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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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200156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31
第391章 歡宴


    景安帝帶著大陽大美在禦輦同乘, 女眷如大公主、李鏡皆有自己的車駕,年紀小的孩子們都是跟著母親們坐車,大些的孩子們便是騎馬, 秦鳳儀與三皇子都是騎馬, 三皇子看著秦鳳儀便心急, 這幾年南夷當然發展的很好, 但,大皇子在朝中依靠顯赫外家,再加上數年如一日的裝聖人, 真真是要把自己裝成個真聖人了。故, 大皇子在朝風評亦是極佳。偏生近幾年南夷也沒什麼事,除非三年一次的按例回京陛見,秦鳳儀也不知多尋幾個機會回京在朝刷好感。三皇子自己不是那種會去跟人刷好感的性子, 可秦鳳儀不同, 秦鳳儀只要願意, 八面玲瓏的事做起來毫不費力, 偏生這人不肯做。

    於是,三皇子見著他就著急。

    好吧,如果秦鳳儀不是這樣的性子,而是為著皇位便同景安帝卑躬屈膝的人,那估計三皇子也不能與他交好。

    可秦鳳儀這麼傲氣著,三皇子又很為他著急。

    三皇子與秦鳳儀便在禦輦兩畔,聽著鳳凰城百姓的歡呼,一路直到了王府而去。

    景安帝到了王府之後, 便打發鳳凰城的諸官員退下了,畢竟,大老遠的過來,皇帝陛下得先休息一二,讓他們明日再來請安。

    景安帝一路見到了南夷的繁華,也見到了鳳凰城的熱鬧,此時,同樣見到了秦鳳儀王府的樸素。是的,在許多土人、山民們看來稱得上威風八面的王府,在景安帝看來,簡直可以稱之為簡陋了。不要說帝室,就是京城一些富戶有了錢,也要在屋頂上犯忌諱的弄幾塊琉璃瓦來顯示富貴呢,更不必王府規制,皆是琉璃金頂才是。秦鳳儀這座王府,固然也是王府的規制,有面闊五間的正門,面闊五間的正殿。但,裝飾上卻無一絲金玉琉璃之物,這也忒簡樸了些。想到秦鳳儀當初來南夷就藩,一來就忙著修橋鋪路,當時銀子緊張,自己王府都這樣隨便糊弄了一下。便是以景安帝之鐵石心腸,看向秦鳳儀的眼神都柔軟了許多,感慨道,“這南夷,你治理的很不錯。”

    秦鳳儀哼哼兩聲,意思是,這還用說麼。長眼的都能看到!

    大陽替他爹翻譯那兩聲“哼哼”,“還好吧,我爹說,現在雖則是有點小錢了,以後還要注重百姓們文教方面的引導,必得叫百姓識得禮法才好。最好再多幾個進士,這樣也有面子,不然,總有人說我們壞話,說我們這裡的人沒文化。”

    景安帝聽大陽說話就開懷,對秦鳳儀等人道,“你們都歇了吧,叫大陽陪朕便好。”

    李鏡笑,“父皇的院子,也都是大陽帶著弟弟妹妹們一起收拾的。那就讓大陽服侍父皇,這幾年沒去京城,他時時念叨父皇呢。”

    景安帝更覺熨帖,想著兒媳婦孫子都這麼懂事,也不知秦鳳儀怎麼就這般強種。對於秦鳳儀的性子,景安帝亦是無奈,便打發諸人各去休息了。

    景安帝有大陽陪伴,秦鳳儀就帶著妻子孩子們去跟岳父說話啦,景川侯見著長女一家、長子一家都很是歡喜,尤其各家都一大群孩子。景川侯三子三女已稱得上人丁興旺,李釗身為他的嫡長子,也不比老爹差什麼,除了長子壽哥兒是在京城出生,也不曉得南夷的風水怎麼這麼好,崔氏隨丈夫來了南夷後,又生了四個兒子,如今家裡五個兒子,最小的明哥兒也三歲了。景川侯看著這麼一堆的孫子、孫女,哪裡有不喜歡的。

    秦鳳儀道,“唉喲,自從知道岳父你要過來,我跟大舅兄是日也盼、夜也盼哪。早我就邀請你來的,怎麼樣,我們南夷咋樣,比京城還好吧?”南夷眼下氣象,秦鳳儀身為南夷之主,自然是得意非凡。

    景川侯心說,你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愛吹個大牛啊。景川侯道,“鳳凰城雖好,也比不得京城氣派。”

    “切~”秦鳳儀道,“要是在京城,這會兒正是刮大風沙的時候,我們南夷,四季如春,因為時常下雨,地界兒就乾淨,哪似京城似的,風大沙大的,唉喲,春天刮的人睜不開眼。上回,雙胞胎跟著我回京,正趕上春天刮大風,一個沒站穩,吧唧就叫風給刮倒了。”

    雙胞胎齊齊點著小腦袋,扯著小奶音道,“對,刮倒了。”

    景川侯笑道,“你少混說,我聽說南夷刮起海風來,房子不結實的,屋頂都能刮飛。”

    雙胞胎又齊齊的點著小腦袋,扯著小奶音,“對,刮飛啦~”

    秦鳳儀瞧著這倆牆頭草,問他們,“你倆到底是哪國的啊?”

    雙胞胎繼續扯著小奶音,腆著小胸脯道,“我們是正義之國的勇士!”

    有孩子的地方永遠不會煩悶,景川侯還是問了問陛下過來鳳凰城,有關鳳凰城的安保工作之類,讓秦鳳儀勿必留心。秦鳳儀道,“岳父你只管放心吧,我親自瞧過的。再說,我的地盤兒,哪裡可能會出事啊。”

    景川侯想著秦鳳儀大事素來謹慎,便也不再多言。

    景安帝說是不必人服侍,中午用膳一樣要叫著兒女子孫們過來一道用,皇帝嘛,尤其是到了景安帝這個年紀的皇帝,權握天下這些年,到了現下,不就是圖個這兒孫滿堂的熱鬧麼。

    到了南夷,自然要用南夷的特色菜。

    大陽跟皇祖父介紹,“海味兒最好吃的還不是鳳凰城,南夷最好的海味兒在瓊州,這些都魚貝蝦蟹都是早上自瓊州運來的,鮮的很,祖父你嘗嘗。”

    景安帝身為帝王,享有四海,可說來,生活並不算奢侈。當然,這節儉也是有原因的,當初景安帝登基算是臨危受用,西北的蠻子險些兵臨京城,彼時,只怕國朝不保,哪時有時間說這些吃喝享用之事。之後,就是十年的勵精圖治,收復陝甘。陝甘那一仗打了好幾年,糧草消耗不知凡幾。那會兒,便是景安帝也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後來國朝漸歸太平,又得令百姓休養生息,故,景安帝甭看是一國之君,真沒過過太奢侈的生活。如這些海味兒,他其實也喜歡吃,只是南夷路遠,這些蝦貝在南夷或者不是很貴,但一路運到京城,再經內務司,就不知何價了。是的,景安帝絕不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天子,事實上,他心裡很有一本賬,極會過日子滴。

    如今到了鳳凰城,倒是可盡情享用了。特意自瓊州送來的海味兒,又是進上的,品質自然不消說。景安帝也贊了一句,“不錯,清淡鮮甜,數年前閩王曾往京城供奉海味,不及南夷海味肥美。”

    秦鳳儀大陽父子臉上齊齊露出得意模樣,父子倆偏又生得肖似,一大一小,令人看著有趣。大陽很有他爹的眼力界兒,還給祖父剝蝦、剝螃蟹,他自己也吃。景安帝素喜大陽,親昵的令他與自己坐一席,這下子,連馬公公也無用武之地了。

    如今這酒席上,大家說些一家子團圓開懷之語,便是秦鳳儀與景安帝素來不睦,也沒擺臉色攪了氣氛,說到三皇子賣給他的瓷器太貴,秦鳳儀真是一肚子不滿,說三皇子,“越發不實誠了。以往浮梁的官窯瓷價錢多實誠啊,後來老三你不知聽了誰的讒言,年年的給我漲價,這不,今年又長了一成。你這個也忒貴了。”

    三皇子不聽他這刁話,笑,“先時我不懂商事,我們豫章的官員也都不大懂這個,可是叫你占了不少便宜。再者,今年這也不算漲價,我這是新燒出的官窯瓷,新花樣,自然是新價錢。”

    秦鳳儀勸三皇子酒,“來來來,那祝你官窯燒出新花樣,你得吃一盞。”

    倆人還互勸起酒來,秦鳳儀勸酒的那些個花樣,三皇子拍馬都趕不上,一時叫秦鳳你灌了不少酒。景安帝看他二人和睦,心下很是喜悅。大陽怕他祖父寂寞,也端起酒盞,道,“祖父,我也敬你一杯。這第一杯,是我和弟弟妹妹們敬祖父的,祝祖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祝壽詞都出來了。

    景安帝哈哈一笑,“好。”喝了一盞。

    “我們才不用你代呢。”大美很不滿被大陽代表之事,舉杯道,“祖父,這是你第一次來南夷。以前,都是我們去京城看望您,今天是您來了南夷,孫女敬您一杯。”大美仰脖就幹了,一亮杯底,“我幹了,祖父您隨意。”

    祖父老人家是見著了一堆的孫子外孫子,大公主與崔氏仿佛都受了生兒子的祝福一般,起先,倆人都想著,生個閨女以後好與大陽般配,畢竟,秦鳳儀先時可說過兩家做親的事的。可結果,這兩家是一個閨女都生不出來,崔氏生了五個兒子,大公主生了四個兒子,再加上三皇子家的安哥兒,秦鳳儀家的四個兒子,所以,景安帝這回是見著五個孫子四個外孫子,女孩子就大美一個,而且,大美這般豪爽,景安帝也幹了一杯。

    大美喝的是女眷飲的荔枝酒,並無妨礙。雙胞胎跟著起哄,倆人向來行動一致,他倆如今不過五歲,也不會如兄姐那般說老長的話,他倆就舉起自己的小盞,齊聲說了仨個字,“祖父,喝!”

    有孩子們熱鬧著,安哥兒阿泰等都紛紛敬祖父(外祖父)酒,景安帝這一餐午膳,吃酒吃到微微薰,午膳後小睡了半個時辰,醒後神清氣爽,舒坦至極。

    景安帝與馬公公道,“這酒倒不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33
第392章 秦鳳儀



    人是感情生物, 哪怕一直被詬病為鐵石心腸的帝王亦是如此。

    人,又都是有偏好的。

    譬如景安帝,別看秦鳳儀一直對他歪鼻斜眼很不馴順的模樣, 景安帝偏生看秦鳳儀順眼。因為看秦鳳儀順眼, 景安帝看南夷便越發順眼了。尤其是南夷這地方雖無甚歷史積累, 但, 新城有新城的好處,那就是,啥都是新的, 再加上秦鳳儀是個臭講究, 他又愛到街上逛的,所以,街上完全沒有亂搭亂建的事, 畢竟, 要注意市容嘛。

    大陽陪祖父去街上走一走時, 景安帝就覺著, 鳳凰城的市容比京城整齊多啦。當然,主要也是京城寸土寸金,大家便寸土都不肯浪費的。大陽還請祖父吃了蝦籽餅,把自己的小夥伴們介紹給祖父認識,還請祖父去參觀了自己的親衛軍。大陽的親衛軍最終的定額人數是三千,先時都是他爹幫他盯著訓練的,後來,大陽漸漸大了, 因為他爹說這是給他的親衛,大陽有空也時常自己過來,看著將士們訓練。為此,他還時常去別個軍營進行對比偷師哩,還從自己老爹那裡要了本兵書秘笈悄悄塞給自己的親衛將領小嚴將軍,讓小嚴將軍好生努力練兵。

    大陽還很關心小嚴將軍哩,但凡小嚴將軍的生辰或者節日,大陽都會有禮物賜給小嚴將軍,先時,小嚴將軍沒把家小帶過來,後來,也不好總是夫妻分居,小嚴將軍把媳婦接了來,大陽還把一個與自己年紀相當的小小嚴帶到身邊,跟自己一起上學念書哩。

    所以,別看大陽書念的一般,在這些事上,他很遺傳了他爹的心眼兒~

    大陽還跟祖父說道,“嚴大姑家的小豹子還太小啦,跟五郎差不多,等五郎念書的時候,他們可以做伴。”大陽說的嚴大姑就是京城嚴大將軍家的姑娘啦,前幾年被秦鳳儀李鏡這對夫妻忽悠到了南夷來,後來嫁了南夷的少族長阿金。因為秦鳳儀一向希望漢族與南夷的當地土族融合,故,嚴大姐與阿金成親的事,秦鳳儀非但按照禮法規矩通知了嚴大將軍,還派出了典儀官幫著阿金張羅,同時給景安帝寫了封信,想讓景安帝賜給嚴大姐一個爵位,以示朝廷對這樁親事的看重。

    其實,除了嚴大姐是心甘情願的嫁給阿金這一點,像嚴大姐這種京中高門貴女,遠嫁千里,嫁給一個土族少族長,在京許多士大夫看來,這與和親也沒什麼差別了。景安帝在南夷的政治理念上與秦鳳儀非常一致,那就是,景安帝也認為,漢土融合有助於南夷的治理。尤其嚴姑娘還是出身一向忠烈的嚴家,嚴姑娘還是極有戰功之人,並非尋常閨秀,故,景安帝也很樂得給嚴家這個面子,直接就封了嚴姑娘個郡主銜。在嚴姑娘與阿金成親時,景安帝亦按郡主例賞了一份嫁妝,故而,這樁親事當年也是頗為榮耀滴~

    大陽說的小豹子就是嚴姑娘與阿金的長子啦,因為生長子前,阿金夢到了一隻渾身金斑燦燦的豹子,便給長子取名為豹。

    不過,小豹子現在與父母在交趾駐兵,沒有他爹的命令,嚴姑姑一家也不能來鳳凰城。

    大陽還說起嚴姑姑的武功,“好厲害,有一回,把小嚴將軍打趴下了。”

    景安帝聽的哈哈直笑。

    大陽道,“我也跟我娘學習武功了,祖父,等回去我練給你看。”

    “好。”景安帝摸摸孫子的頭,就喜歡大陽這朝氣蓬勃的模樣。

    祖孫一行人還去了大陽極力推薦的飯莊用飯,大陽道,“祖父你總是在皇宮,出來吃飯的時候肯定少。咱們家的廚子自然精細,不過,民間也有民間的味道。”

    大陽雖然年紀不大,吃飯卻很是好胃口,先不提這飯食味道不差,就是大陽的好吃相,景安帝瞧著便胃口大開。而且,這孩子潑辣,也不怎麼挑食。其實,大陽從小就是爹娘的小寶貝,也是有些挑食啦,不過,這種挑食後來被他爹給治癒了。大陽大些後,秦鳳儀東巡、西巡,都會帶上大陽,所經地域也並不全都是富庶之地,還有些鄉下地方,百姓們雖能吃飽,日子依舊不易。孩子小時侯大都心善,大陽有一回跟他爹去了一個窮地方,都哭了。後來,大陽就不挑食了,他還特別愛惜糧食,每次用飯都能將碗裡的飯吃的乾乾淨淨,從來不剩飯。

    所以,對鳳凰城的參觀,就由大陽陪伴著祖父完成啦。

    景安帝過來,就是南巡的,見過鳳凰城的官員後,景安帝又由大陽帶著參觀了幾個軍營、學堂,包括秦鳳儀一直被清流念叨的,專門招收官宦子弟的“官學”,景安帝都去瞧了瞧。還有鳳凰城的青壯訓練場,因南夷是多族混居,先前戰事也多,尤其是未平山蠻之前,還曾有縣城被山蠻劫掠之事。故而,秦鳳儀要求,百姓們得學些自救的本領,便號召縣裡的捕快與青壯們輪番的來州府參加軍事訓練,時間也不長,按朝廷規矩,百姓每人每年四十天的徭役期,秦鳳儀這裡一向有什麼城鎮建設都出銀子讓商賈做了,很少直接徵調民伕,便要求百姓們每年四十天的徭役改為了軍事訓練,學不學得好,總能學習一些,以免有戰事不能自救。

    另,各鄉里村裡,也會發下一些軍中淘汰下來的刀槍,由裡正村長分發給村裡的青壯,用以保衛鄉里。

    景安帝便意問道,“現下南夷靖平,如何還要召百姓來訓練?”

    大陽道,“這是因為不能叫百姓們沒了血姓,我爹說,固然可以收天下之兵以求太平,可是,將百姓們都養成不知兵戈的弱雞,以後就只能等著人宰了。何況,眼下是太平了,但周邊暹羅、蒲甘等地,皆是族群兇殘的地方。他們那裡雖有國王,但地方勢力也極厲害的。偏生與天竺的生意得經此二國,咱們這裡是比他們那裡要富些的,若是百姓只是有錢,而無自保之力,周邊這些小國就得以為咱們是肥羊了,磨好刀,就要來宰的。我聽我爹說,除了南面兒的這些小國,北疆還有北蠻,也是又窮又能打的國家呢。所以,不能叫百姓們失了銳氣。”

    大陽說的很是認真,景安帝知道大陽是個實誠孩子,想著這話估計是大陽問他爹時,秦鳳儀說給大陽聽的。不過,對於秦鳳儀這話,景安帝卻是信一半不信一半的。

    在鳳凰城停留三日後,景安帝便決定東巡,去桂信二地看一看,再到交趾看一看。他是皇帝,自然是由他做主。不過,景安帝在南夷出行,必是要秦鳳儀相陪的,至於皇孫,景安帝就帶了兩個,一個是大陽一個是安哥兒,另外帶了外孫阿泰,余者皇孫皇外孫的,都沒帶。當然,兩個兒子三皇子與秦鳳儀都帶上了。

    待往東而行後,景安帝才算是真正看到了秦鳳儀在這片土地上花費了多少心思,自鳳凰城往東,不論碼頭還是官道,皆是修建的結實耐用。沿途所經各州縣,景安帝對當地官員但有所詢,文官對於當地民生皆瞭若指掌,武將們話不多,但一到軍營中去,就知實力如何了。何況,南夷的武將多是有軍功的,便是土人、山民出身的將領亦是如此,他們的官位雖然多是因歸順朝廷方賞賜下來的,但,前幾年南夷戰事,倘武功謀略不足的,基本上都在戰事中交待了。活到現下的,起碼都有自己的一套。景安帝更是看到了南夷百姓對於秦鳳儀出自內心深處的愛戴,漢人們會稱秦鳳儀為親王殿下,土人山民則會稱他為鳳王殿下,耆老們說起秦鳳儀的好來,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其實,主要就是托殿下福,傳授給咱們這許多的技術,咱們現下吃的飽穿的暖,只要不懶,日子都好過。這些話很實在,聽著也簡單,但南夷由原來的荒瘠之地到今日不遜江浙的富庶,可想而知秦鳳儀所付出的心血。

    景安帝登上交趾土地時,與秦鳳儀道,“自先帝時起,失陝甘之後,這是第一次,我朝開疆拓土。後世史書,會記下你,也會記下朕。”

    秦鳳儀完全沒想過後世史書如何寫他的事,他隨口道,“這算什麼,交趾不過小地方,我聽人說,海外的地方大著哪,什麼時候我閑了,去海外占一大片疆域。”

    景安帝看向秦鳳儀慵懶中透出淡淡威儀臉龐,不得不說,他諸子中,秦鳳儀的眼界最是開闊。或者,正因此開闊眼界,方有南夷今日。此時,景安帝卻是不想說海外疆域之事,他道,“這裡沒有外人,朕也想與你說幾句心裡話。自先帝過逝,朕就有兩件事,一直放在心上,第一治理好江山社稷,不使祖宗蒙羞;第二便是為這萬里江山,找一個值得託付的儲君。鳳儀,你可願意受此託付?”

    秦鳳儀大大的鳳眼驀然定睛在景安帝的臉上,望入景安帝的鳳眼之內,仿佛一柄刀,一把劍,似要剖開景安帝的胸腹,取出他的臟腑。秦鳳儀望景安帝片刻,便移開眼睛,淡淡的勾起唇角,“當日,我初初知道我娘的事,心裡無比憤怒。鄭尚書與盧尚書曾去勸我,我便對他們說,就是你的十二旒天子冠放到我面前,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些年,也有人勸我,與你修好,謀求帝位。”秦鳳儀的側臉冷若千年寒冰,聲音中不見半絲溫情,語氣卻是淡的,“你因帝位,拋棄了她。我因帝位,再忘記她當年苦難。那樣,我與你,又有什麼分別?”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與你,是不一樣的人!我永遠不會做你當年的選擇,我這一生,不與你同!”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35
☆、第393章 帝位之一



    父子之間, 最動聽的話應該就是,我要成為父親這樣的人。

    這是兒子對父親人生最大的肯定。

    而今, 景安帝經歷了完全相反的一句話:我這一生,不與你同。

    好在, 景安帝不是尋常父親, 待聽過秦鳳儀這些話,景安帝的臉龐神色沒有半分動容。他或許早預料到了這種結果,如果秦鳳儀要謀求帝位, 不會在南夷靖平後只是例行公事的三年一次京城陛見。如果秦鳳儀想謀求帝位, 會主動與他緩和關係。再退一步, 起碼, 不會這樣直接的拒絕他。

    這麼說, 其實也並不太準確……

    一瞬之間, 景安帝腦中閃過多少分析決斷秦鳳儀不清楚, 但,景安帝這種雲淡風清, 仿佛二人進行的只是閒話家常的態度,秦鳳儀還真是服了他, 心說,皇帝的臉皮還真跟常人不一樣啊。

    不過,景安帝也不是受虐狂, 他實際上叫秦鳳儀噎的不輕, 只是他這樣的年紀, 這樣的人生經歷, 也不可能大失其態。只是,他也少理會秦鳳儀了,三皇子偏生又不是個巧嘴的,他是瞧出皇父似不大痛快,卻不大會勸慰。好在有大陽、安哥兒兩個都正是天真活潑的年紀,景安帝平常只是叫了孫子們在身邊說話玩耍,含頤弄孫,好不樂哉。

    景安帝還當著一眾大臣的面誇大陽,“好聖孫!”

    這種誇讚,簡直叫南夷一干大臣心下暗喜,心說,果然咱們殿下最得陛下聖心,連咱們小殿下也這般得陛下喜歡。

    獨秦鳳儀一人心下暗翻白眼,心說,你們可真好糊弄!

    三皇子也為秦鳳儀高興,讓他多往老爺子身邊奉承一二,秦鳳儀偏生不肯,簡直氣的三皇子跳腳。三皇子心說,我是為你麼,我是為了絕不能讓那人如意的登上帝位!三皇子一向嘴拙,還要去替秦同儀在皇父跟前說好話,三皇子道,“他這人,心裡都有,看大陽就知道他的心了,只是性子彆扭罷了。”

    景安帝好笑,道,“難得你還會說別人性子彆扭。”

    三皇子為給秦鳳儀刷好感,臉面啥的都豁出去了,道,“那可不,要不怎麼是兄弟呢。”這話景安帝愛聽,景安帝很是慈父心腸的與三兒子說了許多話,連事著三皇子為人處事,都頗多指點。

    秦鳳儀的性子雖則令人頭疼,奈何人家也有一幫擁躉,如三皇子、還有在秦鳳儀這裡效力的宗室如襄陽侯、如壽王家二郎,都會替他在景安帝跟前刷好感,有大家幫著圓場,還有大陽這個會給他爹刷分的存在,景安帝瞧著也挺樂呵。從交趾起駕,再至雲南、貴州,到貴州後,景安帝便與秦鳳儀道,“朕接下來經湖南再到豫章坐一坐,也便回京了,你不必送了,回吧。”

    秦鳳儀道,“我讓大陽送陛下。”

    景安帝點點頭,忽而對秦鳳儀道,“鳳儀,你天資出眾,遠勝於朕。你這些年,也經歷了不少事,朕知道,凡事,你自有你的判斷。可是,你的眼光就一定是准的嗎?你的判斷就是一定是對的嗎?朕與你說的話,皆是真心。”

    景安帝忽然在眾臣面前說這一席話,一時,諸臣皆驚,只覺陛下此話大有深意。便是素來只忠於景安帝,不參與皇家任何事務的嚴大將軍都不由多看了秦鳳儀一眼。秦鳳儀一幅淡然無波的死樣子,簡直是急煞了一干心腹之人。

    景安帝就此離開了南夷所屬藩地。

    景安帝一走,秦鳳儀令趙長史馮將軍陪著大陽護送景安帝一直到湖貴邊界,再送大陽回鳳凰城。大陽是個天真的性子,他早就覺著父親與祖父的關係不大好。突然見祖父說這樣沉重的話,大陽心裡也有些不好過,不知道兩位長輩之間有什麼矛盾。

    大陽是個伶俐的孩子,看祖父情緒不高,雖則不好打聽長輩們的事,大陽還是悄悄安慰祖父道,“我回去勸勸我爹就好了,他要是不聽,我就叫我娘勸我爹,我娘的話,他一準兒聽的。”

    景安帝欣慰的摸摸大陽的頭,覺著孫子倍是貼心,殊不知大陽要是對他爹必然得說,“有什麼事不高興啊,我去勸勸祖父,祖父一準兒聽的。”所以,基本上身為牆頭草雙胞胎的大哥,大陽也很有牆頭草的氣質啦。

    秦鳳儀回鳳凰城的路上就被心腹悄悄打聽了好幾遭,陛下那話似有深意啥的。秦鳳儀被他們煩不勝煩,道,“沒什麼深意,就是問我,要不要當儲君,我回絕了。”

    章顏李釗險沒一口老血噴出來,章顏見秦鳳儀竟把儲位給回絕了,都急了,“殿下怎地如此輕率!”你以為這儲位是你的嗎?這是咱們南夷的!你,你,你竟然拒絕儲位!你乾脆一刀捅死我算了!章顏此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李釗臉也青了,都不想答理秦鳳儀了。秦鳳儀道,“我說你們是不是傻啊?這種話都能信?哪個皇帝立儲是問你,要不要做儲君啊?有這麼問的嗎?真是,什麼都信!你倆可真天真!”景安帝既當著諸人面說那些似是而非、含糊不清的話,便斷然不會守秘的。此事與其叫景安帝故意洩露出去,倒不如他先說給心腹們知道。

    章顏雖則給秦鳳儀這話說的有些回轉,只是,章顏道,“那殿下也不必回絕的那麼狠,倘陛下沒有立殿下之意,焉會問殿下此語?而且,離開南夷時又說那樣的話,必是相中了殿下的。再者,恕臣直言,倘陛下有立那一位的意思,這些年早該立了。”

    秦鳳儀道,“朝中平家勢大,宮裡平皇后安穩,你們就不要想了,我本也沒想過要坐什麼儲位。”

    章顏此時神智復位,恢復了從二品大員的政治素養,認真道,“我等說這話,並非出自私心,只是看如今諸位皇子,又有哪位皇子有殿下的才幹呢?臣今日之心,不為私,實為公也!有當年先帝陝甘之鑒,臣真是怕了再有無能之人登上帝位,一誤江山,二誤天下!”

    “行了,這江山是陛下的,他考慮的不比你們深啊。叫他著急去吧,管他呢。”秦鳳儀一幅無所謂的模樣,仿佛說的不是天下至尊儲位,而是隨便微末小事,章顏李釗看他這樣,又是一陣氣悶。

    二人私下也有一番商議,章顏是與李釗打聽,“不知侯爺那裡——”景川侯私下有沒有與李釗透露些什麼啊。

    李釗搖頭,章顏歎道,“那麼,怕陛下只是試探殿下的意思了。”如果真有什麼,這樣要緊的事,景川侯沒有不與李釗暗示一二的道理。

    李釗道,“咱們也不必急,我看,殿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章顏歎,“太可惜了。”

    李釗亦覺可惜,但秦鳳儀能權掌西南,這些年歷練下來,心志見識更非常人可比,看秦鳳儀半點兒不急,二人雖覺可惜,但心裡也明白,陛下突然這樣問,的確是試探成分居多,倘真大咧咧的應下來,那也忒實在了。只是,陛下已年過五旬,仍未立儲,其意若何,反正,在章顏李釗看來,陛下這絕對不是滿意大皇子的意思,反是他們這一位,這些年,內平南夷,外征交趾,收復雲貴,戰功赫赫。再有安民撫民,他們這一位都是獨一份兒。倘秦鳳儀無能無才,這儲位他們想也不會想,可秦鳳儀明明出身才幹皆是一等一,倘就此失去儲位,簡直天理不容!

    因為景安帝提及儲位,二人身為秦鳳儀的超級心腹,一時皆是心思奔騰,思量萬千。

    李釗隨秦鳳儀回鳳凰城後,還特意同妹妹說了這事,讓妹妹好生給秦鳳儀順順毛,別一見皇帝陛下就跟見了三輩子的仇人似的,便是為大陽,也得多想想,是不是?

    李鏡聽聞景安帝竟與秦鳳儀提及儲位,哪裡有不問秦鳳儀的。章顏李釗都不好細問他,李鏡卻無此顧忌,細細的問了丈夫。秦鳳儀擺擺手,“他的話,你一句都不必信。”

    李鏡結合景安帝兩番提及此事,輕聲道,“陛下也許並不是在試探你。如果是試探,陛下不會提第二次的。”

    “那我也不信。”秦鳳儀靠在榻上,雙眸輕闔,輕聲道,“我不想做他的儲君。”我的母親,用生命生我,養我。

    李鏡握住丈夫的手,知道他是忘不了婆婆的事。李鏡道,“無妨,不做便不做。”若是十年前,李鏡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但現下,自家相公據西南半壁,景安帝也不可能來削南夷的藩。現下該為難的,不是他們,而應該是景安帝才對。就是章顏的觀點,李鏡在儲位上也是一樣的看法,倘景安帝滿意大皇子,早該立大皇子了,焉能等到現下?

    李鏡與丈夫道,“別這個無精打采的了,我有事與你商議。”

    秦鳳儀原以為媳婦也要批評他沒順竿做這個儲君呢,沒想到媳婦這般善解人意,當下精神大振,睜開眼坐直身子問,“什麼事,只管說來。”

    “是母親的事。”李鏡道,“這些年了,咱們都是在自家小祠堂供奉母親。以前咱們剛來南夷,諸事忙亂,千頭萬緒,主要也是,咱們這裡不太平,能把母親供奉在哪裡呢?如今總算小有基業,孩子們也大了,母親雖在揚州入土為安,咱們做兒女的,也該有咱們的心意。我想著,不如從內庫裡拿出些銀錢來,給母親蓋座廟,以後也可常去祭拜。”

    李鏡道,“這事兒,在我心裡頭這些日子了,廟宇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慈恩寺。”

    “你這主意好。”秦鳳儀自然是願意的,心下愈覺媳婦貼心。

    李鏡雖則不急著丈夫去爭儲位,但此位,李鏡又絕不會拱手讓給大皇子,她就要用這慈恩寺給京裡的百官提個醒,誰才是皇朝的元嫡血統。

大半個月後,大陽就在趙長史馮將軍等人的護送下回了鳳凰城。

    李鏡正張羅著建慈恩寺的事,大陽是個好奇心重的,說了些一直送祖父到湖南的事,他就打聽起慈恩寺的事情來。說來,他爹娘雖然也時常往廟裡觀裡佈施些個,卻不是愛求神拜佛之人,便是大陽,在父母的教導下,對宗教向來是尊重而不沉迷。不過,好端端的,怎麼爹娘倒建起廟來,必然是有緣故的。大陽問他爹時,他爹只說,“小孩子家,瞎打聽什麼。出去這些天,功課有沒有落下?”拿考察功課威脅兒子。

    大陽就去就他娘了,他娘便沒瞞他,直接與他略說了說柳王妃之事,李鏡道,“這些事,你聽一聽便罷了。這是長輩們的事,與你們小輩無干。”

    大陽簡直驚呆了,他完全不曉得,他一向祟敬的祖父竟然曾經為了帝位拋棄了自己的親祖母……大陽一時很有些緩不過神,好幾天沒精神。秦鳳儀知曉此事後埋怨妻子,“大陽還小,如何要與他說這個?”

    “他已到了懂事的年紀,早晚都會知道,與其叫別人說,不如我們告訴他。”李鏡老神在在,“放心,我心裡有數。”

    李鏡後來又與兒子長談了一回,李鏡道,“人這一輩子,不可能都是光明的時刻。陛下與你祖母之事,我讓你不要多想,便是因此事太過複雜,既事涉長輩,而且,當年到底是個什麼形勢,我與你爹那時候都沒出生哪,何況你了。你祖父與你祖母的事,是他們的事,你只要想,你祖父對你好不好,就行了。”

    “自然是好的。”大陽眼神有些黯淡,情緒亦是不高。

    “那便是了。”李鏡想摸摸兒子的頭,終是沒有動,大陽是世子,以後是要承繼基業的,而李鏡對長子的冀望更深,她希望,兒子心性上的成長要更快些,再快些。李鏡道,“你祖父,與你祖母、你爹,終是有歉疚的。但,他對你,一直非常喜愛,沒有半點不好。大陽,這是你們的祖孫情分。”

    大陽仍有些似懂非懂,李鏡讓他自己琢磨去了,孩子不是一瞬間便能長大的,在長大的過程中,必然要有各式各樣的經歷,而這些經歷,是父母所不能替代的。李鏡向來只負責引導,其他的,就看孩子們自己了。

    大陽還沒弄明白祖父母之間的事,忽然自江西傳來的惡耗,御駕經江西龍虎山腳時,遇山石崩裂,不幸罹難。連帶著景安帝、景川侯,全都遇難了。

    大陽聽聞此事,祖父品德有暇之事再顧不得想,不論祖父還是外祖父,都是待他極好的,大陽只覺傷心至極,哇的一聲就哭了。

    大陽這能哭出來的,還是好的,他爹倒是沒哭,他爹驟聞此事,心下大痛,低頭一口血便吐了出來。麾下諸臣原就給景安帝遇難的消息驚的六神無主,如今見秦鳳儀如此,更是面色大變,再顧不得景安帝如何,立刻大聲宣來太醫,又紛紛上前勸起秦鳳儀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37
☆、第394章 帝位之二


    秦鳳儀與景安帝一向不大和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看你原本對皇帝陛下愛搭不理的模樣,皇帝陛下雖則遭遇不測,你這反應也忒強烈了吧!

    秦鳳儀突然吐了血,大家這會兒就全都顧不上皇帝陛下了,齊齊喊來太醫給親王殿下就診:關鍵時候,南夷上下都指望著您老人家哪,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好在,秦鳳儀年輕,一時刺激過大,吐口血並不是大事,太醫開了甯神的方子便親去煎了來。秦鳳儀吐了回血,心下倒是驀然空靈,立刻問過來傳信的信使,“這絕不可能!陛下御駕防控何其嚴密,怎麼會山石崩裂遇難,簡直笑話!”

    那信使道,“殿下,世間誰人豈敢拿帝躬說笑!”

    這話也是,秦鳳儀驟然起身,來回遛達兩遭,道,“那也不大可能啊,我完全感覺不到啊。”秦鳳儀又問,“大舅兄,你感覺的到嗎?”

    李釗此刻臉色泛白,沒明白秦鳳儀的意思,“什麼感覺?”

    秦鳳儀道,“親人過逝,我這心裡都有感覺的,你是岳父的長子,倘岳父有個好歹,你肯定也有感覺。”

    大家都覺著:殿下這是傷心傻了吧?

    李釗眼淚都下來了,顧不上自己傷心,李釗哽咽道,“阿鳳,你節哀。”說著,李釗的眼淚便撲籟籟的落了下來。此時落淚的,絕不止李釗一人,景安帝身為帝王,一國之君,雖則遲遲沒把他家殿下立為儲君,但,這位帝王在位時,一雪先帝失土之恥,勵精圖治,盡職盡責,為政為君,皆稱得上英明之主,便是他們南夷能有這麼迅速的發展,也少不了這位帝王在政治上的支持。想到皇帝陛下月余前還在鳳凰城對他們溫方勉勵,欣賞有加,而今竟隕身江西,每念至此,大家焉能不傷心呢?

    於是,紛紛掉下淚來。

    秦鳳儀還道,“哭什麼呀,一準兒沒事,都虛驚一場。”

    大家一聽這話,想著皇帝陛下山陵崩,親王殿下傷心過度失了神智,於是,哭的更傷心了。大家哭了一回,章顏方問那使者到底是個怎麼回事。使者細細說了,原來,龍虎山是有名的張天師的道場,景安帝南巡,就想去龍虎山拜一拜,結果,現下不正是雨季麼,前些天下了雨,大家也不曉得山岩就鬆動了。御駕剛至山腳,山石崩塌,御駕都埋山石下頭了,現在還挖呢。

    秦鳳儀懷疑地,“陛下真在御駕中嗎?不會是別人在御駕中,你們看錯了吧?”

    使者都覺著,親王殿下當真是神智不大清醒了,皇帝陛下安危大事,給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亂說啊!

    正好,章太醫端上藥湯來,大家勸著秦鳳儀先吃藥,定一定神,別真的傷心傻了,眼下這要命的時候,大家還都得指望著他呢。

    秦鳳儀一盅湯藥下肚,就有些昏昏欲睡,趙長史與李釗把秦鳳儀送到內儀門,李鏡已帶著一群孩子們接了出來,顯然也是聽說了景安帝不幸遇難的消息,人人臉上帶淚。李釗一見著妹妹,更是傷感的不行,不過,眼下還有更要緊事,李釗強撐著精神道,“殿下傷心過度,剛喝了章太醫開的湯藥,睡過去了,讓他好生歇一歇吧。”

    李鏡讓大陽帶著孩子們送丈夫去房裡休息,請李釗趙長史到書房說話,一到書房,李鏡先問,“消息準確嗎?”

    李釗道,“是三殿下特意打發人,八百里加急過來送的信,應是無差。”

    李鏡不知是沒敢問,還是疏忽了沒有問,李鏡並沒有提自己父親的情況,而是道,“召章大人、桂巡撫、傅長史、張駙馬、馮將軍、潘將軍、方賓客,都過來說話。”

    章顏等人一到書房,見到王妃殿下,立覺心安。

    這些年,南夷能有今日,自然是親王殿下的英明所到處,但,王妃殿下的賢德智慧,他們這些近臣亦是曉得的,尤其是曾與王妃殿下參與過鳳凰城保衛戰的章顏方悅二人。而且,王妃殿下為親王殿下誕有四子一女,這樣的時刻,親王殿下心傷過度不能理事,有王妃殿下主持大局,亦是好的。

    李鏡道,“章總督立刻起草王令,陛下罹難,南夷上下,包括雲貴,外松內緊,謹防不測。另則,令義安敬州二府嚴防閩地。張駙馬,點兵三千,備上糧草,去一趟江西。一定要見到豫章王,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鏡如此一通吩咐,大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凡是接到王妃吩咐之人,皆起身領命。

    秦鳳儀是在下午醒來的,醒來後,就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妻兒,大陽的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一般,妻子臉上亦有淚痕,他過了會兒才想到了什麼,聲音中仿佛帶著微微的歎息,問,“什麼時辰了?”

    大陽哽咽,“爹,下午未末了。爹,你可醒了。”要不是見他爹都傷心的倒下了,大陽都想痛哭一場。

    秦鳳儀坐了起來,看向妻子,“是真的嗎?”

    李鏡點點頭,“又有三封密報送來,三殿下正在主持救援的事,眼下,已挖出御駕……”李鏡也說不下去了,眼睛濕潤,眼淚便落了下來。死的不只是景安帝,還是她親爹啊!李鏡想到父親竟遭此不測,便傷心的了不得。

    秦鳳儀長聲一歎,“我要去一趟江西,非我親見,我必不能信。”

    李鏡道,“我已著張駙馬親去了,到底如何,待張駙馬回來便能知曉了。眼下陛下那裡尚不知如何,你想想,陛下萬乘之尊,如何就突然遇到山石崩裂之事?我絕不信這是意外!可倘是人為,陛下都受此謀算,你若是現下去,焉知不是正中他人算計!何況,眼下南夷官員,六神無主,正需你拿主意,我雖能穩住一時,到底是婦道人家,再者,大主意我也沒有。你若好了,就先去見一見章總督等人吧。”李鏡也不全然是勸秦鳳儀,她說的也是實話,李鏡雖自忖不算無能,秦鳳儀也常說,他媳婦是天下第二聰明之人,李鏡卻深知,自己在大局見識上,是不如丈夫的。尤其眼下生死榮辱之計,更需丈夫拿下主意,以定君民之心!

    秦鳳儀卻仿佛沒聽到妻子這話,他的眼睛虛虛垂下,輕聲道,“你說那人,我以往常說,他是世上第一聰明之人。當年,為登上帝位,也是用盡心機手段。如今,卻也不過這般結局。”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38
第395章

    秦鳳儀其實是個愛哭的人,大陽就很遺傳了這一點,但,此番親爹、岳父一併出事,秦鳳儀吐血之後反是並沒有落淚痛哭。只是,看他的神色,李鏡反是盼著痛快的他哭一場才好。

    秦鳳儀也並沒有倒下,他已不是先時那個遇事只會憤怒哭泣的少年了。

    秦鳳儀起身後換了白衣,在書房召見近臣,章顏等人亦是換了青衣角帶,個個神色肅穆,一肚子的心事。秦鳳儀當頭一句便是,“我沒想到,帝躬會突然出事。你們,也沒想到吧?”

    這話說的,誰能想到啊?

    秦鳳儀似是看出他們心下所想,淡淡道,“只有一種人能想到,便是謀害帝駕之人!”

    秦鳳儀的聲音並不大,就是秦鳳儀昏睡的時間,諸人心裡也定不是沒想過御駕突然出事,也委實蹊蹺。但,秦鳳儀突然說破,饒是諸人眼下權重一方的大臣,仍是禁不住面色微變。章顏身為南夷總督,諸人之中,他官位最高。但,第一個說話的並不是他,而是雙眼紅腫的桂巡撫,桂巡撫咬牙問,“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是被人所謀害的!”桂韶性忠烈,一想到這樣聖明的君父竟是為人所害,怕恨不能立刻揪出賊人噬其肉食其骨飲其血剝其皮!

    “除此之外,我絕不相信,世間能有這麼湊巧的事!帝駕不去龍虎山,他這山石怕也不能突然崩裂!”秦鳳儀雖則恨景安帝,但他也就是說兩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話,他並沒有恨到要殺景安帝的地步,更未料到,景安帝突然就這麼去了。秦鳳儀寒聲道,“南夷封地,是陛下親自賜予我的。我既是南夷之主,便要守好這裡。馮將軍,沿線布控,所有軍事防備,調至最高等級,所有休假的將士,悉數召回!自州、到縣、到鄉、到村,皆要加緊訓練,謹防戰事。”

    馮將軍領命,秦鳳儀對潘將軍道,“鳳凰城的城防,交給你。”

    潘將軍起身領命。

    秦鳳儀與桂巡撫道,“陛下遇難的消息,京城應已知曉,吩咐下去,南夷上下,國喪期間,禁宴樂婚嫁。”

    “還有,眼下千頭萬緒,本王亦六神無主,李賓客暫且奪情。”

    李釗哽咽,“是。”

    秦鳳儀將藩地的事情吩咐好後,便打發諸人下去了。

    之後,秦鳳儀修書一封給羅朋,命人秘密送往大理。

    章顏李釗方悅趙長史傅長史五人,私下又求見了秦鳳儀一回,章顏道,“眼下,雖不該說這話,這些年,殿下待臣等恩深如海,臣不得不言,為殿下計,為南夷計,為天下蒼生計,殿下,您得有個決斷哪。”

    秦鳳儀道,“既敢謀害帝躬,必有後手。”

    大家還等著秦鳳儀後面的話呢,後手是啥啊?結果,秦鳳儀說完這句便沒動靜了。李釗身為秦鳳儀的大舅兄,兩人于公於私皆不是外人,何況,此番不僅秦鳳儀死了親爹,李釗他親爹也遭遇了不幸,而且,不同于秦鳳儀與景安帝複雜的父子關係,李釗與其父,一向是父嚴子孝的典範哪。一想到親爹叫人害了,李釗心裡恨的,此時便忍不住道 ,“殿下的意思是——”

    秦鳳儀道,“這世間,許多人都愛心機手段,陰謀詭計,以示不凡。人,有些心機原不是壞事,但,想以心機成大事,實是捨本逐末,愚蠢至極。這世上,其實只有一件事是最要緊的,那就是,實力。”

    “且等一等,並無妨。”秦鳳儀如此說。

    李鏡雖則已是優秀政客,但,她當真沒有秦鳳儀這種安定人心的能力。大家看秦鳳儀正常了,心下委實松了口氣,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外松內緊的各項治喪事宜。

    小嚴將軍私下很是找方悅打聽了一回,他,他爹是陛下的隨扈大將,他爹有沒有事啊?

    方悅悄與小嚴將軍道,“你稍安勿噪,我就在殿下跟前,一旦有嚴大將軍的消息,我立刻著人告知你。”

    小嚴將軍擔憂不已,一臉憂心忡忡的向方悅道謝。

    相對于南夷的平靜,京城則是險些翻了天。

    一聽到景安帝出事的消息,裴太后直接就厥了過去。然後,又被平皇后大皇子等哭醒過來。裴太後面白如紙,只恨不能一口氣上不來,再厥過去一遭才好,此際,還要提著一口氣問,“皇帝怎麼會出事!景川侯呢?嚴槿呢?”

    大皇子雙手將一封素白的奏章捧上,泣道,“皇祖母——”一聲哀泣,將奏章呈上,嚴大將軍倒還活著,景川侯卻是一併西去了。

    裴太后也是七十來歲的人了,再如何耳聰目明,其實,眼睛也有些花了,但,手腳一向靈便,此時,伸手去接奏章,卻是未能接住,奏章直接掉到了冰冷的地磚之上。大皇子膝行上前,伏到裴太后膝上痛哭起來。

    裴太后與大皇子抱頭痛哭,一時,整個慈恩宮內,皆是涕泣之聲。

    裴太后大皇子等人正哭呢,得了信兒的鄭老尚書等人也哭到了宮裡來。

    裴太后抱著大皇子泣道,“我的孫兒,這可如何是好?”

    大皇子泣道,“孫兒全無主意,還需皇祖母教導。”

    裴太后老淚縱橫,“我一守寡老婦人,無非是夫在從夫,子在從子罷了。今皇帝一去,痛我心肝。”裴太后多精的人哪,縱是初初被皇帝兒子的死打擊的一時厥了過去,如今的裴太后卻是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的。一個成熟的政客,在沒有弄清楚形勢之前,是不會做任何決斷的。

    裴太后眼淚汪汪的對大皇子道,“你是皇家長孫,今你父罹難,你可要給你弟弟們做出個表率啊。”

    大皇子那淚水也是不要錢似的往下淌,“還得祖母教我。”

    “我不知政要,不過,皇帝南巡前,令內閣鄭相輔政,他總是個忠心的。”裴太后哽咽道,“再者,平郡王乃我老親家,更是你外公,他亦是信得過的。”如果大皇子留心就能知道,裴太后說的這些話,與景安帝南巡前交待大皇子的話簡直如出一轍,只是換了幾個字而已。只是,大皇子並未留心。

    既裴太后如此吩咐,大皇子便宣了鄭相一行人進來,內閣幾位留京之人,悉數到了。以鄭相為首,大家皆是一幅天塌下來的哀淒樣,原本,皇帝陛下突然離逝,這與天塌也沒什麼不同了。大家進來先是一通哭,哭完後,還得商量大事,裴太后道,“你們皆是國朝忠臣,皇帝,萬乘之尊,今不過南巡,便江西遇難,這樣的事,自古至今,聞所未聞!不要告訴哀家,這是意外!”畢竟是親兒子,饒是裴太后這樣冷心冷腸之人,談及兒子遇害之事,猶是傷痛不已,再次落淚。裴太后看向大皇子,挽著大皇子的手對鄭相等人道,“皇帝南巡前,將京中之事交予大郎,你們皆是內閣重臣,眼下如何,還得你們與大郎商議。哀家,哀家又有什麼主意呢。”裴太后說著,又是一通哭。平皇后等人亦跟著哭泣不已。

    裴太后望著大皇子,淚眼婆娑又千叮萬囑,“大郎,你可要查清楚害你父的賊人,為你父報仇血恨啊!”

    “是!孫兒謹遵皇祖母懿旨!”

    “好了,你父皇的事要緊……”裴太后雙眼淚流,拍拍大皇子的手背,“記住,任何時候,咱們皇家都不能亂,別辜負了你父皇對你的期望。”

    “孫兒在皇祖母身邊服侍。”大皇子將頭埋在裴太后膝上,裴太后輕輕撫摸他的後頸,哽咽道,“此時此刻,在哀家身邊服侍,不過小孝。你父遇難,你身為長子,不主持政務,難道,要叫你年幼的弟弟們主持嗎?他們又懂什麼呢?你不把朝廷撐起來,又讓我們靠誰去呢。”

    裴太后說著勸著,大皇子方與諸臣去了。

    大皇子雖則被裴太后交待了一應政務皆由他主持,但,如今父皇遇難,大皇子仿似全無主意,事無巨細,大皇子都要請教皇祖母。奈何裴太后被皇帝兒子遇難之事打擊的,竟一病不起。如此,大皇子也不好再拿這些事擾了皇祖母養病,只得自己做主了。

    大皇子也請來了平郡王請教政務,眼下,除了給大行皇帝治喪,便是查大行皇帝死因之事了。平郡王認為,當召在外諸藩王回京奔喪。內閣鄭相對此亦無意見,但大皇子有心腹前文長史與前工部尚書汪尚書,以及大皇子的親四舅平琳極力反對,此三人皆認為,眼下第一要務便是:請大殿下以嫡長身份登基。

    至於如何登基,那就要從如何查明陛下死因說起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40
第396章

    大皇子其實不大信賴鄭相等人,不過,他還是信賴自己外公的。只是,外公也不曉得怎麼了,不知是不是上了年歲,怎麼這會兒就張羅著藩王進京?鄭相一向與秦鳳儀關係不錯,可外公是自己親外公啊,又不是秦鳳儀的外公,難不成老糊塗了?

    大皇子委實想不通這一點。

    其實,大皇子真是想錯了鄭相,就是鄭相此舉,也是出自公心,而非私意。鄭相與秦鳳儀那點子關係,在秦鳳儀沒挖他孫女婿的時候,就是尋常關係。鄭相畢竟是首輔,雖則與藩王打交道的時候不多,也不會主動與藩王交惡,而秦鳳儀是個自來熟的性子,除了秦鳳儀特討厭的人,如大皇子外,其他能相處得來的,秦鳳儀都挺親熱。但倆人真沒什麼私交,哪怕是孫女婿升職升到了南夷市舶司主管,鄭相的立場依舊是景安帝的忠心首輔,而不是秦鳳儀的狗腿子。

    可大皇子就是覺著,鄭相與秦鳳儀交好。

    大皇子想不通的事,他四舅也想不通,平琳回家還與他爹抱怨呢,“陛下突然崩逝,眼下最要緊的,莫不于國不可一日無君。倘藩王來京,京城各種勢力交雜,殿下的大事怕要耽擱。爹,殿下一向待咱家親近,眼下,還是大事要緊啊。”

    平郡王一直沒有在大皇子身上下重注,便是這個緣故,大皇子的耐性委實太差,原以為這些年已經有所轉變,不想,一遇大事,還是這般沉不住氣。可,這個時候,大皇子只差一步,平郡王也不好再委婉著,畢竟,這是自己嫡親的外孫,能伸手扶一把還是要伸手扶一把的。平郡王道,“現下的大事,只有一件,先迎大行皇帝回京,為大行皇帝舉哀發喪。至於其他,大殿下何需要急,大殿下本就是嫡長皇子。”

    平琳道,“爹,我們也該提前預備著些。”

    平郡王淡淡道,“你要預備什麼?”

    景安帝已死,平琳身為大皇子最親近舅舅,膽子也大了不少,平琳頗是敢說,輕聲道,“自然是殿下登基的事。”

    哪怕在平郡王看來,外孫子的皇位已有五成把握,但,看著這個四兒子仍是不住的灰心,平郡王道,“大行皇帝以孝治天下,三年不改父道,方為孝。所以,沒有比大行皇帝發喪更要緊的事,包括大殿下登基之事。”你爹遺體還沒弄回來呢,還有外頭晾著哪,你能登基麼?

    平琳愈發覺著父親古板,道,“爹,我不是說不給大行皇帝發喪,我是說,先待大殿下登基,再召藩王回京,豈不更是穩妥。爹你也曉得,鎮南王權掌西南,一向不馴。”

    平郡王氣的,跟誰說話都沒這麼費勁過。怎麼別人家的兒子都是一點就通,偏生他家這個就是榆木疙瘩,平郡王低聲道,“殿下一旦登基,鎮南王焉會還朝?”

    平琳到底沒蠢到家,此方明白父親深意,“父親的意思是,先用大行皇帝發喪之事令鎮南王還朝,拿下鎮南王后,再拱衛大殿下登基?”

    這還用說嗎?

    平郡王不是沒有私心,他的私心讓他在大皇子有機會問鼎皇位時,必然要推大皇子一把,也必然會為大皇子考慮。鄭相等人是什麼意思他不曉得,但在平郡王看來,這是最好的,召鎮南王還京的時機了。

    平琳去宮裡與大皇子商議他爹這主意,大皇子倒也願意畢其功於一役,然後,大皇子想了個蠢主意。當平郡王知曉這個蠢主意的時候,問罪三皇子的詔書已然由六皇子帶往了江西去,便是想追回都難了。平郡王當下跌足長歎,待去宮裡求見大皇子時,大皇子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豫章王隨駕帝側,父皇遇難,我召豫章王來京問個明白。”

    平郡王道,“豫章王一樣是大行皇帝親子,殿下的手足兄弟,大行皇帝遇難,豫章王喪父,定是心痛難當。殿下該好生安慰豫章王,事情尚不清楚,問罪豫章王,未免不妥。”

    大皇子皺眉,“父皇畢竟在江西出事,不要說豫章王,便是江西巡撫,一樣脫不開干係。”

    如果說對四兒子的失望還只是父對子的失望,如今面對大皇子,平郡王當真是心若死灰。其實,許多話大皇子不說,平郡王也能明白。豫章王一向與鎮南王交好,這幾年,南夷發展的勢頭極為順暢,江西挨著南夷,更是沒少沾光。據說,江西自豫章到南夷的官路不大好,都是鎮南王財大氣粗出銀子給修的。大皇子問罪豫章王,必是削鎮南王羽翼之意。

    平郡王縱是心灰如死,但對於大皇子而言,現在的時局卻是千載難遇之時機,平郡王忍下一口灰心,語重心長與大皇子道,“殿下既要召鎮南王回朝,便不好在此時動豫章王,舉朝上下,皆知鎮南王與豫章王交好。殿下問罪豫章王,鎮南王必不會坐視。殿下啊,此詔書一出,想召鎮南王回朝,難矣。”大好時機,就此喪送。

    便是自己親外公,總這麼嘟嘟囔囔的否決他的主意,大皇子也不大痛快了,不由面現不悅,“倘朝廷連豫章王都不能問上一問,他鎮南王也忒霸道了些!朝廷將他分藩南夷,是讓他為朝廷之臣,不是讓他為朝廷之主的!再者,豫章之事,與他鎮南有何相干!倘他如此不馴,朝廷自有說法!”

    這樣的橫話,在他跟前說又有什麼用!

    看大皇子如此冥頑不靈,又蠢又擰,還要擺臉色,平郡王一樣的不痛快。倘不是覺鎮南王為心腹之患,你又為何需聽我的主意召他還朝啊?還不是想把他弄到咱們的地盤上來,以除南夷之患!要對老虎下手,難道不該是快、准、狠?平郡王還是第一次看到要對老虎下手前,先撩虎須,看看這老虎是不是軟柿的?

    鎮南王要是軟柿子,大皇子還用這麼忌憚他嗎?

    平郡王給大皇子氣得折壽五載,還得忍氣問,“便是問罪豫章王,何人不可去江西,殿下如何派了六殿下?”

    大皇子道,“眼下朝中,愉王叔聞父皇之事,已是不支病倒,宗人府還要二弟撐著。四弟五弟二人,一個在禮部一個在工部,皆離不得。唯六弟,他在刑部,正管刑名之事。他這番過去,我也叮囑他了,必是要把父皇的靈柩妥妥的帶回來。再者,父皇遇難之事,他也要細查才是。還有,倘派別人,老三怕是要多想,老六與他一向不錯,讓老六去,老三也能放心與他進京。我其實只是宣老三來京問一問父皇遇難之事,這事,早晚都要問的,只要與他無干,我身為兄長,疼他都來不及,哪裡會問罪於他?”

    平郡王終於無言可問,自宮裡告退後,都不想再替大皇子操這份兒心了。原本用大行皇帝之死,召藩王來京奔喪之事可名正言順的召回鎮南王,只要鎮南王一回京城,那就是離水的魚、入籠的虎,先軟禁鎮南王,慢慢削南夷之勢,大皇子的皇位,十拿九穩!再退一步,以給大行皇帝奔喪之名召鎮南王,倘鎮南王不肯回京,立刻便是大不孝,如此,亦可在輿論上壓制鎮南王,大皇子也可以孝子之名,登上皇位,日.後問罪鎮南王,亦是師出有名。

    偏生,大皇子先要問罪豫章王。

    鎮南王性情強橫,你動豫章王,他豈會坐視!

    果然,原本秦鳳儀就令人時時關注江西局勢。六皇子帶著朝中詔書到江西,一則要請大行皇帝靈柩回京,二則竟要帶三皇子與江西巡撫、嚴槿、連帶龍虎山的諸位道人等回朝細問大行皇帝遇難之事。

    連帶六皇子帶來的詔書內容,秦鳳儀當天晚上就知曉了。秦鳳儀當晚飯都沒吃,召近臣商量此事。秦鳳儀先是罵了大皇子、內閣等人一通,秦鳳儀怒道,“三皇子、江西巡撫、嚴大將軍,哪個是能害陛下的?不要說出這樣的大事,便是陛下在江西打個噴嚏都得是他們服侍不周!簡直荒謬!他這也忒心急了些!想登基、登基便是!如此下作,丟盡陛下的臉!不是說這幾年如同聖人一般麼?聖人就這等吃相!”

    秦鳳儀大罵一通,不然,心下這口氣斷難平!

    章顏在秦鳳儀身邊多年,知道秦鳳儀就是這樣的爆炭性情,待他暴發之後,方冷靜道,“大殿下此舉,怕是項莊舞劍,非在三皇子,而是在殿下!”

    “既是對我,只管明刀明槍的過來便是!”

    李釗道,“眼下,三皇子這裡總得有個主意,三皇子與大皇子一向不睦,此番進京,怕是難好。”

    方悅道,“倘是讓三皇子這般被帶到京城,下一次,就當真要把屎盆子扣到咱們南夷來了!”

    大皇子如此手辣,諸人皆知到了要緊時侯,趙長史傅長史互望一眼,躬身道,“還得殿下拿個主意才好。”

    馮潘二位將軍亦起身道,“我等誓死追隨殿下!”

    秦鳳儀面沉如水,卻是不發一言。他知道諸人之意,自景安帝遇難,秦鳳儀也知道,早晚必有這一日。只是,這樣的決斷,臨頭時,並不好做。突然間,書房中的牛油大蠟劈啪一聲,爆出個燈花,秦鳳儀突然心下一動,一掌擊在案上,吩咐馮將軍,“立刻點一萬兵馬!”

    馮將軍領命,章顏等人大驚失色,齊齊道,“殿下,殿下斷不可衝動行事啊!大行皇帝尚未發喪,倘殿下兵犯京城,叫天下人如何看殿下!”

    秦鳳儀皺眉看他們,“我去京城做什麼?去京城一萬人馬也不夠啊!”

    “那殿下是——”

    “我去迎大行皇帝來鳳凰城!”秦鳳儀語破天驚,章顏等大驚失色,然後,然後便不知是什麼反應了。

    天哪,天哪!

    這,這——

    這主意簡直是妙到毫顛!

    古有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大行皇帝不是漢獻帝,但,此時此刻,不得不請您老人家在我們南夷受我南夷香火供奉了!

    秦鳳儀看他們一個個都似被剪了舌頭一般,冷聲道,“怎麼,我不能迎大行皇帝來鳳凰城麼?我聽聞,平民百姓之家,父死,尚是正室之子為家族嫡脈正根。大行皇帝雖對不起我的母親,可我以德報怨,自然該是我為大行皇帝舉喪,難不成,叫庶孽之子為大行皇帝破土發喪?如此,國朝禮法何在!”

    諸人心下一跳,繼而齊聲道,“殿下明斷!我等誓死追隨殿下!”

    秦鳳儀望向諸人臉上的忠貞堅定,心下輕聲道,相對于大皇子,依你的英明傲氣,想來,更願意受我供奉吧!

    秦鳳儀突然神來之筆,立刻令整個局勢為之逆轉!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41
第397章



    秦鳳儀去江西接大行皇帝靈柩來鳳凰城,簡直是神人都想不到的高招!大皇子你不是要以大行皇帝遇難之事來發難麼,行了,不必你幫著大行皇帝發喪了,你也不配呀!你更無立場以此來問罪諸人!

    秦鳳儀回去同媳婦一說,李鏡也嚇了一跳,畢竟剛死了親爹和公公,李鏡不好贊此舉甚妙,李鏡說的是,“這幾天哀大行皇帝之死,竟忘了這樣要緊的事。你說的是,咱們該迎大行皇帝靈柩來南夷的,不然,豈不是讓人說咱們不孝麼。焉能元嫡之子猶在,反是讓大行皇帝受庶子供奉呢?”立刻就給秦鳳儀收拾隨身所帶衣物,倒也不必複雜,如今剛過夏時,素服便可。

    李鏡難免再叮囑一句,“這次到江西去,別個都不要緊,你可得保重身子。”但凡這事能讓第二個人去,李鏡也不能讓丈夫在此時離開南夷,但,委實沒有第二個人可代替。李鏡便不似尋常婦道人家攔著丈夫說些擔心的話,只是讓他注意安危便是了。況,經大行皇帝之事,現下的江西,怕是鐵桶一般了。

    “你放心。”秦鳳儀道,“我這一去,鳳凰城諸事便交給你了。”

    李鏡點頭,“還有一事,把小嚴將軍帶去吧。”嚴家一向忠貞。三皇子、六皇子都好說,就怕嚴大將軍不肯隨他們來南夷呢。

    秦鳳儀道,“你說的對。”

    秦鳳儀第二日便帶大軍出發了,文官帶了傅長史、李釗,武官則是馮將軍,另則兵馬兩萬。如今秦鳳儀安危是重中之重,諸人都不敢大意。

    秦鳳儀在第三天遇到護送安哥兒到鳳凰城的衛隊,帶隊的是三皇子的侍衛頭領與張羿身邊的副將,一問方知,三皇子著人把長子送到南夷,自己準備去京城了。把秦鳳儀嚇得不輕,以為三皇子已經跟六皇子走了呢?

    好在,侍衛說出城前六皇子命城中相士占卜,說七日內不易移動大行皇帝靈柩,眼下,他家殿下還未隨六皇子去京城。

    秦鳳儀松了口氣。

    三皇子的侍衛長自懷中取出兩封信,雙手奉上。秦鳳儀侍衛接了,秦鳳儀一目十行看過,一封是三皇子寫的,三皇子說他必要去京城說個明白,便是死也不能背上謀殺皇父的罪名,把長子安哥兒託付給了秦鳳儀。另一封是六皇子的信,六皇子的信上簡單介紹了隨他來的諸位朝中大員,信件寫的十分簡潔,最後說,秦鳳儀若是想救三皇子就趕緊想個法子,他能拖個七八天,再多時間,怕也拖不住了,他也不是什麼好漢,與大皇子關係也不親密,介時怕是護不住三皇子。秦鳳儀看過六皇子的信,心說,這還像些樣子。

    秦鳳儀將安哥兒往自己馬上一放,道,“去什麼鳳凰城,安哥兒與我一同接你父親母親,好不好?”

    安哥兒比大陽大上兩個月,已是懂事的年紀,知道皇祖父遇難,他六叔來江西,要把他爹娘帶到京城去受審,心裡又是害怕又是擔心父母弟妹,已是偷偷哭過好幾回了,此時見了鳳伯伯,安哥兒強忍著眼淚,響亮的抽了一鼻子,而後大聲道,“好!我跟鳳伯伯一道去救我爹娘,還有弟弟妹妹!”

    秦鳳儀贊安哥兒一句,“男子漢大丈夫,便當如此!”打發三皇子的侍衛長道,“你快馬回去,看住你家殿下,不要讓他隨六皇子去京城,拖上兩日,待我過去,自有話說。”

    “是!”那侍衛長面露感激,曲膝跪下,鄭重給秦鳳儀行了個大禮,爾後飛身上馬,快馬回了江西。

    秦鳳儀的大軍皆是精兵,行進速度並不慢,待到第七日,便到了豫章。大軍所至,舉城皆驚。原本嚴大將軍的軍權已由一位裴將軍接掌,秦鳳儀大軍至城外,禁衛軍已是接管城防,見鎮南王大軍親至,當即嚇得不輕,連忙去回稟。

    裴將軍當即道,“鎮南王乃朝廷藩王,無諭不可擅離封地,一旦擅離,等同叛逆!如何處置叛逆,還用本將教你嗎?”

    這位副將都想罵娘了,媽的,鎮南王來都來了,這是大行皇帝的親兒子,我他娘的難道要去砍親王!只是,大將軍都叫人關了起來,副將只得忍氣吞聲,“下官魯鈍,還得請將令明示!”





裴將軍竟一時叫這副將噎的不輕,副將不想擔上殺親王之名,裴將軍更是不傻!不過,能叫大皇子派出來接掌嚴大將軍的禁衛軍,自然是大皇子的死忠,這位便是裴側妃的嫡親兄長,因在軍中任職,一向與大皇子親近。

    裴將軍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聲音自牙縫中擠出來,將一支令箭遞出去,“當誅!”

    副將領命去了。

    只是,他剛出門便叫六皇子的人請了去,六皇子消息亦是極快。副將正是發愁呢,便是有令箭,一旦對鎮南王的軍隊開戰,以後清算,找人頂缸,他可沒有裴家的關係。何況,鎮南王善戰之名,天下皆知,叫他一個副將去與鎮南王開戰……關鍵是,這姓裴的到底是哪顆洋蔥頭啊,就讓老子去送死!照照鏡子,你配麼!一見六皇子,副將立刻半點兒不隱瞞的將此事與六皇子說了,連帶自己的擔憂,副將一併講了。副將道,“雖有禁衛軍十萬,但,鎮南王機謀善戰,又是親王之尊,這樣問都不問一句便對鎮南王開戰。此事關係重大,下官不敢不回稟殿下……”

    六皇子大怒,一則是怒裴煥不將他放在眼裡,竟然問都不問他一句,便要對鎮南王下手!二則便是這姓裴的想作死,自己只管死去,竟還要連累他。六皇子怒道,“荒唐!鎮南王乃我王兄,父皇在此,鎮南王來給父皇請安,便有人想誅殺皇子!”立刻過去與裴將軍一番理論。

    六皇子自小便不是個好纏的,裴將軍卻也是大皇子的心腹,而且,只看此人能發下令箭,便知此人心思委實狠毒。六皇子怒道,“在我父面前,我斷不能你誅殺皇子親王!”

    “鎮南王無諭擅離封地,已是叛逆之身!”

    “便是三司,也沒有不問而誅之事!”

    還有江西的官員勸著,再者,問都不問一聲,便對鎮南王的軍隊動手,這無疑是要逼反鎮南王的。你要是有本事拿下鎮南王,咱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南夷兵一向擅戰,鎮南王戰功更是名震天下!關鍵是,他娘的,我們江西離南夷不過七八日路程,你敢對鎮南王出手,咱們這些人能不能活著走出江西都得兩說,腦子長屁股上了吧!還是新任江巡撫道,“不妨請鎮南王孤身入城說明情況,這樣不致冒犯鎮南王殿下。”

    六皇子斜睨這江巡撫一眼,心說,又一個發夢的。

    六皇子道,“不如裴將軍、江巡撫一道與本皇子迎鎮南王兄入城。”

    二人立刻面現猶豫,六皇子冷笑,“怎麼,鎮南王親王之尊,還不夠你等親迎?”

    二人連稱不敢,江巡撫道,“臣隨殿下出迎鎮南王,畢竟城中兵馬要由裴將軍調度。”

    “迎鎮南王而已,何需兵馬調度?”六皇子道,“我把話放這裡,鎮南王若是心懷歹意,南夷兵馬數十萬,咱們這裡才有幾人?”看裴將軍一眼,六皇子譏諷道,“蠢才!你竟然要對鎮南王用兵!我看你是要把我們都連累死!”把二人臭駡一通,六皇子趾高氣昂道,“我堂堂皇子之尊都不懼,你們倒比我這龍子鳳孫都要金貴了!”

    六皇子隨便幾句便把二人擠兌的不成樣子,二人心說,便是隨六皇子出城,料鎮南王也不敢如何!鎮南王的確不敢如何,鎮南王不過是一點兒沒客氣,挾他三人率大軍入城而已。

    六皇子路上還一幅與秦鳳儀不共戴天的堅貞模樣,怒道,“我好意出迎,王兄這是做甚?”

    “不做甚?聽聞你假傳聖諭,私囚親王,我就是過來看一看,你們哪裡來的這般膽量?”秦鳳儀還肯理一理六皇子,如裴將軍,剛要大罵,立刻給秦鳳儀侍衛一頓嘴巴子抽掉滿嘴牙,再說不出話來。江巡撫見狀,當即噤聲,不敢多言。

    秦鳳儀進城先把六皇子帶來的一干人,連帶六皇子、裴將軍、江巡撫一併都給軟禁了,再召文武諸人議事,連帶著三皇子、嚴大將軍、前江西巡撫都放了出來,秦鳳儀先對三人道,“陛下在江西遇難,你們自然罪責難逃,但要說這事是你們做的,我第一個不信!很簡單,不要說陛下為人所害,便是陛下略有不適,你們便是侍奉不周的罪名!可眼下,的確是你們的疏忽,方致百姓失君父,國朝失聖君!你們若現在以死贖罪,到了地下,陛下問為何人所害,你等可有言語回答?!”

    前江西巡撫先是滴下淚來,泣道,“殿下明鑒!有殿下此言,罪臣便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願!”

    秦鳳儀冷聲道,“死人無用!”

    江西巡撫嚇的,連死都不敢說了!

    秦鳳儀再問嚴大將軍道,“大將軍可要去死上一死?”

    嚴大將軍其實年紀不算老,尚未至六旬,以往保養得宜,亦是烏髮多銀絲少,今日一見,已是滿頭銀髮,神色悲愴,可見御駕出事對嚴大將軍的打擊與壓力,嚴大將軍倒是不怕死,但就像秦鳳儀說的,倘就這樣死了,就是到地下也無顏面對皇帝陛下,嚴大將軍道,“在未查出陛下死因前,罪臣不敢言死。”

    秦鳳儀與三皇子道,“你的清白,待此事水落石出之時,自可明證!你自幼讀聖賢之書,得陛下教導,陛下何時教導過你自知死路,反是一意赴死的!你家媳婦兒女,難不成託付給我?我又不是沒媳婦兒女要看顧,我可看顧不過來,還是你自己看顧吧!”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41
第398章

    秦鳳儀突然之間放大招, 連嚴大將軍這樣的朝中老將都叫他給震懾住了。雖則一直有傳聞說秦鳳儀的生母是柳王妃, 但由於柳王妃的事,先時皇家是說柳王妃早早過逝的, 後來秦鳳儀認祖歸宗, 皇室對於柳王妃一事一直諱莫如深, 而且, 秦鳳儀也沒什麼證據能證明自己是柳王妃的兒子啊。可現在,秦鳳儀突然就把鳳樓寶劍拿了出來!

    這,這,這可真是——

    真人不露相啊!

    連帶著嚴大將軍對於秦鳳儀的心性城府亦是有說不出的畏懼了!

    要知道,皇室之中, 向來講究母以子貴,子以母貴, 鳳樓劍可不是尋常寶劍, 這是眾所周知的當年太\祖皇帝迎娶孝元皇后的聘禮,後來,這把劍多是皇后正宮所掌。如孝元皇后當年,因不滿兒媳周氏, 在太\祖皇帝過逝之後, 孝元皇后便一直沒有將鳳樓劍賜予周氏, 最終, 周氏被廢。還有,昭皇帝在位時,鳳樓劍為其元配孝明皇后所有, 孝明皇后過逝,昭皇帝扶正貴妃雲氏。按皇室規矩,雲氏為繼後,也該掌鳳樓劍,但,昭皇帝以雲氏並非元配,未賜鳳樓劍。不過,也有例外,如肅皇帝,登基後偏愛皇貴妃李氏,便越過自己的元配章皇后,將鳳樓劍賜給了李氏。當然,後來章皇后親兒子登基,章皇后做了太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鳳樓劍自李氏手中奪了過來,李氏一族也遭受到了沉重打擊。

    由此可見,皇室對於鳳樓劍的重視了。

    如果秦鳳儀在當年身世大明時拿出此劍,怕真是活不到現下了,彼時,秦鳳儀不過無依無靠的元嫡皇子,而平家在朝勢力,大皇子一系,斷不能容秦鳳儀有今日的。可誰能料到,秦鳳儀就是這樣的沉得住氣,這位大行皇帝的元嫡皇子,手握重器,卻是在此關要之時,方肯拿出示人,以證出身!

    這是何等樣的耐心與心機!

    明明是大行皇帝元嫡皇子,卻甘願以母不祥的藩王之身,在這小小西南積蓄實力……嚴大將軍一時想的多了,心下很有些不寒而慄。其實,這位大將軍委實不大瞭解秦鳳儀,秦鳳儀以前根本沒想過自己元嫡皇子的身份哩……而且,在來江西前,要不是他爹娘把這鳳樓劍給他,他都不曉得這是鳳樓劍哩~

    嚴大將軍著實誤會了鎮南王殿下。

    但,顯然,如此這般誤會鎮南王殿下的絕不止嚴大將軍一人。如李釗,身為侯府世子,是知道一些皇家傳聞的,他雖未見過鳳樓劍,也聽聞過鳳樓劍的名聲。如傅長史,雖則多年生活在民間,不過,這位長史學富五車,亦是聽聞過鳳樓劍大名。

    今日,此劍被嚴大將軍叫破,二人均不由多瞧了這傳世寶劍一眼,心下皆自暗道:果然殿下是有所準備的!

    於是,對秦鳳儀信心更足!

    其實,滿堂室內,除了嚴大將軍,沒人認識這是鳳樓劍。

    但,有嚴大將軍一人識得,足矣!

    接下來,秦鳳儀依舊令江西巡撫暫代巡撫之位,另外,嚴大將軍、三皇子皆隨秦鳳儀護送大行皇帝靈柩回鳳凰城。至於江西之事,秦鳳儀交待傅長史留下繼續調查大行皇帝遇難之事,另則張羿帶一萬兵馬,還有三皇子的一萬護衛軍亦給張羿調譴,留在江西,與江西巡撫共商兵防之事。

    之後,秦鳳儀便要先帶著大行皇帝靈柩以及十一萬的大軍回鳳凰城了。

    這十一萬大軍裡,有十萬是嚴大將軍麾下,裝備精良的禁衛軍。

    一路皆是急行軍,秦鳳儀看了三皇子、嚴大將軍、江西巡撫等先時的調查文書,晚上抽空問了嚴大將軍與三皇子當日之事,三皇子道,“父皇說龍虎山乃張天師道場,既來江西便想去龍虎山看看。龍虎山離豫章不遠,我帶著安哥兒先行一步,去龍虎山準備接駕事宜。龍虎山是半月前下的雨,因為要行山路,我還特意讓人一路查了路況的。”

    秦鳳儀問,“山壁都查過嗎?”

    三皇子道,“自然都查過,你也知道,山多的地方,出行時有山石滾落,也有砸到行人的時候。我令他們查路況的時候特意叮囑,往山壁上瞧一瞧。”說著,三皇子壓低聲音,“不單是我,就是大將軍,也令人細查過路況的。後來,我們往父皇出事的山上去看了,有炸藥的痕跡。可見,山崩是人為。只是,尚未容我等上報此事,老六就帶著人到了。”

    秦鳳儀問,“那天你為什麼沒隨在御駕旁?我看京裡那位無非是於此發難你。”

    三皇子歎道,“龍虎山上準備好接駕之事後,我原就要帶著安哥兒下山迎接御駕的。結果,安哥兒早上吃壞了肚子,雖則有醫師看了說無礙,可我就不大放心這山上飲食,難免又去查了一回。這一來二去的,便耽擱了。我讓安哥兒在龍虎山等著,我去迎御駕,結果,尚未見到御駕,父皇便出了事。”

    其實,三皇子這事吧,也不怪大皇子發難,三皇子的確可疑,要不是安哥兒鬧那一場肚子,三皇子這回也得跟御駕一併交待了。

    不過,這事不像是三皇子做的,三皇子沒那個立場,先不說三皇子與景安帝雖則不算太過親密,但,父子也沒仇沒怨。而且,三皇子根本沒有接近皇位的機會,再加上三皇子與大皇子一向不睦,景安帝在江西出事,大皇子第一個發作的便是三皇子。

    嚴大將軍顯然也深知這一點,故而,隨著三皇子的話道,“三殿下檢查過路況後,我又著人查了一遍。因著畢竟是山路,不及大道寬闊,陛下出行,因是去龍虎山,並未全部帶著禁衛軍,當時,我點了一萬精兵隨駕,另則,陛下身邊還有兩千近身侍衛,是由景安侯帶領的。結果……”景安帝自己也葬送了,自然能證清白。

    李釗想到自己親爹這麼叫人害了,心下既痛且恨,道,“先不說如何爆炸的那山石就恰好砸翻御駕,就是這能炸山的炸藥,也絕不是小數量。”

    三皇子點頭,“我當時自山上下來,不瞞你說,地動山搖,黑雲遮日,濃煙滾滾,我當即便知出事了。但我晚了一步……”三皇子死的也是親爹,說著不禁紅了眼眶。

    三皇子現下最恨的就是京裡大皇子,他直接問秦鳳儀,“你說,是不是他?”三皇子先時雖說與秦鳳儀交情好,其實也只是在諸皇子裡算是親近的,遠未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但,這次他出事,秦鳳儀立刻率大軍來江西,還救了他一家子,三皇子心中很是感激。如此,便有什麼說什麼了。何況,親爹在他地盤兒叫人害了,三皇子要洗脫嫌疑,必然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秦鳳儀一時沒有回答,反是嚴大將軍望向秦鳳儀道,“陛下南巡,留大殿下在京監國掌事,不是下官說話不中聽。鎮南殿下雖則功高,畢竟已是藩王,陛下雖一直未曾立儲,但,近年來大殿下于朝中風評極佳……”許多人已是將大皇子視為儲君人選,而且,看景安帝對這位兒子也是極為信任的。大皇子平時表現的又好,如何能做得出弑父之事!

    李釗突然道,“如果,陛下曾提及傳位於我們殿下之事呢?”

    嚴大將軍悚然大驚,李釗沉聲道,“當時,陛下來鳳凰城,東巡至交趾時曾問殿下,他願以江山相托,但,殿下並沒有答應。所以,在貴州,陛下要去湖南前,曾與殿下說的話,大將軍也是聽到的吧?”

    李釗望向嚴大將軍,嚴大將軍顯然記性不錯,他當時甚至有些不大明白,好端端的,陛下怎麼與鎮南王說那樣的一席話呢,陛下說的是,“鳳儀,你天資出眾,遠勝於朕。你這些年,也經歷了不少事,朕知道,凡事,你自有你的判斷。可是,你的眼光就一定是准的嗎?你的判斷就是一定是對的嗎?朕與你說的話,皆是真心。”

    “朕與你說的話,皆是真心。”

    當時,嚴大將軍私下還思量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如果說鎮南王先時拒絕過儲位,當然,這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也不是稀奇事,在嚴大將軍這樣成熟的政客看來,立儲自然該有“三辭三讓”之事。不過,看秦鳳儀這個,倒不似“三辭三讓”的政治作秀……難不成,世間真有人不願意坐儲位?

    可是,如果陛下有立鎮南王之意,倘此事叫京城大皇子一脈知曉……

    嚴大將軍是個細緻人,秦鳳儀突然來請大行皇帝靈柩去鳳凰城,而且,待嚴大將軍的態度絕對比大皇子要好,但,嚴大將軍不能不說心裡沒有懷疑過秦鳳儀。畢竟,秦鳳儀於西南勢大,而且,與大行皇帝關係不好,也不是什麼秘密……

    只是,倘李釗所言是真,那麼,最可疑的便不是鎮南王了……

    只是,此事,到底是不是真呢?

    雖則鎮南王與陛下關係不大好,但陛下待鎮南王一向寵愛,這是身為景安帝心腹之臣嚴大將軍十分清楚的事。而且,景安帝也沒有要削西南之勢的意思,事實上,景安帝對西南的發展滿意的不得了。鎮南王看著也不像失心瘋的,關鍵是,景安帝在江西一出事,最大的受益人並非鎮南王,而是在京的大皇子。

    當然,鎮南王把大行皇帝靈柩接到鳳凰城,這政治局勢又得另說了。

    不過,這法子顯然不是鎮南王早有盤算,因為,如果鎮南王早有算計,不會等到現下才來接大行皇帝靈柩。

    再加上這些年有兒女在西南當差,嚴大將軍對秦鳳儀為人亦是有些許瞭解的。相對于大皇子在清流與朝臣間溫文樂雅、禮賢下士的好風評,秦鳳儀則有譬如脾氣暴、難說話、小心眼兒等缺點,當然,秦鳳儀的優點也很明顯,看西南半壁就知曉了——這是國朝第一精明強幹的藩王。

    嚴大將軍是武人,他還有武人獨有的直覺,他認為,秦鳳儀不可能做出謀害大行皇帝之事。

    分析加上直覺,嚴大將軍便暫時安心的隨秦鳳儀去了鳳凰城。

    大行皇帝靈柩一至鳳凰城,大陽早帶著南夷官員接出,大陽一看到他祖父靈柩,眼淚嘩嘩的流啊!哭的甭提多傷心了,雖然他祖父是做過一些對不起他祖母的事,但,一想到祖父突然死了,大陽就傷心的了不得!

    眾臣亦是涕淚橫流,哭聲震天。

    於是,就在半城人的哭聲裡,大行皇帝靈柩被接入了鳳凰城。

    待京裡大皇子得知此事,當下氣的掀了自己慣用的一張黃花梨的小炕桌!大皇子暴怒,“他竟敢——他竟敢——”

    秦鳳儀非但敢,他還派出使者,四下給藩王送信,召諸藩王來鳳凰城祭大行皇帝,他要為大行皇帝破土發喪!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43
☆、第399章  帝位之七


    秦鳳儀直接把大行皇帝靈柩迎入鳳凰城,直接把滿朝人的下巴驚掉了,大皇子更是給這無恥小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秦鳳儀在他之前,他真能一刀捅死秦鳳儀。

    大皇子臉色鐵青,一番暴怒後,長史官連忙相勸。文長史聞知此事,亦是大怒,道,“鎮南王好大的膽子,竟然以大行皇帝靈柩挾天下!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邵長史卻是默默無語。

    說來,大皇子身邊也是兩位長史,但,他這兩位長史與秦鳳儀身邊的趙傅二位長史又有不同,秦鳳儀是正經藩王,親王爵位,按制,當是兩位長史。大皇子一直未賜爵,不過,皇子之位,等同親王爵,朝廷也是有規定的。不過,大皇子一直是一位長史,先時是文長史,後來,文長史與秦鳳儀相爭,叫景安帝打發去修帝陵了,繼而換了邵長史服侍大皇子。明顯,文長史更得大皇子心意,自景安帝出事,大皇子立刻將文長史召回身畔,從此,邵長史的話便少了。

    文長史隨著大皇子罵了秦鳳儀一通,君臣二人又開始商量如何對付秦鳳儀,因大皇子這消息還是自己路子送來的,秦鳳儀的奏章尚未到朝廷,所以,大皇子得先有個準備才是。要按文長史的意思,文長史也是平生頭一遭見識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能有什麼法子啊?他要是有法子,當初自己五品長史,也不能叫七品的秦鳳儀坑去修陵。文長史便道,“不知邵兄何意?”問邵長史的意思。

    邵長史道,“臣愚鈍,不如問一問內閣,大行皇帝之事,畢竟不是小事。”

    文長史便道,“咱們也當先有個應對。”

    邵長史問他,“文長史有何應對?”

    文長史見自己的問題又叫邵長史摔回自己臉上,面兒上不覺有些灰灰的,只得道,“自然是不能叫鎮南王狼子野心得逞。”

    邵長史便繼續問,“想來文兄已有應對之法!”

    文長史道,“如此不臣之人,宮裡太后娘娘,朝中文武百官,難道會坐視?”

    邵長史還以為他有什麼高招呢。

    不過,邵長史卻是叫文長史此言提了醒,邵長史雖則是被大皇子召還文長史的事傷了心,到底在大皇子身邊這幾年,大皇子也沒薄了他,邵長史輕聲道,“殿下,大行皇帝靈柩乃大事,太后娘娘卻是宗室輩份最長之人,再者,愉王壽王亦是宗室親王,也是殿下的長輩。如此大事,除了文武百官,還需問宗室意見。”

    大皇子心說,除了皇祖母,愉王壽王早叫姓秦的收買透了的!問他們,能有什麼好主意!不過,大皇子到底也不是不開竅的,他道,“自是該請皇祖母教我。”心下卻並不很是滿意。

    文長史見明明是自己提的法子,竟叫這姓邵的賣了好,當下氣的不輕。只是,此際大皇子卻是顧不上他了,大皇子輕聲道,“你們說,六皇子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問題,二人都不好答了。

    大皇子便打發二人下去,又召來平四舅商議此事。

    秦鳳儀的奏章來的也很快,奏章上根本沒說請罪啊之類的話,秦鳳儀先就六皇子帶去的詔書進行了批評,秦鳳儀說的很明白,皇帝陛下出這樣的事,豫章王身為人子,沒有不傷心欲絕的,你們有證據嗎?你們就要問豫章王的罪?你們好大的膽子!大行皇帝剛閉眼,你們便要戕害皇子!還有,大行皇帝這事不勞煩你們了,本王以大行皇帝元嫡之子的身份,為大行皇帝破土發喪,你們有空就過來送大行皇帝一場,沒空就算了!

    之外,秦鳳儀還在奏章上寫了他此舉所依律法,那就是,他是正室之子,斷不能讓庶子主持大行皇帝喪儀。

    內閣接到秦鳳儀這奏章,當即傻眼。

    他們倒是想過,一旦動了三皇子,秦鳳儀與三皇子素有交情,怕是不能甘休!但,無人能料到,秦鳳儀竟然連大行皇帝的靈柩都迎到了鳳凰城!而且,秦鳳儀還說自己是依禮而為,秦鳳儀所依之禮便是:他是大行皇帝元嫡之子,他有權利也有義務,為大行皇帝破土發喪。

    看吧,看吧!

    盧尚書一看到鎮南王的奏章便抱怨開了,“當初我就說,不該問罪豫章王,先以迎大行皇帝靈柩回朝為第一要務!”

    鄭老尚書歎道,“盧尚書,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他們都是積年老臣,一則心傷景安帝之死,其實,誰心裡不恨啊,誰心裡不想把此事查個清楚明白啊!但,這些老辣政客心裡,自是有一杆衡量輕重的秤。大行皇帝在江西崩逝,沒有比迎大行皇帝靈柩回京更重要的事了,可大皇子堅持要宣豫章王回朝問詢大行皇帝崩逝之事。而且,大皇子說的也很正義,事情畢竟是在江西出的,三皇子當時也身伴御駕,今御駕出事,自然要問三皇子。

    大皇子又以孝子之名相壓,內閣也無法,只得答應。如此,方給三皇子發的詔書。

    行了,倘沒有這多此一舉,鎮南王估計也不會去截大行皇帝的靈柩。眼下,大行皇帝靈柩叫鎮南王截去,這可如何是好?

    刑部章尚書輕聲道,“老相爺,還得您拿個主意哪。”

    鄭老尚書雙眉緊鎖,這事難了。他們再怎麼想鎮南王會因問罪豫章王的事發怒,可也沒想過鎮南王來這一手啊!

    鄭老尚書自然不是個沒主意的,其實,鄭老尚書與邵長史想到了一處,鎮南王既以出身說事兒,此時便需皇室大家長裴太后出面調和了。不過,名義之爭在這位老相爺心裡還是小事,鄭老尚書憂心的是,十萬禁衛軍哪!跟隨大行皇帝南巡的十萬禁衛軍,就這麼叫鎮南王得手!

    哪怕鄭老尚書對鎮南王並無惡感,但,想到鎮南王這一手,便是鄭老尚書都有驚心動魄之感!內閣中人都明白,憑大皇子與鎮南王的關係,大行皇帝驟然離逝,未留隻言片語,兩者之間,必有一爭。只是,便是鄭老尚書也未料到,鎮南王竟強勢若斯!

    要命的是,大皇子的政治手段還這般急功近利,就是盧尚書的話,要不是他當初要問罪豫章王,鎮南王也不會直接把大行皇帝靈柩連帶豫章王、禁衛軍等都弄去了鳳凰城。如今,怕是江西也在鎮南王之手了!

    鄭老尚書道,“眼下大殿下監國,此等要務,自當請大殿下做主。”隨你怎麼折騰去吧,你不聽老人言,自己捅的蔞子,你自己想法子吧!鄭老尚書也不想管了,只要不動兵戈,隨他們爭唄,反正都是大行皇帝的龍子。

    於是,內閣請求面見大皇子。

    不想,大皇子真是個有主意的,而且,大皇子的主意,比世人都大!

    在秦鳳儀直接把大行皇帝的靈柩迎回鳳凰城之後,大皇子直接宣佈,秦鳳儀並非大行皇帝親子,而是先帝之子,晉戾王之後!

    而且,大皇子不是隨口一說,他是有證據的!

    大皇子的證據說來還是秦鳳儀送到朝廷來的,便是先時自桂地押解入京的數名罪人,經慎刑司審訊之後,這幾名罪人供出一天大秘密,那就是:柳王妃與晉戾王有染,而秦鳳儀就是這二人之後!至於鳳樓寶劍,便是偷情鐵證,畢竟,這把寶劍為當年晉戾王之母卓皇后所掌!那便是晉戾王偷給柳王妃的!而秦鳳儀,早知自己身世!

    那麼,大皇子得出一個真理,大行皇帝,便是被秦鳳儀所害!

    大皇子此話一出,倒是把鳳樓劍為何在秦鳳儀之手解釋清楚了,只是,他這話,不要說內閣諸人聽過後一幅要吐血的模樣,便是文邵二位長史也是目瞪口呆,唯平琳一幅智珠在握的篤定。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45
☆、第400章  帝位之八


    大家都驚呆了!

    是的!

    就像先時所有人都沒想到鎮南王能親去江西把大行皇帝靈柩弄到他鳳凰城一般,現下,大家才發現,大皇子與鎮南王果然是一個爹的種啊,這尼瑪的,都是幹的這種叫人想破腦殼都想不出的事啊!

    只是,鎮南王迎大行皇帝靈柩,人家可不是沒準備啊,人家是等朝廷問罪三皇子、嚴大將軍一行後去的江西,非但把大行皇帝靈柩這個極具政治意義的象徵迎到了鳳凰城,還極不客氣的接管了十萬禁衛軍!這簡直是賺翻了有沒有!

    可大殿下你,雖則有慎刑司的證詞證言,好吧,咱們也不說大行皇帝剛閉眼,你就給自己親爹頭上戴綠帽,抹黑嫡母的名節,是的,柳王妃雖則一直沒有封後,但她在皇室一直是先帝賜給景安帝正室的存在,大皇子自然要稱一聲嫡母的。就你說的這事兒,退一萬步,咱們裝聾子瞎子,可你說這話,除了壞了親爹嫡母的名聲,有什麼用?你得有後手啊,殿下!

    內閣一干人都不知道什麼反應了!

    並不是大皇子應對的辦法不好,一個人的應對好不好,只看有沒有效就夠了,至於要不要臉,算了,政治人物就沒臉這種東西的存在!

    正因如此,大家才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啊!

    要是鎮南王在京城,在你掌心,你給他扣一屎盆,立刻把鎮南王收拾乾淨,人道毀滅,雖則你這手段有些不講究,咱們睜隻眼閉隻眼,哪怕為鎮南王可惜,事已至此,也得說你手段夠狠。可現下,鎮南王遠在西南,剛收了朝廷的十萬禁軍,他西軍兵馬最少也有十萬,而且,西南兵強馬壯是出了名的,他又據有大行皇帝靈柩在手,你這個時候說他不是大行皇帝親生的,還說他親娘柳王妃與晉厲王有染,你這就是侮辱人家親娘,鎮南王的性子,一旦叫他知曉此事,他定不能甘休的!

    殿下啊!還是說你做好了與鎮南王開戰的準備?糧草、兵械,你都準備好了嗎?工部尚書隨駕過程中,還不幸跟著大行皇帝一併遇難了!

    殿下啊!你急什麼啊!鎮南王是藩王,他就是柳氏之子,他已是藩王,按約定俗成,藩王不可能繼承帝位的啊!

    對大皇子冀予期望的大臣們都要哭了,大皇子還一幅假惺惺的惋惜模樣,“我剛聽聞此事,亦極是震驚,眼下要如何是好,還得你們幫著拿個主意。”

    “殿下萬萬不可輕信小人之言!”盧尚書實在忍不無忍,一聲暴喝就站了出來,他那一嗓子,把大皇子嚇了一跳,就見盧尚書神色中隱含一絲怒意,大聲道,“大行皇帝剛剛過逝,慎刑司便查出如此有辱大行皇帝名譽之事!殿下,大行皇帝繼位以來,勵精圖治,收復陝甘,惜民愛民,便是對殿下,亦極盡忠愛!大行皇帝南巡,令殿下監國,如今,大行皇帝尚未發喪,便有小人詬病大行皇帝名聲!老臣斷不能忍!”盧尚書一向耿直,他簡直氣瘋了,盧尚書不是沒有政治智慧,但想他多年來深受大行皇帝重用,君臣融洽,今大行皇帝還未入土,不過剛閉眼,就有人給大行皇帝戴綠帽子,盧尚書簡直忍無可忍,他沖上前,對著慎刑司主官就是劈頭一記大耳光,怒道,“你敢誣衊大行皇帝,我焉能饒你!”這麼說著,不待那主官回過神來,反手又是一記大耳光,接著,一腳踹到主官肚子上,硬是把人踹了個趔趄!

    說來,盧尚書也是七十來歲的人了,瞧著也是乾瘦一老頭,由於很懂養生,身子骨硬是不錯。這慎刑司主官一時不防,就叫老頭兒得了手,揍得他雙頰紅腫,當下就躺地上了。其實,哪裡有那麼誇張,盧尚書再好的身子骨也是七十歲的人了,無非就是這慎刑司主官叫盧尚書揍了,又不能再撕打著揍回來,便裝個死罷了。

    就這樣,盧尚書仍是不解氣,怒對大皇子道,“如此小人,殿下當立誅之!”

    盧尚書既已開了頭,鄭尚書亦是肅容道,“殿下!事關大行皇帝名聲,何況,單慎刑司來審,未經三司,如何就敢確定不是那等罪人胡攀亂咬!倘就此定性,以後史書當如何記載大行皇帝呢?就是殿下與我等,焉能看大行皇帝受些誣衊,還請殿下治此小人欺上瞞下大不敬之敬!”

    便是內閣之外的吏部商尚書都是這個意思,其實,大家嘴上不好直接說,大行皇帝名譽是小,這樣侮辱柳王妃名聲,鎮南王一旦發兵,就事大了!禁衛軍裡最精銳的十萬精兵眼下已落入鎮南王之手,城中還有東西大營十萬禁衛,直隸亦有屯兵十萬,除此之外,重兵都在北疆防衛北蠻人!這個節骨眼上,要緊的不是惹惱鎮南王,而是如何讓政權平安過度!

    大皇子一見內閣竟如此袒護鎮南王,臉上當下就不大好看了,平琳更是直接就懟上了內閣,平琳道,“正是因事關大行皇帝名譽,更不能令罪人之子強扣大行皇帝靈樞,更不能令罪人之子藩鎮西南!為免朝廷上下受此罪人之子的矇騙,更為大行皇帝不能枉死,當詔告天下,明示罪人身份,以免他再仗著藩王身份哄騙了世人!”

    盧尚書直接暴了,指著平琳怒駡,“我還說你不是你爹生的!要不要我跟平郡王去說一聲!”

    平琳可是大皇子他四舅,大行皇帝的四小舅子,平郡王嫡子,雖則一向官階不高,卻不似慎刑司,只有挨打裝死的份兒。平琳臉也青了,怒懟盧尚書,“你如此袒護罪人之子,是不是受西南收買,做了朝廷的奸細!”

    “我是奸細?我看你才是被鎮南王收買,若非爾等小人盅惑,大殿下焉能受此矇騙!”盧尚書直接吼了出來,“小人!你只管去污蔑鎮南王的出身,你還要詔告天下!小人!鎮南王據西南之勢,兵甲不下十幾萬眾,何況,他剛收攏了南巡十萬禁軍,眼下兵馬至少二十幾萬!隨大行皇帝南巡者,皆禁衛軍中一等一的精兵!這些精兵,兵甲器械一應俱全!其中,更有無數京城豪門子弟!你現在去說鎮南王不是大行皇帝所出,你說他生母與人有染,他難道會忍氣吞聲!若不是你等一徑要問罪豫章王,鎮南王焉能直接將大行皇帝靈柩回鳳凰城,焉能有機會染指十萬禁衛軍!皆因爾等小人作祟,令大殿下失大好局勢,不然,如今迎回大行皇帝靈柩,大殿下早該靈前登基了!你這個蠢才!鎮南王不過是藩王,他就是柳氏之子,大行皇帝早將他隔絕皇位之外!”

    盧尚書噴平琳一臉的吐沫星子!

    盧尚書給這群小人氣的,兩眼一陣暈眩,忽地向後仰去,就此人事不知!

    秦鳳儀還不曉得京裡大皇子準備給他再換個爹,他現下正張羅著給大行皇帝出殯呢。至於他著使者去請的藩王們,尚且未到。

    不過,秦鳳儀相信,他們會有一個明智的選擇。

    秦鳳儀派出的皆是在他這裡效力的宗室,這些年,凡留在秦鳳儀這裡的宗室,秦鳳儀看他們只要是用心做事,現下基本上也都有了實缺。這些宗室很有幾家藩王的近親,便派他們去與幾家藩王說一說過來鳳凰城祭大行皇帝之事。

    順王封地在荊州,康王在潭州,越王在杭州,蜀王則在蓉城,至於閩王就不必提了,這是秦鳳儀的老鄰居了。除了安王在長安外,其他幾個藩王的封在多在南方。這也便宜了秦鳳儀搞串連,反正,秦鳳儀先在鳳凰城為大行皇帝停陵,同時,讓馮將軍、章顏對於禁衛軍從百戶到副將進行清理,但凡與大皇子相近的,不好意思,得暫時委屈諸位了。

    至於帶到鳳凰城的六皇子、裴煥、江巡撫一行,裴煥、江巡撫依舊關著,一天三頓豬油拌飯的養著。六皇子到底是皇子身份,爹死了,正是需要兒子守陵的時候,秦鳳儀就把他給放出來,叫他老實的在大行皇帝陵前懺悔。六皇子也傷心啊,他爹活著時,他是什麼光景啊,倍受親爹寵愛的皇子,誰敢對他說一句重話,動他一根手指啊。突然之間,爹死了,他那聖人大哥立刻變臉,叫他來綁了三哥進京受審,這明擺著得罪人的活給他幹嘛,六皇子猴兒精猴兒精的,還不敢不應。不過,六皇子到底是六皇子,他一直就沒看好過大皇子,除了個長子身份,還有什麼啊,半點兒不如鎮南王能幹。六皇子來了西南就沒打算走,他娘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他娘說了,你在西南平平安安的,大殿下不敢怎麼著我,若咱們母子都在宮裡,才是任人拿捏。

    所以,六皇子真是帶著一顆投奔的心來的。

    只是,他也不敢與秦鳳儀太親密,畢竟,他娘還在宮中呢。六皇子頭一回私下見秦鳳儀,就很配合的把京裡的情況都說了,當然,說到他爹的事,六皇子是真的傷心啊,眼淚淌著,“不知哪個天打雷霹的害了父皇,叫我知曉,定要將那起子賊人千刀萬剮。”還說秦鳳儀,“你可千萬別回京城,你要一回去,就正中老大奸計了。”

    秦鳳儀道,“我還以為你現在都跟他一夥了呢。”

    “那哪兒能啊,你看我也不像是入他眼的啊,要不,他也不能把押三哥進京的事叫我幹。”六皇子道,“不過,虧得他自發昏招,沒拿我當回事,不然,我哪裡能來阿鳳哥你這裡呢。”

    “淨會說甜言蜜語。”秦鳳儀問他,“裴國公不是你外家麼,這個裴煥是怎麼回事?”

    六皇子說來也是氣悶,道,“裴國公雖是我外公,可他老人家,兒子就有五個,閨女也有三個。我母妃我大舅我三舅是嫡出的,裴煥是我二舅,他一直不服我大舅做世子,老大娶的裴側妃就是裴煥的閨女。”

    “豪門這事兒也夠亂的啊。”秦鳳儀感慨一句。

    “現下別說人家了,父皇出事,你心裡可得有個主意啊。”六皇子道,“我可是跟著阿鳳哥你的。”

    六皇子還與秦鳳儀說了不少大皇子的事,“近年來,頗是寵愛一位宮人出身的閔庶妃。除此之外,便是個聖人了。當初,傳回父皇遇難的消息,我們都懵了,除了傷心,別個哪裡還顧得上?原本,內閣的意思是迎回父皇的靈柩便是了,可他非要問罪三哥,還拿出孝子的名頭說話,內閣有什麼法子呢,方下的這道詔書。我真沒想到,他這般心急。”

    “大皇子還有其他親近的人嗎?”

    “其他的,就是他身邊的臣屬,長史之類的。這原就是他的屬官,另則便是,他是極親近平琳的。”

    秦鳳儀頜首,“那就好。”

    六皇子不解,“好在哪兒?”

    “你傻啊,平琳腦子不夠用,大皇子親近這種人,可見大皇子這些年即便長進也有限。”秦鳳儀道,“有平琳在,還怕大皇子不昏頭麼?”

    六皇子好懸沒笑出聲來,好在,畢竟見死了親爹,六皇子抽嗒兩聲,道,“阿鳳哥你別招我笑。”

    “我說的都是實話。”

    兄弟見過,交談一番,秦鳳儀就與六皇子道,“我讓你嫂子給你收拾了個院子,就在老三隔壁,你就暫且住著吧。”

    六皇子道,“我聽哥的。”

    六皇子回自己院休息時,突然道,“哥你抽我兩巴掌。”

    秦鳳儀道,“失心瘋啦?”

    六皇子道,“哥,我雖投奔了你,可我母妃還在宮裡呢。你可千萬別對我好,在外頭更不要給我好臉色,你這裡要是有京裡的細作,什麼時候叫他們來,當他們面兒再臭駡我一通才好。快,給我兩下子。”

    秦鳳儀雖則不是什麼好性子,他也不是沒打過人,但,這種沒來由的就為著作戲就打人,秦鳳儀還真有些下不去手,奈何六皇子還一徑催他,秦鳳儀只好輕輕抽他兩下,六皇子道,“你倒是力氣大些啊。”

    秦鳳儀再“啪啪”兩下,響倒是響,六皇子自袖中取出個小鏡子,一看,臉上啥都看不出來。六皇子直抱怨,“你這樣可怎麼行啊。”看秦鳳儀不大下得了手,六皇子自己啪啪兩下子,把臉抽腫,臨出門還對著秦鳳儀堅貞又憤怒的吼了一嗓子,“你敢這樣欺負我,父皇泉下有知,是不會放過你的!”然後,就甩著袖子氣吼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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