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腦中有卦 作者:書海翰香 (連載中)

 
V123210 2018-5-14 17:53:3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7 21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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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書海翰香,男,浙江省 - 寧波市,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玄幻 > 東方玄幻

【其他作品】:無

【內容簡介】:

  腦中有卦,算一身吉凶禍福;眼窺天機,閱人間世態萬種。


《不需他人代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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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6
第一章 向前一步海闊天空

    海城市橫山縣是個中等縣,人口一百多萬,縣裡大大小小有正式行政編制的公務員加起來大概三千多人。

    在這三千多人中,余羽不上不下。

    往上比,他經常被人稱呼為某某主任,卻不是領導,二十四級行政職級中沒有正股級,所以他和沒有任何頭銜的公務員一樣,只是一個科員。

    往下比,還有一堆辛辛苦苦煎熬了幾年或者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連個某主任某科長的點綴都沒有的公務員,年輕的還能指望著混成副科級,年老的就眼巴巴地期盼著什麼時候能混上個副股正股,副科是一輩子都不指望了。

    作為一個鎮政府某辦公室的某主任,余羽大部分的時間,在寫各種總結各種匯報,準備各種迎檢各種創建,參加各種會議各種學習,承擔各種抗旱防澇防火各種重點難點攻堅……作為年紀還算輕的中層骨幹,附加的還有各種值班加班各種通宵達旦的福利。

    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一座小山,坐在辦公室裡發呆的時候,余羽覺得自己就是山上已經初初長成的樹。

    生活不會有太多的變化,和樹一樣,到了一定年歲就難長大了,根須鑽在泥裡太深,拔也拔不出,挪個窩也挪不了,一把山火就能滅了。

    手機鈴聲響起第五秒的時候,余羽修長有力的手指滑過屏幕。

    「余羽,晚上六點雲河山莊,別忘了啊。」

    聽孔裡的聲音略微失真,有些沙啞卻又柔和婉轉,第一次聽這種聲線的時候,是在一場入夏後的雷陣雨中,六年前的公考面試,同一屆的考生在同一個候考室中避著雨,恰巧沈宛就在邊上。

    公考上岸後,半個月的培訓期,或是因之前聊過,漸漸就有了友誼,僅止於友誼。

    那時余羽二十三歲,結束四年的大學生涯,剛剛走出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

    左手靈巧地把玩著一枚銅錢,器形類似於金元時期發行的「花錢」八卦錢,那種錢幣並不作為流通使用,只供賞玩、紀念之用,版本繁雜,引發不了收藏家的興趣,在文物市場上的價格多數僅為幾十元到幾百元之間。

    銅錢在五個指縫間自如切換,猶如魔術表演,與八卦錢相比,銅錢不大,約五釐米的直徑,兩面均蝕刻著山川河流,但正面沒有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字,反刻著「命無所定」,背面也沒有子、丑、寅、卯等地支十二字,倒是有「禍福自決」。

    從記事以來家裡就有這樣一枚,並不知曉來歷,五歲時父親給了他作為玩具,父母等親人離世後,就帶在身邊,既可以鍛鍊手指靈活性,也權當留個念想。

    算算時間,差不多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余羽離開了辦公室。

    雙手插兜,嚴寒剛過,近幾日氣溫始終在十度以下徘徊,一件厚襯衫加一領長至膝蓋的呢制灰色風衣,修長的身形,短短的碎髮。

    隔壁辦公室的顧小玲雙手托腮,視線跟隨著余羽的步伐。

    「別發花痴了,余主任對於辦公室戀情沒有興趣。」同一辦公室的何娜白了她一眼。

    「誰說的,我覺得是沒有哪個女孩子吸引到他。」顧小玲說,「娜娜,你不覺得余主任又高又帥嗎?笑起來的時候能迷死個人……」

    「打住!」何娜散佈八卦,「據說從余羽來到鎮政府,第一年就有五個領導介紹了六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女的老爹還是縣領導,好像一個都沒正經談過,六年了也沒聽說他談戀愛,作為個人,我深度懷疑他有取向問題。」

    「呸,烏鴉嘴,我才不信,人家一點娘氣都沒有!」顧小玲狠狠白眼,又嘆氣,「真可惜,上個月副科級幹部遴選,余哥筆試第一,面試又被刷了,長得好口才也好能力又強,有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何娜笑道:「正股級到副科級哪有那麼容易,余主任連爹娘都死得那麼早,沒有一點人脈資源,憑什麼和別人競爭?要是他和仲副書記的女兒談成了,哪裡還有季賢文的機會。」

    余羽已經走出了顧小玲的視線,她若有所失地又長長嘆氣:「季賢文真噁心,和余哥同一屆的,老和余哥不對付,做了仲副書記的女婿後,都提拔到局裡當領導了,還處處找余哥的茬,按說余哥也沒怎麼得罪過他。」

    何娜噗嗤笑了出來:「仲副書記的女兒仲蓉蓉一開始是看上了余羽好不好,問題是余主任不懂得珍惜機會啊,拒絕了人家,季賢文抓住機會拚命死追,最後娶到了仲蓉蓉,可自己老婆以前喜歡的是余羽,季賢文那麼小心眼的男人,怎麼會不把余羽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看了眼四周,又低聲說:「余主任兩次遴選被刷,聽說就是季賢文做的手腳。」

    ……

    初春的天氣說變就變。

    車子開出不過十分鐘,天色突然暗沉,烏雲密佈。

    頃刻間,隨著天上悶悶的幾聲響動,暴雨如注,天穹潑上了一層墨,雨刮器速度調到最快,啟動了空調,擋風玻璃上依舊水霧迷濛。

    難得,居然撞上了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雷雨,余羽減慢了車速,就在這時,整片天空驟然閃亮,耳際聽聞巨響的時候,一道無比巨大的閃電,從空中劈落,在天與地之間,連起了一條光河。

    黑夜化作白晝,下意識地踩住剎車,視線空白。

    通往縣城的公路兩邊,所有路燈忽然熄滅。

    心臟撲通撲通跳動,極近距離觀察雷電,對於心臟的承受能力真是一個考驗。

    車子應該是被雷電劈中了……幸好是在車內!

    余羽的物理常識還算齊備,知道汽車的金屬車身相當於「法拉第籠」,可以起到「靜電屏蔽」的作用,雷電流會通過潮濕的車輪接地引流,保護車內乘客不受電擊。

    開車的時候,余羽習慣性地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銅錢,剛才驚愕之下,左手按在了側面車窗。

    閃電消失,車子重新起步,余羽感覺左手背有點刺痛,瞥了眼,指間似乎有藍色電光一閃,再看毫無異常,啞然失笑,怕不是出現幻覺了。

    兩刻鐘後,余羽把車停好,左手下意識地翻轉,撥弄了幾下發現銅錢不在,應該是遺漏在車上了吧,他想。回到車上,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偶然低頭,倒是發現左手背上出現了一個銅錢的烙印。

    銅錢本身不值錢,但對他有很特別的意義,一邊尋思究竟掉到了哪裡,一邊想著手上的烙印從何而來,難道剛才閃電擊中車身時,掌背刺痛,閃現藍色電光,不是自己幻覺,而是銅錢熔化成了烙印?

    走進包廂,人頭濟濟,只剩下一個位置還空著。

    「說曹操,曹操到,剛才大家還在說你呢,快坐!」空位邊上就是沈宛,二十八歲的年紀,已是深仲鎮副鎮長,高挑的個子曲線美好,再配上嬌美的面容,是全縣有名的一枝花。

    余羽抱拳連連說著抱歉,剛要入座,坐在主位上的一個年輕男子笑著說:「余羽,你讓大家足足等了你一刻鐘啊,說幾句抱歉就過去了?先自罰三杯吧。」

    「今晚雨大路滑,等會還要開車,況且我這點酒量,三杯就倒,季局也是清楚的。」

    主位上的季賢文長相俊美中有些陰柔,聞言說:「余羽啊,你這點酒量那可不行,我都離開山水鎮兩年了,你還沒有把酒量鍛鍊出來?」

    搖搖頭,又說:「你這樣子怎麼進步呢?剛才沈宛還在說大家都是同屆公考出來的同學,互相之間要多多幫忙,可你自己沒有一點上進心,讓大家怎麼幫你?」

    包廂中十幾個人,臉色都有點不自然,可也沒人為了余羽反駁季賢文。

    「好了好了,現在喝什麼酒啊,等會回縣城去KTV再喝。」沈宛笑著解圍,把余羽拉到了座位上。

    「沈美女還真是對余羽特別照顧啊!」有人起鬨,把尷尬的場面圓了回來。

    「沈宛費的心不少,怎麼說也不能辜負了她這片心意」,余羽有些感慨,「有些人小人得志,把他當成一條狗,就不用生悶氣了。」

    觥籌交錯間,沈宛湊近了低聲笑著說:「你啊,當年要是同意了和仲蓉蓉交往,哪裡輪得到季賢文朝你甩臉子,現在有沒有後悔?」

    余羽微笑:「感情這種事,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我不會為了多點政治資源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前途拿別人的感情當遊戲。」

    「當年在考場上你就特淡定,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能不能面試過關,你啊,真是股不把功名利祿當回事的泥石流。」

    沈宛望著余羽,眼神幽幽。

    我哪裡不把功名利祿當回事了?要真是不當回事,剛才就應該一巴掌抽在季賢文的臉上,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那麼紅,移開視線,余羽說:「多關心關心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二十八歲了也該收心了,聽說市裡的幾位公子哥也在追你,不考慮考慮?」

    「切,本美女自己就是領導幹部,嫁過去給他們家當丫鬟?才沒心情考慮。」

    席上季賢文談性大發,從一個副科級幹部化身成了縣一把手,各種政壇秘聞隨口道來,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鐘頭。飯局結束,開車又到了城區的金碧輝煌,KTV老總親自等候,陪著一行人進了包廂,連著來敬了二圈酒。

    再一次來敬酒的時候,季賢文按住了酒杯:「諸總,你看看你,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同學,個個都是領導,你拿個小杯子上來敬酒,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第三次就有點不講政治了,美女,給你們諸總拿個大杯子過來。」

    諸總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材粗壯,在縣裡也有不小名氣:「季局,你說得對,感情要加深,杯子得加粗。」

    季賢文伸手點了點沈宛:「先把我們美女鎮長敬好敬到位。」

    沈宛豪爽地和諸總碰了一杯。

    季賢文說:「一杯不夠深,兩杯沒回本,諸總,先敬沈鎮三杯。」

    沈宛捂著杯子:「夠了夠了,諸總,你不能忘了季大局長啊。」

    「沈宛,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要不是你再三請我,今天這場飯局我還真不想來,諸總是我哥們,你三杯都幹了,以後我就推余羽一把,不然大家喝到這裡就算。」

    季賢文斜睨了沈宛邊上的余羽一眼,心說這小子真特麼礙眼,怎麼自己看上的美女都好像對他有點意思,起身走到沈宛邊上,說:「要麼我們兩人喝個交杯酒,我替你回敬諸總。」

    沈宛笑道:「哎,不怕回家被蓉蓉罰跪鍵盤?」

    趁著酒意,季賢文一把摟住了沈宛的腰:「怕什麼,不就一杯交杯酒嘛!」

    「幹嘛呢,季賢文。」沈宛變了臉色。

    一杯冰涼的液體撲到了臉上,讓季賢文心裡的邪火降了溫:「余羽,你幹嘛?」

    「看你有點醉了,讓你清醒點」,余羽長身站起,眸子裡閃著幽深的光,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大扎紅酒,揮手一潑。

    整個包廂彷彿都安靜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余羽。

    「瘋了……」很多人都知道沈宛組了飯局就是想要化解季賢文和余羽的矛盾,現在……不用化解了。

    沒有人聲的伴奏繼續照著原來的節奏走著,大屏幕上的畫面變幻,光與暗在每個人的臉上無聲交錯,彷彿給每個人臉上罩了個塗滿了油彩的面具。

    季賢文從頭到腳都是紅色的酒液,扭曲著臉孔:「余羽,你特麼的想幹嘛?」

    「你,你給我等著,余羽,你給我等著,我要給山河鎮李書記打電話,你居然敢拿酒潑老子!」

    「只要我季賢文在橫山縣一天,你特麼的就永遠在底層呆著,不要想著爬上來!」

    沒有憤怒,沒有痛恨,沒有戾氣,余羽很平靜地笑,似乎感覺季賢文特別可笑:「季賢文,你真是個很特別很有自信很小心眼的人,能夠遇見你是人生的一場修行,什麼時候能平心靜氣,或許就成仙得道了。」

    拿起一瓶紅酒,輕輕揚手,落下,厚實的酒瓶充滿了暗紅如血的酒液,敲在季賢文腦袋上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動,玻璃裂開的聲音美妙如山間泉水淌過小石。

    不好意思打擾了各位,下次給你們賠罪,招呼了一聲,余羽腳步輕快地走出了房間,沈宛追了上來。

    順著樓道走到安全通道出口的時候,聽見了背後的聲音:「余羽,為什麼你每次都要讓人大吃一驚?」

    余羽轉頭對沈宛說:「讓自己痛快,比讓自己不痛快好上那麼一點。」

    「你不想想自己前途?」

    「誰能卜算自己前程?」余羽笑了,剛參加完公考被錄取的時候,他還覺得縣長書記不是職業生涯的終點呢!那時的自己,多麼意氣風發,父母從小離世後形成的孤僻冷漠外表,都溶解了一點,透露出了內心中如火的悶騷,可惜,現實很骨感,人情有冷暖,他又開始習慣用冷漠外表當作保護色。

    「算了,打了也就打了,他要是敢打你的小報告,我就敢告他性騷擾。」沈宛笑的很開心。

    「隨他去!」人生換一種活法其實也挺「爽」!余羽忽然覺得一身輕鬆,為了小小的升職加薪,何必太過委屈自己!

    「叮咚」,腦海中似乎聽見了一枚銅錢落地的聲音。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

    沈宛搖搖頭。

    是自己疑神疑鬼還是幻聽?余羽正要舉步,視線一花,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面,一枚很熟悉的銅錢,原本經常在指間把玩的,正面向上,「命無所定」四個字清晰可見。

    「向前一步,海闊天空!」伴隨著幻視,幻聽又出現了。

    疑惑地搖搖頭,伸手推開了安全通道的門,一腳邁出。

    余羽踏空了!

    他的臉色當場變了。

    安全通道外面居然不是樓梯,竟是空蕩蕩的一片,瞬間,他的腦海一片空白,跌到地面前一剎,只想到:原來向前一步海闊天空就是這個意思?

    空,腳下倒真是空了,闊,眼前視線一片開闊!

    特麼的,這KTV通過消防安全檢查了嗎?!

    還有,我真沒想過尋死!

    ……

    看著余羽的身影踏進安全通道,沈宛晚了一步跟上。

    樓梯中空空蕩蕩,已經不見了余羽的身影。

    余羽,走慢點,沈宛喊著,突然間,心頭一空,彷彿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7
第二章 離魂症

    「余羽,你怎麼回事?人家同學都在忙著參加修行補習班,你天天宅在家裡,還想不想要前途了?」

    「媽,你好煩,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讓家裡失望過了?修行上的事情你們又不懂,我自己有主意。」

    ……

    「你說說你,你不是向來都很有主意的嗎?你不是什麼事都不讓家裡管嗎?你不是天天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淨日裡只想著玩嗎?」一個聲音爆發了,聽著有股說不出的失望、無奈和悲涼,「余羽,我和你爸沒有根骨資質,一輩子都在社會最底層,你通過了根骨測定,好不容易進了懸劍閣法修院,終於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卻自己不懂得珍惜!」

    ……

    是誰在說話?名字好熟……余羽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長到沒有盡頭的夢。雖然是在夢裡,耳邊卻總有人說話,原本很香甜的覺,漸漸成了折磨。

    修行補習班,法修院,根骨測定,道學……聽著那些很中二並且畫風離奇的話,余羽忍不住想笑。

    夢境中的碎語和嘮叨終究消失了,意識越來越清醒,余羽感覺到了一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

    「還有心跳,瞳孔沒有放大,應該有救,快點送醫。」一個很陌生的清越的男聲。

    我還沒有死,我還有救,余羽心裡卸下了一塊大石。

    「脈搏呼吸很不穩定,看起來像是中了毒,能不能搶救得回來還是個問題。」另一個粗啞的男聲。

    中毒?你是怎麼看出我中毒的?

    我是一腳踏空從四樓跌到了樓底,你的眼睛是拿來吃的?!

    快看看我有沒有內出血、骨折!

    余羽想要睜眼,眼皮沉重無比,彷彿灌了鉛,想要伸伸手指,再努力使勁,手指似乎也沒有收到信號。

    完了,沒有摔死,卻摔成了全身癱瘓?

    粗啞男聲又說:「現在的道生心理素質真爛,不過是個外院弟子選拔賽入選了前三名,就因為在三人中落選概率較大而壓抑到輕生,這種軟腳蝦,哪怕是入了外院也不會有什麼出息。」

    是在對我說話?什麼外院,什麼選拔賽……怎麼一句也沒聽懂。余羽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放在了一具擔架上。

    「起」,耳邊有人輕喝,余羽感覺自己的軀體忽然「飄」了起來,越升越高,風迎面刮來,臉上的肌膚有刺痛的感覺。

    「十息時間就能上升到一百米高空,凌天宗法理院的那位少年天才真是創造了一個好東西,我們這些不入超凡境無法飛天遁地的煉氣境小修士,也可以飛天了。」這是最先判斷余羽還有生命體徵的清越男聲。

    「踏足駕雲毯上,有時就怕萬一出個故障,掉到地上可就摔成了肉餅。」粗啞男聲笑著說。

    我在一百米高空?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意識和身體取得了聯繫,勉力撬動灌了鉛的眼皮,只睜了一條縫隙。

    勁風如割,一座高高的塔樓在眼皮底下掠過,兩個一高一矮的青年男子正在邊上。

    轉動視線往下,一塊五米見方的毛毯四角折起,再遠點,地面上移動的小點是人?……余羽又閉上了眼,從來沒有這樣的「飛行經驗」,哪怕沒有恐高症,站在一百多米的樓層上俯瞰地面,一般人的腳也會發軟。

    先前所見的一幕,讓他不敢再把耳中聽到的怪力亂神的話語當作中二期病症患者的胡言亂語。

    向前一步,海闊天空……腳下踏空前腦海中的幻覺和耳中的幻聽又歷歷浮現。

    余羽忽然有些懷疑,那真是幻覺幻聽?

    按照常理,金碧輝煌KTV在橫山縣已經營業了五年,安全逃生通道後面怎麼可能不是樓梯,而是一片虛空?

    那枚幻覺中浮現在腦海裡的銅錢,為什麼形狀和自己經常把玩的銅錢一模一樣?

    暴雨,閃電,手背上的刺痛,指間的藍色電光,莫名其妙在掌中消失的銅錢……一個已經很顯明的「真相」浮現出來。

    下了「駕雲毯」,又被送進了一個房間,抬到了一張床上,余羽有點捉摸不清處境,一時也沒敢睜眼。

    腳步聲傳來,清越男聲說:「成道醫,有個道學的道生似乎中了毒。」

    來人稍微檢查了一下,淡淡地說:「紫汀香中毒的症狀,中毒前期不容易發現,主要是削弱人的意志,讓人產生幻覺,在幻覺中精神癲狂到神魂破滅,如果不死,一定幾率會導致出現離魂症。」

    「離魂症?」粗啞男聲問,「就是那種對於過往都忘記的症狀?」

    成道醫說:「沒有那麼嚴重,但會遺忘很多記憶。」

    「嘖,這小子看來是沒有希望被選中成為懸劍閣外院弟子了,三選二,怎麼也不會選中一個患有離魂症的。」粗啞男聲哈哈一笑。

    清越聲音的說:「道學選拔賽一年三次,下次說不定還有機會,來我們海州第三道學招收外院內院弟子的,也不是只有懸劍閣,黑水宗、紫氣宗也曾來過。」

    「那幾個宗門,比懸劍閣怕是差了一層吧!」

    「差不差的,有那麼要緊?好歹也是堂堂宗門啊,道學裡不過是教授一些大路貨,不入宗門,哪裡能有真傳。道學中的道官、教授絕大多數都出身宗門,像我們這般山門出身的,輕輕一蹦就撞上了橫樑,前途有限。」

    「出身山門怎麼了,超凡境修士中出身山門的多的是,再說了,道學裡的道生,根骨資質上等的,早就在根骨測定的時候就被宗門選走了,剩下的多半都是根骨資質一般的,甚至沒有根骨資質的,道生中能夠進山門的,也足夠大多數道生家裡添光加彩了。」

    「你這就不懂了,這個叫余羽的,當初可是根骨測定上等三品,直接被懸劍閣收入外院的,只不過幾次考較表現不佳,一腳又踢回了道學,這次怕是拼了命也要回去,是以眼見希望渺茫才起了輕生之念。」

    成道醫聽不下去了,醫者仁也,救命治病比你們閒聊扯淡重要吧?乾咳一聲:「肅靜,病人不能驚擾,兩位在旁邊稍微休息一會。」

    余羽大概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不是一腳踏空跌墜地面後沒死,而是如同很多中寫的那樣,難以用任何科學常識解釋地「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附身的則是一個道學裡輕生的道生,名字也叫余羽,夢境裡的那些記憶碎片,應該就是身體的原主人的生活片段。

    沒有一點點的驚慌失措,余羽很冷靜地接受了這個變化,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呢?如果不想接受,那麼他應該已經「死」了,能夠重活一次,還是從少年時代開始,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離魂症的斷定,換作是真正丟失了記憶的人,會很苦惱,但對於余羽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

    夢境裡的碎語片段中,有身體原主人和他的媽媽的對話,也就是說,這具身體是有家庭有至親的人,如果沒有被診斷得了離魂症,他該如何在相處中不漏破綻?

    「還好,這個道生的離魂症還算輕,如果用上定神丹,多半能把魂魄定在體內,有較快恢復的希望。」成道醫沉吟了幾息,「只有一個問題,道學中的學生雖然享受免費診療,但藥物方面還是要付費的,普通藥物自己貼錢比例不多,但定神丹這一類的珍奇丹方,需要病人全額貼補,不知道這個叫余羽的道生家境如何?」

    清越聲音遲疑了一下,說:「好像,好像不是怎麼富裕,家裡人應只是普通平民,沒有出過修士。」

    「那就麻煩了,一枚定神丹定價二十萬錢,如果不是豪富之家,恐怕花不起這錢。」成道醫搖頭嘆息。

    「成道醫,就沒有別的治療法子?」

    「怎麼沒有,安魂草一盞兩百,自家只要貼錢一半,只是療效就等同看天吃飯了,自然,如果這位道生余羽運氣好,說不定也能完全恢復。」

    「已經通知了他的家人,等趕到了再由他們自家作決定吧。」粗啞聲音接上。

    「二十萬錢,聽起來應該很貴吧,還好,身體原主人的家裡應該出不起這筆錢。」余羽有些「陰暗」的慶幸,沒有合適藥物治療,離魂症遲遲不能恢復,正有助於他用一段較長的時間,安安靜靜不受打擾地「認識」這個奇特的世界。

    腦海裡的意識還沒法很自如地動用身體,大概也是靈魂和肉體之間結合還不夠緊密的緣故,余羽繼續猜度著。他感覺很困,眼皮還是灌了鉛般沉重,又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動了動手指,伸了伸腳,心頭大喜,看樣子好得差不多了,正在這個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幽幽的嘆息。

    「一枚定神丹二十萬,成道醫說至少要三枚才能見效,六十萬錢我們上哪裡去籌?這些年為了讓小羽能在修行路上走得順暢,家裡的錢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聲音既陌生又親切,和夢境中的碎碎嘮叨聲一模一樣,余羽知道,這就是身體原主人的媽。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那也沒辦法,兒子得了離魂症,定神丹是對症的藥,要不這樣,我們把這套房子賣了吧。」

    余羽微微睜眼,「茫然」望向床邊坐著的兩人。

    週遭的環境已經變了,牆上貼著畫,有點類似前世的明星海報,只不過畫裡變成了一個個的劍客。這是「我的房間」,余羽有種莫名的直覺。

    床邊坐著的兩人,見到的第一眼,身體內部的某個部分就被「觸動」了,情不自禁地眼角一酸。

    爸,媽,差點喊出了聲,床邊坐著的中年男女的臉,像極了另一個世界他十三歲那年就離開了世界的父母。

    余羽有點呆呆的,這種感覺,他二十九年的人生裡,從十三歲後就沒有體驗過了,那個時候開始他在世間就是孤單一人,沒有了父母,沒有了親人,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沒有人再會全心全意地對他好。世界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別的人又不是他什麼人,憑什麼要對他好?

    「房子能賣多少錢?」中年女人問。

    中年男人想了想說:「最近這段時間房價比較平穩,我估計能賣個八十幾萬,多出來的錢,正好給兒子調理身體,若是還有多的,也可以給小羽以後在道學裡的修行買點資源。」

    「都怪我,我把小羽逼得太緊了,要不然小羽怎麼會有輕生的念頭。」中年女人低聲抽泣。

    中年男人安慰說:「你也是為他好,如今世道,若不是修士,大多數人都只能在社會底層,小羽年紀小還不懂,等以後長大了他會明白的。」

    「不要賣房,千萬別給我買定神丹……」余羽大急,這句話卻說不出口,一出口「離魂症患者」的人設就破滅了。

    說好的家裡沒錢呢?居然要去賣了房子買定神丹!定神丹你們買了也沒用的好吧,我照樣要裝離魂症還沒有恢復。心裡又有種荒謬感,前世十二歲的時候,自己也生了場大病,從農村出來到海城打工的父母為了給自己治病賣掉了辛苦幾十年好不容易買下的房子,結果自己的病好了,一年後父母為了多賺錢四處奔波,在長途車上碰上一場車禍雙雙走了。

    中年女人視線落回到余羽臉上,忽然驚喜大叫:「老余,小羽已經醒了!」

    伸手在余羽臉上摸來摸去,余羽露出一副「我很懵懂無知弱智」的神態,摸著摸著,中年女人用手擦了擦眼眶,幾滴還有著體溫的液體落到了余羽的眼角。

    這眼淚,明明不是自己流的,但滲進了眼裡,怎麼感覺好酸澀?余羽十三歲後就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哪怕是大學裡唯一的一段失敗感情經歷,也沒能讓他掉下眼淚,此時不知為何,心裡發酸,眼角發酸,只能拚命忍住,暗暗告誡自己:那是身體原主人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

    「兒子醒啦,好,老徐,我這就去聯繫幾個買主。」中年男人興沖沖地走了,腳步迅捷有力,背影高直挺拔,不像是窮困潦倒得要去賣房,反像是春風得意剛剛中了五百萬。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7
第三章 顏值與正義的距離

    鏡子中的臉熟悉又陌生。

    滑嫩的肌膚,遮蓋額頭的中長發,清疏的眉,黑白分明的眼,筆挺的鼻,秀氣的嘴,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張俊秀少年的臉。

    盯著鏡中那張臉,余羽發覺世事非常奇妙,身體原主人的父母與自己父母的容貌非常相似,自己的臉又和身體原主人的臉非常近似,哪怕他已很少能夠清晰地描繪少年時的模樣,但一看見鏡子中的臉,就「認得」了。

    半個月過去了,已經服用了一枚定神丹,來自身體中潛藏著的記憶碎片時不時閃現,讓他對身體原主人的人生軌跡總算有了個模糊的瞭解。

    這種表現,也恰巧合乎老余和老徐的預期。

    老余和老徐都有和余羽另一世界中的父母相似的臉,有著相同的名字,但那個世界的父母,從來不會互稱「老余、老徐」。

    相似,又不同,正如這個世界給余羽的印象。

    如今的世界照樣有高樓大廈,照樣有電力油氣,寬闊的馬路,密集的車流,只不過,許多東西的「款式」變了,建築的風格有著濃濃的古代風,車子還是四個輪子,但類型多種多樣,有蒸汽驅動的車,有油氣驅動的車,還有原石驅動的車,有能在地上走的車,也有能在空中飛的車。

    通行工具多種多樣,從飛毯到巨鳥,從飛劍到金梭……凡是能夠想像到的,應有盡有。

    通訊工具也有,老余,余羽已經習慣了「家」裡的稱呼方式,他的手上就有一枚信石,能夠接發語音,據說更高級的還有能夠讓相隔萬里的兩人「視頻通話」的功能。

    或許,這是一個能量層級更高、宇宙物理常數迥異的平行宇宙空間?從余羽能夠理解的科學常識出發,也只有這種理論,勉強能夠解釋。

    身體的原主人,就是平行宇宙時空中的「余羽」,而他,另一個世界的余羽,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阻隔,來到了這個世界「余羽」的少年時代。

    原來的家已經沒了,被老余以七十八萬錢的價格賣掉,老徐有點心疼賣賤了,但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夠獲得治療,肉痛也只能悄悄的肉痛。

    從他淺薄的瞭解來判斷,這似乎是個修士統治世間萬事萬物的世界,每個城市中都有分屬不同宗門的道官,治理機構中也有非修士身份的凡人,但最終權力歸於道門,只不過許多修士無暇處理諸多雜務,交由普通人分擔。

    半個月的時間不多,但配合「離魂症狀」還未完全恢復的設定,余羽總算能夠將「自己不是身體原主人」的大部分破綻隱藏。

    他翻閱了大量的雜書和道刊、筆記,結合身體的記憶碎片,有了對新世界的初步印象,但雜書也好,公開發行的道刊也好,許多東西都太陳舊了,外面的世界正在快速發展,書中記載的往往滯後。

    宅了許多天,余羽也有些悶得發慌,融入社會,就要更多地接觸人和事,而非躲在沒有網絡沒有電腦和智能手機的家裡。

    在獲得了老徐同意後,第十六天開始,余羽走出了臨時租住的貧民區。

    這裡不是曾經的海城,而是盤踞著懸劍閣和黑水宗道場的海州,一州之地方圓兩千里,足足有另一個世界海城的十倍大小。

    貧民區街巷狹窄,污水橫流,一大片破敗的房子,橫穿空中的晾衣桿上懸掛晾曬著各色衣物,小心翼翼地躲避著烏黑髮臭的積水,空氣中傳來幼年時在農村裡經常聞到的臭味,那是人畜排泄物堆積發酵後的氣息。

    身體的底子很好,比余羽曾經的身體強健得多,十二歲的年紀,身高已經有一米七十,身上的外衣是天工坊的修身型毛絨大氅,樣式有點像是風衣,製作頗為精美,在貧民區中有點格格不入。

    說起來,余羽父母雖然不是修士,但工作都還不錯,不然也買不起海州的房子,但為了給兒子看病,賣掉了房子後,又回到了社會底層。

    短短一兩百米的路,余羽眼界大開。

    哪怕是在貧民區,商業氣氛仍然很濃烈,街巷兩邊都擺滿了攤子,有賣冰糖葫蘆的,有賣剛剛出爐的糕點的,有賣肉包子、菜包子的,有賣各類魚蝦雞鴨蔬菜的,簡直是一個包羅萬象的菜市場。

    唯一讓他有點不適應的,倒是人群太過雜亂的穿衣風格,有上衣下裳、束髮右衽的「古風」,也有襯衣長褲加大衣的「現代風」,和另一個世界相同,襯衣長褲等衣著款式也是由西域傳來。

    余羽其實很喜歡這樣富有生活氣息的地方,哪怕空氣中混合了各種各樣的氣息,在小鋪子裡買了個肉包子,咬了一口,肥肉的脂香滿滿,味道好極了。

    一邊走,一邊思考,思緒逐漸活躍起來。能夠來到這個世界,是他的幸運,但是接下來要怎麼做,走什麼樣的路,他還沒有深刻的認識。

    想起重生前的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當他習慣了「老余」和「老徐」的存在後,其實比以前要幸福得多,至少這個世界裡,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時,哪怕考上了名牌大學,通過了公考拿到了鐵飯碗,又或者做出了其他的成績,也無人可以分享喜悅和榮耀,而這裡,生病了,有人為他賣房,他所取得的一點點的成就,也會讓「老余」和「老徐」興高采烈能說上半天。

    有一點很明確,余羽覺得,決不能把命運交託給他人來決定,他要擁有能夠保護自己、「老余」、「老徐」和所有他所關心及關心他的人的力量。

    出事那天的飯局上,沈宛說他處事不驚淡然超脫像是一股不把功名利祿當回事的泥石流,其實余羽很慚愧,他知道自己沒有那麼超脫沒有那麼看得開。

    從小到大,看見別的同學穿好的吃好的,他都會很羨慕,父母在的時候他也會像其他小孩一樣為了買一個玩具而哭鬧,稍微懂事的時候會偷偷地看漂亮女生,但是父母過世後,再兩年爺爺奶奶也先後去世,他要自己打工養活自己,他是班級上穿的最差吃的最差家境最差的,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有種自卑感,變得很自閉孤僻。

    等長大了,外人看來他很淡然,實際上不過是那些慾望,藏在了心底,否則,他為何要日以繼夜地辛苦工作?不就是為了能夠升職加薪,成為別人口中的「領導」?!

    要讓人生活得精彩,再不像前世一般,連個小小的副科都能指著自己的鼻子罵,那麼,首先就要成為修士……余羽暗想。

    不論是剛剛穿越附體的時候,身體原主人殘存的記憶碎片中「老徐」碎碎念,還是裝作昏迷期間兩個道學導師對修士和凡人的看法,乃至三枚治離魂症的定神丹就逼得家裡賣房,甚至是前世看的那些修仙,修士和凡人完全是兩個有著巨大鴻溝的階級。

    正所謂,不成修士,皆為螻蟻!

    只有當他成為了修士,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力量,才有保護自己想要保護東西的能力。

    但在通往修士的路上,首先還得學會賺錢,前世都有窮文富武的說法,修行要耗費大量的資材,譬如一個修行補習班,最便宜的一期也要幾千上萬的錢,如今家底都被他的「離魂症」給掏空了,連平民區的房子都賣了租住到了貧民區,雖然「平」和「貧」讀音相近,意義天差地別,怎麼負擔得起?

    想著心事,余羽走出了貧民區。外面和貧民區完全是兩個世界,道路乾淨整潔,人流穿梭不息,左右張望了幾眼,有一家店面吸引了他,頗為黑科技性冷淡的裝飾風,店面招牌是「冰風玄學展示館」。

    進了店面,偌大的空間空空蕩蕩,分割出了幾個區域,在晶瑩如鑽石的玻璃櫃上瀏覽了片刻,余羽終於覺悟到了自己的「無知」,很多東西他都看不懂,譬如那小小的巴掌大小的一個袋子,上面標註了「玄魚皮囊」,註釋中還說明了是由海州道學聯盟認證的五品煉器師出品,標價居然是三百萬錢。

    我的天,余羽不由咋舌,自家的一套平民區二層小樓都只賣出了七十八萬錢,小小一個皮囊居然值四套房子?

    對比之下,怪不得「老余和老徐」要被兩個道學導師視作社會底層,一輩子辛苦還買不起一個小小的巴掌大的皮囊!

    賺錢,一定要賺大錢,余羽更堅定了信念。

    看余羽盯著玻璃櫃中的玄魚皮囊若有所思,一個頗為漂亮的女店員問:「你是想看這個皮囊嗎?」

    余羽囊中羞澀,前世不是逼不得已就不肯進奢侈品店,因為口袋裡揣的錢根本就買不起裡面任何一件物品的幾分之一,既然買不起進去只過過眼癮?或者還要被人冷眼?

    所以哪怕是進了店,他一般也是用眼睛看看,從來不試穿試用,只想著早點出來,內心的自尊或者自卑讓他總是很容易發現自己的渺小。

    這一世,余羽一瞬間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尷尬,但心態強上了很多,畢竟外表只是個孩子,成年人的靈魂藏在孩子的身體內,臉皮薄的弱點就可以隱藏。

    「太貴了,我可買不起,就是想問問玄魚皮囊到底是什麼東西?」

    前世有一句話叫「顏值就是正義」,說實話,曾經的余羽也曾經憑藉外表享受過某些優待,只是他太自閉孤僻,有時下意識忽略了「被優待」的經歷,譬如橫山縣有那麼多適齡的機關人員,仲副書記女兒仲蓉蓉,為什麼就要找一個鄉鎮公務員余羽談戀愛,無非就是在擁有了公務員資格後,顏值夠高。

    這一世依舊如此,雖然他年紀還很小,但一張很俊俏又很嫩的臉蛋,簡直比前世很多頂級流量小鮮肉還要吸引眼球,一米七十的身高,在這個年紀也很出挑,從他進店後,女店員已經偷偷摸摸地瞄了好多眼。

    輕輕咬著嘴角,女店員甜美地笑,說要不我拿出來給你展示展示?

    余羽說不用了,已經有離開店裡的念頭,女店員卻鍥而不捨,說店裡有一個展區就是免費體驗區,還怕刺傷余羽自尊心,很體貼地說冰風玄學展示館本來就是展示一些道門玄技產品,如今體驗區沒有人氣,請他幫忙體驗後多推介推介。

    女店員名叫董琪,一番接觸下來,余羽對她的印象很好,如果他僅是個少年,或許會不理解董琪體貼,但成年人的經歷讓他知道,這位店員很用心。

    體驗區很大,佔了店面三分之一的面積,董琪介紹說玄魚皮囊其實是一種小型空間裝備,裡面有一立方大小的空間,聽得余羽一臉懵逼,接著還推薦余羽試用最近市面上很流行的由黑水宗道理院研製成功的新款黑水五型頭戴式虛境儀。

    虛擬實境?余羽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戴上一個頭盔後,馬上知道自己犯了錯。

    這不是VR,這是一台光腦啊!

    當頭盔遮蓋了視線,一片漆黑的視界中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面,那畫面就好像是前世網絡視界中的大型門戶網站,有文字介紹著各種欄目分類。

    道理欄目、虛境對話欄目、聆聽玄音欄目、奇聞欄目……

    集中意念一想到哪個,就打開了某個欄目。

    木呆呆地出了體驗區,余羽感覺自己受到了很大衝擊,這個世界的玄學型科技,居然比前世還要先進?

    他下意識地問:「頭戴式虛境儀多少價錢?」

    董琪回答:「新款黑水五型頭戴式價位十二萬。」

    余羽吸了口冷氣,老余加老徐兩人的收入加起來,一月也不過是一萬錢,在普通人中,這個收入已不算低了。

    董琪耐心地介紹著,說虛境技術發展了幾十年,已經相當成熟,舊款的虛境儀價位大致在普通人能夠接受範圍,比如黑水元型頭戴式虛境儀現在售價大約也就三千錢以內,功能更簡單的護目鏡式虛境儀,一千多錢的也有。

    余羽走出了店面,他很清醒地認識到,虛境儀完全就是此界的電腦,必須得買,只是錢從何來是個問題。

    「銅錢,能不能算出我賺錢的門路?」混在人群中走著,余羽無聲地問。

    抬起左手,背上有一個銅錢的烙印。

    沒有應答,他只見到,一枚銅錢,在自己的識海中靜靜臥著。

    正面「命無所定」。

    反面「禍福自決」。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7
第四章 每日一卦

    識海中,銅錢的上方,還有四個「每日一卦」的字,若是用意唸點擊,就有提示:每日一卦,只斷己身,不關其他,斷則傷神,多斷傷命。

    宅在租住房中半個月,除了熟悉環境,就是在琢磨識海中神秘出現的銅錢。

    銅錢是在他感覺靈魂與身體漸趨協調無礙的時候出現的,證明了余羽剛附體時的猜測,前世那一腳踏空不是幻覺導致,而是銅錢所致。

    銅錢據說是他爺爺傳給父親的,又在他五歲時由父親傳給了他,再往前的歷史,那就不知道了,但這枚銅錢在家裡靜靜地過了幾十年,從無任何異狀。

    如果不是開車時碰上巨型閃電,車子又剛好被閃電擊中,恰巧,他左手拿捏著銅錢,貼上了車窗,超出物理定律地引來了藍色電光,余羽不知道銅錢會不會出現變化,但大抵上,那道異常的閃電,是引發一切的源頭。

    這段時間,余羽也曾經四處翻找過,他很好奇,是不是在這一宇宙時空中的「余羽」,也擁有過同樣的銅錢。

    他沒有找到,只有一次,當老余看見他左手背上的銅錢烙印,疑惑地說:小羽手背上怎麼多了個紋身?那枚銅錢不是很多年前就遺失了?

    銅錢的來歷,又多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本質上,余羽是個很矛盾的人。

    他能夠做到對很多東西都淡然超脫,但內心深處有洶湧的慾望,他可以為了慾望而逼迫自己一步步攀爬,無所畏懼地穿過荊棘,哪怕傷痕遍體,又很難為了達到目標而徹底放低身段、奴顏屈膝,他害怕茫茫人海中孤獨無依,有時候又喜歡獨處,他喜歡幻想詩與遠方,很多時候又很講究實用主義。

    就像是對於銅錢,他很好奇更深層的秘密,在無法探知後,實用主義地選擇了先行著手把「每日一卦」弄個清楚。

    無論是賺錢還是修行,他缺乏資源,或許識海中的銅錢,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甚至,余羽還有個更深的隱憂,前世的父母在自己大病後賣房,一年後忽然雙雙離世,這個時空中的老余和老徐,同樣是在身體原主人十二歲那年賣房,一年後,會不會遭遇意外?!

    這麼些天下來,余羽已經把老余和老徐,放到了很重要的位置,他不想再見到同樣的軌跡。

    余羽第一次點開每日一卦的時候,算的是自己未來前途。

    識海中的銅錢只是翻了個身,露出了正面的「命無所定」四個字。

    失望之餘,想起「只斷己身,不關其他,斷則傷神,多斷傷命」的提示,強行忍住了再算一卦的衝動。

    第二日,余羽想到斷人一生禍福的命題有點大了,改為測算未來十日運程,銅錢照舊給了他四個字。

    第三日,他繼續更新思路,銅錢的「命無所定」四字,提醒的就是一個人的命運並無定數,測算運程之類的恐怕沒用,改為測算自身根骨悟性。

    這一次,銅錢終於給了反應,在一串「消耗錢主今日氣運兩分」的提示下,給出了測算結果:錢主根骨資質上等六品。

    如果銅錢不是在識海裡,而是在手中,余羽很想把它砸了。

    他知道自己根骨資質是上等三品,這種東西又不會隨著年紀長大改變,結果銅錢一測成了上等六品,簡直是弄虛作假的一把老手。

    那一日,他的心情很鬱悶,每日一卦的準確度和信口開河相差無幾,但消耗了余羽兩分今日氣運卻是實打實的。

    或許也是那日本來就運勢不佳,又被銅錢「減了兩分」,出門的時候,剛好隔壁有人朝外潑了盆洗腳水,噗,余羽渾身從上到下,從頭到腳,全是帶著臭腳丫味道的水,更關鍵的是有人潑水的時候,他剛好張著嘴,一口洗腳水在嘴裡咕嚕咕嚕半晌,那種滋味,余羽連回想都不敢回想,跑到牆邊吐得天昏地暗,連苦膽水都冒了出來。

    接著他到了街巷放風兼打探各路消息,結果在走路的時候突然碰上了石階,摔得四仰八叉也就算了,還跌進了臭水坑裡。

    等他回家洗好弄好,出去買了個肉包子,第一口就咬到了一塊硬骨頭,差點繃斷了牙齒。

    接下來好幾天,余羽都沒敢再碰銅錢。

    削減氣運,恐怖如斯,實在是心有餘悸!

    ……

    足足在家裡休養生息了二十多天,勉強「恢復」了大概的記憶,余羽回到了海州第三道學六級三班。

    來的時候靜悄悄的,坐到自己座位上時也是靜悄悄的,前世的余羽性子孤僻,這一世的原來的那個余羽看上去也是個性子孤僻的,沒有同學打招呼,只有幾個女孩子偷偷地往他身上轉了幾眼。

    道學的學生被稱為道生,七歲入學,九歲測定根骨資質,一般沒有根骨資質的,九歲後就被轉到了各類專業學院,從此失去了成為修士的資格。

    根骨測定後,最優異的那一部分,也會被收入各大宗門。

    余羽曾經是那一批「提前入選宗門」的其中一員,進入懸劍閣法修院後,老余和老徐將為數不多的好友都邀請了過來,在高檔酒樓裡開了幾桌,花掉了足足一月的收入。

    二十多天裡,余羽收集整理的記憶片段並不完整,但卻有那個時候的強烈印象,只記得那段日子裡,老余和老徐整日裡笑的和一個孩子一樣,眉飛色舞,尤其是老徐,天天和左鄰右舍說余羽如何如何聰敏,打小就懂事。

    記憶中的「余羽」,跟在老徐身後,很靦腆,不好意思,但心裡是樂滋滋的。

    風水輪流轉,有樂的時候,就有悲的時候。

    等到「余羽」被一腳踢回海州第三道學,曾經的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中就有人開始對著老余和老徐指指點點,背後說什麼話的都有,那幾年,老余和老徐「老」得很快。

    也是那幾年裡,曾經的余羽越來越沉默,性格越來越孤僻。

    「都過去了,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老余和老徐能夠揚眉吐氣,我也得活出個人樣來。」余羽翻找出了書本。

    一個身披道袍的中年男子推門進來,瞥了余羽一眼,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麼,開始了講學。

    一至六級的道學課,一部分是文化課,一部分是武道課,剩下的部分則是觀想課。

    課程對於余羽來講不難,畢竟一個「六年級學生」的文化課,能難到哪裡去?

    一節課罷,有一刻鐘的休息,余羽打量著課堂裡的面孔。

    課堂中的面孔,隨著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碎片融合,大部分都頗為臉熟,只是有些名字叫不上來。

    余羽沒有因為眼熟就過去打招呼,繼續思索著如何賺錢。

    冰風玄學展示館中的體驗區,那台黑水五型頭戴式虛境儀中的界面裡,相比前世的網絡世界大型門戶網站,似乎缺少了一點什麼。

    他隱隱地已經有了個主意,但還需要驗證。

    ……

    上午的課結束,跟隨著人群進了食堂。

    排隊的時候,前面一個男生轉過了頭。

    余羽愣了一下。

    「沈良?」

    男生的臉孔,和他記憶中的某個面孔重疊了。初中時期,余羽父母已經離世,性格孤僻,獨來獨往,很少有什麼朋友,要說到班級中關係還算不錯的,沈良就是其中之一。

    名字一說出口,終於觸動了身體中比較模糊的記憶,或許是原來的「余羽」輕生的時候,是真的想要徹底遺忘自己「失敗的人生」,所以哪怕二十幾天來,余羽費盡心力梳理記憶碎片,許多東西,沒有接觸的時候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一旦接觸到了,相關的記憶碎片,猶如被堵塞住的河水決堤而出。

    這一世,眼前這個男生的名字叫沈亮,是亮而不是良,六級二班。

    「余羽,你身體好了?」沈亮很熱情。

    沈亮打招呼了,余羽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差不多了。」言簡意賅,兩個時空的余羽,在這一刻似乎融合成了一體,都是話少人悶,徒有一張好看的臉,不會聊騷,形成了巨大的資源浪費。

    「你家怎麼搬走了?」

    對了,余羽想起來,沈亮似乎還是鄰居,記憶碎片中的一些信息逐漸增多,兩人從小就是鄰居,沈亮是余羽的跟班。

    「治病要錢,老余和老徐把房子賣掉了。」

    「不好意思。」沈亮一臉抱歉。

    擺擺手,端上了盤子,余羽說沒事,兩人找了個位子坐下。

    一邊吃飯一邊閒聊,有時候,余羽覺得自己還在原來的時空,過著學生時代的平靜生活,但他知道,那只是幻覺。

    按照平行宇宙的理論,多元宇宙中可能存在相同,也可能存在不同,在這一點上倒是得到了印證。

    比如,當又一個熟悉的面孔晃到了桌邊時,余羽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章元。

    沈亮同情地糾正:「余羽,你叫錯了,是王元。」

    又是一個前世同學模樣的道學同學,名字又是變了個字,不過這次變的是姓氏,想了想,的確是王元。

    下一瞬,他記起了王元的父親名叫王有財,母親名叫鐘雨,王元的模樣好像跟的是他爹。

    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余羽皺眉回憶,前世的章元長相的確不跟他爹,似乎章家樓下有一個王叔叔,對章元挺好的,和章家也很熟,經常竄門,記得自己去過章家幾次,就碰見了幾次那個王叔叔……章元的母親年輕時長得其實還很有風韻,豐滿玉潤……抽了口冷氣,余羽發現自己琢磨到了某個真相。

    王元不知道余羽在短短幾息中就聯想到了很多,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伸手一拍余羽肩膀:「好傢伙,你小子總算好了,不過就是個選拔賽嘛,有什麼好灰心喪氣的,怎麼說你也是前三名。」

    隱藏住了複雜的情緒和感慨,余羽說:「讓你們擔心了。」和沈亮一樣,王元也是小時候就認識的,三人都住同一個平民小區。

    王元摟住沈亮說:「我們三人裡面,余羽是最有出息的,懸劍閣沒有眼光是他們的損失,我相信余羽你以後一定能進入宗門成為修士,到時說不定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余羽笑了笑,沒接話。

    「聽說海州道學聯盟要組織舉辦一場武道大賽,我覺得余羽應該去參加一次。」王元透漏了一個消息。

    他眼睛閃亮,小聲說:「聽說這次武道大賽,海州各大道學都將參加。」

    「不只如此,懸劍閣、黑水宗、紫氣宗三大宗門都將派內院長老觀摩,這可是個好機會,余羽!」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7
第五章 打開世界的正確方式

    海州道學聯盟要舉辦武道大賽,懸劍閣、黑水宗、紫氣宗三大宗門內院長老親臨觀摩?

    機會的確是好機會,可惜不一定抓得住!

    前世很多人眼睜睜地看著房價飛漲,有的人是手裡有錢在猶豫觀望中錯過了入場的機會,有的人是手裡沒錢與財富增值的機會擦肩而過……

    重新回到道學的第六日,海州道學六級選拔賽的結果出來了,前兩名被懸劍閣選為法修院外院弟子。

    余羽,不出人意料地沒有入選。

    正如那日餘羽中毒時兩個道學導師所說,他雖然進入了前三名但表現不佳又承受不了壓力選擇輕生,必然是被放棄的那個,更何況,余羽還有已經選入懸劍閣法修院又被踢回道學的「事蹟」。

    聽到這個結果從六級三班的導師口中宣佈,儘管已經不將這次選拔賽的結果放在考慮範圍,余羽仍有失落感。

    在懸劍閣法修院外院兩年,因私下鬥毆多次違反院規,在武道對戰中又傷及筋骨,十一歲就被遣回道學,嘗遍了尖酸冷眼後發憤自強,短短一年重回道學六級前三,對於選拔結果如何能不在意?否則又怎會自暴自棄動了輕生的念頭?

    班中大多數的道生,掃過他的眼神中寫滿了「幸災樂禍」,余羽在感慨曾經的「余羽」人緣差之外,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一天課程結束後,匆匆回家,吃了飯就躲進了臨時租住房中的小雜間內,這是他的臨時住所。

    推開窗,讓冷風清醒了一下頭腦,對窗而坐,開始了觀想。

    他觀想的是一幅星圖,十八種基礎星圖之一的天河落星圖,道學中有,懸劍閣有,黑水宗也有,並非什麼秘密。

    原來的那個「余羽」,自然早就觀想過了無數遍天河落星圖,但如今的余羽,一直沒有觀想過。記憶中的星圖有點「破碎」,觀想涉及精神層面,一旦差池,結果總不大妙。這幾天,他重新借閱了道學中的天河落星圖,將整副圖都牢牢記在了心裡,才開始嘗試。

    觀想前要先凝心去念,把雜念都給打消掉。

    一個人平日有多少念頭?

    幾十上百?還是成千上萬?

    嘗試觀想後,余羽才知道,人的念頭活動之頻繁遠超自己想像,看見一個美女瞬間「心動」,這一動,並非只有一個念頭,而是幾十上百個念頭糾結:好漂亮,眼睛好大,皮膚好白,長腿美眉,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吶,是什麼牌子的……我就喜歡長頭髮的美女,有沒有男朋友,好像朝我看了一眼,嗯,也許是看身邊的高個帥哥?說不定她喜歡憂鬱氣質男生,快挺起胸膛,不要移開視線,別害羞,說不定緣分一線牽,哇,風吹起了她的發絲,唉,要是能天天碰見多好……

    這一瞬,糾結的如此多的念頭中,或許自身有明確感知的不過是「好漂亮,她看了我一眼」的浮華念頭,甚至就連「也許不是看我而是看身邊的高個帥哥」都只是很隱約的一閃念。

    但一旦入定觀想,當能被清晰感受的表意識漸漸「休眠」,潛意識層面的念頭便湧現出來,更要命的是,潛意識並不受自己完全控制,一個念頭生出,便有幾十上百個細枝末節的念頭湧現。

    足足快一個鐘頭後,余羽終於「斬斷」了念頭。

    鼻息綿密悠長,隨著身外世界陷入寂滅,觀想的世界一片黑暗,心神仿似從軀殼內脫離,進入了一個神秘無垠的所在。

    黑暗虛空中忽然綻出一點光。

    那是星光。

    窗外夜色深深,點點星辰佈滿天際。這不是前世各種污染,以至於城市中大多數夜晚都很難見到滿天星的年代。

    一絲絲的星光,從相隔不知幾億光年外的距離而來,經歷了漫長到難以想像的時光,穿越了難以用數字準確表達其遙遠的虛空,來到了這片天空之下,又被吸引到了窗內,與星圖中點亮的那一點光相連……

    心神驀地一動,並無什麼念頭,亦無悲無喜,靜靜望向那光。

    「嘟」,入定中的軀體,微微一顫,體內某處出現了像是水沸氣泡滾動的響動,雙目依然輕垂。

    一股氣流,沿著任督二脈線路,開始自行流轉。

    這是曾經的「余羽」從九歲起就每天在做的,習以為常的,甚至已經厭倦了,再沒有任何新奇感,只是程序性的每日功課。

    但卻是如今的余羽在修行路上所邁出的第一步。

    觀想成功了,睜開眼的時候,感受著體內熱流,余羽有股按耐不住的衝動,一躍而起,在窗邊來回踱步,手舞足蹈,幾乎壓抑不住想對著天空大吼大叫的衝動。

    好一陣後,胸中翻滾的熱血才漸漸平息,忍不住自嘲地一笑:還是太年輕啊!

    心念微動,又想起了王元提起的武道大賽,一時心神飛馳,隨即搖了搖頭,離武道大賽還有一個月,時間太短了,三十天的時間,夠不夠自己恢復到原來「余羽」在武道和修行上的水準,還是個未知數。

    關窗,一盞昏黃的電燈下,余羽拿出了一卷空白的紙,提起墨筆,筆走龍蛇,寫了三個字:

    《搜神記》!

    ……

    道學的作息和前世的學校有些差別,上午在課堂中學習,下午則是武道修煉。

    余羽早已發現,這個身體不過十二歲,發育還未完成,身體筋骨卻已非常強健,一動一靜之間有著爆炸性的力量。

    這種感覺,讓余羽很興奮,一個健康的體魄,是每個人都想要的,前世他二十九歲的時候,身形雖然沒有走樣,但長年累月奮鬥在電腦桌前熬夜寫材料,頸椎腰椎都已經出現了問題。

    「雙人對練」,隨著武道導師發話,真刀實槍的對戰開始了。

    拱手示意後,余羽擺出了一個姿勢:請。

    他的對手是一個身材比他還高的少年凌星漢,不但高,而且壯,骨架粗大,純以武道修煉而言,位列全班第一全級前五,已經修煉到了勁力透髓,只不過,宗門招收弟子,武道是其中一項,卻不是全部,肉身乃是修士渡劫之寶,但修士的強大的根本,不僅僅是肉體凡軀。

    余羽特意挑選了凌星漢作為對練的對手,沒有別的原因,他就是想被虐。

    被虐沒有快感,但對被虐沒有特殊需求的人,都很反感被虐,都希望下次不再被虐,有時候,為了不再被虐,就會滋生出更強的動力,虐著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虐人了。

    武道大賽和選拔賽不同,更加側重武道展示,曾經的余羽,在武道上已經修煉到了內氣滿溢筋骨齊鳴,但要在武道大賽中脫穎而出,顯然遠未夠班。

    不說別的,單單是海州第三道學六級共十個班級中,單論武道修為,余羽勉強只能排入前三十。

    拿海州第三道學六級前三十的實力,妄想參加武道大賽,不過是去送人頭的。

    凌星漢冷冷瞥了余羽一眼,心底有些好奇,很少有同班乃至同級的道生敢主動找自己挑戰了,余羽不是他的對手,凌星漢對於這點很肯定,兩人以前在武道課中也交過幾次手,雖然余羽的根骨資質是上等三品,一度被選入懸劍閣法修院外院,但在拳腳較量上,凌星漢每次都是壓倒性的優勢。

    根骨資質就算好,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自己打成沙包……凌星漢露出了一個冷笑,本來他就對余羽印象惡劣,其實也不只餘羽,而是對所有根骨資質優越的不滿,憑什麼我武道都修煉到了勁力透髓,還不能被收入宗門?這一次的武道大賽,讓凌星漢看見了機會,現在他就打算從練手開始,一步步將所有阻擋在身前的人打服,打出一片天地……

    用自己的兩個拳頭,贏下屬於自己的未來,至於眼前的余羽,根本就不放在凌星漢的眼裡,資質雖高,也不過是比一般人來得高,比起那些九歲就入選各大宗門內院甚至五六歲起就已經被宗門預定的真正的天才,余羽上等三品的根骨,也不過是用來襯托璀璨群星的綠葉,更何況,余羽在凌星漢的眼裡,不過是個失敗者,進了懸劍閣居然還能被踢出來,前陣子聽說還服毒自殺,這種懦夫,不過是天才們的墊腳石!

    大步一跨,凌星漢發出一聲虎吼,一拳當頭劈落。

    很多道生,單單面對這種氣魄,就先軟了腳,余羽也不能脫俗,原來的「余羽」招法精熟,但他卻還在「補課趕上原來的進度」,前世打架更不需要招法,可以說是沒有正規的對戰經驗,忍不住就心虛。

    但是,也就腳下退了一步,到底還是沒亂了心神,畢竟,前世從小到大,打架次數不少,雖然說不上戰無不勝,可也是常勝將軍,KTV中信手揮灑酒瓶,戰鬥力也絕不止於五。

    一拳沒中,凌星漢又一步跟上,猛然凌空跳起,瞬間踢出三腳。

    余羽來不及閃避,伸手招架,第一腳踢在了手臂,只覺得手都快斷了,借力後退,終於閃開。

    好大的力氣,正心驚的時刻,凌星漢猛撲而至,猶如一頭擇人欲噬的猛虎。

    一時間,余羽被逼的步步後退,左支右擋,陷入了苦苦掙扎的境地。

    凌星漢根本就不考慮防守,而是用瘋狂的進攻迫使對手只能防守,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余羽手臂已經格擋了不下十記重拳,根本就想不起來用什麼招法套路抵擋。

    砰,小腹終於中了一拳,余羽整個人被打得凌空飛出幾尺。

    「承讓。」凌星漢冷眼望他,眼神裡滿是鄙夷之色。

    「我X」,余羽好一陣才回過氣,猛地紅了眼,從小到大,他還沒被人打得如此慘烈過,連一絲一毫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再來」,等腹部疼痛快去,余羽瘋虎般衝了上去。

    ……

    小鏡子裡餘羽鼻青眼腫。

    「嘶」,抹上了膏藥,疼的嘴角抽了一下,暗恨:那小子手真黑,打人不打臉,等老子武道修為上去了,一定要把他揍得爹娘也認不出來。

    武道對戰有護具,雖然難免受傷,但很少會傷成余羽這樣,晚上回家本來想著難免要挨一頓老余和老徐的牢騷,沒想到桌上放著一張紙條,說老余和老徐去擺地攤了,飯菜自己熱一熱,吃完了早點睡。

    夜空中的星光點點。

    余羽熱菜熱飯。

    草草吃完,又準備開始觀想。

    「好多天沒有算過卦了,要不要今天晚上來一發?」好了傷疤忘了疼,雖然被銅錢削氣運削得很慘,走了整整一天的霉運,但作為余羽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依仗」,銅錢能夠帶著他穿越時空宇宙,說不定也能帶他練級上王者,如果說僅僅因為走了霉運就放棄探索銅錢的妙用,那實在不是余羽的風格。

    況且,現在是晚上,自己又不出門,哪怕又被削了氣運,難道半夜睡覺還會被鬼壓床?

    沉吟半晌,終於還是決定給自己來上一卦。

    心靈沉入識海,算什麼呢?

    倏然一個念頭閃過,何不卜算一下自己觀想天河落星圖是否有錯漏?

    想到就做,銅錢滴溜溜轉動,居然真能卜算!驀然提示:測算氣息運行線路錯漏七處,消耗錢主氣運三分。

    並沒有詢問余羽是否同意消耗氣運,一股熱氣驀然沿著任督二脈流轉,大體線路沒有改變,卻有幾處與上一次內氣運轉並不相同。

    余羽大吃一驚:卜算的只是觀想天河落星圖有無錯漏,怎麼成了自動修正體內內氣流轉線路?

    內氣運轉於經脈之中,稍有錯漏,就會引發不可預計的後果,自己莫非要走火入魔?

    一時間,他的臉都綠了,只是體內的氣息,卻仍在一遍一遍流轉,幾處竅穴被新的氣流運行線路衝擊得隱隱發痛。

    我命休矣!

    余羽心頭冰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8
第六章 讀書人抄書能叫抄麼?

    啊欠……啊欠……

    掏出一塊手帕,擦著鼻涕,頭上裹了幾層白紗,包成了木乃伊,余羽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課堂。

    噗,有人發笑,引發了更多的噗噗噗。

    沒有鬼壓床這種奇遇,也沒有半夜被從窗口跳進來的女漢子或者男機油趁體虛力弱昏睡未醒之際上演凌辱暴行,削減了三分氣運,只是讓余羽半夜蹬掉了被子,睡到正熟的時候掉下了床磕到了床角……

    總之,昨天晚上過的很平靜。

    相比一口喝進洗腳水,一跤跌進污水坑,蹬被子、撞床角不過區區小事。

    坐在最後排的凌星漢一手撫額,已經保持了很久的姿勢,見了余羽的瀟灑姿態,忍不住驚得挪開了手,露出了額角的一個腫包。

    「漢子,你額頭腫麼了?」邊上的問。凌星漢的綽號就叫漢子,雖然沒有聽過套馬的漢子威武雄壯,但他對這個綽號非常滿意,很切合他雄壯威武的氣概。

    凌星漢趕緊重新把手挪回原位,遮住額角:「沒事,昨晚撞了棵樹。」恨恨地瞪了余羽一眼,暗道:小子,你今天死定了,昨日武道對戰居然被那小子打了一拳,回到家就腫成了饅頭。

    「呵呵呵……」雖然形象毀得一塌糊塗,余羽心情卻非常好,修改過的內氣流轉線路,居然沒,有,出,錯!

    銅錢難得正經了一回,給他搞出的,似乎還是個升級版的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少,也比原來觀想時的氣息運轉更有效率,粗略估摸,一個周天下來,氣海中積斂內氣的量多上了兩成。

    莫非前次測算的根骨資質,也同樣真實不虛?

    心頭藏了個疑問,一想就癢,卻不能說,畢竟,根骨資質似乎還沒有聽說能夠自行成長的。

    導師進來的時候,也不免多看了余羽幾眼,僅止於此。對於這個學生,基本態度是已放棄,這也是第三道學幾乎所有導師的意見,道學中有根骨資質不過下等被收入宗門的,有年紀已達十五歲才被收入宗門的,但余羽選拔賽後服毒輕生實在太過作死,對於絕大多數宗門而言,這等心性根本就不值得培養。

    想到這裡,又想起幾個導師曾經提及過懸劍閣將這個學生踢出宗門的內幕流言,林之平有些為他可惜:單說根骨資質,上等三品已經算是出挑,若是當年沒有……

    可惜,少年人終歸不知道輕重,不知道有些東西發生了,就好像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林之平由少年餘羽身上的經歷,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過往,唏噓一嘆:少年的時候往往如此,為了一時激憤,不肯彎腰,厚不起臉皮,軟不下腰肢,最終落得哪處也不討好!

    道學課上今日講的是道文,一種只有修士使用的文字,余羽並沒用心,道文他早已滾瓜爛熟。拿出一張紙,在上面時不時寫上一段。

    那日在冰風玄學展示館體驗區,戴上虛境儀的時候,發現類似前世綜合性門戶網站的入口上,居然沒有文學或者之類的欄目,接下來幾日又在街巷上閒逛,倒是發現了銷售道刊和書籍的書社中,有幾本,卻都類似唐代傳奇等腳本,故事極短,也沒什麼波折起伏。

    於是,一個很俗套的賺錢計畫就出現了。

    抄……不,寫書,讀書人借鑑一點書本上的東西,怎麼能說成是抄呢?!

    關鍵是怎麼寫,抄哪本,畢竟如今不是前世,在一個道法顯世、大能輩出,個人偉力足可捉星拿月翻江倒海的世界裡,抄武俠那肯定要撲街。

    單純的升級練功流雖然節奏明快爽點突出,但看看市面上的雜書,都還停留在文字華美、微言大義的年代,好比前世網絡文學還未興起前,太白了恐怕也未必能夠適應讀者的胃口。

    思來想去,文采華麗兼備古風又情節曲折人物鮮明的仙俠類也不算多,搜神記倒是比較符合。

    只是搜神記裡面的故事情節,等他提筆的時候,才發現情節倒還歷歷在目,記得裡面兩個男主角是拓拔野和蚩尤,而故事的開端,則是神農百草毒發,經脈寸斷,坐化於東海南際山巔,但用詞遣句卻是印象模糊了。

    「大荒305年,他在南際山頂一劍擊敗琴鼓九仙,少年成名,春風得意。那一夜,他與丁香仙子並坐山頂溪邊,他摘了一朵碧玉海棠別在丁香發上,卻被她徑直拋入瀑布之中。

    ……

    大荒326年,他在樹林中邂逅年少氣盛的靈感仰,鬥到幾百回合,他在靈感仰背上用樹葉寫出「少年英雄」四字,令後者棄劍認輸。

    大荒357年,他在龍牙岩上目送空桑仙子東渡湯谷。那夜他醉得不醒人事。翌日拋劍龍潭,單身西遊,再也沒有來過南際,直至今日。

    想不到兩百年後,故地重遊,竟恰逢百草毒發,注定塵埋此處……」

    墨筆在白紙上沙沙作響,余羽一開始還寫的很慢,幸虧記性極好,搜神記又是他翻過十幾遍的,漸漸地倒也寫的順暢起來。

    轉眼就是十天。

    上午寫書,下午武道修煉,晚上觀想後仍是寫書,日子過得非常充實,余羽彷彿重新回到了無憂無慮的校園時代,武道大賽、宗門選拔……都拋到了腦後。

    每日武道對戰中,他的對手始終是凌星漢,每次仍是挨揍對象,但漸漸地從一邊倒挨打變成了滿場躲閃再到偶然能夠反擊。

    卻越寫越快。隨著情節進展,拓拔野懷揣著神農的遺物神木令和《百草注》、《五行譜》、《大荒經》三本書,又在東海南際山的潭底用兩百多年前神農遺棄的無鋒劍,救出了被困的白龍鹿,在去往居住於蜃樓城的青帝靈感仰求助的路上,碰上了白衣如雪的木族當代聖女,一見鍾情,在青帝靈感仰的居處,撞上了闖山的段狂人,一番變故後,又遇聞香識美男子的水族妖女雨師妾,抵擋住了妖女的諸般誘惑,從此展開了大荒一段波瀾壯闊的故事……

    進入寫作狀態後,余羽感覺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下筆如有神。

    這一日,終於寫完了兩卷約十二萬字,心中一口大氣喘出,渾身疲累,腦海中卻仍有後續的種種情節浮現,恨不得一下子再寫個十萬八萬字,只是手腕,卻實在痠軟如泥。

    沒有電腦的壞處啊,余羽感嘆著,手捧一疊厚厚的白紙,感受著重量,卻有著滿滿的成就感。

    只是書是寫了,往哪裡投稿呢?

    他早已打探過,這年頭也有租書店,有的規模大的兼營租書、賣書業務的叫書社,書社往往也做出版業務。

    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附近有人往書社投稿,其中流程如何,更是一頭霧水。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登門拜訪就是了,頂多就是吃一頓閉門羹,下定了決心,余羽把稿子收拾好,開始了每日的觀想。

    照例先開了個每日一卦。

    這麼些天下來,余羽總算大致摸到了銅錢測算的套路:第一,不能測算超出自身範圍的事情,譬如他人禍福,畢竟識海中銅錢上方的每日一卦的提醒中就有「只斷己身」,第二,不能測算牽涉因素太多太大的人與事,譬如他的每日運程,結合每次測算要削減當日氣運,余羽猜測是所要削減的氣運太多,超出了他自身的氣運值,第三,不能測算超出他自身瞭解範圍的東西,譬如修煉「太常經」的運行線路,連他自己都只聽說過有這樣一門修煉法門,其中內容一概不知,銅錢自然也無法卜算……

    咦,這一次心神沉入識海,卻發現了異常。

    在「每日一卦」四個發光大字邊上,又多了一行光字:錢主氣運值+2。

    閃了一閃,光字化成光點灑落。

    余羽沒有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視,銅錢每次出現異常,最終除了根骨資質測定的上等六品還無法證明,其餘的都一一應驗,搞得他都不敢「懷疑」了,畢竟自己抽自己的臉並沒有爽點。

    只是,你就這麼閃了一閃玩起了消失,連一個解釋和說明都不給,究竟算是怎麼回事?

    氣運值+2?又是哪裡來的氣運值?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8
第七章 書社

    吉祥書社坐落在海州中城的西北角,位置算是繁華地段,店面不大,就一棟三層。

    曾幾何時,吉祥書社在海州當地赫赫有名,是兩百多年前海州大世家之一羅家的產業,到了如今,羅家已衰敗成了一個中小世家,家族中僅有兩位超凡境修士,其中一個還垂垂老矣。

    隨著歲月摧折,吉祥書社同樣褪去了昨日榮光,往昔喧囂淡去,只留滿地哀涼。

    尤其是近年來,書社原本的幾樣傳統業務在激烈的競爭中敗下陣來,道刊等正規道學刊物不用說了,興盛紅火的日刊、週刊和市民愛讀愛買的各類雜書方面,也在競爭對手面前一敗再敗,吉祥日刊、週刊發行量已經跌破了每期一萬份,要知道,海州一地有人口近三千萬,僅僅三年前,每期發行量還超過十萬份,而海州最紅火的鬼神談週刊,僅在海州地域每期發行量都突破一百萬份。

    刊物、書籍銷量越差,越掏不出足夠的錢來求購好的書稿,沒有好的書稿,就越難留住讀者,而書社也從原本的盈利轉為逐年虧損,缺口越來越大。

    書社員工數從原來鼎盛時期的一千多人降到了幾十個人,有能力有經驗的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來的大多都是庸庸碌碌只求一個飯碗的,如今的書社社長是剛剛上任的羅家旁宗的羅學觀,年約四十幾歲,練氣境築基期修士,在羅家中地位不高不低。

    一大早,他就來到了書社,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擦拭著書櫃上的塵土,借此梳理心境。

    四十一歲,練氣境築基期,中等七品根骨資質,在道學六年,又進入羅家宗學,十九歲完成換血,二十七歲進入煉髓期,不是天才,又是旁宗出身,缺乏修行資源,此後又過了八年才進入築基期,如今剛剛築基圓滿,距離種氣期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卻是天塹,修士進入種氣期,全身內氣逐漸轉為真氣,能夠外放攻敵,才算是和武道高手有了本質區別。

    羅學觀有自知之明,自家根骨資質也好、悟性意志也好,都不算出挑,要過這一關,最好是求得一瓶羅家的精氣丹。

    羅家本宗把他放到吉祥書社,其義不言自明,若是能重振書社,自會滿足他的要求,若是不能,怕是精氣丹就沒了著落。

    書社斜對面是正當紅的博文書社,算是書社界的後起之秀,別出心裁地主打閨閣情愛系列叢書,名下的日刊週刊也都是以市井消息和故事為主,創立才短短五年時間,銷量最大的週刊已經突破每期五十萬份。

    一大早還沒開門,就有人在書社外等候了,再對比一下吉祥書社,一天下來,進樓逛的客人都不足兩百……羅學觀搖搖頭,壓力山大倒也罷了,看不見出路更讓他焦躁。

    等在博文書社樓前的是一個少年,個頭蠻高,有點瘦削。

    嘆口氣,羅學觀給自家倒了杯茶,邊喝邊翻閱著書架上的各類書籍。

    ……

    四月天乍冷乍熱,余羽裹著大氅,打量著面前的一幢大樓,外牆貼著一色的紅磚,底部是青石壘就,正當中懸掛著一扇門匾,上書「博文書社」四個大字。

    連著三天跑了四家書社,吃了三碗閉門羹,還有一家希望尚存,但估計也不會有太大驚喜,只因開價太低,只肯付千字十錢的費用,一次性就要買斷《搜神記》的全部權利。

    千字十錢的買斷費,余羽總覺得自己寫字的手會很疼,更對不起真正創造出它的作者。

    門開了,書社員工一個個走了進去,余羽連忙跟上。

    「哎,你是干嘛的?」被人叫住了。

    余羽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從來沒幹過「推銷」,兩世人都臉皮很薄,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來投稿的。」

    叫住他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問稿子是什麼風格,聽余羽說是修士類,臉色就有點冷淡,推說博文書社出的都是愛恨糾葛類的書,對其他類型沒有太大興趣。

    余羽還要再說,青年已經對著邊上的守衛說了聲,緊接著就把他「請」出了門外。

    「我X」,余羽恨恨地踢了一腳門口擺放的石獅,腳趾火辣辣的疼,眼神轉動,對上了門口守衛不是很友善的視線,趕緊面無表情地閃人。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無奈地安慰了一下自己,余羽緊了緊大氅,迎著冷風和雨絲,朝著下一站目的地走去。

    海州十大書社,已經拜訪了排名前五的,還剩下五家。

    街角處的小樓掛著吉祥書社的牌子,這是十大書社中排名最末的那家,領略了一番市面上的信息後,余羽對這家沒有半點興趣,據說都快倒閉的書社,哪怕被用了稿子,到時有沒有稿費都是個問題。

    接下來要去哪家?

    盡快有個穩定收入是余羽當前首要的事,縱然不考慮武道大賽,但無論未來的修行還是讓家裡脫離貧困,都需要錢,哪怕是為了避免這一世的老余老徐發生如前世父母般辛苦賺錢還債而雙雙車禍離世的意外,他也要賺錢,有了錢,老余和老徐不必再像如今一般拚命,從早到晚工作。

    嘆著氣,余羽想到了識海中的銅錢,可惜,這枚銅錢只能斷自身,算不了哪家書社會用自己的稿。

    猛然間,一個念頭跳了出來。

    若是我不卜算書稿該投哪家,只算該往何處去呢?

    天上飄落的雨絲極細,陽光隱身在暗暗的天際之上,髮絲上的細雨絲凝成了小小的水珠,緩緩滴落。

    心臟驟然跳動起來,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說:余羽,你的想像力有多缺乏,銅錢就是你修行路上最大的依仗,那麼多天過去了,居然連這樣的變通辦法都沒有想過?

    咬唇,余羽心神沉入識海,使用了每日一卦:下步往哪裡走為宜?

    消耗錢主今日氣運兩分,今日宜向西行。

    ……

    「書社的地上都是灰,客人們進來,一見滿地塵土,哪裡還會對我們吉祥書社留下好印象」,乾咳了幾聲,提醒手下員工幹活,羅文觀坐在一樓櫃檯後,捧著本書細細。

    書名《落劍原諸事記》,講述的是發生在千年前一場修士大戰,看了半個時辰下來,羅文觀只覺得眼睛酸澀腫脹,頭腦一片混亂,心中無語:你要寫故事就寫故事,寫成功法介紹、名人介紹是什麼套路?

    心情不好,將書摔到了櫃檯上,近些年,吉祥書社早就不要了面子,出了很多雜書,學著那些新近崛起的書社的路子,只是蒐羅到的書都是其他家不要的貨色,出一本賠一本。

    眼睛落到了一個擦拭書架的少女身上,皺起了眉:「小張,大家都在幹活,你發什麼呆?」

    小張是海州中城人士,來吉祥書社已經三年,算是員工中手腳勤快的那類,平時也頗得羅文觀青眼相加,但今次似乎沒有聽見社長的呵斥,一手拿著塊抹布搭在書架上,偏轉著頭,正定定地望著門外的街面。

    直到羅文觀連喊了三聲,張易慧才回過神,慌慌張張地擦拭起了書架。

    這小丫頭不對勁啊,倒像是思春了,羅文觀側頭望向街角,恍然大悟。

    一個少年正沿著街角走來。

    雨絲飄拂,風吹衣帶,毛絨修身型大氅隨著步姿在空氣中擺動,內裡是上下一色的月白束身袍。

    清疏的眉,漆黑的眸,高直如山的鼻,棱角分明的唇線,眉間微皺,似在沉吟,手上捧著一疊書稿。

    修長的身軀肩背挺拔,邁著很隨意灑脫的步子,在雨中,逆著風,頭上紮起的黑髮披散腦後,迎風飄揚。

    好一個俊秀少年,羅文觀看了也覺得賞心悅目,甚至有些嫉妒,為何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沒有長成這麼個模樣?

    再看一眼,羅文觀驚訝起來,少年不正是一大早等在博文書社門前的那個?

    略作沉吟,羅文觀眼神落在少年手上捧著的書稿上,恍然:原來是個投稿的文人。

    看少年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居然也學著大人的樣子寫書投稿,倒也有趣,想想自己年少時除了修行就只喜歡看閒書,卻從來沒有想過寫書。

    少年的眼神轉了過來,似乎朝著吉祥書社看了一下,略有猶豫,又繼續前行。

    怎麼?肯在博文書社大門前等候投稿,路過吉祥書社,連進門都不想進,好似有一把無名火在胸口燃燒,羅文觀氣的冷哼。

    吉祥書社居然已經到了連一個無名小卒都不屑登門投稿的地步?惱怒之後,羅文觀更覺悲涼,自己這份差事怕不只是不好做,而是根本沒有重振書社的希望。

    「砰」,一個茶碗摔到了地上。

    一樓店員臉上駭然。

    羅文觀煩躁之下,對著張易慧哼道:「去,把那個讓你看得目不轉睛的少年請過來,就說吉祥書社社長重金求購類型新穎的書稿。」

    啊……張易慧看看羅文觀,又看看門外走過的少年,糊裡糊塗地跑了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8
第八章 字數太少?

    重金求購……類型新穎……找我過去?

    余羽一時理不清思路。

    「真的是貴社社長找我面談?」

    「是啊是啊,社長親自交代我的。」張易慧今年十七歲了,海州中城本地人,九歲那年測定沒有根骨資質後,進了專門的商科學校讀了幾年,十四歲就出來工作養家,小模樣長得很清秀,家裡已經來過了好幾撥媒人,只是說的對象她都看不上眼。

    來說親人家的兒子都長得比較慘烈,作為顏控,雖然張易慧還不懂這個詞的意義,但不妨礙她堅定不嫁的信念。

    要是來說親的幾家人裡,有哪一個長得有面前少年一半的風姿容貌,哪怕家境不好,自己也是肯的……邊走邊痴痴地看著少年的眼眉唇鼻,越看越挪不開眼,心裡暗想,哎呀,光是看看就覺得肚子飽了呢!

    余羽總覺得身上有點難受,張姑娘的小眼神四處掃射,彷彿一挺機關槍噠噠噠,看得他遍體生涼。

    臉上還是清清淡淡的神色,應和著張姑娘的盤問。

    「今日宜往西行」,銅錢的提示在腦海中滾動。

    東南西北,西方在哪個方向?

    從原來站立的地方來看,西方應該就是在博文書社的斜對面,吉祥書社,倒的確在這條路上。

    難道銅錢卜算中的西方指的就是吉祥書社?

    一直到了店裡,余羽還在思考。

    「貴姓?」到了店裡,羅文觀「和藹」地問。

    「社長您太客氣了,我姓余,名羽,羽毛的羽。」

    「那我叫你小羽吧,看你手上的書稿,是自己寫的東西?」羅文觀帶入了正題。

    看了看門外斜對面的博文書社,余羽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吉祥書社的社長肯定是見到了自己往博文書社送稿。

    「羅社長,這是我自己寫的一個小故事。」把一疊書稿推到了羅文觀面前。

    羅文觀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撞了邪,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邪火,特意讓張易慧去請了眼前的少年過來。

    大概,是見著只一條街之隔的博文書社,創立也才五年時間的「業界新進」,居然壓過了吉祥書社不止一頭,突然就惱怒嫉恨。

    一個少年,能寫出什麼樣的故事?!

    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懊悔,但顧忌著臉面,也沒說先前讓張易慧傳達的「重金求購類型新穎書籍」是一時興起,手按在那疊書稿上,又解釋說:「小羽啊,剛才張易慧說的話不假,本社和博文等新創書社不同,初創已在兩百多年前,底蘊深厚,近來雖有些風波,但對書稿求之若渴的態度沒變,只要你的書夠好,價錢方面不必擔心。」重點落到了書稿「夠好」兩字上。

    余羽並沒有覺出羅文觀內心變化,書寫得不好,有人肯花錢買才是怪事,而他對《搜神記》有信心。

    這個世界上,或許是因修士主宰,文娛類的產業其實大有欠缺。

    那家要花錢買斷的書社,就是看了他手稿的前兩萬字,另外拒絕他的三家,卻是連稿子都不想看。

    「搜神記,這書名倒是很有味道。」羅文觀邊想著等會如何打回書稿,邊隨便瞄了幾眼。

    咦,這一看,卻頓時挪不開眼了。

    「大荒305年,他在南際山頂一劍擊敗琴鼓九仙,少年成名,春風得意。那一夜,他與丁香仙子並坐山頂溪邊,他摘了一朵碧玉海棠別在丁香發上,卻被她徑直拋入瀑布之中……」

    開頭直接寫了某小世界中一個叫神農的修士,已是修為絕頂,卻親身嘗遍百草,只為驗證是否可為族人所食用,兩百多年後,百草毒發,全身經脈石化,坐化於大海邊的一座高山之上,坐化前,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想起了年輕時有緣無分的情人……

    短短數千字,一個重情重義、灑脫不羈、英雄肝膽的修士形象已撲面而來,眼前彷彿浮現出了一個極其鮮明的人物,那人仰臥在一處絕壁萬仞的山巔,灰白長發,面容清癯,大袖飄飄,風姿若仙。

    這一看,就是足足小半個時辰,間中無意識地拿起茶盞喝上幾口,連慣常喜好的明水煙都沒點上,白紙上的文字彷彿有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魔力,雙眼竟是不肯稍移。

    茶盞中的水已經幹了,隨手提起輟了一口,也未發現,還是邊上看羅文觀如此入神而驚訝的張易慧,給茶盞中又添了水。

    余羽微微皺眉,略有不解:《搜神記》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讓一個中年人都看得走火入魔?

    雖說確實是網文中的好文,可自己前世看的時候也就只是覺得好看而已。

    羅文觀心潮澎湃,看到水族妖女雨師妾出場時,書中說「那群像龍獸正中,一隻格外高大猙獰的黑色龍獸,昂首睥睨,極為倨傲,龍背上赫然坐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發紅如火,膚白勝雪,穿著黑絲長袍,領口斜斜直抵腹部,酥胸半露,一個碧玉環子為紐扣,在腰下裁開,瑩白修長的雙腿一蕩一蕩。她雙眉如畫,眼波似水,淺淺的一抹微笑,瞧起來風情萬種,妖冶動人。耳垂有兩個黑色的耳環,細細一看,竟是兩條長三寸的小蛇」。

    不禁匪夷所思,暗道這等妖媚無比的女子竟是那方小世界中的堂堂一族妖女、一國國主!

    這般天馬行空的故事,這般不正經不正派的人物,這般曲折跌宕的情節,實在是羅文觀從未在任何一本故事中看見過的。

    書稿至此再無下文,羅文觀一時間悵然若有所失,腦海中還在回味著故事情節,迫切地想要看到後續發展,但故事卻「斷」了,那種騷心撓肺的滋味,簡直就如同有一萬隻螞蟻在胸口爬。

    伸手拍案,茶盞中的水濺散:「還有嗎?」

    被羅文觀炯炯有神、精芒閃爍的兩個眸子一瞪,余羽嚇一大跳。

    馬上,又舒了口氣,雖說余羽一直覺得自己抄的書,單論故事節奏,足夠吸引眼球,但畢竟沒有真正驗證過,如今羅文觀的反應,讓他吃了個定心丸。

    堂堂一個書社社長,雖說有編閱把關書稿,但自己總也要看些書稿的,若是連書社社長都看得目不轉睛,只能說這本書有大火的潛質。

    微微一笑,余羽頓覺底氣十足,連腰桿都直上幾分。

    「總計已寫了十二萬字。」

    羅文觀恢復了一個社長的鎮定,暗想,修士類市面上很少,多數都是小篇幅幾千字的各種傳奇,這本書單從前面幾萬字來看,很有暢銷的潛質,已經寫了十二萬字,約莫二十幾萬字就可收尾了,務必要買下……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失態了,任誰看了都知道對書稿非常動心,想要壓價怕是難了,只不過,羅文觀還真沒想過壓價,他是來書社重振聲勢的,不是來省錢的。

    「不知道余兄弟打算寫上多少萬字?」轉瞬,就連稱呼都改了。

    張易慧一直在邊上轉來轉去,擔心著余羽書稿不知能否入社長的眼,剛才見羅文觀看得入神,暗想有戲。

    心底替余羽高興,就忍不住又湊近了點,間中還偷偷瞄了余羽側臉幾眼,此時聽羅文觀打探書稿信息,忍不住眼眉都笑開了,捂著嘴。

    「預計寫個一百多萬字吧。」

    捂著的小嘴張了開來,張易慧有些恍惚,多少,一百,一百萬字?一聽起來就好多的樣子!

    羅文觀同樣大吃一驚,顫聲問:「一,一百萬字?」

    「只多不少,若是社長覺得少,填充一點內容寫到兩百萬字也沒問題。」余羽汗顏,心想一百萬字的確是有點「短」了,前世自己看網絡,不也覺得兩三百萬字的似乎長度一般,五六百萬字才算正常。

    「夠了夠了」,羅文觀連連搖手。

    難道是自己猜測錯了?余羽有些疑惑,腦海裡回憶著自己曾經看過的,最後恍然大悟:前世網絡文學出現前,不,黃易的玄幻和異俠出現前,似乎一百多萬字的武俠就已經是長篇巨製,到了黃易,才有一個讓讀者從初中追到大學,洋洋灑灑三四百萬字還未完結的奇景出現。如今這個時代不要說百萬字巨作,許多連個十萬字都不到,傳奇類的更是幾千字為多,自己一張口就是一百萬字兩百萬字,怕是把羅社長給嚇壞了!

    「能不能短點?」

    沉思片刻,實在不忍捨棄面前的書稿,羅文觀忐忑發問。

    「羅社長為什麼嫌長?」余羽覺得很有必要開拓一下吉祥書社社長的思路和眼界。

    太長?讀者會嫌棄太長?不好意思,二十萬字甚至五十萬字以下篇幅的,前世連點擊一下的慾望都沒有。

    太短?那才是問題,太短,字數太少,身為作者,如何賺錢餬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9
第九章 開門紅

    「羅社長,你年輕時有沒有看閒書看得手不釋卷的時候?」

    「有啊」,羅文觀不知余羽意思,心道先前看你的手稿就看得我意猶未盡。

    「那看得入迷的,突然到了結尾,是否若有所失?」

    「那是自然」,羅文觀唏噓說,「碰到好看的,看了一半的時候就想著剩下不多,須得珍惜著看,不可看得太快,不然一下子看完了,又沒有其他好書接上,實在難熬。」

    余羽點頭,繼續發問:「若有一本,既讓你愛不釋手不忍掩卷,又能今天看完還有明天,明天看完還有後天,能夠一直看上個許多天,你覺得是好是壞?」

    羅文觀一下子明白了余羽的意思,忍不住喃喃地說:「只是,只是如今哪有如許多字……」

    灑然一笑,余羽對這種固化的思維不屑一顧:「那只是因為這類沒有出現而已,不是讀者不愛。」

    「一百萬字的,總得分成好幾冊出售,怕是售價太貴,許多喜歡的客人花錢心疼。」羅文觀想到了關鍵處。

    「不要擔心讀者不肯花錢,羅社長,你該擔心的,是如何讓讀者花錢。」余羽繼續開拓羅文觀的思路,「縱然是修士,又不是個個修士都是一心問道心如鐵石對一切娛樂都毫無興趣的石頭人,活得時間長了,反倒會覺得時光漫長無從打發,閒暇時間看看也是一件樂事,更何況,普通之人飽嘗生活冷暖,看不見長生逍遙的希望,又或在平日裡經常受氣,更希望看看消遣,抒發心中鬱悶……」

    頓了頓,又說:「至於羅社長擔心的價錢太貴,此事更好解決,何不在日刊或週刊上每期刊登上個幾千字,一份日刊週刊,不過兩三錢一份,買哪家不是買,若是上面還有好看的,期期都有更新,怕不是人手一份。」

    附送了一個當年金大俠旗下的明報揚名立萬打開銷路的絕招,終於鎮住了羅文觀。

    這位吉祥書社的新任社長彷彿被天雷轟擊,渾身裡嫩外焦,兩隻眼睛的光芒囧囧:「竟,竟還有這等操作?」

    土鱉一隻,余羽很有無語的感覺,連在日刊週刊上連載提升銷售量和讀者用戶黏性的招數都沒有想到,海州的各大書社,該是有多廢柴?

    如今的日刊週刊,多半都是以消息和秘聞為主,夾雜市井裡的家長裡短,也有登故事的,比如最火的鬼神談週刊,海州一地範圍一期銷量一百萬份起,若算上其他州的銷量,怕是超過二百萬份,就以刊登各類鬼神傳說和傳奇類為賣點,博文書社的日刊則經常刊登閨閣怨婦和少女系列的短篇故事,但羅文觀想來想去,就沒一家是刊登連載十幾萬字長篇的。

    越想余羽提出的主意,羅文觀越是激動,以致於等到談價的時候,心不在焉,沒花多少工夫就簽了合約。

    等到余羽走了,羅文觀仍是笑眯眯的,看著張易慧更是順眼,若不是這個小丫頭去叫住了余羽,哪裡能有自己重振書社的機會!

    有些點子,聽了後感覺很簡單,可不知道前,就像是有一層紗遮在那裡,還真沒有人想到。一方面是書社因循守舊,日刊週刊的出現算是突破,但也僅僅出現了才十來年,另一方面也是寫書的人都還停留在老套路里。

    「小張」,叫了張易慧一聲,羅文觀說,「以後,你專門負責和余羽聯繫,一定要把他拉住,還要催他及時交稿。」

    「啊……」,張易慧傻傻地戳在那裡,「可是,社長,我不是編閱啊,又不懂……」

    「不懂就去學」,羅文觀揮手作了決定,不容置疑,「沒有人天生就會,給你加錢。」

    ……

    「日刊週刊連載,保底價千字五百錢,如果日刊週刊發行量每期超過三萬份,則在此基礎上多出來的部分要支付售價百分之五的提成,超過十萬份,保底價提至千字千錢,提成部分則為售價的百分之十……」

    口袋裡是一張銀卡,海州十大世家之一的關家名下錢莊的錢卡,裡面有十萬錢,算作是《搜神記》的定金。

    家中的房子賣了八十萬錢不到,而他幾天工夫抄的一本,僅定金就拿了十萬錢,差不多是房子的八分之一。

    余羽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通透,如不是忌憚手上的卡被人搶走,早就引頸高歌一曲,身體從裡到外的發著熱。

    他想過《搜神記》能夠出版,與各大書社的合作方式為日刊週刊連載也早就設想過,但吉祥書社的誠意還是大大超出預料,獅子大開口的要價居然被羅文觀一口應下。

    一連幾天,余羽還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幸好《搜神記》是「抄寫」而不是「原創」,情節走向都在腦中,大多數的人物設定也一清二楚,只是不可能將原書的每一個文字都記下來而已,所以沒有出現一走神就「卡文」的現象。

    書稿的厚度仍在以這個時代算作驚人的速度增長,少則一天五千字,多則一天一萬字,又去了一趟書社交出十二萬字的書稿後,手中又多出了六萬字的存稿。

    讓余羽激動的,也不單單是手裡多出來的錢,還有來自識海中銅錢的提示:錢主氣運值+100。

    提示氣運值增加共有兩次,上一次增加的是兩點,這次直接就是一百,余羽有種突然暴富的感受。

    識海中銅錢出現的變化,更讓他充滿了期待。

    銅錢上方每日一卦四個金色大字消失了,只有一行提示:消耗錢主一百點氣運值可升級銅錢為銀錢。

    關於氣運值,這些天來有空的時候,余羽一直在思考。顧名思義,每個人都有氣運,同一個人每一日的氣運也在變化,簡單點形容,手氣好就是某一天氣運值高的表現之一,好比一個水平很爛的菜鳥,上桌開始麻雀大戰,明明出的各種牌很不符合常理,偏偏氣運加身,怎麼打怎麼贏。

    氣運值重要不重要,毫無疑問非常非常重要,第一次卜算成功,被扣了幾點當日的氣運值,結果馬上倒霉了整整一天,人生都灰暗了。

    再上一次卜算,卻沒有撞上霉運,余羽直覺地認為就是前一天莫名其妙剛剛增加了兩點氣運值。

    氣運值加了兩點,卜算往哪個方向走扣了當日氣運值兩點,氣運就降低到了和平常一樣,對自己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但是怎麼增加氣運值?直到銅錢提示「氣運值增加一百」前,余羽沒什麼頭緒,現在大致清楚了。

    增加一百氣運值的提醒是在他和吉祥書社簽訂了合約後,大致上,成功地完成了某件對自身有利的事,就會給自己帶來氣運值。

    加上了一百多點氣運值,也就意味著余羽做很多事都會「運氣很好」,畢竟削減幾點氣運值都能造成走霉運。

    但銅錢卻提示自己「消耗一百點氣運值升級」,至於升級成銀錢後,到底會出現什麼變化,卻沒有半點提示。

    余羽猶豫了很久。

    這種狀況,好比自己已經成了千萬富豪,突然要把所有的身家資產全拋出去投資某個公司,卻連公司的項目和前景都一無所知。

    幾天時間,余羽想明白了一點。如果他的目標僅僅是過上舒適的生活,想必憑藉自己的「好運氣」,能夠生活得很好。

    在修行上或許能被招進某個宗門,勉強也能出人頭地,過上普通人羨慕的生活,大抵也就如此。

    但余羽心中,所渴求的似乎比這些更多……

    當決心下定的那刻,心頭的糾結消失了,身上彷彿減去了幾十斤的負重。

    用意念輕點銅錢,一行提示再度出現:消耗錢主氣運值100,銅錢升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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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