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關閉
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60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6
第四百七十七章:英雄惜英雄

方繼藩聽他說久仰閣下大明,心里覺得怪怪的。

這頗有些像是一個悖論。

真久仰方繼藩大名的人,在此刻一定不會笑的如此開心。

可一旦不太久仰方繼藩大名的人,你丫的敢糊弄我方繼藩,還說久仰我,欠揍嗎?

方繼藩樂了:“請喝茶。”

王細作沒有端起茶盞,他對東方的茶敬謝不敏,太苦了。

方繼藩則自顧自的呷了口茶:“聽說你在一路上,很是照顧我的門生。”

王細作忙是搖頭:“這是應當做得事,我和徐經閣下是朋友。在沿途上,我們結為了深厚的友誼。”

“是啊。”方繼藩鄭重其事的道:“聽說你得名字,也是他取得,可見你們的關系,如膠似漆到了何等地步。”

王細作樂了:“是得,是得,我們是如膠似漆。伯爵閣下,其實,我有一件事相求,我希望能購面見大明皇帝,希望伯爵閣下,能為我引薦。”

“……”這人有點二吧。

你說見就見,我還想天天見呢。

方繼藩笑吟吟道:“不知有何貴干?”

王細作道:“是這樣的,我久聞大明皇帝是個仁德,且樂善好施之人……”

方繼藩心里想說,怕是你對樂善好施有什么誤解吧,特么的,他賜我的金腰帶都是銅的。

王細作繼續道:“他得美名,早已傳遍了西洋,葡萄牙國,也久慕他的威名,所以……我們希望,能夠請大明皇帝恩準,尋一處土地,庇護我們的商人,讓我們在這里,于大明通商。”

他說得很認真。

甚至覺得,眼下這個年輕的伯爵,這樣的年輕,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方繼藩立即想到了澳門,不由笑了:“這個都無關緊要,你也知道,大明皇帝仁慈,卻有一樁小心事。”

徐經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心里說,恩師……又開始打著陛下的名義,招搖撞騙了。

方繼藩道:“你應當知道,我大明想要造船吧。”

“這個……知道。”王細作心里警惕,大明帝國突然對海洋有了興趣,這令他有幾分焦慮,雖然中途幫助了徐經,可根據他的經驗,那一艘人間渣滓王不仕號的造船水平,其實并不高。

倒不設計的問題,雖然設計上,也有一些硬傷,尤其是……這船更像運輸船,并不具備海戰的能力。而最重要的卻是,技藝的問題。

葡萄牙一直處在伊比利亞半島的一隅之地,一旁的西班牙王國,對他們而言,乃是龐然大物,他們沒有辦法在陸地擴張,因而,數百年來,積攢了大量造船的經驗,他們的船只,在地中海,包括了北非以及東非海域,甚至在西洋,都得到了驗證。

許多工匠的技巧,哪怕只是打一個柳釘,哪怕只是上漆,哪怕是船板應該用什么木材,需要如何進行加工處理才能保證其堅固性和抵抗海水的腐蝕,這一切,都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達到了高超的水平。

這種經驗和技巧,在王細作看來,這是人間渣滓王不仕號上看不到的。

當然,大明海禁百年,哪里會積累什么技術高超的船匠呢。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希望建造一批船,先雇請你和一群佛朗機匠人,暫時在我大明,為之指導,放心,這等賣氣力的活,不需你們動手的,你們在旁指點就是了。銀子好說,保證船造好了,你們一個個,足以腰纏萬貫。”

王細作皺眉:“可是跟隨王不仕號來此的匠人,大多不是什么高明的船匠,他們只負責對過往船只的維修,而我……”

“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喜歡黃金是不是?直說吧,你們要多少斤。”

“什么?”王細作一愣。

他第一次聽人說,黃金是用斤來作為計算單位的。

“每人一斤吧,一條船出來,只要這船沒有大礙,你們每人,都有一斤的黃金,當然,鑒于你和徐經是朋友,給你三斤。”

王細作開始發懵,大明的計量單位他是知道的,三斤黃金一艘船,足以讓他……過上沒羞沒臊的生活,等回到了九十九歲時,怕還有零錢找。

王細作吞咽了一下口水:“閣下,我不是那種……我是一個正直且……”

“給你五斤吧,我們是朋友。”方繼藩大手一揮,打了個哈哈。

本少爺可和皇帝不一樣的啊,他說的金是銅錢,本少爺是正兒八經的黃金,為啥,因為本少爺是個講究的人。

“我可以試試。”王細作毫不猶豫的道:“不過,可能造的不好。”

方繼藩壓壓手:“這不打緊的,那些大食人,也會幫助我們大明造船,當然,我對你們印象更好,你們比較高級,所以除你之外,每人是一斤黃金,他們就不成了,只值半斤,你們可以各自一展所長,每人造出一艘船來。徐經啊……”

徐經笑吟吟的道:“學生在。”

方繼藩打了個哈哈:“你有沒有過他,我這個人雖然童叟無欺,但是脾氣也不太好,若是有人敢缺斤少兩,拿著我的黃金,在那敷衍了事,我會生氣的。生氣了,就將他們的骨頭,一根根打斷。”

徐經道:“沒說。”

王細作臉色變了。

金子……人家肯給。

莫說是自己的五斤黃金,便是付給尋常佛朗機人每人一斤,說實話,也足夠所有人發家致富了。

可你為什么不早說,佛朗機造船的隊伍,還要和大食人競爭啊,難道到時雙方各自造船,這各自造出來的船還要品鑒一二,誰造的不好,誰便被打斷骨頭?

“我想……”

方繼藩道:“不要有任何的顧慮,也不要多想,好好造船,將船造好了,我們就是朋友,到時我皇龍顏大悅,那時候,我再引薦你入宮覲見,你提出的些許要求,吾皇定當無有不允,不要害怕,我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我只是討厭別人騙我而已。”

方繼藩開始為王細作描繪著未來的圖景:“等船造好了,為了我們的友誼,我決定,將這艘船命名為‘國際友人王細作’號,這是我們友誼的象征。”

“我……”王細作想說什么。

方繼藩端起茶盞,低頭吹著茶沫:“送客!”

王細作泱泱的走了,徐經親自將他送出去。

作為右副都御史以及‘欽差巡海正使’,徐經已算是封疆大吏,可到了方繼藩面前,卻還是乖乖的站在方繼藩一旁:“恩師,讓這些人來造船……”

方繼藩擺擺手:“不要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讓王細作來領頭,比讓其他佛朗機人來的要好,畢竟……這個人的底細,我們摸的再清楚不過,為師對他倒是很信任,他不敢胡來的。”

喝完了茶。

隔壁又傳來了啼哭的聲音。

這方家時不時傳來的哭啼,給方繼藩有一種人生變了個樣子的感覺,方繼藩忙放下茶盞,匆匆到了隔壁的廳里,便見小香香抱著方小藩低聲哄著。

方小藩不理小香香,一味的哭。

方繼藩匆匆道:“她娘呢?”

方小藩道:“被幾個府上的夫人請了去,想看看咱們方家的夫人,是什么樣子,夫人不好怠慢她們,便去了。”

方繼藩抬頭看了看房梁,幾個夫人?你妹,有人想看咱們方家笑話不成?

“那奶娘呢?”方繼藩道。

小香香急的俏臉蒼白:“還沒雇呢,楊管事說,方家的姑娘不能啥人的那什么都吃,得尋身家清白的婦人才好,可一時半會,哪里尋得到。”

方繼藩突然覺得,吃個奶而已,居然還弄出了玄學,倒像后世,某些牛肉企業,宣稱自己牛是聽莫扎特、貝多芬養大一樣,所以比較高級。

聽著方小藩又哭,方繼藩便將方小藩接住,摟在懷里,伸出手指。

啪嘰一聲。

那小嘴便吸吮住了方繼藩的手指。

手指微微有些疼。

這就是傳說中……吃奶的勁了吧。

吸了很久,方小藩心滿意足,眼簾微微垂下,便陷入了熟睡。

小香香在一旁,佩服的看著方繼藩:“少爺真有辦法。”

方繼藩輕輕的抬出手指,哭笑不得的道:“都腫了。”吹了吹手指,感覺自己的手指已不是自己的了。

“對了。”小香香道:“楊管事在問,夫人要預備入宮覲見,該準備什么禮才好,這可是大事,夫人久居貴州,怕是對宮里的規矩,不甚懂,這事,還是少爺拿主意。”

方繼藩深知,此番入宮,對自己這后母而言,是一個考驗。

他對后母的感覺……有點說不上來,總感覺自己爹的口味,實在太奇怪,男人,不都該喜歡溫柔的女子嗎。

可這后母,分明是個豪杰啊。

莫非英雄惜英雄?

方繼藩想了想:“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性子……我得想想才好。”

這時,懷里的方小藩又哭了,方繼藩忙將手指伸過去,臉上帶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然。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7
第四百七十八章:第三大神器出世

小香香崇拜地看著方繼藩。頂點小說x23u

想不到……少爺還能哄孩子。

真是一個有愛心的人啊。

方小藩一面使出吃奶的勁吸吮著,大大的眼睛張開,直直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與她大眼瞪大眼,不禁道:“小香香,你說她長的像誰?”

“這還用說。”小香香道:“當然像老爺。”

方繼藩搖頭道:“你沒有說真心話。”

小香香脆生生道:“像少爺。”

“我也覺得有些像。”方繼藩道:“將來定會出落成一個似你這樣的美人。”

這純屬是商業互吹,小香香立即道:“也會像少爺一樣好看。”

方繼藩點頭道:“那是當然。”

一會兒功夫,米魯便來了。

急匆匆的樣子,見方繼藩正抱著方小藩,道:“回來遲了。”

“不妨事。”方繼藩搖頭,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其實他很想稱呼她做阿姨的,可是怕挨拍,所以算了。

米魯接過了孩子,那孩子還伸出嫩嫩的小手,拼命的想要抱住方繼藩的手指,結果見方繼藩將手指收了,頓時受了一萬噸受害一般,嗚哇便哭。

米魯忙哄著,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朝方小藩傻樂,笨蛋,這是手指啊,這孩子智商一定有所欠缺,這樣也能騙。

米魯咳嗽道:“繼藩,待會兒我有話和你說。”

方繼藩道:“無妨,現在說也可以。”

“現在不可以。”米魯道:“孩子餓了。”

“噢。”方繼藩恍然大悟,一拍腦門,一溜煙的跑了。

等過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方小藩已陷入了熟睡,小香香極有耐心的抱著她,低聲噢噢噢的哄著。

方繼藩去而復返,米魯看了方繼藩一眼,感慨道:“我這幾日時常出去,見了許多命婦,她們都夸你是好孩子。”

“是嗎?”方繼藩樂了:“不知……你……何時入宮?”

米魯對這個‘你’字,并不太感冒,而是道:“明日便入宮。”

“那我去準備禮物。”方繼藩對這個倒是很在行。

米魯卻是搖頭:“已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方繼藩心里憋得慌,這個,這個……心里為何有些發毛呢?卻又不便多問。

米魯似乎看出了方繼藩得心思,道:“你放心便是,用你們的話來說,我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呃,方繼藩覺得這個用詞怪怪的。

米魯又道:“你的父親和我……這兩年,在貴州推廣紅薯以及土豆,已經頗有成效了。接下來便是改土歸流……你父親希望貴州能成為西南諸省的典范,貴州的事辦妥了,那么云南、廣西乃至湖廣諸地的土人,亦形同此例。如此,他也算是對得住大明皇帝。”

方繼藩心里感慨,原來自己的爹在貴州不只是心思花在制造方小藩身上,還是辦了事的。

米魯又道:“只要西南諸省一定,那么你的父親便希望完成方家先祖們未競之業。”

方繼藩不明所以的道:“什么?”

米魯道:“這幾年,安南大雨成災,流民無數。安南國王名為大明臣子,可他們在西洋,卻以安南皇帝自居,并自改動年號歷法,這些,你是知道的吧?”

方繼藩搖搖頭。

不過,私自改動年號和歷法可不是好事。

在這個時期,這已形同于叛亂了。

譬如朝鮮國,向大明稱臣,因而他們的年號,也是和大明相同的,大明是弘治十四年,朝鮮國所沿用的年號也是弘治十四年。朝鮮國的一切詔書,以及官方的公文往來,都采用弘治的年號。

乃至于到了明朝滅亡之后,朝鮮李朝依舊視滿清為犬羊夷狄,私下稱清帝為“胡皇”,稱清使為“虜使”。除對滿清的公文賀表之外,一切內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廟、文廟祭享祝文,仍用崇禎年號。官方如此,至于私人著述,直到清末,仍有人書寫崇禎年號,以至竟然有“崇禎二百六十五年”的紀年。

安南的做法,頗有點兒像朝鮮國對待滿清的態度,除了對滿清的公文賀表之外,用的乃是弘治年號,而私下里,卻關起門來,自己做了皇帝。

這等事,想來朝中不是沒有人知道,只不過……有了當年文皇帝征安南的前車之鑒,引而不發罷了。

米魯道:“方家的先祖,當初便曾入安南,為文皇帝征討,最終卻是鎩羽而歸。而今這安南國陽奉陰違,在貴州邊鎮的州縣也與我們摩擦不斷,其國災害連年,百姓亦是困苦。你的父親極力推廣紅薯和土豆,就是在為那一刻做準備的。”

方繼藩不得不感慨,自己的爹,還是很有幾分雄心壯志的啊。

米魯道:“此番我來京,便是代你得父親給你傳句話,有些話,在書信里不便說。安南國,遲早要釀生沖突,上次你的書信里說是有一部兵書專是操練水兵,因而請你帶去。”

方繼藩道:“這是區區小事,我過幾日便命人送去。”

老爹對自己還是很信任的。

方繼藩想了想又道:“你的身份有些不同,明日要入宮,極有可能見到陛下,陛下對你尚有疑慮……”

米魯則是信心滿滿的微笑道:“這都不妨事,我自會料理。”

這口氣,竟有男子的豪氣。

方繼藩的心里一直在想著安南的事,老方家……是有歷史的啊。

正因為有歷史,所以……好像仇國比較多,延續下來了諸多的歷史使命!

譬如方繼藩爺爺的爺爺,就曾在安南吃過虧,因為皇帝下旨要撤出安南,重新接納安南為藩國,那位先祖不得不帶著一群駐在安南,與安南‘賊人’鏖戰了數年的老兄弟鎩羽而歸,回來之后,據說氣的吃不下飯,沒多久,就郁郁而終了。

又譬如,自己的爺爺在土木堡之變大敗,乃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回來的,到現在還是一樁疑案。

方家的命運,和大明朝是一體的,開國的時候,方家如大明一般威風凜凜,橫掃漠北。靖難時,方家抱住了文皇帝的大腿,死都不撒手,掙了個伯爵。等到了征安南,方家帶兵出擊,與安南人死戰,與無數勛貴們一樣,在安南圍剿附近深山的土人叛賊。

此后土木堡,也與大明一起飽受屈辱。

所以父親有這個心思,便一丁點都不奇怪了。

方繼藩自然是支持方景隆的,很快就派人送出了兵書。

其實戚家軍的兵法,應用很廣泛,并不只是局限于海戰,在戚繼光死了之后的許多年,這支軍隊曾在朝鮮國,擊敗入侵朝鮮的日軍。也曾在遼東,與韃靼人決戰,依舊不失百戰強兵的本色。

忙完了這些,除了偶爾用手指去奶孩子之外,方繼藩便是一門心思的分揀徐經自西洋所帶來的種子了。

種子有數百種之多,有些,方繼藩能叫出名字,有些叫不出。

可其中……有一樣東西,卻令方繼藩覺得意外又欣喜。

竟是……玉米。

玉米在后世,也是最重要的主糧之一啊。

這東西,最適合在南方種植了。

其最大的特點就在于,不必精耕細作,也不必花費太多功夫進行照顧。

實是懶人必備之物,且其產量不低。

一旦推廣開,這紅薯、土豆、玉米、稻米、麥子五大糧作物,便算是湊齊了,不但使整個大明的飲食更加豐富,而且許多不適合種植其他農作物的土地,也可以利用起來。尤其是在遼東和內蒙一線……這玉米,也是可以種植的。

最重要的是,這玉米含有豐富的淀粉,不但可以作為主食,還可將其制糖,在大明,糖是很值錢的,尤其是精煉過的糖,要價高昂。

而糖,含有人體所必需的熱量,是人體熱能的主要來源……

一見恩師對這玉米有興趣,徐經也很是高興,笑吟吟道:“恩師,這是在爪哇搜尋到的,也不知佛朗機人是從何處帶來,他們似乎想嘗試著在爪哇進行種植,所以帶來了不少的糧種,聽說學生在重金收購種子,許多人紛紛拿來賣,學生見這東西稀罕,而且能吃,因此收購了不少。”

方繼藩就像看到寶貝一樣得看著玉米種子,樂呵呵的道:“干得好。”

他將種子分門別類之后,接著讓人給張信送了去。

現在的張信,已對作物有了極時刻的了解,即便是方繼藩,除了有點先驅者的經驗之外,怕是談及農事,給張信提鞋都不配。

這些玉米種子,也不必交代,方繼藩深信,張信能很快的將其種植出來,分析它的特點。

而有了這玉米,那么……遼東和大漠,配上了土豆,卻又不知會是什么樣子了。

很是令人期待啊。

至于其他的種子,方繼藩其實所知不多,他畢竟不是植物學家,也非農學家,不過是憑著前世吃貨的經驗,對主要的農作物有一些耳聞而已!

一切都讓張信去試種種看吧,種子或許方繼藩分不清,可若是一旦結了果子,方繼藩還是認得的。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7
第四百七十九章:平西候進獻大禮

將種子交代了下去,次日一早,小香香匆匆跑來將方繼藩叫醒:“少爺,少爺…”

方繼藩揉了揉眼睛,趿鞋而起道:“啥?”

“昨天夜里,到今兒清早,小姐無論如何都不肯吃……吃母乳,夫人急的團團轉了。昨兒三更時,請了個婦人來,也是不肯吃。”

方繼藩樂了:“不吃嗟來之食,好樣的,果然是方家的種,這有點兒像本少爺啊。”

“……”小香香俏臉一滯:“少爺,是不是病了?”

病了……

方繼藩心里咯噔一下,這個時代醫療水平低,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事!

方繼藩不敢怠慢了,只一件里衣,趿鞋道:“人在哪里,人在哪里?”

“就在廳里。”

于是方繼藩快步到了廳里,那方小藩正在抽泣著,不過想來昨夜哭了一宿,顯得沒什么生氣,哭聲也很微弱。

米魯則是急得眼淚婆娑。

倒是方繼藩靠近后,方小藩見了方繼藩湊上來,眼睛頓時一亮,小嘴便開始蠕動。

方繼藩愣了一下,他好像明白什么了,可這……有些尷尬啊。

見方繼藩不肯伸手指,方小藩嗚哇一聲,便開始撕心裂肺的滔滔大哭。

方繼藩汗顏,道:“我去凈手。”

匆匆洗了手,方小藩已哭的上氣沒了下氣了,手伸過去,那嘴啪嘰一下,便死死的咬住方繼藩的手指,方繼藩臉一抽,完成了這神圣的喂奶程序。

見方小藩不哭了,米魯才抹了淚。

可方小藩努力的吸吮了老半天,突然舌頭一吞,竟又不要方繼藩的手指了,嗚哇一聲,又開始眼淚飚飛,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像是上當受騙一般,這一次更是驚天動地,像是她的人格受到了羞辱,精神上遭了傷害一般。

方繼藩愣了。

咋回事?

不靈了?

他與米魯大眼瞪小眼,小香香突然道:“少爺,給她吃過什么東西沒有?”

“沒有呀,只是逗她玩兒,手里抹了一些兒糖,給她嘗……”

說到此處,方繼藩虎軀一震。

難道……是嘗過了糖之后,對那寡淡的奶水失去了興趣?

嘴養刁了!

小香香帶著幾分嗔怒的看著方繼藩:“少爺,孩子脫乳之前,是不能亂吃東西的,否則……她便不吃母乳了。”

方繼藩汗顏道:“不怕,不怕,我先去試試。”

于是方繼藩讓人拿了點糖混了溫水,攪拌之后,再一次到方小藩面前,方小藩眼里似帶著狐疑,一副這一次會不會再騙我的神情,只稍一猶豫,便又啪嘰一下。

這酸爽……

方繼藩汗顏,方小藩拼命吸吮,這一次……似乎很開心。

“接下來……該咋辦?要不先擠出那啥來,再混點糖,得弄個奶瓶子來才好。”

米魯和小香香都看著方繼藩,甚是無語。

被這不太善意的眼神看著,方繼藩苦笑道:“我也是受害者好嗎?你看看她,我哪里想到她這樣挑食,挑食不好,這一點不像我。”

卻在這個時候,外頭楊管事探頭探腦道:“夫人,夫人,該入宮了。”

米魯覺得頭疼,將孩子要先交小香香,方繼藩主動請纓,將孩子抱住了。

進宮是耽誤不得,于是米魯只好去預備梳洗,準備入宮去了。

小香香端著糖水,又去請人擠了一些奶,而后攪拌一起,方繼藩則伸出手,沾了帶糖的奶水,時不時伸進去,一根手指被方小藩拼命的蹂躪,又腫了……而后再換下一根。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方繼藩欲哭無淚。

方小藩吃得很用心,等那米魯前腳剛走,外頭便傳來嘈雜的聲音,卻是朱厚照帶著劉瑾來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著道:“老方,你在干啥?走啊,入宮去啊,你繼母入宮了,你不知道?”

“我在喂奶。”方繼藩的手指還在方小藩的口里,他忍不住齜牙咧嘴!

這孩子雖還沒長乳牙,可牙根卻是有的,偏偏對她而言,吃奶是世上頂重要的事,需花費十二分的精神才好,方繼藩覺得自己的另一根手指……也腫了。

朱厚照卻是樂了,興沖沖的湊來:“這孩子長得很像本宮呀……”

朱厚照興致勃勃的道:“我來抱抱,我來抱抱。”

方繼藩自然不肯。

倒是身后的劉瑾看著小香香手里端著的糖奶,不爭氣的,口水自口角流了出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下意識的努力移開眼神,而后從袖里取出了一個蠶豆,趁朱厚照不注意,快速得塞進了口里,這才緩解了一些。

朱厚照也伸出手指,方小藩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嗚哇一聲,又開始滔滔大哭。

朱厚照感覺被鄙視了,神情很糾結。

小香香則道:“少爺,您入宮吧,想來夫人一人在宮里,您心里也放不下,小姐這兒,奴婢會好生照顧。”

方小藩哭累了,似乎吃了許多糖奶,得到了滿足,眼皮子開始打架,雖極想掙扎著,多吸點奶,卻終于還是睡過去了。

方繼藩小心翼翼將方小藩交給小香香,才吁了口氣:“走,入宮!”

弘治皇帝在暖閣,他正襟危坐。

對于傳說中的那個‘反賊’,至今,他還是心有余悸的。

劉健等人則跪坐左右,各自板著臉。

片刻之后,蕭敬入閣道:“陛下,人來了。”

弘治皇帝撫案,這婦人馬上要去見太皇太后了,不過弘治皇帝的心里依舊有些不放心,因而才事先召見。

想到這婦人當初給大明制造的無窮煩惱,弘治皇帝心里……頗有幾分怫然不悅。

方景隆那家伙,長本事了啊。

忠厚了一輩子,突然給朕出了這么個難題。

劉健等人則是一直默不作聲,對于這件事,他們絕對不發表啥意見,因為……實在沒啥可說的。

片刻之后,米魯步入了暖閣,她一身盛裝,乃西南土人的打扮,顯得極英武!

入宮之前,她腰畔的刀已經解除了,否則……更顯英姿颯爽,即便身為人母,也不減一股子逼人的英氣。

她微微低垂著頭,行禮道:“臣米魯,見過皇帝陛下。”

接著,頓首,叩頭,顯出了馴服之色。

弘治皇帝與劉健等人對視一眼,終于松了口氣。

他們最擔心的是,這個婦人不知禮節,一旦做出什么犯規矩的事,倒是更棘手了。

弘治皇帝淡淡道:“噢,起來吧,你就是米魯?米魯,你可知罪嗎?”

“知道。”米魯居然顯得很從容!

其實方繼藩一直擔心她此番進宮會說錯什么話,或是做錯什么,方繼藩若是看到她此時一副很順服的樣子,一定會有些意外。

“臣女膽大包天,冒犯天威,這是十惡不赦之罪。即便是千刀萬剮,臣女也絕無遺憾。可萬萬想不到,圣君寬厚仁德,竟赦免了臣女,臣女心中,感激萬分。”

弘治皇帝繃著臉,微微和緩一些。

自己讓方景隆便宜行事,方景隆直接將米魯赦免,這是方景隆的心意,現在米魯來感激自己,也算是說得過去。

至少,米魯說出這番話,不似一個桀驁不馴的叛賊了。

“既如此,那么理當改過自新為好。”

米魯沉默了片刻,便道:“臣女再無反叛之心了,尤其是得家夫教誨,深知陛下仁德寬厚,愿效忠陛下,至死方休。”

說話很好聽,弘治皇帝的臉色更加緩和了。

方景隆教子有方,御妻有術啊。

米魯又接著道:“臣女今次來,帶來了一樣東西,想要進獻陛下。”

弘治皇帝淡淡道:“何物?”

“貴州三十七萬土人黃冊!”

黃冊……

黃冊就為戶口。

而朝廷在貴州、云南諸省,漢人一般都是在編之民,都會記錄進黃冊,家里有幾口人,從事什么職業,戶籍在哪里,這些,統統都被官府掌握,甚至,黃冊關系到的,乃是賦稅,你家里這幾口人,交多少糧,都需結合黃冊進行收取。

這一旦不在黃冊中的百姓,一般稱只為隱戶和流民,這些都是令朝廷最頭痛的問題。

而土人們,往往是土司們管理,朝廷采取的乃是羈縻政策,只負責接觸土司,下頭的土人,則不進行接觸了。

現在,方景隆居然已經開始正式在貴州改土歸流,不只如此,這改土歸流的推行,居然到了這般可喜的程度,竟已開始將無數的土人,納入了黃冊之中,這就意味著,朝廷已經徹底的掌握了貴州土人的情況,這些土人,也徹底的納入了官府的直接治理,都屬于在編之民了。

弘治皇帝一挑眉,臉上帶著肅然之色,道:“三十七萬土人,俱都記入了黃冊?”

“是。”米魯道:“還有為數不少,處在深山,夫君正在漸漸掌握他們的情況,未來兩年,改土歸流,還將推進,原有的土官,夫婿已令他們至貴陽城,給予他們俸祿,讓他們在城中居住,不得夫婿親自準許,不許他們各回自己的寨子。”

弘治皇帝倒吸一口涼氣。

改土歸流……開始漸漸顯出成效了!

這方景隆,還真有兩把刷子啊。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8
第四百八十章:龍顏大悅

現在雲南、廣西、貴州三地都在改土歸流,除此之外,還有廣東、四川、湖南三大布政使司的局部,也已開始進行嘗試。小說.

    只不過,成效很慢。

    弘治皇帝倒也不急,知道此事,乃遺澤萬世之事,不可能一次成功。

    而貴州布政使司,效果卻是極快的,一下子三十多萬人併入黃冊,直接由官府管轄,照這個速度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貴州上下,漢土便是一體了。

    “不只如此,夫君已在土人之中挑選出聰明的青年俊彥五百人,在貴陽開設學堂,令他們讀書,學習聖人之道。各個山寨重新開始推舉鄉老,可與此同時也派駐了朝廷的官員,只是派駐的官員和尋常的官吏不同,而是羽林衛屯田千戶所的校尉和力士。”

    弘治皇帝聽罷,眼眸頓時亮了!

    他終於明白,為何貴州布政使司改土歸流的進展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的順風順水了。

    這其中固然有米魯的因素,想來也和這個舉措有關吧。

    朕……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劉健和李東陽人等,身軀微微一震,也不禁震撼起來。

    為難了這麼久的問題,原來這……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啊。

    先沒有派駐官吏,可是,你不管理他們也不成,土官們已經形同於軟禁在了貴陽,除了讓各寨推舉出鄉老,進行某種程度的自治之外,朝廷怎麼能不派漢官入駐呢?

    可一旦派駐漢官,彼此雙方語言不通,習俗相異,土人又習慣了桀驁不馴,怎麼肯服氣於你?

    到時,肯定是矛盾重重的,即便他們想要安穩過日子,想要管理,也是難上加難。

    可那方景隆居然想到了一個如此好的辦法,竟是派屯田校尉和力士。

    算起來,屯田千戶所那兒,已有七八百人的規模,其中因為方景隆是方繼藩爹的關係,因而屯田千戶所和貴州布政使司的聯繫最為緊密的,方繼藩前前後後的委派了一百多人前往貴州。

    在貴州,方景隆又招募了一批有學識的人,協助屯田校尉和力士。

    可大家萬萬想不到,這些人竟是成了方景隆手中的神器。

    想想看,就在此時土漢相互之間有隔閡的情況之下,突然派出官員和指定里長進行管理,這肯定是不合適的。

    可若是屯田所的校尉呢?

    他們的名義,可是協助各寨種植高產的作物啊。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漢民們生活得很苦。

    而土人的生存狀況,就更加艱辛了。

    有道是民以食為天,這無論是對於漢人和土人而言,都沒有分別的。

    因為……土人也要吃飯啊。

    來了這麼一個人教導大家開闢出土地,種植高產作物,還怕彼此之間不能溝通?即便是用手語,都能碰出火花不可。

    而似這樣的人,往往土人們是極為敬重的,無論是任何人,只要他要吃飯,這個人就對於能使自己吃飽飯的人,都會心懷敬畏之心。

    而這些校尉,只需帶著一兩個助手入寨,就自然而然會成為土人們敬若神明般的人物,他們則成了聯繫官府與土人之間的橋樑。

    慢慢的,許多土人會嘗試著和校尉進行溝通,因為他們發現先進的農業知識有此效果,自然習慣學習和校尉打交道的技巧,學習更多的知識。

    這校尉,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整個寨子的老師,幾乎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學生。

    寨中發生任何的事,校尉都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從來向官府禀告,與此同時,他們還能慢慢的向土人們傳授漢話,用漢人的禮法,一步步的影響著這些土民的生活。

    弘治皇帝既感慨又詫異道:“朝廷竟是不曾想到,實是失策啊,先派遣校尉教導土人開荒種植,此事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土民們若是能吃飽飯,豈會謀反?這些校尉和力士都是我大明的肱骨,有他們在寨子裡,便如我大明的定海神針,方景隆……不……”

    弘治皇帝本想狠狠的誇獎方景隆一番,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方景隆其實就是個粗貨啊,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細膩聰慧了,他能想出這樣的法子,那才見鬼了,那想出如此好辦法的……

    想到這裡,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米魯一眼,忍不住道:“這……是卿家的主意吧?”

    米魯從容地道:“臣妾不過一個婦人,歷來是以夫君馬首是瞻,只是臣妾本就是土人,而今對大明心悅誠服,也願與夫君踏踏實實過日子,滿心想著的,便是效忠陛下,若是臣妾能使漢土之間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自此和睦,彼此 乳交融,臣妾自會協助夫君盡心去做。”

    她頓了頓,又道:“土人也是人,其實臣妾以為,世上根本沒有漢土之別,大家都有肚子,有肚子的人,自然要吃糧,沒有人願意餓著自己的肚子,因而臣妾協助夫君弄出了一些治民方略,這些方略,無非就是朝廷對漢土一視同仁,如此改土歸流,自然水到渠成。”

    弘治皇帝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米魯說話很是動聽得體,而且許多舉措都是合情合理,她畢竟是土人,對土人最是了解,所以她的許多提議,都是朝中君臣們想不到的思路。

    弘治皇帝樂了,面帶微笑的道:“不錯,改土歸流,勢在必行,而要推行此法,貴州為先,而今已做出了表率,其他諸省自也好生學學。卿家既願改過自新,那麼就誠如你所言,以後好生協助方卿家在貴州屯田,而今貴州的改土歸流已有小成……”

    說到這裡,弘治皇帝則是看向了劉健,道:“劉卿家,擬一道旨,讓雲南黔國公府,廣西布政使司,會同四川、廣東、湖南諸布政使司,派出人員至貴州,都好生學學吧,若是學不會,朕要處罰。”

    一個米魯,曾是令整個朝廷都頭痛的人物,可如今竟成了未來改土歸流,穩定西南,永絕後患的人,這令弘治皇帝龍顏大悅,之前得怨氣也一下子消了!

    他心情愉悅地道:“所謂不打不成交,你們方家乃我大明世代忠良,此番平貴改土歸流,都是功不可沒,翌日卿回貴州之後,去告訴方卿家,朕希圖他將這改土歸流,好生辦好,便算是功不可沒了。”

    米魯道:“臣妾的夫君,世受國恩,豈敢稱功,只願大明安定,便遂了平生所願。”

    很會說話!

    弘治皇帝笑起來,突然道:“你叫米魯,可有漢名嗎?”

    米魯道:“啟禀陛下,臣妾的夫君只是個武夫,因而……”

    “朕給你取一個吧。 ”弘治皇帝心情很好,便也興致大好,笑道:“卿家如今願忠心為我大明效勞,不妨以劉為姓,朕賜名如意,如意,稱心順意者也。就以此為名罷。”

    米魯沒有遲疑,很欣然地道:“臣妾謹遵陛下之旨,從今往後,臣妾便叫劉如意了。”

    弘治皇帝暗暗點頭,這真是一個極聰明的女人啊,還真是小看了,可細細想來,當初若非是此女極聰明,又豈會大明圍剿數年,徒勞無功呢?

    如今,此人肯死心塌地臣服,處處為大明平定貴州而考慮,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賜她漢名,其實就有接納她的意思。

    方景隆的事,算是徹底揭過了。

    一會兒功夫,蕭敬道:“陛下,太子和新建伯到了。”

    弘治皇帝頷首道:“宣他們進來說話。”

    …………

    方繼藩隨朱厚照入宮,心裡是忐忑不安的,怕就怕米魯說錯了什麼,到時可就糟了。

    方家可是滿門忠良啊,立下的範,可千萬不能壞了,這才是方家的立身之本。

    為啥方繼藩敢仗著腦疾的名義胡作非為,而人人懼怕,不敢招惹呢?還不就是因為如此?

    他憂心忡忡的隨朱厚照入了暖閣,便聽到弘治皇帝的笑聲:“不錯,說得有理,看來這方卿家倒是處處為朝廷考慮,實是忠心耿耿啊。”

    啥?

    方繼藩心裡滿是疑竇,卻見弘治皇帝笑吟吟的樣子,眼睛看向米魯,顯然這話是對米魯說的。

    陛下談笑風生,又誇自己爹了?

    方繼藩還沒開口,朱厚照便笑著道:“父皇,平西候怎麼忠心耿耿了?”

    弘治皇帝道:“平西候在貴州,這貴州與安南國接壤,安南國別有居心,竟派人偷偷將碑界偷偷往我大明腹地移動,這方卿家,也不知吃了什麼藥,居然赤身散發,當著安南官的面,負著界碑朝南走了四五里地……真是難為了他。”

    “……”方繼藩無言。

    自己的爹,真的閒得蛋疼啊,也不怕被界碑壓死。

    不過……說起偷偷挪動界碑,倒也算是老傳統了,若是胡開山在貴州就好了,方繼藩保證,他能抬著界碑直接奔到安南國的國都'昇龍'城去。

    可惜……這傢伙現在正熱火朝天的在打漁。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安南國實是狼子野心,竟敢圖謀天朝的土地,膽大妄為,臣作為大明錚錚鐵骨的忠臣,實是看不下去了。”
本帖最後由 黃玉 於 2018-11-17 23:32 編輯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9
第四百八十一章:謝陛下恩典

和后世所想象的不一樣。頂點小說x23u

在改土歸流之前,大明在西南的疆界是極不穩定的狀態。

因為大明奉行的,乃是羈縻政策。

羈縻的對象,既有南方的土人,也有北方的朵顏三衛,因而后世繪制地圖時,往往會忽視這個概念,這便導致后世關于大明王朝的地圖版本,卻有多達數十種之多。

有的人認為,羈縻州或是羈縻的部族雖然接受了大明的統治,可他們保證了一定程度的自治,因而和大明更像是藩國的關系,這些羈縻的蒙古人和土人所處的區域,不應計入大明的州縣。

也有人認為,羈縻州和羈縻衛流動頻繁,今天這個稱臣,明天就反了,因而計算麻煩。

這也就導致了任何一個研究明史之人,看著疆域地圖,便開始發懵。

大明的版圖如此,在西南諸省,尤其是云貴桂三個布政使司,更是一團漿糊,全然成了一筆糊涂賬。

因為這三地,設立了大量的羈縻衛和羈縻土州,各個土州和部族之間,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土州疆域在哪里,人家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

土司造反頻繁,就如前次,米魯叛亂,其橫跨的區域是云貴兩省,為何?因為她的族人本就沒有區域的概念,有的山寨在云南,有的寨子則是在貴州,可朝廷要轄制這些部族土官,卻往往會給他官職,米魯的父親,就是開化州的土官。

米魯此前是預備嫁給普安州的土官,結果米魯不肯,雙方矛盾重重,米魯直接回了開化州老家,帶著兵就調集了云貴兩地三十七寨的本部人馬,殺進了普安州報仇。

因而,這里的疆域,可謂錯綜復雜,就如現在方景隆所鎮的貴州,北部倒還好,多為大漢的軍民,設立了許多州縣,可一到了南方,就全是土州和羈縻衛了,這些土司,憑著實力打下的地盤,才懶得管你朝廷給我劃定的州縣疆域在哪里,我的族人多,就可以侵占別族的土地,陛下雖封我為開化州土官,可我管理的職權,可能已經橫跨數州了。

開化州,在后世,屬于云南文山市,可在這里,卻屬于開化州土司的管理范圍,而開化州土司,橫跨云貴兩省,卻又屬貴州布政使司的轄制。

安南人正因為見此空隙,所以才不斷的北移界碑,反正土司們根本就沒有疆域的概念,上頭的云南、貴州布政使司,面對著一團亂麻和犬牙交錯的各土州關系,也是束手無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一次,遇到了正好有國仇家恨的方景隆,自己續弦的妻子,乃是開化州土司之女,這開化州與安南國接壤,因而開化州幾乎就等同于在貴州布政使司轄下,他自然不爽,于是領著山地營巡邊,順道兒,將界碑移了移。

方繼藩一聽米魯提起界碑的事,本著安南與我不共戴天的精神,自是痛打落水狗。

弘治皇帝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對于方繼藩的提議,只平淡的道:“安南人是不像話了一些,尋個機會下旨申飭一下吧,他們會上表謝罪的。”

方繼藩卻是道:“可是臣聽說,安南國王在其國內,居然自立為帝,頗有一統西洋的雄心。”

弘治皇帝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道:“朕會讓人查一查。”

多半這個查一查,就只是敷衍了事而已。

有了文皇帝在安南國的前車之鑒,弘治皇帝對于重新收回交趾郡,顯然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米魯,也即是劉如意,道:“陛下說的是,不過……聽說安南兩年饑荒,百姓貧苦,臣妾的父親原是開化州土官,而今開化州已改土歸流,成為大明的府縣,可臣妾的許多族人因為常年處在安南邊界,與許多安南人可謂沾親帶故,實在不忍他們饑寒交迫,而今貴州去歲豐收,尤其是紅薯和土豆的推廣也已見成效,貴州積攢了不少糧食,何不如招攬他們的災民,救活他們,免得生靈涂炭,令人惋惜。我大明是天朝上國,救濟藩邦,有何不可?”

救濟……

方繼藩瞥了劉如意一眼……怎么聽著,像是黑話啊。

任何的統治者,都不希望自己的百姓被別人救濟的,就如朱元璋,很喜歡你沈萬三采購軍糧,供給我的軍隊,救濟我的百姓嗎?

安南國因為在此之前有過被大明開辟為郡縣的原因,對大明更是嚴加防范,表面上臣服,卻早有其他的企圖,怎么肯大明救濟他們的百姓呢?

方繼藩立即道:“不錯,是該救濟,臣也以為理當如此,陛下德被蒼生,恩如雨露,一定不忍見生靈涂炭。”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若只是救濟,這個朕準了。”

對弘治皇帝而言,他想要的,無非是西南穩定,改土歸流,一切順利罷了。

其他的,倒是并不介意。

這時,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道:“稟陛下,太皇太后等的急了。”

“噢。”弘治皇帝不由笑了笑道:“朕竟是忘了,劉卿家,你立即去仁壽宮吧。太皇太后年紀老邁,你撿一些好聽的話和她說即好。”

劉如意應道:“臣妾遵旨。”

方繼藩也巴巴的要跟著去,弘治皇帝卻是突的厲聲道:“回來。”

“啊……”方繼藩只好乖乖的回來,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婦人說話,你去做什么?”

“這……”方繼藩嘴巴嚅囁了老半天,本想說,陛下,我是孩子啊。可他終究臉皮薄,沒有說出口,便低頭裝死。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了一些:“你這繼母,倒是極聰明的人,好好侍奉你的雙親吧。”

方繼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繼續道:“你方才說了這么多,可是想打安南國的主意?”

方繼藩立即道:“臣冤枉啊,臣是個樂善好施的人,見不得身邊有窮人吃不上飯,陛下不信,可以到了方家周遭去看看,一個饑腸轆轆的人都沒有,這安南國也是如此,一想到有人要挨餓,臣的心里便難受得很。”

朱厚照眼睛卻是亮了,微微低著頭,像在思索著什么!父皇不提醒他,他還不知道方繼藩又在打鬼主意呢。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道:“好好辦你的差,你和太子不要整日游手好閑的。”

“是,是……”方繼藩連連說是,雖然皇帝這話有點難聽,可也只能應了。

朱厚照卻是有些發懵,這又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看方繼藩低眉順眼的,弘治皇帝的臉色倒是緩和了許多,便道:“你的父親在貴州倒是立了不少功勞,來說說看,你想要什么,朕賞賜給你。”

方繼藩心里說,有許多次,陛下說是賞賜,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啊,純屬忽悠嘛。

方繼藩想了想,道:“臣希望陛下賜給臣幾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要身體豐腴一些,身家清白一些,最好如臣一樣都是忠良之后,平時還讀過書,有一點點學識最好。”

“什么?”

弘治皇帝震驚了。

劉健等人也是一臉古怪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心里也苦逼啊,這身家清白、忠良之后的奶娘,還真是和聽莫扎特、貝多芬的肉牛是一樣的啊,雖然聽著不靠譜,感覺這是那些該死的黑心廠商在騙我,可……好像確實很高級的樣子,方繼藩也想試試,說不準吃了這樣的奶,方小藩當真將來成為一個大家閨秀呢!

“方卿家,你不要胡鬧,你要這個做什么,簡直豈有此理。”

弘治皇帝的語氣里不免帶了些怒氣,他是最見不得這種事的,他這一生就只有一個妻子,自然看不慣某些有惡趣味的人。

方繼藩這才想起自己方才那話有多令人誤會,面對大家奇異得目光,連忙解釋道:“其實是臣的妹子,她不愛吸那啥,她喜歡那啥拌點東西,所以需將那啥擠出來,之后再放一丁點糖,才能合她的胃口……”

方繼藩這話說的還真是含蓄的夠了,弘治皇帝也是腦補了老半天,才知道那啥是啥!

他背著手,嘆了口氣道:“噢,朕試著幫你找找看。”

方繼藩頓時感動涕零的道:“臣謝陛下恩典。”

弘治皇帝卻是冷著臉道:“別謝,朕也只是讓別人去找找看,這等婦人,可不好找。”

一旁的朱厚照則是樂了:“有呀,兒臣知道……”

“你知道什么?”弘治皇帝眼眸里掠過一絲鋒芒,猶如刀鋒一般掃過朱厚照。

朱厚照冷靜了,收斂了一下表情,正色道:“兒臣知道生了娃娃才有那啥的,兒臣只知道這些,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滾!”

很顯然,他今兒又惹怒父皇了,于是朱厚照如蒙大赦,逃之夭夭。

方繼藩汗顏,也忙是告辭,可這時,卻有宦官急匆匆進來道:“陛下,東南急報,倭寇禍亂臺州府,東南告急。”

弘治皇帝皺眉,劉健等人也從冷俊不禁,一下子板起了臉來。

弘治皇帝定了定神才道:“念!”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19
第四百八十二章:迎頭痛擊

這小宦官戰戰兢兢:“臣臺州知府王靜業奏曰:“茲有海外倭寇巨四百余,突襲臺州府寧海縣,寧海縣上下,避之不及,屠戮百姓百余,臺州所駐備倭衛千余人奉命平賊,接戰,潰之,賊追官軍三十余力,損失四百余人,倭賊至此囂張更甚,乃深入臺州府境,殺戮百姓無數,奸淫擄掠一日,乃乘船而去,不知所蹤。頂點小說x23u”

這封奏報,實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倭寇來襲。

而且這一次顯然是大規模的襲擊。

四百多個倭寇啊,突襲了臺州府,明目張膽的大肆殺戮、奸淫擄掠。

而臺州知府王靜業,顯然是悲憤,他控訴了駐臺州的備倭衛官軍,一千多官軍,和四百多倭寇接戰,具都一開戰,便開始潰退,被倭寇追殺了數十里,聞風喪膽,而倭寇趁此機會,繼續劫掠,直到所有人心滿意足,方才得意洋洋的離去。

囂張,太囂張了。

弘治皇帝青筋暴出。

因為倭寇從前雖肆虐,可還不至這樣的地步。

更不曾想,備倭衛糜爛至此。

劉健冷著臉,道:“陛下,這一次,賊勢甚大,臣以為,這恐怕是因為上一次蓬萊水寨剿倭潰敗,被倭寇奪了兩艘艦船,使賊勢大增,且又使倭寇見識到了我沿岸備倭衛武備松弛,這才敢如此膽大妄為,陛下,這一次,朝廷是被這些猖獗的倭寇,看破了手腳啊。”

說到此處,劉健不禁唏噓。

方繼藩也愣了一下。

因為他記得,弘治朝時,倭寇還是不敢如此囂張。

而這一次襲擊,過于突然,而且人數的規模,遠超以往,難道……真的因為蓬萊水師的潰敗,以至產生了蝴蝶效應?

弘治皇帝冷然,狠狠錘擊著案牘:“倭寇可恨,可備倭衛,又何嘗不可恨,朝廷供養他們,本是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誰料,他們竟……如此不堪一擊!”

弘治皇帝恨啊,恨鐵不成鋼。

想到倭寇登陸,如入無人之境,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劉健更加憂心忡忡:“有了第一次,讓他們嘗到了甜頭,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劉健皺著眉:“老臣倒覺得,這更像是一次預演,他們此次,雖是劫掠,可并沒有過多的停留,可見,他們未必看得上,臺州府所能洗掠的這點財貨……”

弘治皇帝抬眼,他深知劉健乃是重臣,既然開了口,那絕不是空穴來風:“卿家的意思是……”

劉健道:“老臣上一次聽陛下說,倭寇的本質,在于走私,他們勾結江南的某些走私商賈,里應外合。從前,他們沒有登岸,想來是因為,單靠走私,便可喂飽,所以,雖有落單的倭寇戲謔,卻絕不會貿然預謀什么大行動,畢竟,他們也害怕,朝廷重視起江南的倭患。可現在不同了,現在陛下開始重視倭患,他們想要低調,也不成了,因而……臣在想,他們一定想要做一件大事,以便能夠震動朝野,想給朝廷一點顏色看看,這是作為陛下派蓬萊水師剿倭的報復。”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他深知,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躁,弘治皇帝徐徐點頭:“劉卿家說得不錯。”

劉健又道:“因此,臣認為他們不會罷休,他們既然勾結了某些走私商賈,那么,這些商賈在江南經營,早已是無孔不入了,他們既然與倭寇里應外合,勢必,他們對大明東南沿岸的情況,了如指掌。既如此,他們要報復大明,下一次,會選擇哪里?”

弘治皇帝臉色愈來愈差,淡淡道:“朕曾下旨,命蓬萊水寨和寧波水寨剿倭,蓬萊水寨已被倭寇擊潰,那么下一個……”

“不錯。”劉健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又看了一眼方繼藩:“老臣以為,下一個目標,就是寧波,方繼藩,寧波水寨那兒,靠著捕魚,獲利不少吧。”

“沒……沒有啊。”方繼藩有些出神,腦子里也都是倭寇的事,一聽劉健居然說寧波水寨掙了很多銀子。

這……都是血汗錢啊。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劉健正色道:“朝廷沒想要鎮國府的銀子,你如實說。”

方繼藩汗顏:“是積攢了一些財富,都用于賞賜將士,還有未來招募更多的水兵,除此之外,鎮國府還預備造船之用。”

“這就對了。”劉健正色道:“不出意料,下一次,倭寇的目標就是寧波府,只有拿下了寧波水寨,才可向陛下耀武揚威,同時,借此洗劫寧波水寨。”

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他覺得劉健說得有道理。

弘治皇帝皺眉:“既如此,立即調用……”

劉健苦笑:“陛下,臣恐已經遲了。倭寇最厲害之處就在于,他們在暗,而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東南沿岸,有的是人接應。他們先襲臺州,想來,就是想借此機會,使臺州附近兵馬,前往臺州馳援,他們一旦入了海,那么會立即對寧波水寨進行攻擊,寧波水寨危矣,等到陛下調動了軍馬時,只恐他們得手之后,便早已楊帆而去。”

這話……有理。

謝遷聽罷,忍不住對方繼藩道:“方繼藩,寧波水寨,有多少人馬?你從實說。”

方繼藩心里也驚了,襲擊……這就來襲擊了?

居然還打我方繼藩的主意,他正色道:“有三百人。”

“三百人……當初,朝廷給你一衛的錢糧,你到現在,還是三百人?”謝遷的話里,難免有指責之意。

這意思就是,你方繼藩吃空餉,吃到了這個地步,剛開始的時候,你招募三百人,還說得過去,可水寨都成立了這么久,還是三百?三百人能干啥?這可是倭寇啊,當初使數千蓬萊水寨的官軍大敗,四百人,就敢追殺上千官軍的倭寇。你這三百人,占了三千人的編制,現在好了,倭賊來了,寧波府怎么辦?

方繼藩硬著頭皮道:“還謝公放心,那兒,還有唐寅呢,除此之外,胡開山、戚景通,俱都是良將,倭寇只要敢上岸,我敢保證,定會給倭寇迎頭痛擊。”

有時候,所有人都佩服方繼藩的樂觀精神。

弘治皇帝臉色蠟黃:“無論來得及,來不及,立即調諸部兵馬,至寧波府,防患未然!”

他說罷,咬牙切齒:“區區一群倭寇,猖獗至此,當初三寶太監說得對,朝廷不重視海疆,則自有賊寇去占領海疆,遲早有一日,成為我大明心腹之患。此次,倘若寧波有失,諸卿定當痛定思痛,列祖列宗們錯了一次,到了朕這里,不可一錯再錯了。”

弘治皇帝隨即嘆了口氣:“唐寅此人,朕有耳聞,他也算是盡心竭力之人,是方繼藩的門生,倘若,此次戰死,朝廷理應從重撫恤。”

方繼藩想說啥,可細細一想,對于倭寇的戰斗力,其實他多少也有點心虛。

這些人,可是橫行于海外的亡命之徒啊。

自己教授他們的兵法,當真管用嗎?還有這些義烏人和永康人,難道……真的指望著窮了十八輩子,當真就可以奮不顧身嗎?

倭寇會有多少人襲擊寧波?

這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方繼藩沒辦法回答。

隨即,方繼藩一想,這又如何呢?

方繼藩道:“陛下,太子殿下與臣,為了籌建鎮國府備倭衛,花費了無數的心血,陛下若是問太子和臣,備倭衛能否抵御倭寇,太子或許不敢保證,可臣卻敢保證,鎮國府備倭衛上下,絕不會望風而逃,定會與倭寇死戰到底。”

朱厚照忍不住道:“兒臣也敢保證,請父皇勿憂。”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搖了搖頭:“大明萬里江山,臣民萬萬,這上上下下,多少煩心的事啊……”

一聲嘆息,對于方繼藩,他是信任的,可鎮國府備倭衛,才成立多久,最重要的是,他們的人數,太少了。這些人,膽子是不小,捕獲巨魚,就足以證明他們的忠勇,可倭寇肆虐東南沿岸,來無影、去無蹤,兇殘頑強,朝廷無數官軍與之接站,他們未嘗一敗。

這剛成立不久的鎮國府備倭衛,當真可以克敵制勝嗎?

弘治皇帝手搭在案牘上,不發一言。

良久,他抬眸:“事到如今,朕只好寄望于唐寅了,但愿他,不會令朕失望。否則,寧波闔府上下,生靈涂炭,而朝廷,亦是臉面無光。朕自下決心剿倭,那么倭寇定會在劫難逃,即便鎮國府備倭衛上下盡都盡忠戰死,寧波府淪為人間地獄,朕也絕不為這些倭寇所懾,區區倭寇,嚇不倒朝廷,來日,繼續調遣兵馬再戰,直至這些頑寇,俱都葬身魚腹為止!”

弘治皇帝冷聲道:“臺州府的奏報,立即發出去,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陛下……”李東陽忍不住道:“陛下,這恐怕不妥吧,此事,還是暫且壓著為好,若是讓天下人知道,不但朝廷為人所笑,只怕,天下軍民,反而恐懼倭寇更甚了。”

弘治皇帝淡淡道:“發出去吧,讓人知道,沒什么大不了的,知恥而后勇,倘若朝廷將它壓在箱底,視而不見,這才是恥辱,輸一次、兩次,哪怕八次、九次,這不丟人,丟人得是,出了如此大的亂子,朝廷竟不敢正視。”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0
第四百八十三章::嗷嗷叫的虎賁之士

方繼藩和朱厚照自暖閣出來。

朱厚照顯然有些急躁,拉扯著方繼藩道:“老方,我們去寧波吧。”

方繼藩搖頭道:“不去,我要去喂奶。”

“……”朱厚照捋起袖子想打人。

方繼藩反手扯著朱厚照,卻是突的道:“殿下,你看這天下有多少弊病。”

朱厚照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數不勝數。”

方繼藩頷首點頭:“是啊,各處天災頻繁,安南人關起門來,自居為南帝;倭寇侵擾東南沿岸;韃靼人屢屢犯邊;遼東那兒還有一群女真人,其實也很不安份。還有咱們要下西洋,要辦許許多多的事,可是臣問你,這些,殿下管得過來嗎?”

朱厚照卻是笑道:“管的過來啊。”

這一次輪到方繼藩想抽他了,大爺的,我好好得跟你講道理,你特么的來抬杠的。

方繼藩只好自說自話:“管不過來的。所以我們要淡定,既然鎮國府讓唐寅、胡開山、戚景通去了寧波,我們便不可懷疑他們,有一句話叫自己約的炮、含淚都要打完;不,臣的意思是……”

“什么叫約的炮?”

方繼藩便板著臉,冷笑道:“意思是,一個人一旦做了某件事,將事情托付給了別人,就要無條件的信任他,就如唐寅他們,在他們被倭寇砍成肉醬之前,殿下和臣都要深信他們一定會成功的,否則事必躬親,什么事都要殿下親自動手,殿下分身乏術,又能辦成什么事呢?”

朱厚照噢了一聲:“不去就不去吧,就你啰嗦,你到哪兒去?”

方繼藩腳步匆匆:“真的是去喂奶。”

朱厚照又扯著方繼藩:“咱們鎮國府水師,若是全軍覆沒了怎么辦?”

方繼藩不是沒有努力的想過這些問題。

方繼藩道:“殿下是要辦大事的人,而臣,恰好門生比較多。”

朱厚照有點聽不懂:“啥意思?”

方繼藩道:“那就再叫一個門生去寧波重建水寨,一個不成,就兩個,兩個不成,就第三個,若是臣的門生不夠了,臣還有徒孫,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不剿平倭寇,決不放棄,直到將他們徹底鏟除為止。”

朱厚照吐出了一口氣,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少徒子徒孫?”

方繼藩眨了眨眼睛道:“真的算不清楚了。”

劉如意自太皇太后那兒回了府,顯然這趟進宮頗為順利!

方小藩也哭得不厲害了,倒是令整個方府得到了短暫的安靜。

對于方繼藩特意在皇帝跟前提得要求,宮里的效率很快,居然真的尋到了幾個聽莫扎特,不,身家清白,讀過書的婦人來。

先從她們身上取了,而后微微放了一丁點的糖,攪拌之后,一時也找不到奶嘴,方繼藩甚至想到了漏斗,可又覺得漏斗可不成,會嗆著的,便只好用小勺,小心翼翼的給方小藩喂食。

方小藩顯然很得意,她似乎覺得自己的啼哭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所以很吝嗇的笑了笑,一面吃著,一面發出唧唧哼哼的聲音,仿佛是在鍛煉自己的肺活量,為下一次一啼驚人做準備。

方繼藩抱著孩子,忍不住瞎琢磨,唐寅他們真是令人操心啊,卻不知他們操練得如何了,這操練的成效才是成事的至關重要啊。

劉如意換下了進宮的盛裝后,很快就趕來了,隨手就接過了孩子,撇了方繼藩一眼,卻是道:“你有心事是嗎?”

方繼藩不置可否!

劉如意又道:“這么想娶媳婦?”

“啥?”這話顯然有些突然,方繼藩有點懵,他這才意識到劉如意所說的心事,原來是這個。

方繼藩便板起了臉:“我是一個心懷天下之人,并不是什么時候都兒女情長。”

劉如意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也不知方繼藩所說的是真是假,她撲哧一笑,豪爽的道:“太康公主殿下,我已見了,真是個美麗的女子啊,男人愛美人,這沒什么羞于啟齒的,讓你的父親給你提親便是,成就成,不成,若是你們兩情相悅,私奔便是。”

方繼藩卻是給嚇得臉都綠了。

“和你玩笑的。”劉如意又笑道:“對我們土人而言,只要兩情相悅便可以,沒有這么樣多的規矩。當然,也不是說你們的禮法不好,可禮法可以禁錮人不去做有害的事,卻為何要禁錮男女之愛呢?”

方繼藩感覺自己的心情有點凌亂,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有一個后母,然后這個后母竟和自己認真的探討解放的問題。

劉如意撲哧一笑,眼波流轉:“好了,方才只是玩笑而已。”

原來是玩笑啊,這就好,否則總有一個人唆使自己去私奔,自己真的會學壞的。

劉如意正色道:“其實你也不必有這么多苦惱的事,我不知為何你郁郁不樂的樣子。可你需知道,你那遠在天邊的父親,真是為了你操碎了心。你當真以為你父親謀奪安南,是為了報祖宗之仇?”

方繼藩訝異道:“又不是了?”

劉如意搖頭道:“你的心思,你父親會不明白?你在朝中上躥下跳,都在為了下西洋做準備,這些,別人不清楚,你父親可最是清楚。你再想想,文皇帝時,命鄭和下西洋,可為何文皇帝還找借口發兵安南?”

“這是因為安南有天然的糧港,且本就在安南一側啊,若從那里溝通西洋,乃至極西之地,比之泉州、寧波,更加便捷。朝廷從安南的撤出,又何嘗不是海禁之后而導致的呢?現在朝廷重來西洋之舉,若有安南為跳板,則事半功倍。”

方繼藩楞了一下,心里冒出了一個答案,道:“所以我爹……”

劉如意凝視了方繼藩一眼:“有時我真嫉妒你,你爹為了你,真的是費盡了心思,他這輩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別介意,這是他自己說的,他說人哪。臨死之前,總要給兒孫們留一些東西,這安南便當是他給你的禮了。此番我奉他的命入京,除了來看看你,便是要將小藩留在此,托付你照顧,因為等我回貴州之后,我與你的父親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做,想讓朝廷痛定思痛,對安南用兵,并沒有這樣容易。這孩子,我們怕是照料不成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方繼藩不禁吸了吸鼻涕,突然又想爹了。

“噢。”

方繼藩是不會哭的,他是一個堅強的人,什么大風大浪不曾見過,至多也只是眼里有沙子,想揉一揉而已。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帶著光輝撒落大地,也照亮了寧波水寨外的海面。

一艘艦船,在波光粼粼中,徐徐的回到了港灣。

它拖著鯨魚,隨即登岸。

岸上無數的商賈、民夫,早已等候多時。

緊接著,無數的小駁船下海,拖著鯨魚登岸。

在不遠處,是寧波幾家士紳興辦的魚塢,鯨魚和小黃魚直接在此卸貨,隨即,雇請來的無數勞力開始動手干活。

水兵們出海兩日,卻一個個精神奕奕的下船,吃了香噴噴的飯,接著便心情舒爽的趕回了營房休息。

唐寅疲倦的和胡開山、戚景通開了一個小會,檢討了此次出海的得失。

接著,也各自去歇了。

寧波港這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今,靠著捕魚為生的百姓已有上萬人,寧波府上上下下的士紳,皆有入股參與。

這其中的利益,實在太大了。水寨負責出海打魚,接著以較低的價格直接轉售士紳和商賈,士紳和商賈們招攬了人,修建了一個個作坊,負責將這些魚統統處理。

有熬油制蠟的,有腌制肉干的,有對魚進行脫水晾曬的。

也有為數不少的人負責運輸,以及負責轉售的。

不只如此,水寨里的船偶爾需要修,也有人接手了這事,招募了一批匠人,進行修葺。

還有造船,也開始興旺了。

一個個船塢搭建了起來,有的人負責對船板進行處理,有的則做帆布和鐵錨,還有人……只單純做鉚釘。

有了巨大的利潤,自然會衍生出無數的需求。

唐寅也得到了消息,說是將會有一批大食人和佛朗機人抵達這里,負責造船事宜。

整個寧波港已是繁榮無比,人山人海,反而是你寧波府城,卻是漸漸有了衰敗的氣象。

在休息過后,水兵們被拎了出來,接著便聽到了胡開山的怒吼:“操練了!”

操練開始。

港灣里的百姓們,早已習慣了水寨里拉練的號子,他們呼呼喝喝,個個精神抖擻,洪亮的一次次演練著三才陣陣法,時不時傳出來的喊殺聲直沖云霄。

戚景通對于這兵書,越發的佩服起來,按著這兵法約束和操練官兵,效果顯著。

看著這一個個嗷嗷叫的漢子們,個個精壯無比,殺氣騰騰,戚景通心潮澎湃。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沒有敵人……真的很寂寞啊。

不知何時,能尋一點倭寇來練練手!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1
第四百八十四章:三軍盡歡顏

自然,倭寇遠在天邊,戚景通倒是不敢奢望。

每天打魚,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海上的每一日,其實都是考驗。

一船的人,要與風浪搏斗,要與巨鯨搏斗。

有一次,真是驚險到了極點,那頭巨鯨格外的兇殘,在遭遇了弩箭射擊之后,便瘋了似的朝威風凜凜鎮國公號沖撞而來,戚景通甚至感覺到,艦船幾乎已經離開了海面。

接著啪的一聲,又狠狠的落水。

無數的海水灌入了船中,無數人被海水席卷,幸賴這大船憑借著良好的性能,生生的穩住了,而一群嗷嗷叫的水兵們,在勉強穩住之后,依舊奮不顧身,瘋了似的朝鯨魚投入鋼叉和鋼矛。

這些家伙,氣力越來越大,平時吃得太多了,成天不是操練就是出海,每日的大魚大肉,全部轉化為了體能,投擲鋼矛、鋼叉,力道不小,也就是對付鯨魚還費力,倘若是有人,這一矛下去,足以貫穿人的身體。

捕鯨的過程,每一次兇險都形同于是一次實戰,戚景通甚至在想象,蓬萊水寨的官兵和這些水兵會有什么分別。

就憑這一身的體力,一個水兵可以按著七八個蓬萊水兵的官兵在地上打了。

畢竟這玩意不是虛的。這個世上大多數人,能一日三餐,吃碗白飯,保證自己不餓死,就算是殷實人家了。別說長肉長氣力,能不餓死就成了。

而軍戶其實最慘,因為朝廷隔三差五欠餉,吃不飽,個個都是皮包骨,面黃肌瘦,風都能吹倒。

這樣一群乞兒似的軍馬,戚景通估算一個水兵打七八個,都算是低估了。

可倘若十個水兵嗎?十個水兵用三才陣對付那官軍,怕是兩百個官軍也不是對手吧,畢竟……十人已可以組陣型了,反觀官軍,操練松弛,都是一窩蜂的前進和后退,根本沒有陣型可言。

戚景通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昨天夜里,他夢到了方繼藩。

那位傳說之中,將自己調到了這里,使自己如魚得水,還傳授給自己兵法的新建伯。

夢里新建伯的樣子,很像戲臺上的諸葛亮,頭戴綸巾,身穿儒杉,手搖羽扇,雖說從胡開山和唐寅口里得知,新建伯很年輕,可夢里的方繼藩,卻是有一副美髯,美髯及膝,逼格滿滿,他朝自己笑,手里的羽扇慢悠悠的搖著,面授機宜。

真希望一直在這樣的夢里,永遠不用起來啊。

戚景通在夢里,拜在新建伯的腳下,心里這般的想。

可夢還是會醒的。

他頂著太陽,面色早已黝黑,看著校場上那些赤著上身,下頭一個褲衩,卷著褲腳的水兵,各持武器,在烈日之下揮汗如雨的操練。

心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這時,有人來報:“戚千戶,臺州有急報,唐侍學命你速去。”

唐編修成了唐侍學,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戚景通一想到唐寅,心里不免就有幾分小小的妒忌,哼哼,我戚景通若是也有這么個恩師……

妒忌歸妒忌,他自然不敢怠慢的,于是快步趕到了軍門。

軍門之下,唐寅頭戴翅帽,正襟危坐。

一旁的是胡開山,他專門給自己打制了一副鎖甲。

要知道,一般的官兵,是不喜鎖甲的,這玩意相當于是直接做了一個鋼鐵纏繞的鎖衣,全身覆蓋下來,一般的鎖甲,至少五十斤重。

一個人背著五十斤重的東西,還走得動嗎?

而胡開山更夸張,他本來體型就大,再加上他這鎖甲乃是精制,等于是渾身上下都包了鋼鐵,重達一百二十斤。

在這鎖甲的外頭,還套了半身裝飾的皮甲,如此一來,整個人像個移動的大肉包。

可即便如此,身上這一百二十斤,即便是放在后世,那也足有七八十斤的重量,套在胡開山身上,胡開山居然也不嫌累,甚至很舒坦!

胡開山的氣力太大了,一個人可以掀翻四五個水兵不在話下,發起怒來,營門前的柳樹直接能拔起,水兵們平時嗷嗷叫,可一看到胡開山,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乖巧得像綿羊,連他的裹腳布,都有人搶著去洗。

見了戚景通,胡開山面帶笑容道:“老戚,出事了啊。”

出事了,他還笑得這么開心?

戚景通訝異的道:“啥?”

胡開山道:“發現倭寇了,襲了臺州府,狗娘養的,為何不來寧波,是看不起咱們?”

“……”戚景通第一反應就是,樂了。

倭寇都去了臺州府,那么來這寧波,就是指日可待啊。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胡開山,興沖沖的道:“臺州?為何他們襲的是臺州,不對,臺州雖還算富庶,可臺州沒有被襲擊的價值,他們去了多少人?”

“怕有四五百人。”

戚景通激動得臉色也發紅起來,道:“四五百,這對倭寇而言,可是規模不小的行動,這么大的動靜,只是臺州?”

戚景通素知兵法,對于東南和山東沿岸,了若指掌,他畢竟是經過系統的軍官訓練出身的人,且學習很刻苦,因而美滋滋的道:“這像是一次預演,是想吸引附近的軍馬,馳援臺州。聲東擊西聽說過嗎?這說明他們還會有一個目標,可這個目標是哪里呢?杭州?南直隸?不不不,不對!”

戚景通想著一個個的可能,最終,他忍不住要跳起來:“十之,就是寧波啊,寧波乃天然良港,我等在此奉旨剿倭,一定遭了倭寇的記恨。不只如此,這寧波水寨,可有一筆大財富啊。”

“真的?”胡開山自也是激動得直接一拳砸向戚景通的肩窩。

戚景通最近的武藝增加了許多。

一方面是帶著士兵們操練時,少不得也要練一練。

另一方面,無時無刻的要防備胡開山突然襲擊。

那拳風未到,戚景通便如有了先知先覺一般,身子微側,輕描淡寫的避過。

戚景通簡直是恨不得和胡開山擊掌,說一聲歐耶。

二人興奮得眼眸閃動,滿臉紅光:“唐侍讀,我看這幾日是不能出海捕魚了,得在此嚴正以待。”

唐寅此前一直久久不語,此時深鎖著眉頭道:“倭寇襲臺州,殺死了不少百姓。”

胡開山和戚景通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胡開山大聲咧咧道:“真是可惡至極,不將這些狗賊碎尸萬段,我胡開山便不是人。”

戚景通顯得冷靜許多:“倭寇兇殘,一旦登岸襲了寧波府,咱們寧波府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正因如此,所以我們絕不允許放這些人深入陸地!保家衛國,乃我等職責所在,卑下建議在這附近適合登陸的幾處灘頭,要嚴加巡守,一有警訊,寧波水寨要做到迅速馳援,從今日起,所有人刀劍不能離身,身上隨時背著三日的干糧,一旦有事,也好應對。”

唐寅頷首點頭,肅然道:“戚千戶所言甚是,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倭寇便屢屢為患,他們來無影、去無蹤,襲擊沿岸,乃至于是一群散兵游勇,也是囂張無比,數十人,就敢大張旗鼓的襲擊村落。這么多年,我堂堂大明,居然處處受制。恩師命我來,就是要平倭,今日,倭寇既敢侵犯邊境,他們不敢來倒也罷了,一旦來了,我唐寅,愿為先鋒。”

胡開山和戚景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苦笑。

這等事,你唐侍學也要做先鋒?

唐寅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過了頭,莞爾一笑道:“方才不過是玩笑,我自有我該做的事,這些日子以來,不少人靠著水寨,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可這好日子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啊,是該讓他們明白,倭寇之患,是如何的痛入骨髓了。”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可眼底深處卻浮出了一絲笑意。

次日一早。

寧波人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

這水寨的船,居然沒出海了。

這可不得了了,于是無數的商戶、百姓都急了。

去打漁呀,快去打漁呀!

大家都是靠著大黃魚和鯨魚吃飯的呢。

多少人的生計都在這上頭,怎么今日……突然就不打了呢,這還讓不讓人過好日子了?

要知道,寧波港是因水寨而繁榮。

通過對魚的加工、販售以及制蠟、制衣,乃至于造船以及各種船上的設備,而欣欣向榮。

前幾日還有好消息,不久之后,朝廷還會調幾艘艦船至寧波水寨,有了這么多海船,就意味著更多的魚,更多的魚,就意味著更多人可以從事加工,更多人日進金斗。

人們對于未來,充滿了希望。

這是一個新興的行業,未來孕育著無限的可能,他們甚至幻想,未來這里的船會越來越多,他們要將這里的蠟燭,這里的腌肉、魚干,賣到天下各個角落。

那白花花的銀子,會堆砌成山。

因而,不少人已經開始擴大生產了。

招募更多的人手,購置更多的土地,興建起一個個加工處理的工棚。

所有事情都預想得很美好,可今日……它咋不挪窩了?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1
第四百八十五章:除倭

事實上,這一回,當初痛斥備倭衛的士紳們又都急了。

這些人在寧波有銀子,有糧,有地。

一看商賈們販售魚賺了大錢,怎么可能不沖進去分一杯羹呢?

有的士紳,是親自出面,收購鯨魚,進行處理。

也有的,則是讓自己家里的下人以經商的名義出現。

還有的人,是偷偷入了私股,與商賈合流。

總而言之,他們在這買賣中,有巨大的投入,也生出了巨大的利益。

譬如鯨油,只需加工,轉手之間,獲利就是五倍以上,還有鯨肉、魚干、腌魚。

這日進金斗的感覺,很爽。

突然一下子,水寨里的船不出海了,對于他們而言,可是滅頂之災啊。

多少的貨物,都與人洽商好了的,交不出貨,咋辦?

到底什么時候出海,出了什么事,以后還會出海嗎?

尋常人是不允許下海撈魚的,大明有海禁令,只有水寨的人才有資格。

而且,就算你能私自出海,你能有本事一兩天時間里,滿載而歸這么多大黃魚,敢去捕撈巨鯨嗎?

他們這才意識到,沒有了備倭衛,他們的財源就斷了。

于是一群老少士紳,坐不住了,個個急紅了眼睛,到處去打聽,隨即便風風火火的趕去了知府衙門。

畢竟,備倭衛的后臺,他們打聽好了,好像……惹不起……

算來算去,還是知府溫艷生好欺負一些。

于是上百人氣勢洶洶的將知府衙門圍了。

這是年紀大的一部分人。

接著,還有不少聞訊而來的讀書人。

顯然,大家臉色都很不好看,不過畢竟他們還是很客氣的,推舉了陳太公為首的十幾個士紳進去。

溫艷生真心很不喜歡這些人,這些人在地方上的能量很大,而且還特喜歡搞小圈子,一群人以鄉情為紐帶,你娶我女兒,我孫女嫁你侄子。

總而言之,這么一群人,幾乎把持著地方上的一切,他們還特喜歡供養自己的子弟讀書,讀書讀的好的,中了進士,入朝為官,這是他們在京師里的憑借。資質平平,勉強中個秀才,在地方上呢,和一群讀書人廝混一起,每天鼓噪各種輿論,今天罵這個,明日罵那個,囂張跋扈,官府都制不住他們。

若是資質再平庸,連秀才都不中的,要嘛就暗中經商,要嘛就管理著家里的數千畝地。

官府里凡有什么不合他們心意的事,他們便炸了,一窩蜂的來。

若是一個兩個這樣的人,溫艷生堂堂知府,自然不太看得上他們,可若是三十個、五十個這樣的世家大族呢?

惹不起啊。

“來,喝茶。”溫艷生壓下心底的不喜,臉上笑容可掬,在他們見過了禮之后,笑得很和藹。

“茶就不喝了。”陳太公的手上拄著拐杖,他已年過九旬了,一頭的白發,此時冷著一張臉,顯得有些煩躁!

說起這九十歲的高齡,在這個時代有個巨大的好處,那就是他有十六個兒子,七十多個孫子,枝繁葉茂。

更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孫和各家的子女們都成了親,自己的女兒、孫女們,幾乎嫁的,也是這樣的士紳人家,這還沒有算上他家里出了一個進士,兩個舉人,進士在京里做御史,逮誰罵誰。兩個舉人呢,現在也求了個官,雖只是縣里不入流的官兒,不過有這個家底撐著,日子并不太壞。

他在寧波府,無論走進哪家的府邸,這當家之人出來見了他面,不叫他伯父,就得叫他外父。

寧波府里拿得出手的家族,也就這一百多號而已,這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這時代通婚,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從太祖高皇帝時期開始,一百多個家族彼此建立的血緣關系,可謂是牢不可破。

陳太公的臉色不好,脾氣也糟糕,他有脾氣糟糕的資本,坐下后,雙手拄著杖子,便沉聲道:“老夫來此,就問一件事,那備倭衛,今日為何不出海?”

“就為這個?”溫艷生汗顏,為了這個,他們就來了這么多人,還氣勢洶洶,興師問罪?

這啥意思?擺明是欺負我溫艷生是外鄉人,妥妥的要給自己立馬威啊。

溫艷生倒是表現得冷靜,笑吟吟的打開茶盞,吹著漂浮在茶中的茶沫,頓了頓,才鎮定的道:“噢,原來是這事?難道陳老先生不知?備倭衛……近來都出不了海了。”

“啥?”陳太公后頭的眾士紳,一個個臉都綠了。

都不出海?

那魚咋辦?

沒有魚,投入了這么多銀子的工棚和作坊咋辦?招募了這么多的人手,就這樣解散了?

最重要的是,在其他各府,不少人早就約好了,都等著貨呢,許多人甚至連定金都交了,若是緩交個幾日,還說得過去,可你備倭衛都不出海了,交不出貨來,是要惹來官司的。

其他各府,敢來大批買你貨的人,人家敢給你下定,就絕對不怕你們跑了,人家在地方上,那也都是抖抖腿,地皮要顫上顫的人。一旦惹來了糾紛,而且惹得也不是一家兩家,這是告罪能解決的問題嗎?

當然,最麻煩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大家躺著掙了這么些日子的銀子,快樂無邊,突然有人說,人家不陪你玩了。

這啥意思?

“何故?”陳太公死死的盯著溫艷生,眼睛要吃人。

備倭衛若是不出海了,大家還真是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來頭太大了,壓不住啊。

“臺州為倭寇所襲。”溫艷生慢悠悠的道:“此事,陳公不是不知吧?”

“倭寇?”陳太公對這倭寇,顯然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其實倭寇肆虐,對陳太公這樣的人,卻沒多大關系的,倭寇和某些人走私,自己雖然沒撈到好處,可也沒害處啊。

再者說了,就算偶有倭寇襲擊內陸,對陳太公而言,那也距離自己太遠了,陳家是大族,倭寇是游寇,陳家的宅子是高墻大院,家里還有數百莊戶,有百來個孔武有力的護院,憑借著高墻,就算有倭寇來,又咋樣?他們有本事跟自己死磕啊?

陳太公繃著臉道:“這倭寇和備倭衛出不出海,有啥關系?”

溫艷生嘆了口氣道:“陳老先生,莫非不知嗎?備倭衛的職責就是防備倭寇啊,這倭寇襲了臺州,難保他們不會襲寧波啊,備倭衛是為了保衛咱們寧波的,這時候怎么能出海?”

陳太公梗著脖子道:“咱們不需他們保護。”

“那也不成,這不是陳老先生愿意不愿意的問題,他們若是這時候出海,有個閃失,朝廷自然要過問,是不是?”

陳太公卻是急了,道:“那總得說個準數吧,難道永遠不出海?總有要出海的日子,是不是?”

“沒有定數。”溫艷生好整以暇地道:“這不是虛詞,這是實話。倭寇一日肆虐,備倭衛就得龜縮在水寨里待變,什么時候,這伙襲擊了寧波的倭寇被剿滅了,到時再出海不遲。”

陳太公覺得頭有些眩暈,說來說去,還是不能出海啊。

可是他陳家在海灣那兒,砸了幾千兩銀子購置的土地,如果這備倭衛一直不出海,買的工棚,招募的人手,不都沒用了?從前靠這個,一月能賺來上千兩銀子,現在……也沒了?到時……又怎么跟其他人交代?還有……

想到這么多的問題,他覺得頭暈得厲害,一旁的人見狀,低聲道:“母舅,無礙吧,要不……”

這時,陳太公正是怒極攻心,猛地拄著拐杖,磕著衙堂里的青磚咚咚的響,他撕心裂肺,雖是年紀大了,卻憋紅著臉大吼道:“殺千刀的倭寇,我你祖宗!”

陳老先生乃是鄉老,其實也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出身,平時還是很斯文的,也不知是年紀大了,倚老賣老起來,見了小輩們動輒喝罵,所以盛氣凌人,還是因為,這時怒及攻心,真是恨透了倭寇,巴不得這些該死的倭寇挫骨揚灰,碎尸萬段,因而一怒之下,直接爆發。

他紅著眼厲聲道:“這些倭寇,若是不除,就永遠不出海?那我等吃什么,這是與民爭利……”

他本想說與民爭利,可細細一想,這殺千刀的倭寇與民爭利不是該當的嗎?

他像拉風箱一般,氣的咻咻的樣子,接著拼命咳嗽,手里的拐杖不斷的敲打著,一旁的小輩要攙他,他用杖子揮開,氣惱地道:“倭寇肆虐,欺負咱們百姓,我們與他不共戴天哪,這些該死的賊,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咱們能袖手旁觀嗎?為了保護百姓周全,為了寧波府上下軍民的福祉,溫知府,你說句話,這些該死的倭寇,怎么樣才能剪除?寧波上下,有錢的出錢,有力氣的出力氣,你要多少壯丁,需多少銀子,怎么募集鄉勇,你是父母官,有沒有主意?”

“對,殺千刀的倭寇一日不除,寧波軍民,一日不安。”

“我這有七十多年壯的莊戶,溫知府,你開了口,任官府調遣。”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16:22
第四百八十六章:寧波兒女皆抗倭

士紳們很踴躍,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對他們而言,這倭寇一日不除,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從前他們主要是靠土地長出莊稼為生,偶爾,也會背后經營一些榨油、釀酒,養桑的買賣。

其實他們之所以對倭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他們所產的絲,往往會被某些莫名其妙的人收購。

據許多人暗地里流傳的消息,這些人,極有可能就是私商。

當初海禁嚴格的時候,其實對于士紳們是有害的。

畢竟這汪洋大海里,自己撈不到一點好處。

可等走私開始出現時,卻對許多士紳或多或少有些好處,因為人們發現,市面上對于絲綢和瓷器的需求增加了。

畢竟走私的商人,需要帶著大量的絲綢和瓷器出海。

一旦這兩樣東西緊俏,為了制度絲綢和瓷器,對于蠶絲和黏土的需求自然而然,也就增加。

蠶絲是需要種桑才能生出來的,誰家地多,誰家的桑樹就多,手里就有蠶絲。

黏土是從山里挖出來的,可誰家有山呢?

所以本質而言,所謂的走私,絕不只是簡單的幾個膽大妄為的走私商的問題。

這是一條隱秘的利益鏈。

在海外,一群活不下去的倭國武士,以及某些亡命之徒,被招攬起來,這些人,是走私的基礎,也是走私船的武力保障。

隨著走私的活動越來越猖獗,越來越多的亡命之徒和流浪武士慕名而來,盤踞于東南諸島,彼此之間,形成紐帶,偶爾,也會因為分贓不勻,爆發沖突,當然,更有不少倭寇,會洗劫大明的沿岸。

可在陸地上呢?因為這些走私商賈,使不少地主和士紳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好處。

只要有人肯都買自己的蠶絲和黏土,誰管對方什么來頭啊,倭寇和私商咋了?他們畢竟沒有妨礙到自己不是?

可現在不一樣,對寧波的士紳而言,多賣一點蠶絲和黏土能掙幾個錢,這海里,就有金山銀山啊,每隔幾日,水寨的船就會將這金山銀山搬來,這銀子,就跟撿來的一樣。

就說那鯨油做的蠟燭吧,現在風靡整個江南,到處都在爭搶,價格比尋常蠟燭高一倍,可同樣一根蠟燭,燒的時間,卻比尋常蠟燭要多數倍,而且更亮堂,還是供不應求,處理了鯨,轉手就不知制造多少蠟燭,這錢自己不掙,還有良心嗎?

眾人憤慨了,消息從知府衙門里傳出去,民情沸騰。

不只是士紳,不少商賈也急啊,他們雖然無權無勢,投入了銀子,只能分到利潤的小頭,可這么好的買賣,即便是小頭,那也可觀。

還有不少的民眾,不少民眾,本來苦哈哈的種地,可因為加工鯨魚、制蠟、制衣,還有負責制造帆布、鐵錨有了營生,這寧波府上下,可謂百業興旺,跟著老爺們去做工,雖然日子還是苦哈哈,可明顯日子好過多了,每月能吃飽肚子,居然還發一點工錢呢。

現在好了,居然因為該死的倭寇,不出海了。

不出海吃什么?

眾人鬧的不可開交,讀書人們開始陳情,要求知府衙門剿倭,保一方平安。

士紳們請求出錢出力,協助剿倭。

許多的壯丁組織起來,帶著棍棒,三五成群,吩咐著巡守海岸。

有人氣的跺腳,回家給北京的子弟修書,倭寇害人啊,吾兒在朝中,得體恤鄉情,家鄉百姓苦啊,得讓朝廷趕緊剿倭才好。

至后半夜,在后衙廨舍里,溫艷生命人取了炭盆,炭盆里,自京里運來的無煙煤燃燒,他愉快的在這炭盆上,支了一個鐵架子,將早已收拾好的大黃魚去了內臟,里外刷了一層黃油之后,將其架在了鐵架子上。

他徐徐的裝動著鐵架,黃魚便發出了一股莫名的奇香,溫艷生輕輕的在這烤的半熟的魚上撒著鹽巴,還有他最愛的香蔥。

不過這香蔥不好撒,得剁的極碎,如粉末狀,輕輕一撒,使其沾在油上,否則,便容易落進炭盆里。

白日見那些士紳們氣急敗壞的樣子,溫艷生挺開心的,因而特地溫了酒,自顧的在此烤魚下酒。

這大黃魚,已有了三十二種吃法。

可還是不得勁。

這烤魚是最奢侈的,這么好的魚,一烤,便縮水了大半,可這滋味,尤其是在撒上了胡椒和蔥花之后,嘖嘖……

當然,溫艷生是個講究的人,他故意將鐵架子弄高一些,如此一來,就不怕火焰將這魚烤焦了。

反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的用文火來烤,這才叫人間美味。

轉動了幾下鐵架之后,溫艷生便取了一旁的熱騰騰的黃酒,輕抿一口,口里哈氣,接著搖頭晃腦的開始哼曲兒:“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話說山東好漢武二郎,回家路過景陽岡,景陽岡啊景陽岡……”

他唱的,乃是山東快書,不過用得卻是河南口音,許多地方,有些含糊不清。

反正他也不賣藝,只圖自個兒樂。

唱了幾句,便抿一口黃酒,肚里便有些燒了,渾身血液沸騰,通體舒泰。

接著,繼續烤魚。

他享受的是過程,當然,也期待著這個結果。

卻在此時,有人急急進來:“老爺,那陳太公,求見。”

“什么?”溫艷生微微一笑,雖然口氣里,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可眼里,卻帶著似笑非笑:“他白日說了那么多話,咋夜里還來,莫非知道本府在烤魚乎?”

“他說有要事。”

溫艷生遺憾的先取了油刷子給魚上了一遍油,才道:“叫進來吧。”

片刻功夫,陳太公微微顫顫的來了。

溫艷生還認真的烤魚。

陳太公臉拉下來:“溫知府,大敵當前,這深更半夜,溫知府怎還烤魚?”

“餓啊。”溫艷生輕描淡寫的回答。

這個理由,確實很強大。

“來,請陳老先生坐下,陳老先生,喝酒嗎?”

“老了。”陳太公唏噓道:“不能吃了,身子不利索。”

溫艷生松了口氣的樣子,看來,年紀大了,酒不能喝,這烤魚,怕也不能亂吃吧,別吃出事才好。

“陳老先生來此,有何賜教。”

陳太公一見溫艷生美滋滋的取了蔥花往魚上頭耐心的一點點的撒,便想齜牙,可他還是壓住了肚子里的怒火:“老夫來此,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海外倭寇橫行,可在陸上,難保沒有勾結倭寇的人啊,否則,區區一群倭寇,能成什么氣候。”

“嗯……”溫艷生忙不迭頷首點頭:“說得有理。”卻手忙腳亂,轉動了鐵架子,生怕魚烤焦了。

陳太公耐著性子:“老夫又在想,在咱們寧波府,可有這樣的賊人呢?老夫想到倭寇肆虐鄉里,心里就難受啊。咱們都是大明的士宦之家,久受國恩,理應上報朝廷,下安百姓,此乃紳士人家應有之義也。”

溫艷生朝陳太公翹起拇指:“陳老先生此乃謀國之言啊,佩服。”

陳太公想了想:“老夫久在寧波,倒是覺得有一戶人家,甚為可疑,他在寧波,長年累月的收購蠶絲或是成品的絲綢,幾乎是有多少,要多少,也從來不跟人談價錢,收了之后,這些絲綢和蠶絲的去處,便不知了。當然,老夫并沒有指責他為倭黨的意思,都是鄉里鄉親的……對吧?”

“是、是、是,還有什么可疑?”

“還有一次,他兒子成婚,老夫年長一些,自是受邀,坐在上座,卻不勝酒力,于是乎,被抬去了后房里休息,可你猜怎么著?”

“那里定有許多平時根本不曾見的海外寶貨,琳瑯滿目?”

陳太公一拍大腿:“溫知府說對了,還真就如此,居然見了許多犀角,還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老夫從前看他,也算是讀書人,世世代代,都是積善人家,是忠良之后,按理而言,不該勾結倭寇啊,因而,就沒有往深處去想,可事后回想,就越來越覺得可疑了。”

“哎呀……”溫艷生見魚熟了,心急火燎的將烤魚取下來,卻因為不小心挨著了燒紅的鐵釬,燙的齜牙咧嘴,忍痛取下魚,一臉痛不欲生的道:“陳老先生早說啊,這家人可疑,查一查就知道,若是私商,肯定還能查出點什么來。”

陳太公笑吟吟的道:“是啊,把他家翻個底朝天,就什么都明白了,所謂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嘛。噢,這人姓張,是咱們鄞縣老塘人。老夫累了,誒,年紀大了,容易犯瞌睡,得回去歇了,溫知府,寧波上下軍民百姓,可都托付給溫知府了。”

說了地名,又說了姓什么,溫艷生便有數了。

溫艷生道:“陳老先生檢舉私商,真是壯舉,將來……本府要為陳老先生請功。”

陳太公有些尷尬,忙是搖頭:“可不敢,可不敢,這都是溫知府的功勞,這都是本鄉人,咳咳……若不是因為倭寇肆虐,屠戮咱們百姓,老夫還真開不得這個口,溫知府還是代為保密的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