糟踐了啊,糟踐了啊。”他又從藤筐里搜出一個皮囊,躲在一邊喝了一口酒,顯得很憂郁,滿臉愁容,喝的微醉,便啪的給自己一個耳光。

一旁冷的直哆嗦蜷在毯子里的周臘嚇了一跳,忙道:“有話好好說,別打人哪,別打,君子動口不動手。”等他反應過來,原來要打的不是自己,這才松了口氣。

“喂,別喝酒了。”

“為啥?”楊彪瞪他。

周臘忙是換上了笑臉,用溫柔的口氣道:“不是說,這氣球是你操控的嗎?你喝醉了,咱們怎么辦?”

“噢。”楊彪打起了精神,他差點忘了,恩公是讓自己帶著他們回去的。

他便站起來,將皮囊收了,這又想起,自己喝了酒,竟又有了尿意,二話不說,直接放水,迎著風,那滾燙的液體猶如雪絮一般飄回竹筐,點點滴滴的在周臘的面上,周臘道:“你這人……”

“咋啦?”楊彪回頭看他。

周臘又笑了:“好尿,此尿只應天上有。”

沈傲則拿著望遠鏡,不斷的探出頭,看著地面:“喂喂喂,快到燕山了,你看,山海關不遠了,快降落,準備降落。”

楊彪頷首點頭,他熟稔的開始調節火油罐子的火力,突然誒呀一聲:“糟了,我竟忘了一件大事。”

沈傲不禁道:“怎么?”

“鐵錨啊,咱們沒鐵錨了,方才不是將鐵錨的繩索斬斷了嗎?那鐵錨還留在原地,沒有鐵錨,咋辦?”

“什么意思?”周臘心里咯噔了一下,看著地下的山川,腦袋有點眩暈。

“這意思是,咱們可能不能降落了。”楊彪道。

“啥,那你們來救我干啥。”周臘感覺自己要瘋了,他在這里忍受著楊彪的暴脾氣,忍受著高空中的寒風,克服著高空的恐懼,甚至忍受著那一股腥臊。

為的,就是能平安回家,他想回家,他想自己的外祖母了,想自己的大父,想自己的爹,想自己嬌滴滴的妻子,可是……那你們還救我干什么,我待在那兒,至多也就是被韃靼人砍死,至少這個死法,還是可以接受的,你現在卻告訴我,我要從這里摔下去,我的尸首都找不著了啊。

“住口。”楊彪心煩意燥。

“你這人……”

楊彪瞪他:“我就這暴脾氣。”

到了這氣球上,楊彪便是一切的主宰。

周臘一點脾氣都沒有。

沈傲抿著嘴,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現在開始,咱們將藤筐里的一切硬物,無論是刀劍,反正能丟的,都丟出去,準備強行降落,我會徐徐的減少火量,這氣球會慢慢的摔下,這藤筐有個好處,就是能幫咱們摔落時,擋住碎石,所以,我們得將自己都綁在藤筐里,不只如此,這里還有幾層毯子和棉被,你們都裹在身上。”

楊彪咬了咬牙,開始丟棄尖銳的武器,接著,尋了繩索,將三人統統綁在了藤筐里,給他們渾身,尤其是腦袋上裹上毯子和棉布,只給他們露出一個眼睛和鼻孔。

一切預備好了,他開始徐徐的關上火油的閥門,卻還留著一點火量,于是乎,熱氣開始降低,氣球開始慢慢的下降。

周臘見他還站著,忍不住道:“你也裹上啊,會摔死的。”

楊彪不禁道:“誒牙,你看俺這火爆脾氣,你再瞎咧咧試試看,,俺叫彪子,知道嗎?俺答應了恩公,一定將你們活著帶回去,說讓你們活著回去,就活著回去。俺這人沒讀什么書,俺娘說啥俺就信啥,恩公讓俺做啥,俺就做啥,總而言之,你們會活著,休要啰嗦,要下降了。”

他瞪著眼,氣球開始飛快的下降,他死死的抓著藤筐,大聲吼道:“莫怕,一會兒就好了,俺若死了,記得一件事,照顧好俺的老娘。

耳邊呼嘯著,氣球不斷的下降,有些劇烈。

它開始慢慢的穿過了關墻,這一墻之隔,便是關內和關外。

而在此時,楊彪也不敢閑著,迅速開始打開一些閥門,使熱氣增加,于是乎下降的速度,猛地放緩。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3
第五百零三章:天恩

飛球繼續前行,越來越低,雖是在楊彪的操縱之下,已盡力的在空中不斷的高高低低,不會猛然摔下,在懸空十幾米之后,終于還是重重的摔下。

轟……

那幾乎已經癟氣的氣球覆蓋著籃筐摔入林中,籃筐在地上瘋狂翻滾,生生的壓彎了一棵樹,方才停止。

“咳……咳咳……”沈傲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已斷了。

若不是藤筐的保護,再加上渾身都裹了被子,有了足夠的緩沖,再加上降下林子時,藤筐不斷在樹木之中翻滾,這個過程,沈傲覺得自己得到肺腑,都要自身體里跳出來。

他渾身依舊被綁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接著,他開始叫喚周臘。

周臘幽幽醒轉,眼睛微微瞇開一條線,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身子被綁的結結實實,努力掙扎了一會兒,卻是無計可施。

周臘道:“周彪呢,周彪還活著嗎?”

他氣若游絲,臉上滿是苦澀,無論怎么說,那家伙脾氣是爆了一些,可是……大抵還算好人吧。

至少,人家對自己有救命的恩情。

周臘突的覺得鼻子一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死了嗎?誒,真是可惜,他除了愛撒尿之外,沒什么不好。”眼睛有些紅了,他突然有點懷念那一股子腥臊了,雖然相識短暫,可他竟很欣賞楊彪那火爆的性子。

索性,周臘也不掙扎著想要將繩索掙開了,靠在藤筐上,仰天唏噓:“他是一個好人。”

“是的。”沈傲眼眶里淚水團團打轉:“他是一個好人。”

“什么都好。”周臘緬懷著,眼淚嘩啦啦的落下來,哽咽道:“真是一條好漢子。”

“他奶奶的嘴。”叢林里,一人衣衫襤褸的鉆了出來,拼命的咳嗽,一邊叫罵:“早知道,俺的斧頭留著就好了。”

卻是楊彪。

楊彪樂了:“哈哈,想不到吧,掉下來的時候,我被拋起來,掛在了樹杈上,祖宗保佑啊,不,是恩公保佑,恩公有德啊,竟讓俺活了下來,回去一定給恩公燒高香。”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上前給三人解了繩索。

那周臘的扈從,直接摔的手脫了臼,等他醒轉過來,疼的嗷嗷叫。

沈傲懂醫術,給他正了骨。四人搜尋了藤筐里的肉干,楊彪道:“且慢著,莫吃,俺又尿急了……”

周臘好不猶豫,抓了一把肉干,便往口里猛塞。

方繼藩在山海關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楊彪和沈傲回來。

一想到他們二人九死一生,心里莫名的有些疼,他是個有良心的人,和某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不一樣,自二人走了,方繼藩便吃住在城樓,脖子上掛著望遠鏡,山海關的文武官員請他去吃酒方繼藩也不理。

每一次方繼藩拒絕,方繼藩都能看到山海關總兵官或是中官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后尷尬的道:“那就下次,下次……”

一個人的人緣,事關著一個人為人處世,人做的好,朋友就都了,比如,這山海關上下,便有許多人久仰方繼藩大名。

方繼藩待在城樓上,等待著,望遠鏡時不時在天上逡巡。

就在他有些心焦的時候,突然,城樓上有兵丁道:“竟有這么大的鳥。”

方繼藩下意識的抬頭,這哪里是鳥,卻是一個氣球低空掠過,那突如其來的氣球,讓城樓上的官兵都是面如土色,只是那氣球……在掠過了關隘之后卻依舊向前……沒有停止的跡象。

方繼藩有點懵逼。

老半天,才回過神:“備馬,備馬。”

生生的,方繼藩看到那氣球在關內數里之內一頭栽下。

下降的姿勢,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方繼藩卻已懶得理會這些嘰嘰喳喳呼喊著同伴出來看上帝的官兵了,騎著馬,直接出了關隘,朝著事發的地點而去。

行至半途,便見這官道旁,四個衣衫襤褸的人,猶如乞兒一般,軟綿綿的晃著腳走著。

方繼藩勒馬,大叫道:“沈傲、楊彪。”

沈傲哭了,這一日的經歷,實在太可怕了,神情緊繃,此時聽到了師公的聲音,一下子,渾身都輕松了下來,忙是拜倒在地:“師公……”

“恩公……”楊彪驚喜的上前,給方繼藩扶住馬。

方繼藩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們能活著回來,哈哈,第一眼見你們的時候,便曉得你們是有福之人,好,活著便好,可擔心死我了。”

方繼藩落馬:“周臘那孫子呢?”

周臘臉色又青又白,此時,他豈會不明白,方繼藩是誰,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

猶豫了片刻,周臘乖乖的跪下,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啊,這就相當于,當初他爹娘造了他一次,方繼藩重新造了他一次,周臘磕頭道:“見過新建伯,新建伯救命之恩,銘記于心。”

方繼藩心里想,這就是周臘?很丑的樣子嘛,一點都沒有得到太皇太后的遺傳啊。

方繼藩樂了:“記住了就好,不過眼下當務之急,卻是趕緊回京去,時候來不及了。”

周臘爬起來,還是覺得自己渾身骨頭散架了,討好似得道:“新建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真實非凡啊。”

“噢。”方繼藩沒功夫搭理他。

周臘樂了,他就喜歡方繼藩這小性子,說實話,和楊彪呆了一日,他突然發現,每一個人都變得可愛起來,這點小性子算啥,看看人家的暴脾氣。

方繼藩道:“前頭有個驛站,我們去那里,取幾匹快馬,越快趕回京師為好,太皇太后病重,這可是耽擱不得的事。”

周臘也凝重起來,收氣嬉皮笑臉:“外祖母病重了?真是該死。”

于是方繼藩打馬向前,四人疾步尾隨其后。

周臘似乎覺得慚愧:“我只聽說,大漠深處,有一種鷹,端的是厲害,想尋它的幼崽,將它養活了,哪里想到,居然中了埋伏,這些該死的韃子,可惡至極。”

見方繼藩不理他,他又討好似得道:“新建伯,你和楊大哥、沈兄救了我一場,我真記得恩的,等我回去,你等著瞧,我定要好好為你們請功,外祖母最心疼我了。”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方繼藩心念一動,看著周臘。

周臘搓搓手:“直說便是,我心里對新建伯佩服不已,莫說是幫忙,便是刀山火海,那也不是什么難事。”

方繼藩道:“公主殿下尚未婚配,待字閨中吧。”

周臘覺得有些眩暈:“啥意思?”

“你說呢?”方繼藩朝他冷笑。

周臘打了個寒顫:“這個……我想想,要從長計議。”

他悶著頭,一下子癟了,似乎覺得這事有一些的難度。

眾人至驛站,亮明了身份,不等當地驛丞巴結,便已匆匆朝往京師去了。

“陛下有旨。”

沈文臉色鐵青,一臉蒼白,軟噠噠的跪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個宦官,宦官同情的看了沈文一眼:“奉天承運皇帝,敕曰:翰林大學士沈文之女,待字閨中,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文華無雙,今太子長成,采納妃室,迫在眉睫,即令沈卿取沈氏生辰,入宮問吉……”

沈文渾身顫抖。

完了。

徹底的完了。

陛下竟然要納自己的女兒為太子妃。

以往宮中雖也選秀,再從秀女中挑選妃子,充塞東宮,可是……

沈文哭了,老淚縱橫。

可是這一次不同啊。

自己的兒子,去了山海關,據聞……是要去營救周臘去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四處打聽消息,可又打聽不出什么來,正急如熱鍋螞蟻的時候,皇帝突然要問自己的女兒的生辰,這還不夠明顯嗎?

十之,是沈傲八成出事了,又或者九死一生,總而言之,就是死定了。

否則,宮中為何有此恩旨。

當今皇帝,只有一子,太子妃是注定將來要母儀天下的,這對于沈家而言,當然是大喜之事,可這……分明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沈傲拿命換來的啊,想來宮中對此,頗有些過意不去,想要借著賞賜,撫慰自己,畢竟自己是老臣,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多教人傷心的事啊。

如今,采納自己女兒,不就是陛下格外開恩,對自己懷著同情嗎?

這恩旨不來還好,一來,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沈傲完蛋了!

沈文哽咽,匍匐在地,只是痛哭流涕。

宦官道:“沈學士,還請接旨意吧。”

“老臣……老臣……”沈文哽咽著,他自然知道,雷霆雨露,俱為天恩。也知道,這一道恩旨,對于沈家而言意味著什么,可是……沈傲啊沈傲……我的兒啊……

他心中潸然,極艱難的道:“老臣接旨,謝……謝……謝陛下恩典。”狠狠叩頭,額頭青紫。

宦官道:“此乃天恩,咱倒要恭喜沈學士了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5
第五百零四章:贊譽有加

天恩……是啊,天恩……

沈文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那么,臣該入宮謝恩。”

“這……”

這宦官顯得有些猶豫:“這不妥吧,陛下他在仁壽宮……”

“為人臣者,受了陛下如此大的恩惠,豈有不謝恩的道理?”沈文振振有詞道,

此時,山海關那兒有什么消息,可能只有陛下最清楚了。

沈文現在無端得了這恩旨,心里百感交集,既知這是陛下刻意施恩寬慰,那么,沈傲肯定出什么大事了,他得趕緊知道。

所以,他沒有猶豫,匆匆入宮請見。

隨即,他一路至仁壽宮,而在這仁壽宮里,太皇太后的病情卻有些惡化了。

原本還算清醒,可太皇太后不斷唏噓,昨夜又昏睡了過去。

弘治皇帝折騰了一夜,心里忐忑,這也是為何,弘治皇帝決定給沈文加恩的原因。

宮中一直在為尋一個太子妃而煩惱。

沈文之女,據說不錯,雖沒有被列入備選的秀女,可細細想來,這沈文的嫡子看著怕是不能活著回來了,弘治皇帝索性,將這巨大的恩惠加在沈文身上。

朱厚照一臉的不樂意,偏偏他不敢反抗,只乖乖的任弘治皇帝安排。

賞賜了沈文,接下來,似乎還有一件心事。

如今,弘治皇帝已經漸漸的接受了現實,他坐在了偏廳里,朱厚照跪著,而張皇后,卻側立在了弘治皇帝身側,朱秀榮眼睛有些紅腫,欠身坐著,她比從前更傷心了。

弘治皇帝愣愣的看著房梁,他想了想:“蕭敬……”

蕭敬忙是出來,拜倒:“奴婢在。”

蕭敬心里想,這可不是好兆頭啊,從前都是伴伴的叫著,今兒,叫蕭敬了,他努力擠出笑容,卑躬屈膝之狀。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在想,方繼藩這個人……”

想到方繼藩,弘治皇帝也掩不住愁容:“這個人,到底怎么樣,朕有些摸不透他了,平時見他,確實懶散,可有時……他又如此……”

蕭敬毫不猶豫道:“陛下啊,新建伯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最緊要的是,他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奴婢說的,可是實情,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奴婢和他從前,是有所誤會和嫌隙,可奴婢就敢在陛下面前,擲地有聲的說,這新建伯的忠心,這滿天下人,誰也及不上,便連奴婢,都遠遠不如。不只如此,這些年來,他在朝中,為陛下辦了多少大事,這一樁樁,一件件……”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連蕭敬都這樣說……這話……聽著就沒錯了。

弘治皇帝感慨道:“是啊,他現在去救人,太冒險了,倘若有失,實在可惜。朕這幾日,痛徹心扉,可又想到,朕竟忘了同理之心,朕與太皇太后情深,是以痛不欲生。沈傲去救人,若是出了意外,那么,失去了兒子的沈文,白發人送黑發人,豈不也是悲不自勝嗎?還有方繼藩……方繼藩若是有失,他的父親……對,他還有一個妹子啊,他們,難道不也心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弘治皇帝長嘆:“沈文之女,朕欲使其入東宮,方繼藩九死一生,朕該怎么安撫他的親人呢?”

“這……”蕭敬心里恨哪,奴婢仔細琢磨過方繼藩這個小子,說的實情,陛下不聽,還要責怪。現在奴婢睜著眼說瞎話,陛下卻是信了,既然陛下心里,已有定見,那么還問個啥?

蕭敬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平西候,因為那米魯之事,陛下剛剛申飭過了。”

他的意思是,既然平西候已經被申飭過了,這個時候,就別再想著給什么賞賜去撫慰人家了吧。

弘治皇帝卻是沉默著,似乎也覺得蕭敬的話,不無道理,卻是感慨著:“誒,你說的不無道理,既如此,那么就不妨如此,平西候夫婦,在貴州,甚是辛苦。方繼藩的妹子是……”

“方小藩。”

朱厚照立即道:“方繼藩的方,小方繼藩的小,方繼藩的藩……”

他見弘治皇帝惡狠狠的瞪他,忙又低垂了頭。

“將方小藩,送入宮中撫養吧,這孩子……”弘治皇帝看了張皇后一眼:“宮里來帶著。”

張皇后沉吟片刻:“秀榮和厚照確實已大了,宮里一個孩子都沒有,確是冷清,既是陛下有旨,臣妾自然從命。”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看向蕭敬:“蕭伴伴說的不錯,這樣赤膽忠心之人,朕豈可冷落了呢?那么……就如此,你去宣讀旨意,今日,便將方小藩抱入宮中,她的父母,為了王命,遠在千里之外,他的兄長……哎……”

弘治皇帝搖了搖頭。

蕭敬的臉有些尷尬,他其實對此,也沒有太多的意見,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只能說,這個孩子有福氣。可他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好歹也是司禮監的大太監,是東廠的廠公,明明方繼藩是自己的敵人啊,可自己的敵人,卻怎么因為自己,而圣眷益隆了,作為宦官之首,蕭敬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挫折。

弘治皇帝又道:“太皇太后,眼看著是不成了,這是天意啊,既天意難違,此時,為人子孫者,也當及早預備,命英國公張懋,前往英宗皇帝陵督造吧,這陵寢之事,萬萬不可怠慢,至于其他……”

張皇后不由道:“太皇太后時候未到,陛下萬萬不可……”

弘治皇帝搖頭,眼里濕潤:“朕與太皇太后,敢情何其的深厚,沒有她,便沒有朕,可世上,總有悲歡離合,這是誰都逃不掉的,現在,朕看她老人家已是油盡燈枯,為人孫,朕不能盡孝,因而,這陵墓的規格,卻需未雨綢繆,裕陵的地下玄宮里,早已預備好了寢殿,至于其他明樓、香殿、祀殿、門樓,卻需再修葺一下。棺槨,也早作準備吧,讓工部加快一下工期,不可使棺槨停在神宮太久。英宗皇帝,駕崩的早,祖母需與他合葬……大抵……事情就這么辦著。”

他沒有再說什么,所有人都默然了。

卻有宦官匆匆進來道:“陛下,翰林學士沈文求見……”

“讓他回去。”

弘治皇帝擺擺手:“這幾日,朕誰也不見。”

噠噠噠……

四匹快馬火速入京。

這一路,風餐露宿,方繼藩算是吃盡了苦頭。

可那沈傲、周臘和楊彪三人,臉上雖有些疲憊,精神卻還不錯。

沈傲在西山,吃夠了苦頭,這些許的辛勞,對他而言不算什么。楊彪本就是流民,顛沛流離,這也算不得什么。甚至于周臘,他愛好游獵,也習以為常了。

方繼藩氣喘吁吁的喘著粗氣,心里想,自己是該好好鍛煉了,否則,這樣下去,如何為人師表,很好,以后自己每日清晨運動一炷香。

待進了京師,他方才松了口氣,卻依舊沒有停馬,繼續打馬入宮。

沈傲、周臘等人急急的跟著,四人招搖過市,因為走的急,不免撞壞了沿途的攤子,可方繼藩也不停留,有人想要理論,卻被人拉住:“沒見那前頭人腰間系了金腰帶嗎?這世上,腰間能系金腰帶,還如此年輕的人,有幾個?”

一下子……世界安靜了。

京師人民是善良的,他們對于少年人總是帶著出奇的寬容,即便是朝著那囂張跋扈撞翻了他們攤子的王孫,居然對著對方的背影,明知對方不可能回頭張望,卻還是盡力的露出了笑容,喜氣洋洋,像過大年一樣。

午門之外。

沈文長跪于此。

他雙手,捧著恩旨,心里痛不欲生,自己的兒子……還真是造孽啊,這幾年,就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早知如此,寧愿他在南京廝混,哪怕一輩子做一個草包,又有何不可?

兒子不爭氣,可至少還活著,還可以留后,還有孫子啊,退一萬步,就算孫子也不成,不還有曾孫?

而如今……無數的念頭在他的腦海劃過,好像,還真是除了折騰,就是折騰啊。

望子成龍……這望子成龍竟如此的難,以至于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還有那方繼藩,這么多徒子徒孫,老夫和你有仇嗎,誰都不選,偏偏就選沈傲,沈傲這個傻孩子啊……

他心里悵然,卻又無話可說。

畢竟……沈傲做的,乃是正正經經的事,方繼藩又沒帶他去偷雞摸狗。

他跪在此,繼續請宦官進去通報,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陛下,從陛下口里,探聽出那么點兒消息來。

身后,傳來了馬蹄聲。

宮中走馬,是觸犯規矩的事,雖然午門外不屬于紫禁城,可畢竟已在紫禁城的邊緣了,敢在此騎馬的人,膽子非同小可。

沈文心煩意亂,卻顧不得這些,對他而言,無論發生了什么,也沒有多少的意義了。

可在身后,突然有人朝他大吼:“爹……”

沈文一愣,下意識的回過頭。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而來人,卻更熟,他化成灰也認識……沈傲!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6
第五百零五章:我們回來了

沈文一臉詫異著,看著活蹦亂跳的沈傲。

看上去,很健康,胳膊和腿很完好。

他呼吸開始粗重起來,見沈傲朝自己的方向奔來。

果然……是沈傲啊。

沈文微微顫顫的起身,仿佛像是做夢一樣。

“爹。”沈傲喜滋滋的上前:“爹怎么在此。”

沈文樂了,這聲爹,叫的更干脆,這不就是再熟悉不過的沈傲嗎?

“你……你去哪兒了?”

“救人啊。”沈傲作揖行了個禮:“兒子去救人了,這一路……”

沈文卻是呃啊一聲,揚起手便是一頓猛抽,痛罵道:“你還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還知道?小畜生啊,小畜生,你出去混賬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爹娘會不會擔心,你成天,就遭你爹娘操心啊,你……”

沈文被揍得忙是跪下:“兒子萬死。”

“畜生!”沈文破口大罵:“我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這個孽種,父母在、不遠游,這些道理,你不懂嗎?”

沈傲只是連連點頭。

方繼藩見沈文殺氣騰騰的樣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突然有點想要腳底抹油,想不到,這沈翰林,竟還是很有戰斗力的,打人的手法,如此的嫻熟,年輕時也有練過嗎?

沈文沖著沈傲咆哮:“救人,你去救什么人?”

“周……周臘!”沈傲乖乖道。

“那等成日吃飽了撐著,成日飛鷹走狗的混賬,你救他做什么,你搭你自己的性命去救他?這樣的人,被韃子圍了,千刀萬剮了才好!”沈文捶胸跌足的咆哮。

“……”周臘有些抑郁,抬頭看天。

方繼藩同情似得看了周臘他一眼,拍拍他的肩,低聲安慰道:“這個……不要放在心上,沈學士,歷來是這樣耿直的,說話也沒遮攔。”

這時,便聽沈傲道:“兒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文氣的臉如豬肝:“不敢,還有你不敢做的事,你跟著方繼藩那臭小子,有不敢做的事嗎?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天天仗著有腦疾,四處招搖撞騙,別人不知道,老夫知道!”

沈傲戰戰兢兢:“父親,師公他……”

“休要辯解。”

方繼藩臉色有點兒難看,好在,他唯一比周臘強的地方,就是心理素質更好。

人活在世上,為何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呢?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三觀奇正的人,就可以了。我方繼藩,也不是那等沽名釣譽之人,隨人編排去吧。

周臘偷偷瞥了方繼藩一眼,見方繼藩臉不紅氣不喘,怡然自若的樣子,心里咯噔一下,這人……好厚的臉皮,京里都盛傳此人厚顏無恥,果然……名不虛傳。

方繼藩和周臘不約而同的繞著道,要自午門趕入宮去。

卻又聽沈文厲聲道:“為父來問你,你說你救人,救著了嗎?”

沈傲乖乖道:“爹,救著了,你看,那便是周臘,還有……師公……”

沈文順著沈傲的指點,看向某處。

方繼藩和周臘并肩,像做賊似得,雖看上去是堂堂正正,虎虎生風的模樣,似乎有點心虛。

沈文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了。

他看著方繼藩,方繼藩也笑吟吟看著他。

周臘就不成,他瞪大眼睛,怒視著沈文。

沈文和周臘當然不會相熟,不過顯然,此人就是周家的人了,跟他爺爺鄞州候真像啊,一樣的丑。

沈文微笑,捋著胡須。

方繼藩樂了,上前道:“沈學士,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新建伯近來可好?”沈文上前,親昵的詢問。

方繼藩道:“還好。”

沈文笑的更是如沐春風:“犬子無狀,得虧新建伯教導啊。”

“教的不好,慚愧。”方繼藩啟動尬聊模式。

沈文樂了:“哪里的話,新建伯桃李滿天下,誰敢說教的不好,年輕人不好自謙嘛。這周臘……”沈文很嫌棄的看了周臘一眼。

方繼藩道:“這周臘,多虧了沈傲,竟將他救了回來,期間的過程,可謂是九死一生……只是……”

沈文擺擺手,振振有詞道:“沒有什么只是的,我等食君祿,忠君事,刀山火海,也沒有皺眉的道理啊。犬子懂什么,不都是新建伯以忠義感化他嗎?老夫……很高興啊……”

沈文這時意識到了什么。

陛下這幾日,在深宮,都說是太皇太后病重,現在想來,豈不正和這周臘有關,方繼藩領著沈傲去救人,而今……人……居然救了回來。

他心里翻江倒海,真的救了回來,還是活的,瞧著也沒有缺胳膊少腿。

這豈不是說……

還有……自己的女兒,陛下已下旨,入選太子妃了,雖說還要采納生辰問吉,可這等東西,但凡皇帝下了旨意,禮部和宗令府會有一萬種法子,來告訴陛下,太子和自己的女兒,是如何的天作之合。

這事,板上釘釘了啊。

他眼里放光,突然覺得方繼藩格外的可愛,便連著周臘一張丑臉,居然也丑的有點兒可愛了,萌萌的,很順眼啊。

方繼藩樂了:“時候不早,我該立即入宮了。”

“趕巧,老夫也要入宮。”沈文打起了精神。

方繼藩這才想起,這沈文,好端端的在這午門之外做什么?

只是他不好細究。

到了宮門前,徑直道:“我等立即入宮,非常之時,就不必通報了,你們看著,周臘回來了。”

午門前的禁衛和宦官心里一凜,他們自然知道,宮里發生了什么,此時,誰還敢講這些規矩,宦官拍板做主:“請新建伯等立即入宮,咱家領路。”

通報個什么?宮內的規矩雖是森嚴,可擺明著,誰能將人領到陛下面前,那便是大功一件,這個時候若是沒眼色,那就活該自己守一輩子宮門了。

方繼藩等人一道入宮。

沈文覺得很興奮,早忘了方才的‘耿直’,和方繼藩并肩而行,將沈傲和周臘留在后頭。

沈文道:“新建伯,你知為何……咳咳……老夫來此嗎?”

方繼藩挺嫌棄這樣的中年油膩男人的,活了大半輩子,一點都不單純,討厭。

沈文樂了:“陛下有旨,家女要入東宮為妃,當然,這事現在可別亂說,八字沒一撇呢,宮里只是詢問八字。”

方繼藩駐足,臉憋得通紅:“啥?”

他心里是震驚的。

我特么的去救人,出生入死,小朱秀才那家伙,居然要成親了?

而我……

沈文美滋滋的道:“怎么,新建伯認為這……”

“沒啥,恭喜你。”方繼藩道:“難得我徒孫的妹子成親,這是大喜事,到時,我肯定送一份大禮。”

沈文聽到徒孫的妹子,覺得這話有點刺耳,不過他已不在乎這些細節了。

方繼藩有點記仇,忍不住道:“那個,你方才說,我招搖撞騙?”

“氣糊涂了。”沈文臉上沒有絲毫的慚愧,捋須道:“人之常情嘛,以后新建伯多教教沈傲,不聽話就揍,但凡有什么差遣,讓他去便是了,不妨事,我們沈家,世受國恩的,理當為君戮力。”

方繼藩奇怪的看著沈文。

沈文依舊面帶笑容。

身后,周臘與沈傲同行,低聲道:“沈兄弟,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傲悶著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周臘一眼:“住口!”

周臘晃晃腦袋,人間險惡啊,他算是看得透了。

只有可憐的楊彪攔在外頭,看著這巍峨的紫禁城,這是他第一次近看這天家的居所,楊彪徹底的震撼了,他心里咕噥著,皇帝老子的宅子,原來不是金的啊,從前只聽人說紫‘金’城、紫‘金’城,還以為是金子做的城內,如此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啊。

他不敢貿然進去,事實上,禁衛也不許他進去,而是鄙夷的看著他,將他視作是隨來的扈從,且這扈從衣衫襤褸,皮糙肉厚的樣子,怕即便是個扈從,也不太高級。

楊彪無所謂,他在這兒候著恩公出來便是。

沒來由的,居然有了一點尿意,他左右張望,見那禁衛警惕的看著他,便背過了身去,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面走,一面放了一泡尿。

那禁衛只見他背著身,卻也沒覺得什么。

等楊彪轉過身來時,從囊里取出一塊牛肉干,放在口里細嚼,徐徐走到了禁衛面前,樂呵呵的道:“哥,吃牛肉干不,西山產的牛肉干,可有嚼頭了,大家當差都辛苦,想來餓了吧?”

掏出一把牛肉干來。

禁衛居然覺得有些餓了,左右看了看,遠處的同伴笑吟吟的樣子,不過,這里沒有監看的宦官和上官,禁衛便接過,塞進兜里,取了一根放嘴里,慢慢細嚼,卻依舊保持著威武的站姿,如怒目金剛似得按刀而立。

味道……挺不錯的,這漢子,倒是挺識相,是個懂規矩的人。

就是……這牛肉干,仿佛之間,有一種熟悉的腥臊味。當然,不會在乎這些細節。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37
第五百零六章:見過太皇太后

方繼藩等人已疾行至仁壽宮。

寢殿里,弘治皇帝還是衣不解帶的守著。

太皇太后又醒了,可氣色極好,弘治皇帝握著太皇太后的手,不斷的唏噓感慨,只是這幾日來,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雖是心痛如刀絞,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卻是勉強擠出了一些笑容。

朱厚照和朱秀榮等人,跪在塌下,太皇太后瞥了朱厚照和朱秀榮一眼,微微顫顫道:“地上涼呢,快起來,起來吧。”

朱厚照不敢起,朱秀榮只是拿著帕子抹淚。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的心口堵得慌,幽幽道:“哀家,已到了古稀之年了,活得太久太久了啊,這輩子,事兒遇到了不少,榮華富貴,也是享過的。當初,經歷過許多天都要塌下來的事,英宗皇帝啊,他被俘去了大漠,那時候哀家就想,哀家或許撐不住了,可最后,還是撐過來了。后來,你的父皇,他將宮中弄得烏煙瘴氣,哀家心里啊,又是亂成一團,心里想,還不如死了干凈呢,眼不見、心不煩。可哀家,卻終究又活了下來,哀家上半輩子,雖是榮華富貴,可心里哪,苦。直到有了你,哀家記得,你進仁壽宮的時候,只生的有膝蓋這么高,如受驚的小鳥一樣,哀家見了你的第一眼,便知道,哀家得活著,得好好的活著,哀家的孫兒……咳咳……”

太皇太后氣若游絲,繼續艱難道:“哀家得看著自己的孫兒長大,他這輩子,無依無靠,哀家活著,才能做他的靠山。你的祖父,你的父皇,哀家說本心話,都不是一個好天子,也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兒子,可你……皇帝啊,你是哀家的貼心人,哀家有了你,才自覺地知足,這輩子,值了。”

弘治皇帝不做聲,太皇太后又微微的咳了咳:“哀家有了好孫子,又有了曾孫,這輩子,也沒什么遺憾了。到了這個年齡,就是閉上了眼,也可含笑九泉。”

“哀家的娘家姓周,說句本心話,他們沒什么出息,上上下下,都是一群糊涂蟲,哀家在的時候,他們還有一些恩遇,有一日,哀家不在了,皇帝不要嫌棄他們,可也不能重用!”

說到此處,太皇太后深深凝視著弘治皇帝,帶著不舍:“他們是辦不成什么事的人,陛下若是重用他們,反而是害了他們。”

“是,是,朕知道了。”弘治皇帝張大眼,不敢閉上眼睛,生怕眼睛不上,眼眶里的濕潤便要凝聚成淚滴淌下來。

太皇太后帶著一臉深深的疲倦:“至于周臘,周臘是周家唯一的孫兒,周家的血脈,都維系在了他的身上,而今啊,他蒙難了,哀家心里,又何嘗好受呢,可是沒有辦法啊,哀家心里比什么都明白,當初英宗皇帝被瓦剌人俘了去,大明不照樣扶了代宗皇帝登基,與之決戰?”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哀家最盼著的,反而是不如早些死了干凈一些,倘若早死幾日,沒有聽到這糟心的事,周臘出了事,哀家至少也總聽不見,而今哪……”

太皇太后只是搖頭,她吁了口氣:“該交代的,就交代這些吧,身后之世,哀家其實也并不擔心,哀家有你呢,下葬的事,你已預備好了吧?誒,哀家多活了數十年,卻不知與英宗先皇帝合葬一處,這數十年陰陽相隔,再見時,卻不知他還認不認得哀家了。”

弘治皇帝握緊太皇太后的手,這手越發的冰涼,弘治皇帝突然失聲痛哭,宛如孩子一般,匐在太皇太后的身上:“祖母大恩……朕……朕……”

太皇太后將手自錦被中伸出來,輕輕的拍著弘治皇帝的背,臉色愈發的蒼白的可怕。

她心里郁悶啊。

蕭敬忙是上前:“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卻是失態,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朱厚照便也滔滔大哭,他嗓門大,聲震瓦礫。

朱秀榮扶著額,連日的打擊,令她心力交瘁,幾乎要昏死過去。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進來:“陛下……陛下……”

蕭敬怒了,看著這宦官,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朝他使眼色,這意思……是讓他趕緊滾,這個時候,你也敢來?

可那宦官卻如樁子一般:“陛下,周臘………周臘回來了,來拜見太皇太后。”

寢殿里,依舊還是哭聲如雷。

即便有人聽到什么,也只是以為自己情緒過于激動,因而產生了幻聽。

小宦官急了,高聲道:“陛下,周臘回來了,來拜見太皇太后。”

這一咋呼。

一下子,寢殿里沒有了聲響。

所有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弘治皇帝帶著幾分滑稽的樣子,目光已掃過了小宦官的身上。

太皇太后似乎已覺得自己又是半夢半醒,自是一臉不信。

朱厚照回頭,有點懵。

朱秀榮還是哭哭滴滴,我見猶憐的模樣。

張皇后倒是聽得最真切,奇怪的朝小宦官看去。

這一切……過于詭異。

那周臘,人在關外,明軍根本沒有出關營救,大明,也絕沒有派出任何使臣,前去和談。

這種情況,幾乎這個家伙,是必死無疑的了。

想活都沒法活啊。

甚至周家那兒,連衣冠冢都準備好了,就等關外的噩耗一傳來,便將他的衣冠,葬入周家的陵園。

周臘……回來了……

感覺像是在騙人。

弘治皇帝面色很冷,眼里帶著鋒芒,這個時候,他沒閑工夫開玩笑。

可這時,外頭,卻有人嗚哇一聲大哭起來。

這聲音……很熟悉……

朱厚照反正覺得熟悉的很。

這時,卻有一個人影,沖了進來,誰也攔不住,滔滔大哭:“娘娘,娘娘,臣回來了,臣回來了……”

這人一下子,跪倒在了塌下,一張本就很丑的臉,偏生還做出悲痛欲絕的樣子。

他眼淚唰唰落下,心疼的厲害,因為自己的胡鬧,居然讓太皇太后如此,他心里……不安。

接著磕頭道:“臣萬死之罪,令娘娘擔心,合該千刀萬剮。”

咚咚咚……

他開始一個個的磕著響頭,磕的頭破血流,不過……唯一不必擔心的就是……破相。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

至今,許多人還是一臉發懵的。

朱厚照夸張的看著來人,努力的想了想,好像……這個人真的很眼熟啊。

朱秀榮張大眸子,眼眶里還有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太皇太后終于反應了過來,她艱難的看著塌下的人,周臘……像周臘……難道自己已魂歸陰曹,與這周臘相聚了嗎?

她已覺得自己腦海里,一片的混沌,艱難的道:“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人啊。”周臘大叫,激動的雙目齜裂一般,似乎生怕太皇太后不信,一把扯著蕭敬,蕭敬道:“你做什么?”

嗷……

蕭敬一聲干嚎,直沖云霄。

原來是周臘跪著,狠狠的掐了一下蕭敬的大腿最脆弱之處的軟肉上,蕭敬疼的齜牙咧嘴,也顧不得什么了,便是哀嚎。

“您看,您看看哪,娘娘,陰曹里,人是不會怕疼的,這是人間,是在人間,臣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

周臘痛哭流涕的道:“早知會令娘娘如此擔心,臣便打死,也不出去胡鬧了……”

“是……”太皇太后激動了,她徐徐的要自榻上坐起來。

弘治皇帝臉上寫滿了震驚,卻還是小心翼翼,取了軟墊,要給太皇太后靠著,太皇太后卻道:“扶……扶哀家起來。”

弘治皇帝很猶豫,他怕太皇太后身體吃不消,畢竟即便是現在的他,見周臘在此活蹦亂跳,他的心……還是亂成了一團。

這……怎么可能呢?

決計是不可能的啊。

弘治皇帝下意識的,將太皇太后攙起,太皇太后很虛弱,面上還帶著不可置信:“取花鏡來,取花鏡。”

蕭敬忙是將老花鏡給太皇太后戴上。

世界清晰了。

果然,周臘真真切切的出現在自己的腳下,太皇太后微微顫顫:“真的是臘兒,是你嗎?”

“是。”周臘毫不猶豫,仰著臉,雙目含淚,又笑著對太皇太后道:“快看看啊,快看看啊,就是臣周臘,娘娘……”

啪……

太皇太后不知從哪兒來的氣力,一巴掌直接摔在周臘的臉上。

主要是周臘的臉恰好仰著,這等于是將臉直接送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打起來,很省氣力。

周臘沒想到太皇太后氣力這么大,臉……很疼。

他捂著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太皇太后的臉上,神奇一般,恢復了一些紅潤,可雙目,卻突然如刀起來。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老太太,什么樣的人渣,不曾見過,她冷笑:“畜生,你也敢回來。虧得你還敢回來?”

周臘二話不說,趕緊拜下:“臣萬死,請娘娘嚴懲。”

“來,拖下去,先廷杖二十,再拖回來說話!”

太皇太后沒有絲毫的客氣,這時的廷杖,莫說二十,便是十下,都夠嗆的,不過顯然太皇太后是要教周臘,執行的人絕不敢傷筋骨,這二十廷杖,到底有多少打到實處,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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