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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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62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2
第四百八十七章:倭寇來襲

知府衙門里鼓聲如來。

三班差役見狀,紛紛聚集起來。

過了片刻,在無數火把的照耀之下。

溫艷生帶著幾分醉意,手里持著鐵釬,鐵釬上串著烤魚,慢悠悠的走出來,他面色從容,掃視了諸差役一眼。

沉默了很久,溫艷生淡淡道:“茲得人檢舉,有人私通倭賊,此十惡不赦大罪,三班差役聽好了,今時不同往日,本官自然知道,爾等結交三教九流,總會和某些不干不凈的人打交道,可倭寇剛剛襲了臺州府,如今又對我寧波府虎視眈眈,勾結倭寇者,俱都是誅滅九族,千刀萬剮之罪。今夜,本官便帶你們去拿賊,這寧波府上下的私商,還有勾結倭寇的賊子,本府統統要剿個干凈。”

“倘若你們之中,有人和此等大惡之人交好的,萬萬不要自誤,也別指望,可以通風報信,今時不同往日,別以為本府不敢殺人,本府一旦查出來,不但要殺你,還要以私通倭寇的名義,誅你妻兒,殺你全家。”

“你們乃是官府干吏,平時本就要結交三教九流,即便和人有私交,這些,只要自今日起,盡心竭力,本府自然可以既往不咎,好啦,好話歹話都說盡了,傳令,三班差役,隨本府出發。再派人前去寧波府水陸巡檢司,令他們調一支軍馬,與本府分頭并進,今夜,本府也要直搗黃龍。”

說罷,他咬了一口烤魚,那烤魚的魚皮清脆無比,還流著油,那一股子蔥花與胡椒混雜著魚肉的肉香味,令溫艷生樂了,這樣的知府,做得真是愉快啊。

當夜。

鄞縣之內,四處火起,到處都是差役和官軍破門的聲音。

一夜下來,順藤摸瓜,到了曙光初露時,知府衙門外,所搬來的諸多贓物,堆積如山,多是違禁私藏的外藩奇珍,又搜到了許多與倭國某些諸侯私下交流的書信,以及私下里繪制的大明沿岸布防輿圖。

寧波府頓時沸騰了。

此時人們深恨倭寇,紛紛圍在了知府衙門之外,這些私商,都不是簡單人物,有得曾是商賈,有得乃地方的仕宦,其中還有一個,家中竟是出過進士、舉人的人家。

這數十人被押來,其他黨羽,有頑抗的,直接被就地誅殺。有得倒是出海逃了,還在四處緝拿。

溫艷生累了一夜,自然是先去歇息,等精神好了,先吃了一碗用黃魚熬的魚粥,頓時精神奕奕,升堂過審,令其招供。

黃大明幾個民夫,來回在沿岸的巡守。

他們本是莊戶,老爺們突然說要剿倭,他們哪敢不來,何況,老爺還給了家里十斤大米,幾十條魚呢,于是乎,他和許多人編在了一起,主要的職責,就是搜尋一處處灘頭,像他這樣的人很多,數百上千人,遍布在寧波府每一寸海岸,三五人一組,來回逡巡。

不只如此,在每一處巡視點,還專門布置了粥鋪,那放了黃魚熬的粥管夠,還供應了茶水。供黃大明等人隨時歇腳。

黃大明覺得這差事不錯,一行人來來回回,雖是枯燥,可現在畢竟不是農忙時節,一身的氣力,總要有地方發泄才好。

聽說在城里,還組織了數百鄉勇,手持著叉子,在進行操練呢。教頭乃是黃家的護院頭頭,使得好槍棒。

在每一處入海的水路,現在也已有了協同差役們看守了。

私商現在被揪出來不少,肯定有不少人想要亡命出海,他們往往會自入海的幾條水路出發,順流而下,出了海之后,自然會有人接應。

所以許多人在那兒設卡盤查,也免得有人和倭寇通風報信。

一批匠人組織起來,開始對寧波城沒有加固的城墻,進行加固,各村各里,也開始派駐人手,防范于未然。

黃大明突然覺得世道變了。

其實他們這等鄉下的莊戶,若是暗暗得知,誰家里有人,在給私商跑腿或是做什么不清不楚的買賣,他們非但不會覺得這是倭寇,反而會生出羨慕之心,人家可是有辦法的人,沒辦法的人,能做的了這大買賣嗎?

據說這其中獲利豐厚,很多人掙了來路不明的銀子,用不了幾年,便在鄉里建起了房子,嗯……是磚頭房,不是茅草,雖說只一個房子,也成不了老爺,可這日子,卻不是尋常莊戶可比。

從前也沒有人敢去多嘴多舌,畢竟此等事,和自己不相干,而且這多是本鄉人,鄉里鄉親,你多嘴多舌,不怕人家打上門?

再者說了,就算多了嘴,誰知道人家上頭是什么人呢,可不敢多事啊。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這樣的人,要嘛突然人去樓空,一下子沒了蹤影,官府的人直接開始抄了屋子。也有的,直接被本地士紳組織的民壯或是官家的差役按住,直接從屋里拖了出來便走,一路都是被痛打,渾身傷痕累累,挨了無數的拳腳之下,直接下了牢獄,接著便是過審,等著他們招供下一個同黨。

黃大明親眼看到一個自己的同鄉,當初還春風得意,因為膽子大,卻本就橫行鄉里,據說還勾搭了什么,家里因此而過得殷實,這個曾經自己羨慕的對象,現在真是狗都不如,被打的渾身血淋淋的,黃家的老爺認為自己本家居然還出了倭寇,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氣咻咻的親自將他吊起來,便是一陣猛抽,隨即押著去官府。

黃老爺還發了話,倭寇的婆娘,需立即改嫁,否則為本族所不容,子女也統統為奴婢。

黃大明這時候再也不羨慕這樣的人了。

秀才們天天在村頭里議論呢,都說倭寇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人妻女,殺人如麻,該死!

黃大明也怒了,這些人,豬狗不如啊。

他們又第十四次走過了一處灘涂,突得,一個莊戶道:“看,那是什么?”

這個地方,距離港灣很近。

可在他們海面上,竟是出現了……一艘……不,兩艘大船。

一下子,黃大明幾乎要炸了:“這是……”

另一莊戶嚇得瑟瑟發抖:“這不是水寨的船,這船……哪兒來的。”

“倭寇!”黃大明大叫,發出了大吼:“倭寇,倭寇來了,老爺說了,莫名來的大船,就是倭寇,倭寇乘大海船而來,停于海外,乘小舟劃槳登陸,你看,他們不是停泊了船嗎?天……真是倭寇啊!”

“快,快敲鑼示警,示警!”

一個莊戶忙是卸下了銅鑼,取了錘子,哐當哐當的便開始敲打起來。

水寨里,操練到了一半,遠處,那隱隱的銅鑼聲響起。

原本在喊殺的官兵們,頓時都住了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著耳朵。

銅鑼就是示警,連敲三下,便說明倭寇來了。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這可不就是三下嗎?

一下子,像是炸營一般,水寨里沸騰了,像是過年了一樣。

“倭寇來了啊,胡千戶、戚千戶,倭寇來了,快聽,真來了,不騙你。”

“快呀,快呀,咱們集結好了。”

胡開山眉已一挑,樂了,可想死自己了啊,這幾天老是做夢,總是夢到倭寇會來,有時沒睡,居然還生出幻聽,胡開山激動的熱淚盈眶,啪的一下,拍在對面水兵的肩上。

水兵瞬間,個頭矮了半截,幾乎趴下,眼睛紅了。

胡開山大聲咧咧:“取老子的鏈子甲和頭盔來,還有老子的鋼矛。”

無數人歡呼著,激動的一蹦三尺高,他們匆匆開始去取武器,嗷嗷叫著道:“快去唐侍讀那兒請令,快去請令。”

一個倭寇,五兩銀子,按人頭計算,不過為了防止有人搶人頭,所以采取的辦法是,所有的人頭一起計算,再均分下去。

這還只是水寨里定下的賞賜,不包括朝廷的賞賜。

怎么看,這都像是一筆發財的買賣。

這些日子,水兵們的心都傷透了。因為有倭寇,所以不得出海,不能捕鯨,不能捕黃魚,賞金一下子沒了,讓這上上下下的水兵,個個心里含恨,倭寇豬狗不如啊,不宰了他們,今年沒法過年了。

現在……終于來了……

有人眼睛通紅,哭了,眼淚刷刷的落下來:“可算來了啊……”

戚景通得知了消息,激動的眉飛色舞。

可看到這營里無數人嗷嗷的水兵,他心里一驚,立即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朝他們放聲大吼:“不要激動,大家不要激動!”

戚景通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喊的冒了煙,他覺得世道變了,從前自己帶兵,聽說有賊來襲,還得鼓舞一下士氣,高聲大呼,弟兄們上啊,不要怕啊。可現在,他卻反反復復,苦口婆心:“不要激動,倭寇登岸之后,就跑不了了,誰敢貿然上前的,軍法無情!”

“集結,都他的集結起來。”胡開山已披了甲,神氣活現的大吼:“立即集結!”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3
第四百八十八章:猛虎出籠

水兵們嗷嗷的開始集結。

很多時候,戚景通完全無法理解這些家伙們,為啥永遠都龍精虎猛……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怕死嗎?

然而,他永遠無法理解,一群人上趕著要去打倭寇。

誠如,許多人無法理解戚景通,為何總想著建功立業一樣。

烏壓壓的三百水兵,即可出發,朝著銅鑼聲開赴。

胡開山對黃大明是有怨念的,因為黃大明這些巡守的莊戶,銅鑼聲敲個沒完,好不容易倭寇來了,燒高香都來不及,敲一下就得了,非要敲個沒完,倘若倭寇嚇跑了咋辦?誰來負責?

倭寇的大船停在海外,放下了登陸的小船,數十艘艦船載著一船船的倭寇開始登岸。

這些衣衫襤褸之人,個個曬得**,或是倭人打扮,也偶有幾個呂宋人,甚至還有一些流浪于東海洋面為同族所不能容的佛朗機人。

這些人,是各種膚色的集**,因為利益而黏合在了一起。

他們縱橫汪洋,什么樣的大風大浪都見過,早就看淡了生死,此時……在登陸舟上,他們磨刀霍霍,眼里掠過了貪婪。

為首之人,乃是浪人武士中野二郎。

中野二郎脾氣比較暴躁,此前乃是武士,此后因為家主失勢,因而出海流浪,糾集了一批倭人,又被海外某些大商家所豢養,因而實力越來越大,如今他已是這東南沿岸最大伙的倭寇頭目之一。

他頭部正中剃得光溜溜的,兩側的頭發,則挽在光溜溜的頭頂上,形成一個發髻。腰間配著一長一短兩柄武士刀,與他同船的,都是追隨他的真倭。

倭寇有真倭、假倭之分,有些亡命之徒出了海,為了隱匿自己原來的身份,又或者是害怕自己在海外劫掠,被內陸查知,而泄露了自己身份,使自己的家人遭殃,因而便改頭換面。

何況倭人一般以好勇斗狠著稱,殺人如麻,變換一個倭人的身份,更容易在海外立足。

此次中野二郎,所帶來的真倭極多,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襲擊臺州,而后造成明軍馳援臺州府,接著他們出海,轉頭便襲擊寧波府。

寧波府水寨里,據說有數不盡的金銀和財貨。

最重要的是,大明的朝廷居然開始大肆剿倭,不給他們一丁點顏色看看,如何威懾四海?

此次行動,就是要告訴大明朝廷,在這汪洋大海,誰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遠處……銅鑼陣陣,尤其的刺耳。

讓中野二郎很是煩躁,身后的諸武士,亦是個個額上青筋暴起,顯露出了極大的不耐煩。

誰也不曾想到,寧波府防范如此密不透風,竟有專門的人警訊。

難道……行蹤已經**了?

中野二郎壓低聲音,用倭語道:“岸上一定有明軍設伏……”

眾武士沒有露怯,反而激動了起來。

他們劃槳劃得更加賣力了。

他們最喜歡明軍了。

每次交戰,只要他們奮不顧身沖上前去,對方往往會直接丟盔棄甲,不戰而逃,接著就是一路的追殺,痛快。

對于明軍,他們幾乎是心存鄙夷的。

他們無法想象,堂堂大明的正規軍,竟如紙糊一般。

“我想**。”船尾,一個粗壯的倭寇突然道。

“哈哈……”眾人皆是大笑。

岸上,不就有**,還有無數的財富,在等著他們嗎?只要他們肯去取,漫山遍野都是。

在這岸上殺戮一番,一切的便可得到**。

“看!”

有人眼尖,看到了岸上人頭攢動。

果然……是明軍。

無數的登陸舟上的人,目光銳利如劍,紛紛激動起來。

他們沒有退縮,反而個個覺得血液沸騰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曾追著臺州府的明軍殺了三十里,這種痛快,令人甚是想念。

中野二郎按著腰間的刀柄道:“今日,三百斬!”

他的眼里,殺氣騰騰。

船中的人俱都心下一凜,佩服的看向中野二郎。

據說中野自下海,便以殺戮為生,曾創造百人斬,用他的倭刀砍下一個個頭顱,而今他斬殺的數目,已至二百三十三人,要完成三百斬,就意味著登陸之后,他需砍死近七十人不可。

水兵們已至,卻沒有靠近沙灘。

反而是胡開山啪的一下將黃大明手里的銅鑼打飛,不爽地道:“誒呀,我這暴脾氣,你再敲,敲個屁呀,要是嚇走了倭寇,你負得起責任?滾一邊去。”

黃大明和幾個莊戶,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溜了。

而此時,一個個舟船已順著潮汐沖上了沙灘,無數的倭人開始集結。

胡開山的目光閃動著激動的光芒,手提著長矛道:“先后退三百步,他們現在還靠船太近,可別讓人跑了。”

水兵們嗷嗷叫著,一個個熱血沸騰,猶如劉瑾見著了雞腿。

戚景通不得不繼續苦口婆心的道:“不要激動,大家不要激動,”

水兵開始后退。

登陸上了沙灘的倭人們,本在戒備,可一看明軍開始后撤,竟也不覺得意外,甚至有人露出了鄙夷的笑。

明軍歷來如此,一看不妙,便要潰散,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倭寇們三五成群集結起來,烏壓壓的,竟有四百多人,眾人愉快的備上了干糧,開始向內陸進發。

很快……等他們登上了灘頭,在這雜草叢生的闊地里,便又看到了這伙明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狹路相逢,于是雙方開始打量起對方。

雙方的心情……都是激動的。

嗷嗷叫的水兵們,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所有肌肉都在跳躍,腦子里嗡嗡的響,莫名的,有一種想殺人的感覺。

祖宗十八代都是這么過來的啊,嗜血的基因,自然也就延續下來,他們每日大吃大喝,每日操練,每日捕鯨,連鯨魚那樣的巨大怪物都是吊打,自然無所畏懼了。

倭寇們也很激動。

明軍,還是活的。

居然還沒有走。

原本還以為需花些功夫,追殺個數十里,才能將他們斬盡殺絕,可現在……送上了門來了,這可省下不少事,怎能不讓人愉快?

中野二郎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心里亦是開心極了。

不過他看到了一身鏈甲的胡開山,倒是令他的眼眸閃過了一點點不一樣的光輝,這家伙,太過高大,倒是令人生出一點忌憚。

還好,中野二郎也不太在意,對他而言,只要是明軍,就好辦。

倭寇們齜牙咧嘴,躍躍欲試。

他們作戰,也沒有什么陣容可言,畢竟對手太弱雞了,再加上,他們本就是利益黏合起來的團伙,時而散如散沙,時而聚在一起劫掠,所以……不需配合,一股腦的沖上前去,自然是摧枯拉朽!

胡開山覺得自己的心兒都要跳出來,也是開心得不得了,手中的鋼矛死死的握緊,心情澎湃!

彼此雙方,都露出了要過年的樣子.

然后,雙方開始試探,倭寇們開始發出怒吼。

戚景通緊張的按著刀,不做聲,他是害怕的,害怕水兵們受到了挑釁,便嗷嗷叫的全然不顧平日的操練,直接激動的沖上去。

跟其他人的感受不一樣,倭寇的厲害給戚景通的心底留下了陰影。

所以,他顯得很謹慎。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等他們來,只管等他們來,列好陣,看看你們的左右……”

中野二郎終于忍不住了。

從前他們是追著數倍的明軍追殺,而今日,自己的人數明顯比對面的明軍要多。

在他的印象之中,明軍……不堪一擊!

他握緊了刀,舔舔嘴,終于,怒了,面目猙獰:“呃呃呃……”的怒吼之后,一馬當先,率先發起了**。

沒有什么花招,也不需通報高姓大名,他們就是一伙賊,就是來打劫的。

中野二郎一沖,身后的真倭便個個瘋了似的,紅著眼睛,猶如下山猛虎,紛紛舉刀,朝著水兵營發起了**。

之后,便是各種真假難辨的倭寇。

四百余人,所發出來的**,威勢十足,帶著無以倫比的氣勢。

而此時,胡開山發出了大吼:“的,跟老子來!”

他手持鋼矛,居然也毫不猶豫,猶如一頭蠻牛,徑直朝對面沖殺而去。

戚景通內心是絕望的。

真的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壓住了水兵們激動的情緒,讓他們冷靜了一些些。

可是胡千戶……

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能客氣了。

戚景通飛快的拔刀,高呼:“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水兵們自動忽略了建功立業這四個字,可就在今日這四個字,他們算是聽進去了,發財的機會……來了。

四百多人,四千多兩銀子,純利!

猶如猛虎成籠,水兵們發起了沖鋒。

倭寇發起了沖鋒,對胡開山而言,內心喜悅得猶如飄上云端,正好送上了門,大爺我也沖。

倭寇們一看到水兵們迎面殺來,激動得不得了,連喊殺聲,都夾雜著喜悅,省功夫啊!

世上再沒有如此抱著如此愉悅的心情,且個個激動的哇哇叫,興奮的眼睛發紅的戰斗了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4
第四百八十九章:不堪一擊

胡開山目光如炬,看著不遠處的倭寇,猶如看著獵物。

他一馬當先,領頭而跑,身上是百斤重甲,這一套裝甲,放在了佛朗機,便是傳說中的重騎兵,在東方,便是傳聞中的鐵浮屠,一般人穿戴著,連動彈著都困難,莫說奔跑了。

因而即便是西方的重甲,也必須得騎馬作戰,猶如罐頭一般固定在馬上,手中端著騎槍,發起沖鋒,這個過程之中,人幾乎是無法活動的。

可胡開山奔跑得虎虎生風,身上的鏈甲摩擦著,發出了金鐵的交鳴,手中的鋼矛揮如臂使一般的舞動,它……像是一個人形坦克。

頃刻之間,胡開山已殺至。

方才遠遠看到,尤其是胡開山靜止不動的時候,倭寇們還不覺得什么,只覺得這個人也只不過是壯得像一頭牛,出于他們長久以來與明軍交戰時,對明軍根深蒂固的忽視,自然而然不會將胡開山放在眼里。

可此時,當越來越近時,猶如迅豹一般的速度,還有那鐵塔一般的魁梧身材,身上那鏈甲折射出來的幽藍光線。

突然……竟是詭異的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倭寇作戰,最講究氣勢。

他們大吼,胡開山也大吼,胡開山的吼聲聲震瓦礫,直接將他們的聲音統統壓了下去。

這時……近了。

中野二郎緊緊抿著唇,覺得憋屈,他目光如電一般,已覷見了胡開山的弱點,那是在腰肋之下,有一個鏈甲沒有覆蓋的位置。

中野二郎心里狂喜,恨不得立馬上前一刀,不過他卻沒有肆意妄為,反而很是冷靜。

他在東瀛,號稱一刀流,刀法極快!手中倭刀,雙手握起,眼看著那魁梧的人已靠近,那駭人的氣勢令他無法呼吸,可中野二郎目光如炬,先是將刀高高舉起,這是虛招,是故意想讓胡開山防守他的上路,而后一刀斬下。

只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雙方已近在咫尺。

中野二郎目中掠過了一絲冷鋒,唇邊下意識的勾起了一絲得逞的笑意,果然,對方中計了。

自己的刀比風還快,只要一刀斬殺,便可將其格殺。

他開始動了,動若脫兔。

想到眼前這個魁梧如鐵塔一般的漢子,轉眼之間,便可成為自己刀下之鬼。

這……理應也算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吧。

只在這轉瞬之間,中野二郎長刀劃過了驚鴻,他刀太快了,快得……

啪……

就在這千金一發間,兩個人的身體撞在了一起。

沒錯,就該如此,借著這一瞬間的接觸,將刀刺入他致命的弱點。

我一刀流中野……

什么……

突然,中野二郎覺得有點發懵。

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對方壓根沒有格擋,也沒有停止沖撞,而是繼續……快速狂奔,然后直接啪的一聲,猛烈的相撞一起。

中野二郎手中的刀……停了。

因為……他感覺渾身上下已沒有了氣力。

一股腥氣自喉間而出,接著口里開始猛的咳血,顯然這一撞并不簡單。

中野二郎已經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一根根的骨頭,猶如散架一般。

不等他完成最后一擊,展現他一刀流的刀法,他只感覺到,誒……誒……我的胸骨,我的肋骨……我的肩骨……好像……好像碎了。

那肋骨發出微不可聞的咯咯聲,斷裂之后,直插肺腑。

我……我的刀。

刀已落下了。

他對力量一無所知,根本無從知道,一個全身皮甲,手持數十斤鋼矛,體重三百斤,全身加起來,近五百斤的人性坦克,在任性的狂奔疾跑之后,所產生的力量和沖撞力道,大到何等可怕的地步。

不甘心啊。

中野二郎沒想到,自己竟憋屈至此,從他的口里拼命涌血,骨肉像是直接化為了一灘肉泥,以一種常人無法做到的扭曲身姿,隨即被撞飛……

啪……

隨著撞擊力,身后的一個倭人與他撞到了一處,二人俱都落地。

中野二郎已沒了刀,事實上,他手腳也已無法動彈了,渾身的骨頭劇烈,腦袋像霜打的茄子,歪歪扭扭的掛在脖子上,身子在條件反射式的抽搐,不斷的抽搐,口里涌出越來越殷紅的血,他眼睛漸漸無神,至今還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么,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么了。

胡開山還在奔跑,主要是鋼矛施展不開,怕誤傷了身后的水兵,于是乎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懶得使他的三十六路矛法,這雖是遺憾,無法使出自己最得意的矛法盡展平生所學,可事急從權嘛!

他瘋了一樣,猶如一頭蠻牛橫沖直撞,一腳踩在了中野二郎的身上。

中野二郎本就已命不久矣,可下半身,突然感覺有一種被一座山狠狠壓下的感覺。

原本麻木的身體,突然劇烈的反應,口里發出了呃啊……的咆哮。

疼啊……

胡開山自然是一丁點都不在乎,甚至覺得鋼矛礙事,許多刀劍砍在了他的身上,他渾然不覺,鏈甲的防護力驚人,尤其是倭人這等看似鋒利無比,實則卻過于輕薄的刀,遇到了鎖鏈一般的鐵片環環相扣,不卷刃便不錯了。

胡開山已連續撞翻了數十個倭人,這些人無一不是被撞飛,便是被胡開山一手拎起來,另一手朝著面門一擊。

咚……腦袋沒了半邊,胡開山隨手將已氣絕的人丟開,接著發出怒吼和咆哮。

“名不副實,不堪一擊!”

這絕不是故意的嘲諷,而是他娘的,成日的吹噓倭寇厲害,厲害個鳥來著,他還以為會有什么激烈的鏖戰,可以淋漓盡致的大戰一場。

可現在看來……是真的不堪一擊啊!

其實人們之所以恐懼倭寇,自是因為倭寇乃是亡命之徒,甚是兇殘。

又因為明軍松弛,江南諸衛,早已腐朽不堪。

可論起體力和戰斗力,又或者作戰的協作能力,若是倭寇遭遇到了真正的正規軍,這一群水寇,其實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懸孤海外的人,真能吃飽飯?還不是面黃肌瘦,雖比軍戶吃的多了一些,可也好的有限。

倭寇的可怕,在于他們悍不畏死,在于他們作戰時,往往會用一些倭國的流浪武士作為先鋒,而這些人發揮了尖刀的作用。

這些人雖會有些所謂的武術,且悍不畏死。

可當面對一群吃飽喝足,渾身精力無處發泄,日夜操練,且還特么的不拍死的軍隊時,就如歷史上,他們遭遇到了戚家軍一般,只有被按在地上花樣吊打的份。

此時,胡開山為先鋒,后頭嗷嗷叫的水兵們已一擁而上。

戚景通的內心,其實也是絕望的。

說好了的三才陣呢?

不是該擺好三才陣,再好好的打嗎?

可看這架勢,水兵們眼睛都紅了,就像瘋了一般。

一個個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挺出長矛,隨手就是一陣亂刺。

這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戮啊。

倭寇們一丁點的機會和勝算都沒有。

因為在他們的面前的,是一群力氣比他們大得多,身子也結實得多,武器比他們長,且比他們還要不怕死的人。

這些水兵是真的不怕死啊,哪里人多,他們像是有了默契一般,便往哪里鉆,爭先恐后,口里還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一個、兩個……七個……”

或是:“一分地、兩分地……五分地……”

他們的計量單位,似乎并不統一,而且絕大多數人,算數其實并不太好,可這無礙于他們陷入某種瘋狂之中。

而且他們還精力充沛,永遠保持著最高昂的士氣,一個比一個沖得要急,一個比一個快,好端端的一場戰斗,生生被他們整成了百米沖刺的長跑。

無數的倭寇還未接近,直接便被長矛刺死。

他們想要挺刀沖殺上去,可那些臂力過人,挺著狼筅的水兵直接將他們連人帶刀一起推開了。

舉著盾牌的牌手激動的嗷嗷叫,躲在盾牌之后,沒頭蒼蠅一般的狂沖,將人直接撞翻。

后隊的鳥銃手急了,根本沒他們發揮的空間啊,便專門尋落單的倭人,也不裝填火藥,將鳥銃當做燒火棍,掀翻了就直接朝腦袋猛砸,那頭顱像西瓜一樣,被砸得裂開,慘不忍睹。

事實上,水兵們也是真心的恨透了倭寇。

這不只是賞錢的事,而是這些家伙耽誤了自己出海打漁,弟兄們好好的在捕鯨,你們卻來搞事,這是砸人飯碗啊。

兩翼處,游騎兵手持著馬刀,一隊隊自兩翼殺出,來回游蕩,將想要逃開的倭寇如趕鴨子一般,又趕回去,他們坐下的馬都是好馬,托了水寨的福,每日都是管夠的草料伺候著,馬上的人,飛馬來回尋覓落單的倭人,一有機會,便呼嘯著發起攻擊。

原是意氣風發的倭寇們……絕望了。

這些明軍,難道不該逃的嗎?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比自己還狠?自己在海外討生活,那是刀頭舔血,是為了維系生存,可你們……瞎嗷嗷叫個什么勁啊……8)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5
第四百九十章:一網打盡

倭寇們妄圖想要反擊。

可沒法兒反擊,根本沒辦法反擊啊。

看著這一個個不要命似的踴躍沖殺向前的身影,而這些身影,個個矯健,倭寇覺得整個世界瘋了,事情的發展,怎么是反過來的呢?

這些人像是無所畏懼,最可怕的是個個氣力極大,和那虛弱無力的明軍完全不同,有人就嘗過這些人的厲害,一個倭寇好不容易砍斷了對方的長矛,趁著對方落單,還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能殺一個夠本,結果雙手舉刀,正待要劈,對面的那個水兵居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倭寇的額上,頓時冷汗淋淋。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腕竟是絲毫動彈不得。

這些人,是吃什么長大的?

他腦海里瞬間劃過這么個念頭。

然后對方像是輕輕一扭,倭寇頓覺得自己的手臂已不屬于自己了,直接手臂脫臼,痛得嗷嗷大叫起來。

接著對方迅速上前,一手抓著他頭上的發髻,另一只手,連續朝倭寇面上幾拳。

這倭寇先是哀嚎,而后……越來越沒了氣力,生生被拳頭打死。

倭寇們驚懼地看著這一切,膽怯了,于是瘋了似的開始后撤。

這是他們第一次失去勇氣,所謂的勇氣,本就是對弱者的,他們將大明軍民視為弱雞,于是露出兇殘的一面,可真正遇到了強者,瞬間就成了綿羊!

一群人哀嚎著,紛紛退至沙灘,只是這時候,他們已沒留下多少人了。

四百多人,只有數十人搶到了登陸的小舟,如驚弓之鳥一般,拼命的朝著大船劃去。

而在沙灘上,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首。

一看有倭寇逃了,水兵們卻是急了,連忙沖到了灘頭,個個恨不得要沖入水中。

“別激動,別激動。”戚景通手里提著染血的長刀,這一次,他砍死了三個,此時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真的受不了這些人啊,為啥這些人總是這么激動呢?

一個水兵焦急地道:“千戶,追吧,追上那大船,不能放過一個呀。”

走掉一個,就等于丟的是銀子啊!

一個個水兵都很不甘心,有人開始給地上的倭寇補刀,有人嗷嗷叫道:“追吧!”

胡開山亦是覺得意猶未盡,握著拳頭,顯得很暴躁!

迎著無數渴望的眼眸,他心里在想,方才是不是用力過猛了,早知如此,就不該打得這么急,該將倭寇深入內陸一些才好動手。

他后悔莫及,氣惱的跺跺腳道:“去唐侍學那請命,留十幾個受傷的兄弟在此看著,好生點人頭。”

一干人又激動起來,嗷嗷叫著瘋了一般的往水寨去。

唐寅已得知大捷,先是顯得有些錯愕!

倭寇的戰力,不是很強嗎?

當無數人要求請戰,戚景通也認真起來:“唐侍學,不追擊,可惜了啊,他們在海灣外有一艘大船,十之是從蓬萊水師那里繳獲的。”

“大船?”

唐寅眼眸一亮,心動了,他的確需要船啊!

深吸一口氣,唐寅道:“為何倭寇敢如此猖獗,肆意在我大明登陸,這是因為倭寇們認為我們良善可欺。這是因為他們不必承擔任何的后果,這是因為諸備倭衛,沿岸數省軍民,從未將他們打痛過,沒有讓他們,知道侵擾我大明海疆的后果。時至今日,我們要做的,便是將他們打痛,教他們痛不欲生,教他們痛入骨髓,唯有如此,我大明千里沿海方才沒有倭寇敢如此肆意胡為,更不敢猖獗至此。傳令,出海追擊敵船,敵船逃到哪里,我們便追至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全員聽命,登艦。”

于是無數滿臉是血污和汗水之人,一個個眼里放著光。

他們窮了十八輩子,歷來都是窩在山里私斗,他們繼承了祖輩的光榮傳統,只不過這一次所打的卻是海寇,可是他們依舊無法想到,他們憑借殺敵,就可以改變先人們給自己預備好的命運。

“殺!”

無數人爆發出了怒吼。

他們像不知疲倦的機器,蜂擁登船,帶上了他們的刀槍劍戟,背著他們的行囊。

不久之后,一聲炮響,威風凜凜鎮國公號徐徐駛出港口,向賊船方才停泊的方向駛去,接著一路向東,許多的水手提著望遠鏡,在船中各處尋覓著敵蹤。

他們如今,都是這汪洋之上最優秀的獵殺者,畢竟有了獵殺數十頭鯨魚的經歷,這海上再沒有什么可以為難他們了。

“東北方向!”有人興奮地大吼道:“在那里,那里有海鷗盤旋。”

敵艦是跑不了多遠的,因而,只要一路搜尋,總能尋到對方的蹤跡。

有人手指天上的海鷗,那一片海域,沒有島嶼和陸地,而海鷗其實并不會飛離陸地太遠,畢竟它們的續航能力有限,必須得有東西停靠休憩,這東北方向飛起的海鷗,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兒有船,船漸漸離開了陸地之后,會將停在桅桿上的海鷗帶走。

“傳令,東北方向……”

“東北方向……”

“東北……”

舵手在艙中,嘴里吊著雞腿的骨架子,他不但帶著骨架,眼睛上還架著一個大墨鏡。

這墨鏡乃是西山玻璃作坊出品,本是給瞭望的水手用的,畢竟在桅桿上瞭望,若是對著太陽的方向,視線會受到阻礙,可倘若戴上了墨鏡,便可隔絕太陽的直射。

不過……這對于一個偉大的舵手而言,這座大船之中,最有技術含量的大人物而言,隨便帶墨鏡,也是他的特權,他愉快地吹著哨子,一面輕車熟路的轉著舵,身邊的幾個副手,不斷為他提供訊息。

噗……

他將雞骨吐出來,用手頂了頂墨鏡的梁框,神氣活現的道:“都他娘的扶穩了啊。”

隨即,船身急轉,來了個漂亮的回旋。

這是一般舵手不敢輕易做到的,畢竟太急,尤其是在滿風的情況之下,這很容易令船只失去平衡,導致側傾。

可這舵手是什么人,那可是掌著舵,與鯨魚放風箏的人,無數次被巨鯨頂的威風凜凜鎮國公號千瘡百孔,一次次吃了虧,才學來的手藝。

“上副帆,全力追擊!”

“全力追擊!”

“稟侍學,船艙之中食物和淡水充足……”

“很好,放手去追吧。”唐寅升座之后,氣定神閑地道:“對方的艦船自外海而來,淡水和給養,定已消耗了大半,不必追的太急,先慢慢的消耗他們,再將其一舉全殲。”

“遵命。”

“侍學,倘若這些倭寇是回他們的巢穴,我們怎么辦?”

唐寅將手搭在了案牘上,接著看了一眼胡開山和戚景通,才道:“你們如何看呢?”

胡開山撲哧撲哧的,如拉風箱一般,毫不猶豫的道:“那就將其巢穴一并鏟除!”

一并鏟除,說來……真是容易啊。

可要做到……

唐寅卻是咬了咬牙道:“那就一網打盡!

留下來的人,開始數尸首。

其實早有書吏負責計算人頭的。

可留下來的水兵們不放心,他們受了一些傷,雖然極想出海追擊倭人殘寇,可實在放心不下這一地的人頭。

那書吏數了一遍。

水兵們則將尸首全部陳列在一起,然后自個兒逐個來數。

他們的計算水平,實在不太高明,數了幾次,數目都對不上,那書吏要哭了:“真是三百九十二個啊,不信,你們再數數?”

水兵們瞪著他,又回頭去數,可又不放心。

取了算盤珠子,多一個人便撥動一下,如此一來,數目終于對了,他們也樂了。

而在此時,漫山遍野前來接應的莊戶俱都來了。

看著這滿地的尸首,一個個倭寇打扮之人,而且整整齊齊的排在一起。

他們還看到,一群水兵開始搜索尸首衣里藏著的碎銀,他們甚至拿著鉗子將尸首的金牙掰下來,似乎一丁點都不肯浪費。

無數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近四百倭寇,片刻之間,幾乎誒殺了個干干凈凈……

還好……當初沒有招惹這些水寨里的水兵啊。

溫艷生激動的趕來了,看著這遍地的尸首,頓時眼眶紅了。

大捷,這是一場來之不易的大捷啊。

大明這么多年來,對倭寇,幾乎沒有一場如此巨大的勝利,哪里想到,水寨不過區區三百人,片刻功夫,便摧枯拉朽,將這些人殺了個干干凈凈。

溫艷生倒吸著涼氣,老臉在抽搐:“大捷啊,真的是大捷啊,鎮國府備倭衛……此次立的,實乃汗馬功勞。”

這絕不是虛言,沿岸廠衛的糜爛,導致整個東南對倭寇而言,幾乎是無險可守。

人們擅長于將這渲染成了一群恐怖的怪物,可誰能想到呢,所謂兇殘的倭寇也不過如此。

由此可知,這些瘋狂的水兵,可怕到了何等的地步。

“立即……”溫艷生激動的發出大吼:“立即取筆墨紙硯,要立即表功,這是大功一件啊,是社稷之福,這些肆虐了百年的倭寇,咱們大明,第一次,得到了一場大捷,立即奏報!”8)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5
第四百九十一章:奏疏

溫艷生很明白,眼前的一個個尸首意味著什么。

這是一次了不起的勝利啊。

自文皇帝之后開始,朝廷對于倭寇,已經失去了解決辦法,尤其是海禁之后,索性就等同于是關起門來,假裝這海外的倭寇不存在。

只是,這些問題,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溫艷生雖是河南人,可主政寧波,方知海患之嚴重。

現在……終于,大明尋覓到了克敵制勝的法寶。

他樂了。

吩咐差役和莊戶四處搜尋可能沒來得及逃的倭人,一面命人將這些尸首取下首級,準備懸于城門處進行展覽,不,是威懾,是威懾倭寇。

他興沖沖的回到了府衙,緊接著,命人溫了一壺酒,用蝦仁爆炒一番,取這蝦仁下酒。

不得不說,蝦仁的味道很得勁。

可他還是很遺憾。

水寨很久沒有出海捕魚了,導致了海魚價格漲了許多,至于市面上的腌魚、魚干,呵呵……那是什么玩意,我溫艷生寧可餓著。

喝了一口酒,頓時文思如泉涌,一面嚼著蝦仁,蝦仁萬不可放其他的作料,只放些許鹽即可,火候要足,爆炒一番,立即上鍋,因而蝦仁的肉帶著幾分嚼勁,卻又不失鮮嫩。

若是伴了黃酒喝下,那滋味,就真的美味極了。

在江南做知府,就這么一點好,北方的酒辛辣,用來和人一起吃酒,倒還好,取得就是那種辣中帶爽的一股勁。而南方的黃酒或是米酒,都講究一個溫和,最適合關起門來,小酌幾杯,加上幾道小菜,心里想著心事,那種柔和的熱酒,加上微醉的狀態,再配上幾道下酒小菜,這滋味……

溫艷生提筆:“臣溫艷生啟奏……”

他寫的極認真,將寧波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啟奏。

一氣呵成之后,喝著酒,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忍不住搖頭晃腦:“妙哉,妙哉。”

一口黃酒下肚,舒服。

突然,他一拍腦門……

哎呀……

“竟是忘了此等大事。”溫艷生合上了奏疏,忍不住道:“這爆炒蝦仁,若是放進餃子里做餡,豈不是人間美味?”

南京。

南京守備衙門。

魏國公徐焦慮不安的看著一份來自于南京備倭衛送來的奏報。

他皺著眉,顯得很是焦慮。

魏國公世代鎮守南京,主要有兩大職責,最重要的職責便是奉孝陵歲祀,這南京,乃是大明從前的都城,至今,亦是如此。

因此,太祖高皇帝,便葬在南京紫金山,太祖高皇帝,乃大明開國之君,只是此后,大明朝廷北遷至北京城,歷代皇帝無法親自祭祀太祖高皇帝,自然而然,這個任務,就交給了世代的魏國公。

就如英國公在北京一般,能代天子歲祀的人,自是最頂級的公候,魏國公徐氏,自然也在大明最頂尖的公候之列。

徐和皇家的關系很密切,因為雙方,幾乎隔三差五,就會有密奏和密旨傳遞。

當然,主要的信息是和孝陵有關,皇上,孝陵門口的碑石缺了一角,臣正在修葺。皇上,孝陵祭祀白肉已預備好,取自鎮江。皇上,有祭祀官員祭祀時瞌睡,臣已處理了。皇上,南京皇城失竊了,臣萬死。

孝陵的一舉一動,涉及到了太祖高皇帝英靈,因而,要時刻的匯報,哪怕及時針尖大小的事,也絕不可怠慢,無論皇帝愛不愛聽,會不會認真對待,作為南京守備大臣,這是徐的職責。

當然,徐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他還是南京中軍都督府都督,負有守備南京的責任,南京乃南直隸,和北京的北直隸規格相當,在這里,真正握有重權的就是三個人,一個是魏國公,一個是朝廷派往南京的中官,另一個,就是南京兵部尚書。

南京也有六部,不過絕大多數,都是養老的職位,無論是吏部、禮部、工部,刑部,別看級別高,可實際上,權力都在北京六部,他們更像是朝廷架起來的另一套備用的班子,北京又沒完蛋,他們只能閑著,頗有點兒像皇帝和太子的關系。

可南京兵部尚書不同,為了應對南方的特殊情況,所以南京兵部尚書有節制南方各省兵馬的權力,權力是和北京兵部等同的。

徐焦灼的等待著,他背著手,憂慮重重。

片刻之后,中官徐喜、兵部尚書吳煌到了。

二人向徐見禮:“你們看看吧,中野二郎的消息。”

“中野二郎……”徐喜一呆,和吳煌對視了一眼。

徐喜忙是取了奏報一看,拉著臉道:“中野二郎,就是前些年,嵌入了南京的那個?”

徐頷首點頭,咬牙切齒道:“就是此人。”

那兵部尚書吳煌忙是取了奏疏,低頭一看,臉都綠了:“果然是他。”

說起此人,三人不約而同,都有一個糟糕的記憶。

數年前,一伙倭寇居然流竄至南京,南京是什么地方,自然官兵四處圍堵,可這些倭寇,絕不戀戰,且兇狠無比,殺散了數路官軍,極為神勇,這一百多人的倭寇,竟硬生生在南京郊外一游,接著,不知所蹤。

唯一的痕跡就是,不知何時,竟在棲霞寺里的匾額上,多了一行字,便是這中野二郎所刻,上書中野二郎大破漢城。

當然,在倭人眼里,大明即漢,所謂漢城,即為大明都城的意思,這和朝鮮國的所謂國都沒啥關系。

南京嘩然,區區一伙倭寇,追剿不利倒也罷了,偏偏,棲霞寺還出了亂子。

這棲霞寺是什么地方,洪武皇帝當初,可是做過和尚的,所以他對道家比較苛刻,龍虎山的張天師來去拜見,洪武皇帝破口就罵,你也敢天師,嚇得張天師乖乖去做了真人。

可對僧人,洪武皇帝態度還不錯,尤其是這棲霞寺,在洪武五年,洪武皇帝屢屢下旨對棲霞寺進行擴建,不只如此,因為棲霞寺歷史上曾改名,洪武皇帝親自下旨,才為棲霞寺正名,這棲霞寺的匾額上的三個字,正是太祖高皇帝親書。

結果,此等御物,居然……被倭人留下了挑釁之詞。

徐當時大為惶恐,立即奏報請罪,弘治皇帝當時也是震怒,一方面對于南京諸衛表現出了失望,另一方面,太祖高皇帝乃是先祖,今日先祖御筆的匾額被倭寇所辱,皇家顏面無光,一方面,壓下了此事,另一方面,從徐乃至中官,再到南京六部尚書,俱都罰俸三年,以示懲戒。

誰料到,這個該死的中野二郎又出現了。

這個消息來自于南京的備倭衛,他們發現了一個潛入內陸的細作,審問之下,才知襲臺州府的就是中野二郎,而這中野二郎的真正目的,卻是寧波府。

該死的,他又出現了。

這一次還是寧波。

“要立即奏報。”中官徐喜增色道:“若是襲了寧波,南京這兒,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便是咱們的失職啊。”

徐頷首點頭:“想來,他們是沖著寧波水寨去的,而那寧波水寨,掛的乃是鎮國府的名,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嗎?這是太子殿下的備倭衛,只是可惜了,這水寨有失,將來,太子或許少不得要責怪我等,沒有事先預警。”

兵部尚書吳煌道:“這等事,也怪不得我們。不過這個中野二郎……這奏疏,看來,得我等三人分別上奏。”

“啥意思?”徐喜看著吳煌。

吳煌氣定神閑:“可別忘了,當初這個中野二郎,奇襲南京,攪得天翻地覆,我們是怎樣上奏的?”

徐喜明白了,哭喪著臉,當初是真的頭痛啊,一伙倭賊,囂張至此,居然還全身而退了,甚至還毀壞了高皇帝御筆親書的匾額,當時,魏國公和自個兒,還有吳煌,那可是不得不狠狠的吹噓了這中野二郎一通啊,說此人如何偉岸,刀法如何了得,在海外,乃第一驍將,有萬夫不當之勇,麾下武士,個個精銳,猶如鬼兵。

這是沒法子的事,畢竟被一個二愣子的倭寇打了臉,人沒抓著,你還能怎么說?你能說這就是個弱雞,該死的渣渣,然后呢?然后皇帝會問,這樣的弱雞,為何敢來南京,在南京郊外一游,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你們還拿他沒有辦法?

因此,只好不斷的吹,將這個人,吹的驚天動地。

三人眾口一詞,就差說此人壓根就不是人,是地里爬出來的鬼差了。

可現在……中野二郎,又出現了。

“寧波危矣。”吳煌痛心疾首:“既然得知寧波可能遇襲,而且襲擊的還是中野二郎,那么,是否立即調兵,馳援寧波。”

“要調。”徐當機立斷:“中野二郎,乃大寇,此寇兇殘成性,尋常兵馬無法遏制,需布下天羅地網,才可保寧波的安全,我看,該調動大軍堵截了。”

“不錯,非兩衛兵馬,不能制勝。”

所謂兩衛,滿編則為萬人。沒有一萬人和這些預備襲擊寧波的倭寇作戰,確實不能制勝啊。

中官徐喜瞇著眼:“必要的時候,就調動孝陵衛吧。”

“什么?”徐錯愕的看著徐喜。

徐喜道:“公爺,賊勢浩大,非孝陵衛無以制勝啊。”u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6
第四百九十二章:天大的捷報

孝陵衛顧名思義,自是守衛孝陵的兵馬。

這支兵馬,乃大明精銳中的精銳,即便是此時大明軍備最廢弛之時,這孝陵衛的擇選標準,卻依舊是要其做到能騎馬揚鞭,飛速奔馳,還要騎馬跨過一道壕,越過一堵墻,并在馬上開弓射箭,三箭中兩箭者才為合格。

這才是真正精兵中的精兵。

他們的職責,顧名思義,便是守衛孝陵。

可因為這兩年,孝陵衛的人馬增至七千余人,有時為了特殊的需要,也可從孝陵衛中,抽調出一兩個千戶所的兵馬。

當然,這一切……都需皇帝親自準許,除了大明皇帝,任何人都不得調動孝陵衛。

魏國公徐俌臉抽了抽:“那么……立即上奏吧。這些倭寇,尤其是這中野二郎,此人羞辱皇家,罪無可赦,若不將其拿獲,是我等的失職,我等如何有顏面,對得起陛下,更對不起太祖高皇帝。”

三人大抵交換了意見,隨即,三份奏疏,同時入京。

暖閣里,劉健舉起了奏疏,老臉不禁憋得有些厲害,他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奏疏就往暖閣去了。

弘治皇帝手里,也有一份奏疏,此乃中官徐喜的密奏,弘治皇帝皺眉,一見劉健來,自然知道,劉健來,是為了什么。

“卿家,也接到了奏疏吧。”

“是。”劉健嘆了口氣:“臣接到的,乃是南京兵部尚書吳煌所奏。”

弘治皇帝臉色平靜,居然沒有憤怒,他淡淡道:“朕若是記得沒錯,幾年前,正是這個中野二郎,惹來了一場大風波,想不到,這一次竟又是他,此次,他要襲的,乃是寧波,當初,徐俌等人所奏的是,此人武藝高強,乃萬人敵……現在,他又來了。”

“寧波危矣。”劉健嘆了口氣。

南京是什么地方,人家都可來去無蹤,耀武揚威之后,揚長而去。而此次襲寧波府,區區一個寧波府拿什么抵擋。

弘治皇帝闔著目:“這等巨寇,朕有時……看到奏疏,真是五味雜陳,說他們是賊,可就這區區之賊,竟可以鬧到這樣的動靜。可若說他們有什么了不起之處,可他們不還是盤踞在海外的賊寇嗎?現在,中官希望朕立即下旨,緊急調動大軍往寧波府剿賊,甚至……還提及到了孝陵衛。”

弘治皇帝苦笑:“這孝陵衛,是剿區區賊寇的嗎?”

“陛下,此乃巨寇啊。”

“是啊。”弘治皇帝合上了奏疏,有些感慨:“這是巨寇,非尋常軍馬能制,朕很不明白,為何,大明豢養了兩百萬大軍,這江南,帶甲八十萬,難道就沒有一支軍馬,可以剿這巨寇嗎?真是國難思良將,大明有數千萬的軍民百姓,就沒有一個可以制中野二郎的人?”

劉健抿著嘴,沒有說什么。

對他而言,這樣的感慨,雖是讓人灰心,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明衛所制,是太祖高皇帝所定制,現在已經崩壞,可要改,談何容易,裁撤衛所,重新招募軍士操練?那么,你就得給人家發餉,衛所制的本質,就是便宜啊,招募來的壯丁,花費可就大了,餉銀哪里來?則又牽涉到了稅制了,當下的稅制,根本無法支撐朝廷改革軍制。

弘治皇帝不禁微微一笑:“無論如何,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取中野二郎頭顱,以報當年之仇,卿家擬個票吧,朕………恩準了,命魏國公徐俌便宜行事,若不取中野二郎的首級,朕實在不甘心啊。”

“臣遵旨。”劉健無奈的苦笑,一旦動用了孝陵衛,甚至還抽調其他各衛諸軍,即便是拿下了中野二郎又如何,代價太大了。可不拿,難道任其流竄不成?

弘治皇帝臉色陰沉,其實他和劉健一樣的心思,這若是當真取了首級入京,他怕也高興不起來,對付一個巨寇如此,那還奢談什么剿盡倭寇?

他嘆了口氣:“近來太子在西山?”

“是。”劉健道:“臣也聽說了,正在教授西山的讀書人們讀書呢。這不是來年,要春闈了嗎?當然,臣也只是耳聞,具體如何,老臣……”

弘治皇帝古怪的表情看著劉健:“可卿家的兒子不也在西山書院讀書?為何是耳聞呢,西山的事,卿家理應了若指掌才是。”

“這……這……”一下子被戳穿,劉健老臉微紅,他只好道:“是啊,犬子來年,也要春闈了。”

弘治皇帝頷首:“還有方繼藩那小子,最近竟出奇的安分,他是在擔心他的門生唐寅吧。”

劉健想了想:“老臣聽說,他近來在奶娃娃……”

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感覺這話,一下子聊死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是那方小藩?”

“是的。”

弘治皇帝頷首:“真是一個好兄長啊。”

劉健憋著話其實沒有說,那喪盡天良的東西,居然給自己的妹子喂糖,每日抱著四處瞎轉悠,還折騰出一個瓶子,成日往娃娃嘴里塞,更令人發指的是,他還修了一部書,叫育兒心經,開版印刷,說娃娃乃國本,是天下最緊要的大事,西山書院的讀書人,都該好好看一看,這書印刷了幾千冊,指定了讓讀書人買,劉杰是徒孫,必須買十本不可,這銀子……掏的劉健真不是滋味啊。

那育兒心經,他還看過,都是胡說八道的話,婦人如何催乳的事,他竟也說了一大通。

這等人……已經到了要錢不要臉的地步了。

劉健不好揭發這事,只好干笑:“是啊,是個好兄長。”

“朕倒是看錯了他,以往以為他沒心肺的人,雖是有才,卻是情感淡薄了一些。”弘治皇帝微笑:“朕就喜歡這樣的人。不似太子,瞧瞧他,成日游手好閑,方繼藩有個妹子,太子也有妹子,可你看看,太子除了欺他妹子之外,還曉得做什么?”

劉健老臉一抽,低著頭,繼續悶不做聲。

“朕不該說這些。”弘治皇帝心里覺得煩惱,揮揮手:“你退下吧。”

劉健只得退下,回到內閣,他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那育兒心經,方繼藩這孫子,真的很令人討厭啊。當初劉杰買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方繼藩這鬼才,定又是出了什么好東西,還特意讓劉杰拿來看,結果父子二人,一起看著這么個玩意,大眼瞪小眼,真是尷尬極了。

不知羞恥!

回到了內閣。

劉健還未坐下,這時有書吏道:“劉公,您可來了,杭州知府溫艷生有奏。”

“就那個奏疏里說了一大通魚湯的溫艷生。”劉健表情怪異。

“正是,通政司剛送來,說是百里加急。”文吏道。

劉健沉默了,隨即一挑眉:“想來寧波出事了。”

對于這件事,他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即便天大的噩耗傳來,他也不覺得驚奇,而是強忍著情緒,回到了自己值房,才命人將奏疏送來。

這奏疏低頭一看,劉健臉色變得怪異起來,他看到了那許多的字眼。

拿獲……私商……眾志成誠……水寨出擊……中野二郎……一合斬殺……一盞茶功夫……倭寇俱滅……余者遁逃……備倭衛追擊……

這一個個的字眼,看的劉健有點眼暈。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細細的讀了一遍,而后……他又沉默了。

臉色……帶著怪異。

這不只是一份捷報,而是一份天大的捷報啊。

劉健忙是取了案牘上的茶盞,茶盞里的茶水已涼了,他并不在乎,一口喝下,然后抬頭看著書吏:“上次送來的大黃魚,還有沒有?”

“這……在冰窖里凍著,不過,這是送入宮的,陛下雖然賜了,不過還得經御膳房。”

劉健嗯了一聲:“宰一條吧,熬湯,讓御膳房熬好,記得,莫浪費了,需多加一些水,一尾魚,好說歹說,也要熬兩鍋湯不可,此魚……不易啊。”

當然不易,從寧波府飛馬送來的,這可是哪里都吃不到的東西,陛下就賜了劉健幾條,不過這玩意,必須得在冰窖里保鮮不可,偏偏,劉家沒有冰窖,所以,雖然御賜給了劉健,卻依舊還躺在宮中的冰窖里。

文吏一呆:“劉公,這時候……吃魚?”

劉健壓抑著心里的激動,他很希望自己有歐陽志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然,于是笑吟吟的道:“溫艷生這家伙,上過幾次奏疏,老夫看他的奏疏,就不知為何,總覺得他里頭繪聲繪色的所書的東西,帶著一股子佳肴味,今日又得他的奏疏,便覺得餓了。”

文吏覺得奇怪,這奏疏,竟還有開胃的效果?

那位溫知府,到底是混哪個堂口的啊?

“學生這就去。”

“還有……”劉健面帶微笑:“那個……還有,將于喬和賓之叫來,老夫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是。”文吏部轉身要走。

“還有……”

文吏轉身:“不知……”

“記得,讓御膳房在那鍋魚湯里,多放點蔥蒜。”

文吏想起來了,劉公是河南人,就好這一口。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7
第四百九十三章:大功于朝

文吏走了。

劉健靠在了官帽椅上,他手搭著案牘,此時,他需要一些時間好好的梳理一下。

這份奏疏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一方面,是整個寧波府眾志成城。

東南各地的情況,他是略有所知的,人嘛,最注重的就是鄉誼,大家都是同鄉,都是本地人,即便是私下有什么齷蹉,那也都是不公開的事,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因為如此,而鬧到了官面上,這便不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這也是為何,東南諸府走私猖獗,許多人與倭寇有染,可絕大多數人依舊無動于衷的原因。

另一方面,是倭寇并沒有真正侵害到他們的根本利益,甚至還或多或少的能給許多人帶來一些好處。

可這一次……

這個溫艷生,看來不至少對海魚了解甚深,辦事……還是很穩妥的,此人倒是個干才啊。

當然,這還不是真正讓劉健所關心的,他只關心兩件事。

一件是那中野二郎死了。

從奏報上來看,是被千戶胡開山直接一拳砸死。

這里頭,有多少虛夸的成分呢?

不像是虛夸,因為寧波知府沒有必要為水寨報功,而且就算要報,也不需這樣的夸張。

那中野二郎,是何等可怕的人啊,守備南京的魏國公、中官徐喜,以及南京兵部尚書吳煌等,無一不是將其視為可怕的人,雖然這其中肯定有浮夸,可這樣的巨寇,斷不會是無能之輩。

那么這個胡開山……一合之下,直接將中野二郎打死……這……

還有那些水兵,這些水兵是怪胎嗎?

人家都是倭寇數百人追著數千的明軍砍殺,這些人卻像是切瓜切菜一般,直接按著倭寇打?

鎮國府……寧波水寨……

劉健在心里默默念著這這個名兒,將這水寨牢牢記在心底。

片刻之后,李東陽和劉健來了,二人與劉健見禮,劉健笑吟吟的先道:“這里有一份奏疏,你們自己看吧。”

謝遷面容一正,不禁道:“不會又出什么事吧?”

李東陽則觀察著劉健,想從劉健的面上看出端倪。

可劉健只是微笑,從容不迫的樣子。

李東陽有些失望,卻在此時,謝遷啪的一下,拍案而起。

這真是嚇了李東陽一跳。

謝遷已是眉飛色舞的道:“奏疏當真嗎?”

劉健深深看了謝遷一眼:“真與不真,于喬難道看不出嗎?”

“哈哈……“謝遷爽朗的大笑道:“列祖列宗保佑,此皆賴祖宗圣德。”

李東陽已接過了奏疏,低頭細細看著,他身子一顫,也駭然了。

隨即他難以置信的皺眉道:“怎么可能?”

劉健嘆了口氣,道:“老夫細細想來,其實……或者不是因為倭寇太強,而是咱們各地的衛所,太孱弱了。”

謝遷和李東陽對視了一眼。

他們的內心是激動的。

這真是大功一件啊。

原來還以為寧波水寨必死無疑,那唐寅等人必是死無葬身之地,寧波百姓也將遭殃。

可哪里想到,事情會有如此翻轉,居然是寧波的水兵追著倭寇打。

還真是,非倭寇太強,而是官軍太過孱弱。

這……

在暖閣里,弘治皇帝目瞪口呆的看著奏疏,他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劉健三人拜倒在地:“托陛下萬福……”

“真是可怕啊。”弘治皇帝心情激動的在暖閣里來回的走動,他萬萬想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唐寅,干得好,還有那胡開山,實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

弘治皇帝嘴唇哆嗦著,甚至激動得滿面通紅。

中野二郎……

什么倭人可怕,這一戰,真是打出了威風啊,朝廷顏面有光!

弘治皇帝不禁大笑起來:“還有那戚景通,也很不錯,這幾人都很了不起,都打出了威風,也打出了我大明的國威。寧波知府溫艷生,此人……朕有印象,做黃魚的那個?”

“是,就是此人。”

“這也是個忠厚的人,他打擊私商,也是大功一件。這些人,沒有他們的同心協力,寧波數十萬百姓,便將陷于水火之中啊。”

“還有太子……”弘治皇帝紅光滿面地的:“太子這個家伙,他的鎮國府,也算是令人刮目相看了。這小子,還是頗有幾分能耐的。方繼藩……也很好……真是令朕長長的松了口氣啊。”

弘治皇帝此時的心情是澎湃的,他來回踱步著繼續道:“大明要的就是這樣的人,要的就是那些鎮國府備倭衛那些忠勇的水兵,方繼藩說的不錯,一丁點也沒有錯,這些人俱都是忠肝義膽啊,據說他們還是赤民?朝廷待赤民如土雞瓦狗,可他們……為朝廷盡忠,如此盡心竭力,實在是……令人慚愧。”

劉健等人也都面紅耳赤起來。

是啊,多少世受國恩之人,個個只想著要好處,有幾個真正肯盡忠職守的。

反觀這些窮困的百姓,被備倭衛招募起來,卻是忠勇至此,令人難以想象。

百姓們……太憨厚了啊。

此時,劉健道:“陛下,是否召太子和方繼藩……”

弘治皇帝擺擺手道:“朕慚愧得很,不該召他們,他們現在……可在西山?”

蕭敬在旁躬身道:“陛下,太子和新建伯確實是在西山。”

弘治皇帝抬眸,深吸一口氣:“擺駕,去西山,他們現在是諸葛亮,是臥龍,朕需三顧才可。”

劉健三人莞爾。

“便衣吧,不要弄什么大動靜。”弘治皇帝補上了一句。

蕭敬連忙道:“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眼里掠過了一絲精光。

他忍不住重新看了一眼奏疏,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一群招募才半年不到的水兵,怎么就恐怖到如此地步呢?

還有那胡開山,據聞此前還是個山賊,如今為鎮國府效力,真是忠勇啊。

當然,還有唐寅這一個書生,怎么就被方繼藩調教之后,突然就成了獨當一面的干才了。

他心里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想要立馬見一見太子和方繼藩的沖動越來越強烈。

此時,在西山明倫堂里,因幾個師傅都需在翰林當值,唯一的兩個大閑人,只有朱厚照和方繼藩。

朱厚照親自登臺,給生員們授課。

方繼藩則抱著方小藩坐在角落里。

他也不想抱著一個拖油瓶啊。

可誰知這方小藩賴定了他,睡醒時見不著方繼藩,便大哭,她的嗓門顯然是有練過的,宛如斗神級別的強者,嗷嗷叫。

可一見方繼藩,便安份了,眼睛盯著方繼藩便樂。

方繼藩每次都有揍她的沖動,可看著她的小臉蛋,心又軟了,哎……她和自己一樣,都是孩子啊。

于是捧著方小藩,如游魂一般,到處行走,小香香為了照顧,也不得不帶著孩子的尿布、奶瓶還有跟著。

方繼藩坐在角落里,將奶瓶往方小藩的嘴里塞。

方小藩雙手努力的抓著奶瓶,生怕奶瓶跑了似的,為了用上勁,她的腳還需努力的蹬一蹬,仿佛只有如此,才可借力。

她貪婪的吸著奶嘴。

這奶瓶,是方繼藩趕制的,玻璃作瓶子,奶嘴的材料是最麻煩的,因為沒有橡膠,方繼藩便只好用鯨皮替代,將這鯨皮沖刷干凈,晾曬之后,再里三層外三層的蒙在瓶口,用針扎一個小口子,也就勉強給方小藩用了。

方小藩而今乃是萬眾矚目的對象,無數的生員們一見這位師姨,一個個敬若神明,又忍不住想要要親近,方繼藩抱著方小藩,一臉神圣,嚇得生員們不敢造次。

春闈將近了,舉人們都在努力作八股,他們作了一篇又一篇,幾乎要吐了,幾乎每日一篇,且出的題目,可謂千奇百怪,甚至是每一篇文,寫的不好,還需重做。

這么折騰下來,便連劉杰也吃不消了。

好在朱厚照來了,太子殿下親自授課,所講的,卻非團漿糊的生員們,倒是有了緩一口氣的機會。

朱厚照樂于來此上課,他要給生員們講授的,卻是治民之法。

你們都是讀書人,怎么樣治民呢?

其實……按理而言,朱厚照自己不過是半桶子水,連四書五經都背不熟的人,竟也敢奢談治民,實是可笑。

不過他是太子,他最大,他愛說啥就說啥。

方繼藩見方小藩吃飽喝足,睡了,便將方小藩轉交給小香香,小香香會意,忙抱著方小藩退出去。

明倫堂里恢復了安靜。

朱厚照拋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何為治民,民為何物?”

說起來,朱厚照還真有幾分樣子,他是做足了功課來的。

方繼藩其實也慫恿著朱厚照來講課,因為他發現,若是讓朱厚照去學習知識,依著朱厚照的性格,十有朱厚照是要躲懶的。

可方繼藩卻說,殿下身為書院院長,豈可不為生員們授授課。

朱厚照便來興致了,立馬打起了精神,這些日子,可謂廢寢忘食的讀書,有不懂的地方,便拼命請教方繼藩和王守仁,他是決不允許自己讓生員們笑話的,于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讀書學習。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7
第四百九十四章:圣人

朱厚照顯得有些緊張。

為了備課,他可是連續半個月都沒有睡好啊,連彈珠都不和方繼藩玩了。

他是個好勝心極強之人。

也希望做點事。

只是他不喜歡被人灌輸。

人都有好為人師的一面,朱厚照也是如此。

畢竟,自己是這些生員的書院院長,堂堂書院院長,怎么可以一點學問都不教授呢。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問出民為何物的時候,生員們沉默,他們第一次聽太子殿下講課,也有些緊張,不敢貿然回答。

這就有點尷尬了。

素來膽大包天的朱厚照,居然有點兒緊張了。

看向方繼藩,方繼藩抬頭看房梁。

朱厚照心里有點無語。

想了想,他居然局促起來。

心里不由暗暗惱怒,花費了半個多月時間去準備,結果……卻臨場出了亂子。

眾生員們見太子殿下不吭聲,更不敢吭聲。

于是,大眼瞪小眼。

朱厚照心有點兒亂了。

而此時,有幾個旁聽的人,悄然的進入了明倫堂,他們坐在了角落。

在書院,這樣的事很多,因為慕名來聽課的人不少,不是所有人,都會嚴格遵守上課的時間,有人興之所至,也就來了,不過來聽課的讀書人,一般不會影響別人,會躡手躡腳的到旁聽的席位上跪坐下。

可這來的人,卻有些不一般。

弘治皇帝已第五次來到西山。

西山給他一種親切的感覺,他是親眼見證西山日益繁華,不過……此時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站在了講臺……弘治皇帝美滋滋的心情,有點兒………復雜。

書院院長,不過是讓你掛名而已。

太子從小就不愛讀書,平時讀書都是一知半解,居然大言不慚的敢登臺教授人學問。

真是不怕丟人啊。

自己兒子是幾斤幾兩,弘治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有些后悔自己來了。

尤其是面對劉健、李東陽和隨來的謝遷時,弘治皇帝的臉微微有些燙紅。

不過他依舊面帶笑容,沒有發怒。

不管怎么說,太子和方繼藩立了大功啊。

剿了中野二郎,使朕無憂。

他見朱厚照呆呆的站在了講臺上。

其實此時就已想將這個家伙拎下來了,別丟人現眼了,生怕別人不知你水平有限,沒讀多少書嗎?

謝遷似乎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卻又抬眸看了看太子。

謝遷突然道:“敢問,心與理,有何不同?”

謝遷果然是老江湖。

他對新學,心情頗有些復雜,那王守仁的道理,一套套的,說實話,連素來善辯的謝遷,也難找出他的漏洞。

今日……他倒想知道,太子對此的看法。

新學提倡心性,而理學提倡理性,這才是彼此之間最大的不同。

謝遷其實是個諧趣之人,一看太子登臺,便心里忍不住想笑了。

弘治皇帝臉一紅,這么大的問題問出來,這不是擺明著,太子要出丑嗎?

朱厚照心里松口氣。

忙是看向問話的人,可一看謝遷,愣了一下,再看坐在那里的,是自己的父皇,臉色更是一變。

弘治皇帝似乎在此刻,不想父子相認,故意將臉別到一邊。

朱厚照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突然定下了神。

父皇歷來看不起自己啊。

卻不知為何,他今日來了。

且不管他。

朱厚照正色道:“這位老生員……問得好!”

謝遷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朱厚照道:“什么是心,什么是理?嗯,心者,心即為本心而已,你我皆有心,就如這位老生員……”

謝遷的老臉又變了變。

朱厚照笑吟吟的道:“也有心!”

“我有何心?”謝遷開始發揮他抬杠的本能。

朱厚照道:“敢問老生員,你見了你的父親,會如何?”

“……”謝遷哆嗦一下。

太子這個家伙,歷來是胡說八道慣了的。

現在突然拿自己的父親出來,不會胡說什么吧。

朱厚照見他不答:“這位老生員,是否見了自己的父親,便想到了孝順自己的父親呢?”

呼……

謝遷松了口氣,還好……這家伙沒有胡說八道,他頷首點頭:“不錯。”

“那么……”朱厚照又道:“可若是此時,老生員……”

“我不是老生員。”

“那就叫你謝生員吧,在這里,除了我這書院院長,還有副院長以及博士、助教人等,其余人都是生員。”

謝生員……

謝遷無話可說。

“謝生員,敢問你,若是在此時,你見到了孺子被投入井中,你會有惻隱之心嗎?”

謝遷沉默了片刻,孺子投井?

“自然會的。”

“這就是心性啊。有人講究理,認為人的心,應當遵從天理,克制自己的,譬如,人都有私心,會有私欲,那么,只有壓抑自己的,方能追尋到圣人之道。可這不對,就如我所說的那樣,人孝順父母,不是因為道理教授你怎么做,見了孺子投入井中,人油然而生,會生出惻隱之心,這心性所至,是在一念之間,是人的天性使然而已,難道,這也是理要求人們去做的嗎?”

“我再問謝生員,若是你見了孺子投井,會下意識的施以援手嗎?”

謝遷毫不猶豫的道:“會。”

朱厚照道:“謝生員生出惻隱之心,且愿意施以援手,敢問,這是道理要求你這樣做,還是謝生員一念之間的本能?”

謝遷沉默了,想了很久:“想來只是一念之間的事。”

“一念之間,就是謝生員的心性啊,因為謝生員的本心如此,所以見了孺子投井,第一個念頭,便是惻隱之心;此后,謝生員施以援手,那么,這就是行,人有了一念之間,才會有行動,是不是?那么在這其中,理又在何處呢?難道我們做任何事,都要先捫心自問,這件事符合不符合道理,那一件事,是否符合圣人的道理,倘若處處如此,那么豈不是可笑嗎?”

“人的行為,是由心而發的,而非理而發,我們刻于的強調理性,遏制住心中的,這未必是好事。”

謝遷若有所思,居然覺得,這太子……長進不少。

弘治皇帝也錯愕的抬眸,看著朱厚照,卻見朱厚照開始慢慢的進入了狀態。

長久以來在西山書院的耳濡目染,就算是一頭豬,不,不該稱之為豬,現在該叫豚了,便是一頭豚,那也會有所悟了。

何況,為了來授課,他可是廢寢忘食,成日都在瞎琢磨,朱厚照是悟性很高的人,一旦用了心,對知識的吸收便輕易多了。

朱厚照似乎懶得理會這位抬杠的謝生員了:“我們用理性,來壓抑自己的,這沒什么不好,這是個人的事,有人勤儉,這就是理性,他遏制自己內心的,礙不著別人的事。”

“可最可怕的,卻是人們過于追求理性,不但用理性去約束自己,還要約束別人的行為。因為自己節儉,就要求別人和他一樣節儉。因為自己寡欲,便要求別人也和他一樣寡欲。若是別人不從,便要講大道理,處處譏諷,甚至是對其動輒暴打。”

弘治皇帝覺得開始漸漸進入佳境了。

居然……聽著有幾分道理。

這個小子,從哪里學來的。

可是……聽到此處,弘治皇帝一愣,這話……聽著有些不是滋味啊,啥意思?朕不就是個節儉的人嗎?所以要求你朱厚照也節儉。還有動輒暴打,這又是啥意思?

聽著……像是在說朕啊。

朱厚照繼續道:“這……才是當下最大的問題。讀書人學了道理,無論他們自己是否克制了自己的私欲,卻總喜歡,用私欲去抨擊別人。就說軍戶……”

軍戶……

朱厚照道:“軍戶們為國家效命,這是他們的職責。可朝中的許多大臣,卻用理性卻要求別人,軍戶們糧餉不夠吃了,他們會餓肚子,此時,便有人會說,你們是為國盡忠,難道餓肚子,就不可以克服嗎?餓肚子是私欲,只要想著忠君為國的道理,為何就不能餓著肚子殺敵了?”

“軍戶們也會有妻兒,他們在餓肚子,他們的妻兒,也是面有菜色,一群人飯尚且吃不飽,卻希求他們心懷理性,遏制自己的私欲,去上陣殺敵,這不是荒唐可笑的事嗎?”

“當下的問題,都源于此啊……我們的讀書人,處處要求人沒有私欲,要求每一個人,都是古之圣賢一般。可軍戶們呢?難道他們不知道,若是韃靼人來了,倭寇來了,自己若是不奮勇作戰,這些強盜就會奸淫擄掠嗎?不,他們是知道的,他們有自己的心性,猶如他們見了孺子投井,也會有惻隱之心,怎么會不同情被韃靼人、倭寇所屠戮的百姓呢?”

“可是……軍戶不是圣人,我們必須承認,他們有他們的私欲,倘若你閉口不談,故意忽略這一點,那么……這天下的隱患,也就出現了!”

以后不熬夜了,坑啊,熬了大半夜,結果只寫了一章,起來之后頭暈腦脹,老半天才寫出一點字,年紀大了啊,已經不復當年,一聲嘆息。u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8
第四百九十五章:勞苦功高

弘治皇帝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話……在理。

太子何時……

弘治皇帝雙目如炬,死死的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漸漸開始找到了感覺,情緒也醞釀起來,他宛如一個雄辯家,提高了分貝:“不對,萬物不在理,而在于心。什么是心,百姓們要穿衣吃飯,才是心,這是人的本性,故意壓抑人的本性,而大談所謂的理,這不對。什么是圣人之道,圣人之道很簡單,滿足人的心性,不就是圣人之道嗎?”

“讓軍戶們吃飽喝足,給他們足夠的銀餉,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的為朝廷效忠,他們便肯舍身去保家衛國,去痛擊韃靼人,痛擊倭寇。讓百姓們吃飽喝足,讓他們的耕作和做工得到足夠的報酬,讓他們養得起婆娘和孩子,他們自然肯奮力去耕作和務工。恰恰相反,用所謂的理去壓抑自己的心性,萬物從之于理,甚至還要求天下人也順從這個道理。人們想要吃喝,便認為其不懂得節制。人們想要出入車馬,則認為他們這是貪婪;官兵們想殺敵立功得賞,便認為他們不夠忠心。商賈們賺取應有的利益,便認為這是錙銖必較,乃是貪婪無度;讀書人但凡走出書屋,便認為是不務正業;什么是理?所謂的理,便是壓抑人的本心,強要每一個人成為圣人!”

“可世上,哪里有這么多的圣人呢,于是乎,百姓們若是想要爭一份租,便被指斥為不知廉恥的刁民;軍人們想多要一點餉,便認為是丘八沒有忠心;商人們爭一點利,就成了蠢蟲和奸商。讀書人們就更是談利色變!可官員們錦衣玉食,卻滿口仁義道德。于是乎,農人們不思耕種,動輒淪為流民;軍人軍紀敗壞,武備松弛;廟堂之上,只聽到仁義道德,實則卻有無數人暗中牟取私利。”

“不去從心,不去正視人理所應當的心性,這才是最大的失德啊。就如我的父皇……”

弘治皇帝聽得暗暗點頭,種種亂象,他怎么會不知,太子真是長進了,這話說的好,竟是抽絲剝繭,直指出當今朝廷的弊端。弘治皇帝雖是本份的人,可做了十幾年的天子,許多事,豈會看不穿?

難得……太子居然能說出這么一番道理。

可是……啥意思?怎么又說到朕了?

只聽朱厚照接著道:“就說父皇,難道他就沒有本心嗎?他的本性是想要做堯舜,是想做圣君,所以他歷經節儉,勤于國政,可難道他如此,當真是因為理性?不對,他如此,也是心性所致,他想千古流芳,本質上,就是沽名釣譽,人或求利,或求名,這不是什么可恥的事。可當今皇上,心里想要求名,口里卻恥于求名,他滿口老百姓,滿口愛民如赤子,其本質不過是想做堯舜罷了。”

一旁的劉健拼命咳嗽,太子殿下,還真是……這算不算一語中的?

這話怎么聽怎么的不中聽,弘治皇帝拉著臉。

生員們個個噤若寒蟬。

朱厚照卻是洋洋得意起來,不得不說,當面將心里的話說出來,痛快啊。

父皇在此又如何,本宮說的難道沒有道理?

天大地大,也大不過理。

“因而,那位謝生員所問的何為心,何為理,其實本宮不需作答,因為答案就在謝老生員的心底,謝老生員是否有他的心性,是否口里滿是理性,實則卻是從心去做事,這只有他自己知道。誠如父皇一般,父皇口里說什么,并不緊要,可他心里朝思暮想著什么,答案卻是不言自明的。”

“本宮毫不諱言的說,本宮就是個從心的人,最厭惡的,便是滿口圣人之道的人,本宮愛吃,愛玩,這是本宮的本性,何錯之有呢?再如你們的師公……”

“……”方繼藩面容一肅,臉頓時一副怒目金剛狀。

方才看太子手撕他爹和謝老生員的時候,其實挺爽的啊。說實話,也只有這么二的家伙,才會如此膽大包天,敢說這樣的話出來,小朱秀才,其實還是挺棒的,總是勇于面對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可是……啥意思……為啥這一次是我?

我方繼藩,可是有頭有臉,是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啊。

朱厚照顯得眉飛色舞,激動得不得了:“就如你們的師公,方繼藩……他就懶得出奇,且滿肚子壞水,可這又如何,這也是本性,人有性情,此心性也,心性即理,心性之中有善惡之念,因而才需追求人心之善,老方,人還是可以的,缺德是缺德了一些……可大抵也不算惡人。”

還真是拐著彎罵人呀,方繼藩此時也只能冷笑,不好做聲。

哼,給我等著瞧。

朱厚照自是說的盡興,吐沫橫飛。

角落里,朝鮮國王很認真的聽著,同時激動地用炭筆在簿子里飛快的作著筆跡。

來這西山,學習了諸多現進的知識,真是令他受益匪淺啊。

其他人則是目瞪口呆,一個個面色僵硬。

終于,朱厚照拍拍手道:“好了,講完了,本宮的心性又發作了,餓啦,吃魚去。”

說罷,很干脆的直接下臺。

明倫堂里頓時鴉雀無聲,大家則是表情各異。

弘治皇帝已起身,面容上看不出喜怒,背著手出了明倫堂。

剛剛出去,便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小香香抱著方小藩,正要急急沖進來尋找自家少爺,差點沒和弘治皇帝撞了個滿懷,口里急著道:“少爺,少爺,小姐醒了。”

弘治皇帝凝視著襁褓里滔滔大哭的方小藩,勉強擠出一些笑容:“這便是方繼藩的妹子吧。”

方小藩嗷嗷的大哭,小腿亂蹬。

弘治皇帝有些尷尬,又是一個熊孩子啊。

方繼藩聽到聲音,匆匆的出來,朱厚照卻有點想溜,他屬于那種做事不顧后果,等預備著要出事的時候,便滿心想要逃之夭夭的人。

不過,蕭敬卻將他請了來。

朱厚照便只好乖乖的跟了過來。

方繼藩接過了方小藩,方小藩一見方繼藩,便樂了,嘴唇努了努,作吸吮狀,方繼藩無奈,取了奶瓶,往她嘴里一塞,頓時,世界安靜了。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怎么來了?”

方繼藩也忙道:“臣和臣妹一道兒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背著手,眺望著這西山,西山已經變了樣子,農家樂的出現,使這里出現了一條商業街,商業街和書院用高墻隔開,可從墻的這一邊,依舊可以聽到墻外的人聲鼎沸。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淡淡道:“朕是來給你們報喜的。”

說著,他朝蕭敬看了一眼。

蕭敬會意,連忙將奏疏交給朱厚照看。

朱厚照飛快的看過,頓時喜上眉梢,樂呵呵的道:“老方,大捷,大捷了,唐寅厲害了,倭寇盡滅,咱們備倭衛水師……”

方繼藩忙接過奏疏,低頭看了一眼,一下子,渾身舒暢,心里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戚繼光,厲害了啊,他的練兵之法,還真是專治倭寇各種不服。

這一場大捷的意義,自是非凡無比,形同于大明終于尋到了克制倭寇的方法。

弘治皇帝這才終于露出了笑容,道:“朕來此,本是要三顧茅廬,想問一問,你們是如何操練出備倭衛,有什么克敵制勝的法寶。可現在……”

說到這里,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意味深長的繼續道:“朕聽了太子的一席話之后,大抵是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心性……是嗎?讓人吃飽喝足,使軍人無憂,他們自然敢奮不顧身,為朝廷效死?這些話,倒是也有道理。”

朱厚照立即道:“兒臣慚愧,兒臣說的不好。”

心里自是嘚瑟無比。

他此時自然是狂喜的,想著備倭衛居然吊打倭寇,能不樂嗎?

弘治皇帝此時反是嘆了口氣道:“滿朝諸公,不如你們二人啊。”

“尤其是方繼藩……”弘治皇帝朝方繼藩微笑道:“方卿家勞苦功高,這唐寅等人,當初都是你舉薦的,朕萬萬想不到,他們竟是獨當一面的賢才。”

方繼藩則繼續低頭看著奏疏,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是完勝啊,四百多倭寇,雖是逃了一些,可其余之人,幾乎盡誅。

方繼藩連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冷兵器時代,能有這樣的戰果嗎?

這些倭寇,真的很弱雞啊。

他一時恍然。

弘治皇帝提高聲音道:“方卿家。”

“臣在。”方繼藩才打起精神。

弘治皇帝一臉認真地道:“朕在說你勞苦功高。”

“還好。”方繼藩回答道:“臣想到能為陛下效力,整個人便激動得不得了,渾身愉悅舒暢,所以談不上勞苦,因為臣在這個過程之中,很幸福。”

方繼藩眨了眨眼,努力的做出幸福之狀。

弘治皇帝樂了,欣慰的看了方繼藩一眼,雖然他知道方繼藩的話有些夸張,不過……這話中聽。

比太子的話,中聽多了。8)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9
第四百九十六章:刮目相看

他看了方繼藩一眼,微笑道:“從前朕以為唐寅乃一介書生,想不到這小子竟有這個本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聽到弘治皇帝狠狠的夸了一通,方繼藩心里自然高興,隨即道:“陛下,此時唐寅已重挫倭寇,這倭寇盤踞海外,一日不剪除,朝廷一日不安啊,今日他們襲了寧波府吃了大虧,難保不會襲擊其他沿岸各府,寧波有鎮國府備倭衛,可其他各府呢?臣的建議是,令唐寅帶兵出海,橫掃倭寇!”

朱厚照頓時雀躍了起來,興沖沖的道:“不錯,父皇,兒臣也以為理當如此。”

弘治皇帝面帶微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諸卿家怎么看?”

劉健對行軍打仗之事,不甚懂,自然不置可否。

謝遷想說什么,倒是此時,李東陽笑吟吟的道:“臣以為,時機還未成熟,備倭衛能痛擊倭寇,是因為備倭衛占據天時地利,可一旦出海,備倭衛對海外一無所知,臣恐驕兵必敗啊。”

其實弘治皇帝方才沒有頷首點頭,這是因為,他自己也是這般認為。

驕兵必敗,這是固有的觀念。

備倭衛現在如此重要,將來剿倭就靠他們了,怎能急于一時呢?

這海外不知多少荒島,島嶼之中,天知道隱藏著多少倭寇,實是不能冒這個風險。

弘治皇帝點頭道:“此事,暫先從長計議。”

他打起精神,接著道:“方卿家,你擬一個章程,將這備倭衛練兵之法送至朕的面前,朕讓兵部研討。”

方繼藩本是想乘勝追擊的,可也知道弘治皇帝是個極保守的人,也就沒有繼續說啥了,至于章程……好吧,方繼藩巴不得現在就默寫出來,是真求之不得立即將這練兵之法推而廣之。

可方繼藩自己卻清楚,就算是拿了出來,其實也沒有用的。

大明的根本問題在于軍制,而要動搖大明軍戶制以及武官世襲制,這是斷不可能的,何況兵部哪里來的這么多錢糧?只怕……就算兵部拿了去研究討論,最后得出來的結果也會發現,這些經驗,是不可復制的。

方繼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喜氣洋洋的,可目光落在朱厚照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失了,厲聲道:“你這小子,算你立了一功,可是以后授課,不要胡說八道,要懂得謹言慎行。”

“啥?”朱厚照梗著脖子道:“兒臣說錯了什么?哪句話錯了?”

“子不言父過,你聽說過嗎?”弘治皇帝繃著臉道,差點沒氣個半死。

朱厚照想了想,努力的搜尋了片刻自己的記憶,突的道:“可是兒臣沒有言父皇的過錯啊,兒臣只是說,父皇也有私心,有私心也是過嗎?那也太糟糕了,這都算過的話,方繼藩都該千刀萬剮了。”

“……”方繼藩的眼睛瞇了起來,期待滿滿的看著弘治皇帝,仿佛在說,陛下啊,這樣的熊孩子,在俺們那疙瘩,是要抽死不可。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可現在當著臣子的面,又不好發作什么。

朱厚照主要是還沉浸在嘚瑟之中,今日授課的結果,他很滿意,真不容易啊,想不到自己,竟也已有了為人師的時候。

他顯然還未從這為人師的狀態下轉回來,繃著臉,批評道:“父皇啊,聽兒臣一句勸,為人君者,萬萬不可沽名釣譽。”

弘治皇帝呵呵一笑,道:“朕受教了。”

他目中幽邃,卻不置可否的模樣。

卻在此時,有快馬趕到了西山。

片刻之后,蕭敬到了弘治皇帝耳畔,低語了一句。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臉上一派肅然之色:“何時的事?”

“就在方才。”

一下子的,弘治皇帝的眼眶,竟是紅了。

方繼藩覺得奇怪,出了什么事,竟是使陛下激動至此!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才幽幽的道:“厚照,立即隨朕入宮,去看你的曾祖母吧。”

朱厚照心里還洋洋自得著呢,可一聽,卻是嚇了一跳:“父皇,這是……”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卻猛的想起了什么,卻是看向方繼藩道:“方繼藩,你略通醫術是不是?”

方繼藩道:“臣會治腦疾。”

“且不論會治什么,先隨朕入宮看看。”

方繼藩知道,肯定出啥事了。

太皇太后年紀這么大,莫非是……

這樣一想,方繼藩的心里有點兒沉痛起來,太皇太后對自己還不錯,當然,這不是主要的,來到這個世界,太皇太后或許是自己身邊第一個故去的熟人,都說人的年紀越來越大,見慣了生死,那么一切也就都看淡了。

可太皇太后是第一個啊……

朱厚照頓時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癟了,他臉色凝重,乖乖隨著弘治皇帝擺駕回宮。

眾人一路至午門入宮,隨即再入禁苑,及至仁壽宮,便見這外頭,早是烏泱泱的都是人。

張皇后和太康公主都到了,宮里沒有生出兒子,被弘治皇帝格外開恩,準其在宮中頤養天年的老太妃們也俱都到齊。

乃至于宮里十二監四司八局的宦官頭目,也都躬身于此。

弘治皇帝看到了許多的御醫在來回的走動,本是臉色不好的他,頓時嚇得面如土色,突的一股悲痛涌上心頭!

這可是他的祖母啊,當初他風雨飄搖,這個在宮里是沒有娘的孩子,全憑著祖母,方才有他的今日!

弘治皇帝強忍著悲痛,三步并做兩步的進了寢宮,更見一群御醫圍著鳳榻在轉悠。

張皇后已急得如熱鍋螞蟻了,見了弘治皇帝來,拜倒在地道:“臣妾萬死。”

她雖與弘治皇帝感情深厚,可畢竟作為皇后,乃是后宮之長,出了這么大的事,她自當請罪。

弘治皇帝皺眉,又見朱秀榮在旁哭成了淚人,心里有些疼,自己是一家之主,倘若此時六神無主,妻子兒女怎么辦?

這……或許便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悲哀,即便是皇家,亦是概莫能外!

弘治皇帝心里像針扎一樣,卻還是努力的勉強露出點笑容道:“你們都不必擔心,她老人家福祿無雙,會好起來的。”

說罷,他親自將張皇后攙扶了起來。

方繼藩則躲在后頭,偷偷看朱秀榮,卻見朱秀榮哭得傷心極了,方繼藩突然也覺得心里酸酸的,一開始還談不上悲痛,卻突然也覺得心口堵得慌。

朱厚照抓了一個御醫,大叫道:“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有沒有大礙?”

“只是昏厥過去了,不過……不過……殿下,太皇太后畢竟年紀老邁,又急火攻心,所以……所以……只怕…”這御醫期期艾艾的樣子。

弘治皇帝先是前往鳳塌,坐在塌旁,見太皇太后緊緊的閉著眼睛,他握住了她的手,感受著這手的冰涼,眼里便有奪眶的淚水要出來,卻是拼命的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氣,才站了起來,而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嚇得面如土色的鄞州候周勤正。

周勤正乃太皇天后的兄弟,早已須發皆白,顯然他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可怕的后果,此時已徹底的慌了,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弘治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厲聲道:“到底什么事?”

周勤正哭了:“陛下……臣……臣該死啊,臣不該來見太皇太后……”

“說重點!”弘治皇帝此時的脾氣顯然很糟糕。

周勤正如喪考妣的道:“臣孫周臘一直在山海關當值,他……他終究是少年人的脾氣,居然……居然胡鬧,帶著一隊人出關游獵,誰曉得……誰曉得深入大漠十數里,按理來說,那兒也不會有危險,卻是遭遇了一支韃靼人,那些韃靼人將他圍住了。起初……還沒什么,可據說……據說……他的一個親隨,眼看大事不妙,為了自保,居然策馬往韃靼人那兒去,告知了韃靼人,臣孫的身份,韃靼人似乎覺得臣孫的身份可以利用,此后,韃靼人越來越多,皆聚在了附近,將臣孫團團圍住,卻也不主動攻擊……當時另一個親隨去遲了一些,沿途覺得不妙,便溜回了山海關,才一路……回京來報……”

弘治皇帝明白了。

周臘這個人,乃是周勤正唯一的孫子,是周家的獨苗苗。

太皇太后雖然已嫁入了皇家,可周家是她的娘家人,娘家就這么個孫子,還指著給老周家傳宗接代的,可誰曾想到,就出事了呢。

韃靼人顯然意識到周臘的身份非同小可,將他圍住,不急著進攻,目的不言自明,這是要吸引明軍救援,可一旦明軍出關,在大漠之上和韃靼人野戰,這……豈不是正好給了韃靼人可趁之機?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明軍勝了,韃靼人敗走,這又如何?他們在撤退時,要殺死周臘,輕而易舉。

太皇太后顯然驚聞如此噩耗,經受不住打擊,才是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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